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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后来强行越境用青山剑阵杀了白刃的分身,他在朝歌城又睡了一百多年。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问题是他明确地感知到师父的这次沉睡与以往那几次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心跳,连一丝暖气都没有,这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顾清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的神情,啪的一声把碗放到桌上,转身又进了禅室。
又是啪的一声,他跪在了床前,对井九说道:“师父,我回去就对太后与桃子说清楚,让她们自己选,您看怎么样?”
卓如岁与元曲顿时变色,因为这句看似简单的话里隐藏着太多信息。
赵腊月挑出那根边缘被烤焦的青菜扔到桌上,面无表情说道:“继续吃。”
卓如岁与元曲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可惜就算是这样,井九也还是没有醒。
顾清走出禅室,卓如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说道:“你这真是尽力了。”
“这本来就是我答应过师父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走过小桥来到那座孤坟前,沉默地站了会儿,说道:“你家那幅画是我让人找回来的,我看过,应该就是连三月前辈,说起来,我们倒有些相像。”
他知道这座孤坟里葬的是大原城里的李公子。
他擦了擦眼睛,便离开了三千院。
宇宙锋在夜色里留下清冷的剑光。
卓如岁站在廊下,看着那道渐渐淡去的剑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来的声音在湖畔响起:“他的天赋不如你。”
卓如岁挑眉得意说道:“那是当然。”
西来接着说道:“但若是掌门,我也选他。”
卓如岁的眉顿时落了下来。
……
……
又过了几天,柳十岁终于赶到了三千院。
看着那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书生,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该来的终于来了。
雀娘不该把心声吐露出来,惹来了卓如岁与元曲幽怨的目光,心想自己在这里冒着被西海剑神一眼斩杀的危险做了这么多顿火锅,泡了这么多壶茶,难道统统都是白搭?
就连赵腊月对柳十岁的期望都与众不同,直接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柳十岁到的最晚,因为离得最远。
这些天他一直与一茅斋的同窗们在大漩涡处用符文加固海底,消耗了极多精神与元气,脸色苍白至极,整个人都瘦了几圈。
听到赵腊月的话,他忽然转身离开了三千院。





大道朝天 第八十四章时间到了
顺着那条沿溪而成的山道,柳十岁疾速前掠,如一道尘龙,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便来到了那片莲湖。
青山宗搬了几座殿宇在这里,看着景致颇美,他自然毫无兴趣,也没有去求见广元真人及南忘,而是直接找到了过南山。
过南山听到他的要求,忍不住看了一眼顾寒,说道:“居然还让你猜到了。”
顾寒让人去剑舟上搬下了一捆竹子。
看着那捆竹子,柳十岁很是惊喜,对着顾寒认真行礼致谢。
这些竹子是当年他种在天光峰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他曾经的师父白如镜也死在了剑狱里,那些竹子却还在,而且老竹死了再生新竹,几丛竹子已然快要变成一片竹海。
看着扛着那捆竹子离开的柳十岁,想着当年的那些时光,便是冷情如顾寒也不禁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十岁扛着竹子以更快的速度回到了三千院,取出管城笔,从上面削下细枝,开始制作竹椅。不二剑在他的手腕上嗡嗡颤动起来,表示自己乃是世间最锋利的仙剑——除了禅室里躺着的那个——你怎么用管城笔也不用自己?
“笔端更柔软一些,不需要再次打磨。”柳十岁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很多年前在那个小山村里,他见公子做过一次竹椅后,便再没有忘记,手艺越来越好,便是连剑狱里的雪姬也对他的本事很是欣赏。没用多长时间,一把崭新的竹椅便做好了,与神末峰上经常看到的那把没有任何区别。
卓如岁下意识里便要躺上去,看到赵腊月与柳十岁的目光才停下脚步,一脸无辜解释道:“我就想替掌门试试躺感。”
柳十岁不理他,走进禅室把井九抱了起来,来到廊下,轻轻把他放到竹躺椅上。
雀娘看着他脚下裂开的地板,有些吃惊问道:“先生怎么变得这么重?”
