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赵腊月不解问道:“他前世就算是世间最强,但就道身而言,肯定不如现在的剑身,为何会不喜欢?”
“因为这具身体可以感受,可以痒,可以痛,可以醉,而现在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南忘轻轻摸着石榻上景阳的脸,眼里满是怜惜与心疼。
赵腊月与柳十岁都懂了,再想起在三千院里沉睡的那个人,都像南忘一样,生出很多怜惜与心疼。
修道者寿元极长,见过太多生死别离,自然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极淡。
但像井九这样的修道者依然极为少见。
他不吃火锅、不打麻将、不喝酒。
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最动情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哪怕是那些绝情灭性的邪道妖人,也不会像他这般极端。
甚至当年的景阳真人也不像这一世的他这般清冷。
为何会如此?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赵腊月与柳十岁,他们只会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井九不喜欢那些事情,是因为……他无法感受到那些美好。
哪怕是再烈的酒,再热的茶,对他来说与水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能在春雨里行走在白马湖畔的街巷里。
他只能在冬雪里倚在道殿边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霜粒。
他只能过着诗意而不自知的生活。
因为诗意不在文字之间,不是实物。
无识无觉,是禅宗追求的极高境界。
但如果被迫如此,那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大道朝天 第八十八章银铃叮当响,意思不一样
南忘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望向赵腊月与柳十岁,眼里的怜惜已经重新变回漠然,说道:“你们不用同情他,也许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能省很多麻烦。”
比如不需要洗澡,不需要吃饭,不需要满足自己的那些欲望,比如很多事情,但……那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天禅子还说过,也许他只是舍不得断掉景阳的所有因果。”
南忘接着说道:“这具身体便是他与前世最后的联系,他的神魂本能里想要回来,自然不想在那边醒过来。”
不想前世的所有烟消云散,所以这一世才无法醒来?
这个说法怎么听都有些过于玄妙,但禅子曾经与景阳真人论道百日,对转世重生最为了解,他的看法理应最接近真相。
“可是……已经回不来了。”柳十岁看着石榻难过说道。
石榻上的那具遗蜕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伤口,被仙气浸染多年,根本无法修复。
“这个洞府被他藏了这么多年,说明他一直没有真正死心,但他知道必然某天会面临最后的选择。”
南忘说道:“所以他才会留下那块黑牌,又不愿意直接交给我们,还要在玄天宗处过一道手……”
选择,是最困难的事情,哪怕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最信任的人,也不会变得轻松更多,只不过那份沉重会传递出去。
赵腊月与柳十岁这时候的心情便很沉重,他们应该怎么做?
幽静的洞府里忽然响起银铃的声音。
阿大一直盯着那张蒲团,不是它颈间银铃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南忘,那是银镯与银饰彼此撞击的清脆声。
洞府里没有风,她的衣裳却飘了起来。
一道难以形容的蛮荒气息从她的身体里散出,随之而出的是无数朵如花般的火焰。
那道蛮荒气息并不如何高妙,却仿佛来自远古,有种莫名的神圣感觉。
那些火焰散发的热浪也并不如何逼人,却有着岩浆般的厚重感。
她用的是南蛮神术。
赵腊月猜到她要做什么,神情微变,却没有阻止。
在柳十岁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下,那些花般的火焰落在了石榻上,落在了景阳真人的遗蜕上。
嗤嗤嗤嗤。
在洞府里躺了一百多年,没有半点变化的那具蜕蜕,就这样熊熊燃烧起来,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成了灰。
那些灰里没有半点杂质,也没有一点异色,竟是纯白的,如雪一般,更像是被青山剑阵磋磨下来的极细玉屑。
忽然有风从山里来,拂动石榻上的那些灰,变成了无数道轻烟,就此消散在空中。
看着眼前的这幕画面,赵腊月与柳十岁的心里充满了怅然的意味,仿佛与某位生命中最重要、却从来没有见过的存在就此告别。
南忘微嘲说道:“死就死了,就该灰飞烟灭,何必不舍,还要弄这么多玄虚。”
说完这句话,她便负起双手,向洞府外走去。
阿大嗅了嗅那张蒲团,摆了摆尾巴,转身跟了上去。
前面是银铃在响,后面也是银铃响,回荡在幽静而漫长的通道里,与不见天日的河水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是召魂一般。
……
……
青山一直有个传说,剑峰里有鬼。
