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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十四十四
“伤疤也是我自己的事。”璇玑给了他一个软钉子。
禹司凤默然,只得做个随君喜好的手势。转身走了。璇玑忍着疼,咬牙跟上去,腾蛇也赶紧凑热闹跟在他们身后。
西谷这里地山都不高,矮小玲珑,将这个小村子簇拥在其中。翻过山头,后面便是茫茫大海,渡过大海,便是传说中的海外,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很少有人知道。虽然两边有贸易往来,但并不是所有商人都有那好运气能顺利到达海外,许多人都会在海途中丧生。尽管如此,每个月还是有许多商人从西谷这里走渡口,冒险去海外,一圆发财梦。
三人在山间小路缓缓行走,金灿灿的日光透过枝叶撒下来,像碎金屑一样。山风拂在面上,混杂着泥土青草的涩然芳香,还带着海风特有的微咸,不由令人精神一振。
荒山野岭,自然没有什么人文景观,不过长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树木,都是前所未见地种类。禹司凤一株一株指过来,告诉他们这个是穗木,会结大米一样的果粒,可以做饭,味道分外香甜;那个是银钩树,树枝长得像银钩而得名,而地上大片大片鲜红的小草则叫酸浆,拿来做汤可以明目清火。
璇玑见这里没见多的东西十分多,不由兴趣大增,一肚子恼火好像也消失了不少。待上了一个坡子,拐弯便看见一圈竹篱笆,篱笆里种了许多药草,东边一片黄,西边一抹绿,各式各样的,有他们认得地,也有许多不认得的。璇玑奇道:“我先前竟不知道你也了解医道,这些都是你种的?”
禹司凤地心情似乎也愉快了许多,笑道:“我本来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当日我受了重伤,是和阳长老将我救活,从那时候起,觉得医道很有用,便有兴趣去学。在少阳派住地那段日子,我问和阳长老借了许多医书,你不知道么?”
她确实不知道,她以前只知道依赖着他,从来也没关心过他喜欢什么。眼下见他侃侃而谈粗浅的药草知识,黑宝石般地眼睛熠熠生辉,与以前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司凤一直都是略带忧郁地,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样专注而且平静,甚至喜悦地做一件事。看着他认真选草药,细细诉说每一种药草的作用,璇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禹司凤采了几株药草,细细拂去上面地泥,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了一会,指着叶片上螺旋状的花纹说道:“看,这种草就是普通的玉枝草。只有成熟之后,叶片上才会有螺旋花纹。”他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去看璇玑,低声道:“抱歉,你大概不感兴趣。”
璇玑急忙摇头:“不!很好玩!你继续说吧!”
禹司凤只是微微一笑,将那几株药草放进布袋里,说道:“好了,回去。你满脸是汗,一定疼得厉害吧?”他用手抹去她额头上的冷汗,触手只觉她的肌肤柔滑细腻,心中猛然一动,急忙又缩手。
两人顿时都有些无言。璇玑怔了半晌,才道:“司凤,你还在怪我吗?”
他垂下眼睫,轻道:“不,我从来也未怪过你。”
璇玑喃喃道:“这一年多,我一直在找你。去了离泽宫,大家都说你和柳大哥一起离开,谁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你这一年多,一直呆在西谷吗?为什么突然离开离泽宫?情人咒还没解开,你怎么就……”
禹司凤淡道:“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先回去吧。”
璇玑登时急了,“怎么叫没什么好说的?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找了你快两年,可不是来听你说什么不重要的!”
禹司凤忽然抬头看着她,那目光,竟令她心中发颤,不由自主想退后。他低声道:“第一,我并没有叫你来找我;第二,我的事情,我不想多说。”
他冷漠得简直像一块千年玄冰。璇玑知道他性子里有一股冷酷的味道,但他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如今他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突然用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冻僵,从心口到喉咙都在颤抖。
禹司凤看了她一会,又道:“走吧,太阳快落山了,夜里凉。”
璇玑吸了一口气,眼泪几乎要出来,突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禹司凤回头见她如此可怜模样,心中登时软了,快步走过去,柔声道:“怎么了?是伤口在疼?”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禹司凤叹道:“不能走路了吗?说了让你别逞强跟来的。”他拦腰将她小心抱起,冷不防她抬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胸前,还是一言不发。他默默站了一会,轻叹一声,说道:“璇玑……这样很辛苦。”
她哽咽道:“我、我更辛苦!”
他胸前的衣裳很快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会热一会冷。怀里的少女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在他最隐秘的梦中,会梦见这样的场景,她千山万水寻觅过来,这样抱着他,怎样也不松手。但,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她真的来了,他却完全不知所措。
真的没有怪她吗?他心里若没有恨,又怎会用言语的利刃刺伤她,然后再反过来刺伤自己。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又爱又恨。恨她不懂爱,任性地留住他,又任性地看着他走,这会继续任性地追上来。
他的生命被她打扰得一塌糊涂,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但她其实是残酷的飓风,他退一步,她便前进一步,撕裂他全有的一切,不容他喘息。她会撕碎他,吞噬他,完完全全拥有他。
禹司凤沉默了很久,才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嘴唇凉凉印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来呢?”