卓如岁说道:“这说明他是真睡死过去了。”
元曲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道:“晚上宵夜吃啥?”
……
……
井九静静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
但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
赵腊月与柳十岁站在竹椅两边,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的脸,没有片刻移开。
从清晨到日暮,阳光的颜色与亮度改变了数次,井九的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其间元曲小心翼翼地建议师父要不要试着也坐到竹椅上去,赵腊月居然采纳了他的意见,然而井九还是没有醒来。
卓如岁忽然说道:“不过掌门好像真的很喜欢躺在竹椅上,你们看他的神态是不是比先前更放松了些?”
雀娘与元曲看了两眼,惊喜说道:“好像真是这样,眉都没有皱了。”
柳十岁听着也很高兴,只有赵腊月沉默不语,知道那不过是室内室外天光有差的原因。
井九没有醒,但有了这张竹椅,他不需要再继续与白早并排躺在榻上。
无论是起风的时候,还是落雨的时候,他都静静地躺在竹椅上,在廊下感受着这个天地。
又过了两天,春意渐尽,暑意渐生,阳光变得炽热无比,众人知道井九不喜欢,便把他搬回了幽静的禅室里。
天空里响起银铃清脆的声音,众人以为是南忘又来蹭火锅、看井九,不料落下的却是一道白光。
终于,这次是真的终于……阿大来了。
阿大落在竹椅上,警惕地望着圆窗外的西海剑神,浑身白毛竖起,就像是即将炸开的蒲公英,时刻准备着随风而逃。
西来转身望向那只白猫。
阿大轻轻的喵了一声,表示你要与他打架等他醒来再说,我就算了。
西来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青山镇守竟是如此怕死,微笑点头。
阿大才懒得理会这是嘲笑还是礼貌,确定对方不会一剑杀了自己,才慢慢走到井九的怀里,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这画面看着很美、很令人心情宁静,就像夏天午后的皇宫里,一位睡着了的美丽贵妃抱着白猫在睡觉。
但对阿大来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式其实真的很无聊。
它有些想念自己曾经的佩饰、玩具、同伴,那个叫做寒蝉的奇特雪甲虫。
忽然,它看到了窗外枝头上的青鸟,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青鸟的眼神毫无波动,口吐人言道:“你试试。”
阿大与青鸟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是天宝真灵根本抓不住,心想你虽不会打架但又不会受伤,玩玩又怎么了?
暖和甚至微热的天气,幽暗而安静的禅室,容易令人犯困,也容易令人恹恹。
阿大恹恹地想着,忽然看到近在咫尺的白早的清丽的脸,眼睛再次亮起了起来,便想跳过去,忽又回头看了眼门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了无生趣地趴在了毫无生气的井九的身上。
门外支着一桌火锅。
赵腊月与元曲、卓如岁、柳十岁又在吃火锅,好在没有打麻将。
当年上德峰吃火锅、打麻将的风气到了这一代只保留了前者。
现在的三千院仿佛变成了神末峰。
神末峰的人们就有这样的本事。
在遥远的青山,平咏佳站在剑峰的崖壁上,听着铁鹰的声音,想象着此时三千院的画面,向往至极又难过至极,说道:“我也想吃火锅,我也想去看师父您老人家,可是我不敢啊。”
西来抱着阴凤的尸体离开湖畔,来到了廊下,看着理都不理自己,一个劲儿低头吃火锅的几个人,说道:“我想不明白,景阳真人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传人。”
从最开始元曲与卓如岁提着铁壶、抱着火锅来到这间庵堂开始,他一直在观察这些神末峰的弟子。
卓如岁用筷子在红汤里扒拉着,说道:“谁能想明白呢?”
