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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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晨风依然温柔,晨光越来越浓,越来越红。
湖畔依然安静无声,二人抽出木棍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禅子的神情很凝重,西来也改了一次坐姿。单以境界实力论,禅子应该比西来略逊一筹,但他当年去青山向景阳真人问道百日后,便一直在苦心研究这堆木棍,还真不知道最后的胜负。
终于,绝大部分的木棍都已经被抽了出来,或者落在地上,或者飘在湖水表面。
石凳上只剩下三根孤伶伶的细木棍彼此搭着,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方式,呈现着稳定与平衡的美感。
看上去就像是篝火的架子,正在晨光里缓慢燃烧。
这时候只要再抽出一根木棍,剩下的两根木棍必然倒下,除非动用神通维持,但那有什么意思?
接下来轮到禅子的顺序。
他看着石凳上的三根木棍,沉默了很长时间,白莲花般的赤足在湖里轻轻拍着,把那些扰人的鱼儿赶到了远方。
“我输了。”
禅子微笑说道,就像一个投子认负的棋道高手。
这场对局的胜负关键,不在于他们的手法与选择,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只在于木棍的数量以及顺序。
禅子放下那堆木棍,除却那些散开的木棍,搭在一起的木棍数量,他们一眼便能数清楚。
“你的推演计算能力已经不在他之下。就算他醒过来,也无法以此胜你。”
说完这句话,禅子走到湖面上,湖水轻动,自然生出一道莲云。
南忘看着他说道:“就这么走了?”
禅子说道:“我打不过他,不走怎么办?回白城。”
晨风运力,送着莲云去了天上,在满天朝霞里向雪原而去。
众人收回视线,望向石凳上如雕像般的西来,生出强烈的挫败感。
这时,青鸟离开枝头飞了过来。
它用两只小爪各抓住一根细木棍,低头咬住另一根细木棍抽出,扔到了一旁。
它抬头望向西来,得意说道:“这算我赢了吧?你是不是应该离开?”
西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丢人了。”
卓如岁认真说道:“你这是在踩高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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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些话,想了想还是删了,祝大家都天天开心。我也会多写像今天这章一样开心的文字,都加油噢。)
大道朝天 第八十六章黑,真黑
夏天的味道越来越真切,天气越来越热,就连风都是闷闷的。
不知道大原城的人们会不会想念当年那场莫名其妙的风雪,反正那张竹椅越来越少会出现在廊下。
莲池里的花开到最盛之时,布秋霄终于结束了大海上的辛苦,乘着苦舟来到了三千院。
这位是真正的圣人,按道理来说,青山宗的欢迎应该更隆重些,但不知道是布秋霄自己的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广元真人与南忘都没有在三千院里出现。
布秋霄比禅子还要更惨,布衣脏得完全不像话,就像是被染黑了一般。
柳十岁接着自家先生,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毛巾与热水,还备好了新的衣服。
布秋霄接过热毛巾随便擦了擦脸,换了衣裳,却不肯洗澡,先去看了看井九,然后像禅子一样,直接跨过圆窗来到了湖边,在石凳上坐下。
“我还本想试试圣人的洗澡水能不能养出些好药材来。”卓如岁看着窗外,带着些遗憾的情绪说道。
雀娘性喜洁净,听着这话忍不住皱了皱鼻尖。
布秋霄与西来的这一局更加简单,他取出一本书给了西来。
西来接过那本书开始观看。便是清风也能翻动的书页,在他的指下仿佛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是一座大山般。
每翻动一页,湖面便会生起一场大风,尤其是翻到最后几页时,就连天地都生出了感应,阴云齐聚,挡住炽烈的阳光,洒下的却不止清凉,还有寒意。
没用多长时间,西来便看完了那本书,把书递了回去,揉了揉脸,显得有些疲惫。
布秋霄接过那本书,带着些感慨说道:“现在的朝天大陆还有谁是你对手?”