因为那座山峰终年被云雾笼罩,因为那些凌厉的剑意,因为那些不时会自行飞出乱石的剑胚,这种传说的形成很好理解。
事实上,现在这座剑峰的主人确实是个鬼。
在青山宗的剑典里,剑鬼与剑灵是一个意思。
当景阳真人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联系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剑峰的云雾也散开了片刻,迎来了一道明丽的阳光。
阳光照亮崩塌的乱石与那道崖壁。
坐在崖洞里的平咏佳不知道去了哪里。
……
……
阳光真的有些烈,平咏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推开了眼前的木门,迎面便看到了那座小桥。
作为真正的无形剑体,他从青山来到大原城用不了多长时间,便是像当年那般只会在地面奔跑,速度也只会比井九慢些。
至于溪谷里的青山弟子们更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
他慢慢走上那座小桥,向着小溪对面而去,脚步非常轻,比风还要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禅室圆窗那边,西来正抱着阴凤尸体对着湖水悟剑,忽然转身望了过来。
平咏佳能够瞒过所有人的感知,却瞒不过他。
西来的视线落在平咏佳有些微白的脸上,微微挑眉,就像看到了世间最奇怪的东西。
听到西来的声音,元曲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禅室里,那道灰色的、曲折的怪剑随之而入,发出嗡嗡的声音,对准了平咏佳的后背。
卓如岁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廊下,吞舟剑静静地搁在膝上,承天剑意已经织成密阵,挡住了禅室的入口。
明明是同门,他们对平咏佳的到来却是如此警惕,甚至还在西来之上。
“你们果然一直在怀疑我。”平咏佳站在桥下,一脸委屈说道:“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怀疑我的前提是怀疑师父?”
如果不是怀疑平咏佳会借机夺了井九现在的身体,赵腊月怎么会一直不肯回青山?三千院怎么会忽然变成青山宗的一间别院?
元曲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尴尬。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尴尬。
卓如岁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我们信你也没用,那两个师姑都不在,事后回来整治我,我怎么顶得住?”
平咏佳用了极大勇气才敢离开青山来到这里,怎么甘心就此离开,对着禅室里喊道:“师父,他们怀疑你是个坏人!”
卓如岁与元曲急了,心想就算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你怎么能说出来?
平咏佳不管他们,继续喊道:“他们总想着您飞升失败后,被迫转剑生,是强夺了我的身体……所以现在他们担心我历劫重来,就要把这具身体夺回来。”
卓如岁再也顾不得什么,站起身来喝斥道:“喊什么喊!还有外人在这儿!都听了去了!”
平咏佳还是不理他,继续喊道:“以前的事情我确实都忘了,刚开始知道自己来历的时候,甚至也有过这种怀疑,但是……但是……我觉得当时肯定不是这样的。”
卓如岁心想你觉得有个屁用!如果掌门真人当年不把你从万物一剑里打出来,怎么能转剑生?
“反正肯定不是这样!”平咏佳越想越委屈,声音里也多了些哭腔。
……
……
“当然不是这样。”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禅室里传了出来。
三千院变得寂静无声,卓如岁与元曲震惊无语,平咏佳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因为这句话里大有深意,虽然确实极有深意,而是因为这句话是井九说的。
井九从禅室里走了出来,如瀑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美不堪言,仿佛梦中之人。
不管在哪里活着,都是一场大梦。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无法让一个不知身在梦境的人醒来,既然醒来,便是梦破了。
整个世界也都醒了过来。
不管是莲花池里的那些花朵还是变成冰雕的三个弟子。
卓如岁赶紧让开道路。
元曲用最快的速度递过去一条布带。
当年青天鉴里的那幕画面顾清记得很清楚,对他交待的也很清楚。
井九接过那根布带,把黑发随意束起,望向平咏佳说道:“瞎想什么呢?”
平咏佳从惊喜里醒过神来,听着师父的话更觉委屈,指着卓如岁与元曲半晌说不出话,心想是师兄们在想,关我什么事?
井九没有理他,转身便到了湖畔,向西来伸出右手。
西来把怀里的阴凤递了过去。
阴凤的尸体被他抱了好些天,犹有余温。
井九举手把阴凤的尸体扔进了天空里。
阴凤骤然散作无数道光粒,隐隐构成一只大鸟,尾羽变得短了很大,双翼却是更长,仿佛画里的凤凰一般。
光粒与空气磨擦,带起无数道火焰,渐渐消失在天空的极高处,就像是去了异世界的凤凰。
井九收回视线,看了眼身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不错。”
西来说道:“还可以。”
井九说道:“来?”
西来说道:“等我三天。”
卓如岁与元曲、平咏佳也赶到了湖边,听到这番对话,心想难道你还要去沐浴焚香更衣?