元曲夹了一块肥肠扔进嘴里嚼着,说道:“我也想不明白呢。”
赵腊月伸出筷子挡住卓如岁的筷子,没有理会西来的问话。柳十岁放下筷子,擦干净嘴,指着他怀里的阴凤尸体说道:“前辈,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我派镇守尊敬些,虽然我打不过你。”
西来望向禅室里竹椅上的井九,说道:“我与他是一类人,所以我不理解他会做救世这般无聊的事。”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因为他已经有了答案。
西来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因为连三月,现在看来是你们所有人。”
赵腊月等人都放下了筷子们,望向了他。
“我是我之所有因果的指向……我听说过景阳真人的这句话。”
西来收回视线,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也是他们的因果,包括外面的那些人,所以他才会是现在这样的他。”
……
……
因果这种事情,有的可以试着推演计算,更多的时候根本无法算清楚,甚至有的甚至就连当事人自己都记不清楚。
比如卓如岁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跟着井九修行时天地灵气随风而至的快活,却早已忘了那份快活发生在一座雪山的峰顶,而在那座山下有一个名为玄天宗的小门派。
朝天大陆修行界有个很有趣的现象,越是出名的宗派名字越寻常低调,比如青山宗,比如中州派,再比如果成寺,而那些毫无底蕴的普通宗派却往往有一个了不得的名字,比如三清派、通天教、玄天宗。
只不过玄天宗百余年前出现一位天赋极佳的人物叫做周云暮,竟是凭着自家的功法修到了元婴期,其后为了再求突破闭关,把掌门传给了弟子卢今,卢今的修行天赋也颇为不错,师徒二人后来又有奇遇,百余年后竟都成了化神期的强者。
化神期便是破海初境,到了这等境界,便是在青山宗与中州派里也能成为长老级别的人物,对那些普通修行宗派来说,更是难以撼动的高山,故而玄天宗这些年逐渐发展壮大,成了豫北一带颇有影响力的宗派。
地位越高、能力越强,责任自然越大,即便担不起那些承任,关心的事情也要往高处走。
这个夏天玄天宗弟子们讨论最多的当然是修行界发生的这些大事。
“你们是没见到填海时的盛况,真是壮观,现在只是有些担心,如果冥部恢复实力,攻到地面怎么办?”
“七百多年都没有交战过,何必担心这些。”
“那是因为冥皇被关在镇魔狱的缘故,现在谁能控制住冥界?”
“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新任冥皇是景阳真人的学生?青山宗不便说,但谁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平真人与白真人给朝天大陆带来的动荡渐渐平息,各处的入冥通道重新稳定下来,冥界那边的灾难也正在解决当中,只是令人们感到震惊不安的是,那些重新稳定下来的入冥通道失去了屏障,竟变得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现在雪原也很平静,真是难得的好日子。”
“太平真人与玄阴老祖、萧皇帝……白真人都死了,当然太平。”
“我看不然,听说冷山那边有股势力正在与昆仑派争夺地底灵脉。”
“听说那个领头是百年前的玄阴宗少主,不明白为何掌门会要让我们选择无视,甚至……还暗中帮了对方几次。”
“莫说我们,就连风刀教都在暗中帮那边……现在看起来,昆仑派真的撑不了几年了。”
“这些都是小事,谁知道大原城那边如何了?难道青山宗就能一直忍下去?”
“夜哮大人最后挡了白真人的那道仙箓,听说受了很重的伤。”
随着这场波及整个朝天大陆的大战,很多修行界的秘密都显露了出来。
比如青山宗的隐峰、剑狱,还有那位如山般不可撼动的镇守大人。
“待入冥通道全部稳定下来,只怕刀圣、斋主与禅子都要去大原城,朝天大陆好不容易才太平,怎能因为西海剑神归来就前功尽弃?”
“关键是景阳真人还没有醒,不然哪有这么多事。”
“景阳真人还没有醒吗?”
……
……
周云暮听着晚辈们的议论声,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望向卢今问道:“真人还没有醒?”