西来说道:“你受的伤太重,这些天又没有休息过,不算数。”
布秋霄摇头说道:“便是平时,我要读完这本书用的时间也要比你长。”
一茅斋的圣人要比通天境更要高出半个层次,连他都自承不是西来的对手,西来现在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那本书又是什么呢?
柳十岁感受到卓如岁与元曲投来的目光,摇了摇头,心想镇斋四宝里没有此物。
布秋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大海虽已平静,但千里风廊里的那座山还不稳定,冷山地底的破口也要处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柳十岁再次送上滚烫的热毛巾。
布秋霄用毛巾用力地搓了搓脸,看着他的神情,微笑问道:“你想知道这本书的内容?”
柳十岁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布秋霄想了想,把那本书取出来递给了他,说道:“不要强行往下翻阅,量力而行。”
柳十岁郑重接过那本书,说道:“先生放心。”
看着这幕画面,卓如岁等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想起修行界那些好事者给柳十岁取的外号。
当天夜里,卓如岁便找到了柳十岁,搓了搓手,问道:“多宝书生,那书里写的是些啥啊?”
搓手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有些兴奋,他明白既然布秋霄没有交待,柳十岁绝对不介意把那本书与神末峰的人们分享。至于他是不是神末峰的人……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在需要这么认为的时候绝对就是这么认为的。
“书里是……江河湖海。”
柳十岁的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看书的时候受了些伤。
他看着卓如岁毫无畏惧、灼热无比的眼睛,把书递了过去,提醒道:“如果难受,千万就别再继续看。”
卓如岁说道:“你觉得我是那么没数的人吗?”
……
……
“卓如岁为什么会昏过去?”
南忘摘下一朵莲花扔给清容峰弟子去做菜,望向广元真人说道:“他是掌门师兄最疼的弟子,可不能出事。”
广元真人说道:“三千院派人传了话,没有说细节,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没过多长时间,又有最新的消息传了过来,说卓如岁已经醒了,而且也知道他昏迷的真实原因。
南忘挑眉不悦说道:“柳十岁都说了让他小心,他还如此贪心……掌门师兄怎么就瞧中了这个家伙?”
广元真人说道:“他也是为了掌门师兄,想争下一任的掌门,才会如此着急,莫要怪他。”
南忘听着这话神情微霁,不过想着卓如岁与顾清日后又要争掌门便觉得不爽利,直接转了话题。
“下界没有什么消息?”
广元真人摇了摇头。
南忘说道:“禅子与布秋霄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真没人能把他赶走?”
西来抱着阴凤的尸体在三千院里悟剑,守着沉睡里的井九,虽然没有做什么,但青山宗便是被雾岛一脉压住了,时间越长,青山宗越是丢脸,每每想到这点,她的脸都会变黑。
广元真人叹道:“他现在的剑道修为与境界只怕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南趋,除非那人回来,谁都奈何不了他。”
他们这一代的修行者里,以柳词、谈白、刀圣曹园最强。
西海剑神离开之前,便已经在这个行列里,
现在谈真人受了重伤,尸狗也受了重伤,柳词与白真人都已死去,除了那座大佛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
……
冥界没有风,浩瀚的呼伦湖就像是一面灰色的镜子,沉默地安放在群山之间。
那些山都是新的,不时还有崖石崩落,但在冥界强者与无数民夫的努力下已经变得很稳固,绝对没有塌陷的危险。
冥河里的异火已经消失,那些青烟也不知消失去了何处。
在极高远的天空里,那座大佛拿着满是缺口的铁刀正在修补着什么,腹部比往年更圆,想来青烟都在其间。
那些崩溃的河堤修好了,沼泽不知何时才会干涸,他这时候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喀的一声轻响,坚硬的崖石裂开一道缝隙,然后迅速扩张,无数明亮的岩浆奔涌而下。
大佛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迎着岩浆河流飞了过去,把自己的身体锲进了那个缝里。
隐约可以看到,在裂缝的那头,在岩浆河流的来处,布秋霄正在施展咒符。
岩浆冲击在大佛的身上,四处溅射,看着就像满天火花。
想要破坏这个世界很难,想要修复更难,需要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他还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冥界停留多少年。
一道五彩的光束从地面生起,看着就像是道彩虹。
彩虹敛没在满天岩浆花火的外围,露出阿飘的身影。她掀起如叶般的黑色刘海,看着堵在天空里的那座大佛,大声喊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啊?我家先生被西来盯着,随时可能死!”