“我没有什么信心,给我三天时间准备后事。”
西来微笑说道:“不过,没有信心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能杀死你。”
井九眼里生出欣赏的神情,说道:“现在的你有些意思。”
卓如岁心想你们这两个世间最没意思的人知道意思是什么意思吗?
西来离开了三千院,剩下几道清风在湖面来回。
井九把手伸进风里,发现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心想真没意思。
大道朝天 第八十九章醒来的世界到底是谁的?
井九醒来的时候,天地仿佛都随之一道醒来。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这次终究有些特别。
朝天大陆最上面的那些人,都很清楚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沉睡,最后一次醒来。
接下来他或者死在西来的剑下,或者就此离开。
一道神识从雪原深处生出,像光线般扫过白城与那些庄园、营地,最后在红山前的那座小庙里消失。
“他活着你为何如此开心?”
禅子确认雪国女王不再注视这里,咕哝着从案下钻了出来。
他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向着南方的大原城方向望去,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满是欣慰的神情。
井九醒来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冥界,自然不是通过人传信,而是那些如火花般散开的岩浆。
曹园堵在岩浆的出口处,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扛着天空的大佛。
他感知了三千院处的事情,转头望向人间的方向,与布秋霄的视线相接,露出一抹微笑。
阿飘不知道这两位正在帮她拯救冥界的大人物在做什么。
她看着皇宫里那株没有颜色的树,已经发呆了很长时间。
忽然,一片树叶变成了在冥界极其醒目的绿色,她猜到发生了什么,激动地喊了起来。
朝歌城的皇宫里到处都是青树,在盛夏的季节里,给宫里的贵人们带去阵阵阴凉,却不会让人生出什么惊喜的感觉。
某段城墙以及城外的一片原野忽然生出了很多野花。
听到清天司官员的汇报,顾清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望向窗外的那堵红墙。
那道红墙上写着很大的一个禅字。
随着风雨侵蚀,墙皮有些轻微的剥落。
今晨有风吹过,让一片墙皮翘了起来,刚好就是禅字右上方的那个点,斜斜指着天空,仿佛要飞起一般。
顾清缓慢而深长地呼吸了一次,终于放下心来,走到殿外对着大原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神情认真至极。
举世皆知他是个事师极谨、极孝之人,但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激动,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若让人看着,都会觉得你这是惺惺作态。”
胡太后端着盘青皮葡萄走了过来,仔细剥了一粒喂进他嘴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笑容。
她进宫已经数百年,是身份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可看着依然还像一个少女,神情娇憨天真可人。
顾清看着她微笑说道:“我们走吧。”
胡太后指尖微紧,一粒青皮葡萄被捏碎,睁大眼睛看着他,声音微颤说道:“你说什么?”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被她说出了极复杂的情绪起伏,从最开始的惘然到中间的惊喜直至最后的不安。
顾清说道:“景尧在去大原城的路上,整个朝天大陆都会盯着那里,这是我们离开最好的机会。”
胡太后的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说道:“可是……可是真人刚醒,还有西海剑神……我们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你不担心吗?”
顾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看无知孩童一般宠溺又好笑地看着她,说道:“师父他怎么可能会输?”
胡太后吃惊说道:“那可是西海剑神!”
顾清说道:“所以?”
胡太后想了想,忽然把手里的那盘青皮葡萄放到顾清怀里,转身便进了宫殿,待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宫女打扮,竟没有半点违和感觉。
“走吧。”
她仰起小脸看着顾清,满是骄傲与勇气。
顾清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便往殿外走去。
不管是朝歌城大阵还是皇城阵法,现在都在顾清的手里。
他就这样抱着一盘青皮葡萄,牵着太后的手离开了皇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直到暮色满天,宫女们端着太后最喜欢的糕点来到殿里,却发现怎样都找不到太后的身影,才开始慌乱起来。
紧接着,有人发现监国大人也不见了。
整座皇城变得死寂一片。
……
……
哪怕已经做了一百年的神皇,景尧依然没有忘记师父的教诲,没有常年自困在朝歌城的皇宫里,出行的时候也不用飞辇,更多是驭剑而行。
当然在他的飞剑四周满是皇家的供奉与青山宗派来的弟子保护。
景尧现在的境界已经要破海,罡风落在脸上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不过他没有降低高度,师父教过他修道者便必须禁受这些,而且越多越多。
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错,不是因为脚下的壮阔河山都是他的,而是因为刚刚知道叔祖醒来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初子剑停留在天空里,是那样的净明,就像是一道水痕。
白发苍苍的牛供奉微佝着身子,慢慢退到后方。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景尧。
这时候的神皇陛下显得那样的孤单。
罡风呼啸,却给人一种异常死寂的感觉。
景尧抬头望向天空,那片被称为虚境的地方,沉默不语,只有微微颤动的皇袍衣袖,表明他这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愤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回首望向来时的朝歌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朕知道了。”
……
……
是的,景尧知道了。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知道了。
大臣、一茅斋乃至整个朝天大陆很快也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事实上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早就知道了,包括景尧自己。
太后与监国之间持续了数十年的私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天下人?只不过有人不敢说,有人不想问。
平咏佳的身份也有不少人知道了。
当那道剑光在人间与冥界追杀白真人的时候,守在剑峰四周的广元真人、南忘、赵腊月等人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他是谁?