卢今说道:“听说这次情形与朝歌城那次不同,连呼吸与心跳都没有。”
周云暮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难道就是这次?”
卢今说道:“我无法确定。”
周云暮带着卢今走到了洞府的最深处,解开极严密的几道阵法,来到一幅画像前,恭敬地磕了几个头。
那幅画像上画着一位白衣仙人,脸却是空白的,不是因为没有见过,而是世间并无笔墨能画出那人的容颜。
周云暮取出一块黑牌,递到卢今身前。
卢今有些紧张,说道:“确认这次送过去?”
周云暮说道:“当年真人说,我们觉得该送回去的时候就送回去,我现在觉得就是这个时候。”




大道朝天 第八十五章高,真高
很多年前,承天剑自海外归来,柳词化作一场春雨,青山宗掌门之位空出来,井九说了声我来。谁能想到,方景天随后在满山野花之间通天,太平真人让阿飘做了一封信,直接把他逼出了青山。
在云集镇外的景园里井九住了一段时间,引来世间无数修行者朝圣,但能够进入景园、见到他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玄天宗的周云暮与卢今这对师徒,人们以为他们必然得了极大的好处——不管是功法还是丹药。
怀璧便是罪过,当他们离开景园之后便开始受到那种被嫉妒激红双眼的人们的追杀,好在被两忘峰弟子与苏子叶先后护了下来。其后的一百多年里,邪道势衰,修行界的局势渐趋平静,那些一直注视着玄天宗的视线,发现这对师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渐渐放松下来,直至忘记了这件事。但事实上,他们确实从景园带走了一样东西。
这件事情就连赵腊月都不知道。
那块黑色的牌子不是青山宗的掌门令牌,也不是那个翠绿色的阴凤命牌,不知道有何用途。
卢今接过那块黑牌,觉得好生沉重,说道:“那我们这就动身?”
周云暮说道:“如果这块牌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只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你留在宗门里坐镇,我走一遭便是。”
……
……
某天清晨,朝霞染红了天。
东方的天空里忽然牵出了云线,比朝霞还要更红,但没有弗思剑的血腥意味,带着令人宁静的禅息味道。
三千院外的天空里传来剑鸣,朝霞被剑光照的更亮,想来是青山宗的强者正在往此间来。
莲云照亮荷池新开的花,也照亮了那座小桥,啪的一声轻响,一双洁白如莲的脚落在了桥上。
赵腊月与卓如岁、元曲、雀娘对着桥上那个依然如稚童般的僧人行礼:“见过禅子。”
禅子结束了大漩涡处的事情,回白城的路途中专程绕到了大原城,袈裟上满是被海风割开的口子还有盐花。
柳十岁问道:“那边没问题了吗?”
“你老师在那边收尾。”
禅子走下木桥,来到禅室里,右手手指微张,便拢成了一道光镜。
天空里的晨光从门窗处漏进来,经由那道光镜的凝聚,映出数百个缓缓转动的经文,落在井九的身上。
赵腊月等人看着这幕画面,没有出言打扰,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禅子收回光镜,摇了摇头说道:“剑元俱无,就像是精血流尽,按道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这与西来最初的判断相同。
禅子接着说道:“只不过真人有改天换地的能耐,也有切割生死的神通,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在最深处保留了一丝剑意。”
“如果那丝剑意是掌门早就做好的准备,为何他一直没有醒来?”卓如岁不解问道。
“因为他受的伤太重,换句话说,此次救世一战,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拼命。”禅子看着井九的脸,看着被晨风轻轻撩动的睫毛,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现在他的神魂也在深眠,所以无法进入青天鉴。”
窗外传来清悦动听的鸟鸣,那是枝头的青鸟在表示赞同。
卓如岁有些无奈说道:“我们当然知道他是在沉眠,问的是他为何不能醒。”
“你们想过没有,他的身体是万物一剑所化,那么对这具身体来说,他的神魂是什么?”禅子转身望向赵腊月问道。
赵腊月说道:“是……借住在此的客人。”
她很早便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如此警惕平咏佳,才会带着井九离开东海去了雪原,却不肯回青山。
对万物一剑所化的这具身体来说,此时在剑峰里不敢离开的平咏佳才是真正的主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禅子环视众人,说道:“真人当年曾经说他是所有因果的指向,那么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景阳吗?”