大佛说道:“西来是要找他试剑,他没醒,西来自然不会动手。”
阿飘心想是这个道理,苦着脸说道:“现在就担心先生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佛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去杀西来做什么?他自己不肯醒,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
……
三千院又迎来了访客。
不是刀圣曹园,也不是神皇陛下,而是一个很不出名的人。
玄天宗掌门卢今是破海境的强者,但哪里会被青山宗的大人物们放在眼里,又如何有资格与禅子、布秋霄相提并论?
在那片莲池处他们便被拦了下来,如果不是雷一惊等人记得很清楚他确实进过景园,南忘肯定不会放他们过去。
哪怕是再寻常的修行者,只要是当初景园唯一的客人便不寻常。
来到三千院里,卢今依然不肯说明来意,坚持要先拜见井九。
走进那间圆窗禅室,卢今看着竹椅上毫无气息的井九、在榻上已经沉睡百余年的白早,不禁想起当年的那次梅会,恍若隔世。那次梅会道战上,他曾经跟着井九、白早共同作战过一段时间,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的那番机缘。
周云暮担心此行危险,让他留在玄天宗里坐镇,他身为弟子哪里肯答应,只是没想到一路行来竟是如此顺利,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问题。现在他才想明白,世间有谁还能把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记得那般清楚呢?
“现在可以说了吧?”南忘面无表情说道。
卢今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移过,最后落在赵腊月处,取出一块黑牌郑重地交了过去。
南忘觉得这块黑牌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隐约猜到了来历。
她看着卢今把这块黑牌给了赵腊月,不由眼神微寒,心想居然不是留给我的?
赵腊月接过那块黑牌,感受着里面的隐隐剑意,沉默片刻后分出一道剑意度了进去。
十余道光线从黑牌里射出,组成一个画面,从轮廓来看应该是朝天大陆的地图。
南忘当初与井九去寻找南趋的棺材时曾经见过相似的神通,看着地图上的那个光点挑眉说道:“这是哪里?”
那个光点在延绵不绝的山川外围,看那片山川在地图上的位置,应该就是青山。
不远处有道细线,应该是条河。
柳十岁觉得有些眼熟,片刻后终于想了起来,有些吃惊说道:“我……好像小时候去过。”
大道朝天 第八十七章人间最苦是无识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赵腊月忽然收了剑意,那些光线骤然碎散,地图与光点随之消失。
卓如岁抱怨道:“都还没看清楚。”
赵腊月看了他一眼,他咳了两声,心想前些天被那本书弄的如此之惨,今天就别多事了。
现在谁都已经猜到这块黑牌应该与井九有关,只是那个光点代表着什么意思?如果说是一个位置,那里藏着什么?
柳十岁对卢今说道:“卢掌门,请说。”
卢今说道:“当年我与师父曾经进过景园,在座几位应该还有印象。”
赵腊月等人点了点头。
卢今接着说道:“就是那次景阳真人把这块黑牌给了我们师徒,告诉我们如果将来他有事,就让我把这块黑牌送回来。”
他与周云暮离开景园后遭到了很多邪道中人的追杀,也是青山宗保下来的。
但直到今天,赵腊月才知道原来井九真的给了他们很重要的东西。
“这块黑牌在玄天宗保存了一百多年,从来没有任何变化。”
卢今知道他们想问什么,解释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是幅地图,至于那个光点的位置有什么,更不知道。”
卓如岁心想难道是掌门师叔祖一百多年前在景园就算到自己现在要死,提前做了准备,那个位置藏着他的遗产?那接着便是分家产的节奏?思绪可以纷飞,可以放飞,但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说出来。
南忘说道:“有什么好猜的,直接去看不就是了。”
赵腊月却不这样想,问道:“为何当年他在朝歌城沉睡的时候你们不送?”