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人敢问。
如果景阳真人的神魂寄在了万物一剑上,那万物一剑的剑灵去了哪里?
就连赵腊月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冷血无情的故事,觉得平咏佳有复仇的资格。直到今天,平咏佳隐隐记起了一些画面,勇敢地离开青山,来到了三千院里,委屈地说出自己的不解,然后听到了井九的声音你们都在瞎想些什么呢?(手动加tm)
……
……
赵腊月与柳十岁什么都没有想。
至少当他们从青山连夜赶回来,看到井九的时候,绝对没有想他当年飞升失败之后是不是把万物一剑的剑灵打散、继而才能用万物一剑转生,那一瞬间他们想到的只是石榻上那个满身伤口的遗骸还有南忘说过的那些话。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腊月直接走到井九身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这里说的所有人包括心有戚戚焉的柳十岁、茫然无语的元曲、挑眉看戏的卓如岁、张嘴无语的广元真人、面寒如霜的南忘、以手遮脸的青儿、若有所感的平咏佳,还有快被挤死的阿大。
每年过年赵腊月都会对井九行弟子礼,然后与他拥抱,但那都是独处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见到。
井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为何她与柳十岁看着自己的视线里充满了同情,伸手摸了摸赵腊月的脑袋,又落在柳十岁的头上阻止他过来,把阿大抱到怀里,最后望向南忘,问道:“你烧的?”
在那间洞府里,赵腊月、柳十岁做出最后选择之前必然会犹豫,南忘则不然。
“不错,是我烧的,怎样?”
“看来我没有算错,你果然很恨我,就算我死了也要把我挫骨扬灰。”
如果这是笑话,完全不好笑。
如果这不是笑话,那连人话都算不上。
南忘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三千院。
赵腊月与柳十岁这时候才注意到西海剑神不见了,而……平咏佳在这里,很是吃惊。
“你们想问什么,以后再说。”井九说道:“我要准备一下。”
听到这句话,众人很吃惊。过往百年间,不管是梅会道战,还是在云梦山里与卓如岁的满天火花一战,又或是与太平真人、与白真人战……井九向来说战就战,何时准备过?
难道西海剑神真的强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井九的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
平咏佳有些紧张问道:“那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只有被柳词或者他控制的时候,井九才会变成那道剑光在天地之间纵横。
井九说道:“这次我自己来。”
听到这句话众人很是意外,心想你在朝歌城醒来后通天才没有多少天,境界肯定不如对方。在青山的时候可以靠着青山剑阵与太平真人、白刃仙人相争,现在青山剑阵没了,你自己怎么能是西海剑神的对手?
青儿忽然说道:“恭喜。”
赵腊月等人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却有些无法确信。
洞府里的那具遗骸灰飞烟灭。
三千院里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从此世间再无景阳真人,只有井九。
这意味着什么呢?
……
……
井九的准备很简单。
他在竹椅上躺了两天,在莲花的香气与蛙声里安静地睡着。
木门被推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灰色的衣衫,面无表情的脸,真的很像一座石像。
井九睁开眼睛,问道:“后事准备好了?”
西来嗯了一声。
莲花骤乱,湖面生波,狂风大作。
两道剑光冲天而起,撕开云海,向着天边而去。
……
……
一艘古意盎然、也可以说老旧异常的剑舟在碧蓝的天空里飞行着。
前方有一大片云海,挡住了地面的风景,只是在经过某些缺口处,隐隐能够看到大原城的轮廓。
“这艘剑舟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用过了,速度太慢,竟是用了这么多天才到。这要换成青山宗的剑舟,七天前就应该到了!掌门啊,待开山大典之后可别忘记请青山宗适越峰的道友们过来帮着修修船。话说大原城都看见了,为何没有看到三千院?难道青山宗的道友们布了大阵?”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停地碎碎念着,显得极为唠叨。
这位老人姓孙名长修,是裴白发的师弟,在无恩门里算是资历最老的前辈。
年轻的掌门被念了一路,早就已经头昏脑胀,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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