西来也曾经表达过相似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以往的景阳真人与现在的井九是一个人,但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他们不是两条一样的河流,而是一条河流的上下游。
现在的井九能够舍掉景阳的那些因果,成为真正的此刻的他吗?
如果可以,他便有可能醒来。
柳十岁听完禅子的讲述,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然后诚实地说道:“听不懂。”
他曾经在云台里读过无数卷宗,在果成寺里听了好些年的经,在一茅斋里更是博览群书,虽然看着还是那个肤色黝黑的农家青年,实则是这一代的修行者里学识最渊博之人,连他都听不懂禅子的话,卓如岁等人自然也听不懂。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懂,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可能……只有他自己懂吧。”
禅子再次望向沉睡里的井九,说道:“不过我倒不担心他醒不过来,不管他是景阳还是井九,当然会给自己留后手。”
卓如岁说道:“您不是说掌门真人没想到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所以那道剑息无法醒来?”
禅子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说道:“像他这么怕死的人难道只会留一道后手?”
“你的那些推论,或者说的是……今日方知我是我?”
西来的声音忽然在圆窗外响起。
“虽然我真的不懂,但确实有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禅子提起僧衣下摆跨过圆窗,来到湖边,与西来并排坐在了石凳上。
如白莲花般的赤足探入微凉的湖水里,一荡一荡,引来好些鱼儿嬉玩。
西来问道:“传闻里你前世是果成寺的那位德高望重、严肃方正的临谿大师,转世重生之后却像孩子一样贪玩,其间有何玄妙?”
禅子说道:“我与景阳真人探讨过这个问题,义父死后,我渐渐记得了前世的一些记忆,但那是否就能证明我是我?”
西来说道:“确实极难证明,就像他一样,他到底是景阳还是井九?或者说他愿意成为谁?”
“我真的不懂,不过你那句话说的不错,这一世的我确实很贪玩。”
禅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细木棍,扔到两人间的石凳面上。
那些细木棍就这样随便的搭着,有些散落在外,但如果仔细望去,便能发现结构极为复杂,想要拆解开来非常困难。
这是孩童们最常玩的、也是最简单的游戏,西来再无心世事,一心修剑,也知道怎么玩。
他看了禅子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非常清澈,却又是那样的认真。
他想了想,伸手从那些木棍里抽出了一根。
不是最上面、最简单的那根,也不是位置最艰难的那根,就是很随便的一根。
晨风轻拂湖面,微乱晨光,迎来了两道剑光。
广元真人与南忘落在了湖畔,赵腊月等人也来到了场间,视线落在石凳之上。
他们知道,这堆木棍就是禅子与西来之间的战局。
禅子伸手抽了根木棍。
西来接着忽然同时抽出了两根。
禅子看了他一眼。
湖畔异常安静,便是晨风来到石凳处都很自觉地停下,更没有人会出声打扰。
对孩童们来说都很简单的游戏,自然不可能难住西来与禅子这样的人。
没过多长时间,南忘等人便看出了这场游戏的真正意图。
禅子与西来每次抽木棍时的选择看似随意,实则不然。他们选择木棍的目的并非只是抽出那一根木棍,而是让那堆木棍变得更加复杂,更加脆弱,为对方增加无数困难。与其说这是抽木棍的小游戏,这更像是下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棋局,已经有些接近当年井九在朝歌城棋盘山给人们演示过的立体棋局。
很明显,雀娘已经想起了当年的那幕画面,眼睛变得异常明亮,神情无比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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