在朝歌城里井九一睡便是百年,今次在三千院他才睡了没几天。
“真人当时说,我们何时觉得该送,那便送……”卢今望向竹椅上的井九,说道:“我想应该就是此时。”
……
……
青山剑阵毁了,隔绝仙凡的山门大阵还在,即便就连大阵也一道消失,青山终究还在。
群峰终年在云雾之中,偶有风起,那些云雾便会像水一样流淌出来,汇集在一个热闹的小镇里。云集镇还是像往年那般热闹,火锅店里人声鼎沸,游客远望着群山,镇外的景园还是隐藏在花树溪水之间,没有人能看到。
数十里外依然是深山,只不过是人间的深山,那里有个村庄,村子里有很多废弃的田地,还有一方池塘。池塘边的榕树被剑光照亮,南忘、赵腊月、柳十岁的身影先后出现,这是与景阳关系最深的几个人还有那只猫。
山村里极为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连鸡鸣狗叫也没有,就像是一座坟墓。
事实上这里确实就是一座大墓。柳十岁望向那些带着阴沉味道的建筑,想着被太平真人尽数杀死的那些亲人,闭上眼睛沉默了会儿,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赵腊月的情绪也有些异样。
赵腊月抱着阿大,看着池塘水面的青萍,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多年前,柳十岁在果成寺外的菜园听经,井九在神末峰顶闭关十二年,出来后准备去果成寺,途中带着她与阿大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她就像现在这样,抱着阿大站在这个池塘边等着井九。
她不知道井九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但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就像今天这样。
南忘拿出那块黑牌,看了眼光点的位置,说道:“在那边。”
剑弦平空而生,发出微微的嗡鸣声,在池塘水面的青萍上留下数百道笔直的线条,看着就像是一方棋盘。
穿过死气沉沉的村庄,越过几座山与一片野林,便到了一条小河边。
很多年前,井九便是从这条河里走了出来,第一次点燃了火堆,烤干了那件白色的衣裳。
南忘、赵腊月与柳十岁要去的地方便在河水尽头的那座大山里。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进入山腹深处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但对通天境的南忘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银铃微动,她抬起右手指向那片陡峭而平滑的崖壁,准备强行打开一条通道。
“我小时候在这条河里玩过。”柳十岁说道:“那里面可以走进去。”
那片崖壁上有个洞口,一条银色的瀑布泻落而下,正是河水的来历。
三人穿过瀑布进了崖壁。崖壁里有一条幽暗无比的通道,河水不停涌出,湍流与坚硬石壁撞击的声音不停响起。不管是黑暗还是水流的冲击力对他们都没有任何影响,只是这条通道的长度有些超乎想象,竟似乎一直要通到山腹的最深处。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通道前方忽然有光线亮起,那是镶嵌在石壁上的明珠。
南忘看着石壁上的明珠,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脸色有些难看。
走在最前面的柳十岁说道:“有剑阵。”
赵腊月与南忘走了过去,感受着崖壁里透出来的寒冷的剑意,觉得有些奇怪。
那些寒冷的剑意与这座隐于山体里的剑阵本身明显带着青山的味道,但明显不是承天剑阵。
“是剑狱里的那种……”柳十岁想到上德峰底的那条通道、那间囚室以及囚室里的雪国女王,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赵腊月也见过那间囚室,感受过那条通道里的凌乱剑意,顿时想了起来。
“千里冰封……是他布的阵。”
南忘的声音比剑意还要寒冷:“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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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名为千里冰封的剑阵,可以把太平真人关几百年,他们自然也破解不了。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井九为何会把那块黑牌留给他们。
仿佛是感知到了剑阵里的气息,数道极飘渺的剑意从黑牌表面的繁复花纹里飘了出来。
那几道剑意如忘了熄灭的灯光融入窗外的第一缕晨光那般融进了剑阵。
千里冰封剑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启了,让石壁上的明珠光毫落入了黑暗里,照亮了那间洞府。
这是一间非常素净的洞府,只有着极简单的几样摆设,就像它曾经的主人那样无趣。
洞府靠着崖壁的地方有一方石榻,榻前有两个蒲团,早已破烂不堪,只要一阵风起便能消散。
阿大在赵腊月的怀里盯着那两张蒲团,忽然嗅了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旧年的味道,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石榻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的天蚕衣已经烂掉,浑身都是伤口,已经没有血迹,用冥蛟筯制成的腰带已经断成了好些截,散落在四周。那人看不清楚容颜,脸上覆着一层雾气,仿佛万年都不会消散,其间却仿佛隐藏着亿年的星光。
赵腊月与柳十岁看着石榻上的那具尸体,虽然心里有所预料,依然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洞府里一片安静,忽然有水滴声响起。
赵腊月心想那人最是挑剔,洞府的崖壁怎么会渗水?
她转头望去,便看到了一个很难忘记的画面。
南忘在哭。
是那种无声的哭泣。
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平静甚至漠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淌落。
“原来……你真的死了啊。”
南忘走到石榻前缓缓坐下,伸手隔着那层雾气摸了摸他的脸,泪水渐渐止了,声音里却多了很多伤心。
赵腊月与柳十岁对视一眼,走到石榻前跪下,对着那具尸骸磕了三个响头。
阿大早就已经从她怀里跳了出去,盯着石榻前的两个蒲团,显得异常专注。
哪怕化成灰也认得你。
这不是阿大的想法,而是南忘的心声。
她走进洞府,一眼便认出了石榻上的那个人是谁。
一百多年前,景阳真人一剑斩天,就此飞升。
可是那座烟消云散阵有问题,接着他又被白刃仙人偷袭,身受重伤,回到人间,藏进了这座洞府。
临死前他用早就准备好的雷魂木,把神魂引渡进了万物一剑里,就此转剑重生。
石榻上的便是景阳真人留下的尸骸,或者说遗蜕。
……
……
“公子……当时真是受苦了。”
柳十岁看着那人身上的伤口,声音微颤说道。
现在白刃仙人已死、太平真人也死了,与此事有关的恨已经随风而逝,但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赵腊月冷静下来后最先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柳词等通天境大物离开的时候,天地都会生出征兆,自身也会散解成光点,化作春风或晨光。为何景阳真人的遗蜕能保存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的神魂还存在,所以不算真的死去,还是说当时飞升的他已经到了藏天下的境界?
“接着我们要做什么?”柳十岁望向她问道。
一百多年前,井九让那两个普通的修行者带走这块黑牌,明显便是准备好了后手。
他们现在跟着黑牌来到了这里,找到了他前世的身体,然后呢?
赵腊月说道:“还记得禅子在三千院里说的话吗?景阳与井九就像是一条河流的上游下游……”
柳十岁说道:“还有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我真的不是很懂。”
南忘忽然说道:“他想回来。”
赵腊月与柳十岁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忘轻声说道:“他想回到这具身体里,虽然这一百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这种意思,但……他想回来,这次他受伤太重,神魂陷入深眠,再无意志能够束缚,于是便出了问题。”
赵腊月微微蹙眉说道:“你是说他的神魂抵触现在的身体,所以不想醒来?”
南忘说道:“也许是他不喜欢现在的身体,也许他只是不舍这具身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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