琉璃美人煞 第二十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四)
晚上吃饭的时候,腾蛇嚷嚷着要用穗木的果粒来做米饭。他一下午别的都没干,就忙着在树低下捡米粒,足足捡了两个小布袋。禹司凤拗不过他,只得把旧饭盛在别的地方,煮那穗木的米粒。
他俩在厨房里吵吵嚷嚷,璇玑就在卧室里换药。禹司凤新采了几味药草加在原先的烫伤药里,抹上去果然不觉得疼痛,隐约还有清凉的感觉。只是那两块烫伤委实惨不忍睹了些,新出来的水泡磨破了,又肿起好高,最关键是烫伤在大腿上面,最嫩的地方,涂药的时候疼得她一身冷汗。
她今天还真像个傻子。璇玑在心中自嘲地想着。盼啊盼,找啊找,终于见到了,却是这么个局面,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禹司凤抱着她从山上下来,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她那会也只顾着伤心难过,哭得一塌糊涂。可是,无论如何,她终于见到他了,紧紧地拥抱他了。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纤瘦的少年,想来在他眼里,自己也变了许多,毕竟快两年的时间没见了。
以后要怎么办呢?她不知道,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先在这里把伤养好。追凤行动可不是找到他就结束的,褚璇玑,你得加把劲,玲珑和六师兄都已经文定之礼,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这里还磨磨蹭蹭,回头一定要被玲珑笑话。
不管怎么说,先赖在这里不走是正经!
璇玑把换下的绷带收拾了一下,忽听门外有人叫唤翼公子,她拐着脚奔出去。就见篱笆外站着一个长辫子少女,正是兰兰。这女孩子先前就对她没好感,这会见她呆在翼公子的屋子里,俨然和他是旧识,不由更是恼怒,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怎么能随便进他家!他都是一个人住的!”
璇玑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翼公子是谁,突然灵光一闪,明白她是说禹司凤。哈。他怎么想起取这么个怪名字,不过还真挺符合他的身份,他是十二羽金翅鸟,翼公子这三个字,再合适不过了。她先前居然没留意。
她说道:“我和翼公子……嗯,是多年的老友啦。没想到他住在这里,正好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于是暂住几天。兰兰姑娘找他有事吗?这会他在做饭呢。”
兰兰跺脚道:“你怎么能让他这样的人做饭!你……你真是!”她弯腰把手里提着地东西放在地上,原来那是一篮鸡蛋,她又道:“这是我家母鸡新下的蛋,娘叫我送来给翼公子尝尝。你……你要在这里住几天?”
璇玑想起这小姑娘对禹司凤很有好感,难怪对她这么咄咄逼人。她笑道:“多谢啦。我还不知道会住几天。反正暂时不会走。”
兰兰咬了咬嘴唇,半晌,才低声道:“真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是旧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以前……”说到这里。她突然猛地摇头,“不不。还是算了!你别告诉我。他那样的人。又有你这么厉害又漂亮的女侠做朋友,一定身份不凡。说不定还是什么王公贵族,难怪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小女子……”
璇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禹司凤以前还是惨绿少年时候的往事,什么王公贵族都是瞎猜,忽听后面腾蛇叫道:“谁在那儿嘀嘀咕咕?”说着他就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兰兰一见他满头银发,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几乎僵住。腾蛇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下,立即看见了放在地上的鸡蛋,赶紧提起来,笑道:“啊,送鸡蛋地!多谢啦!”说罢掉脸又跑进厨房,叫道:“司凤!晚上再加一道炒鸡蛋!”
厨房里有人说了两句什么,紧跟着禹司凤走了出来,见到兰兰,他微微一愣,跟着点头道:“原来是这位姑娘,多谢你的鸡蛋。”
兰兰脸上顿时红得几乎要烧起来,小声道:“不、不……不用客气。翼公子有客……是我、我鲁莽了……”
禹司凤又点了点头,过去轻轻扶住璇玑,柔声道:“有烫伤有不要乱走了,进屋吧,马上吃饭。”璇玑点点头,两人并肩往里走去,兰兰见他二人亲密含笑,情态自然,俨然是一对情深爱笃的情侣,心中不由万分难过。
她突然在后面大声道:“翼公子,收了鸡蛋,可不是什么功什么禄啦!明天……明天我再来!”说完她掉脸飞快跑走了。
璇玑看着她的背影,轻道:“那女孩子很喜欢你呢,翼公子。”
禹司凤听她故意叫自己这个名字,不由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似笑非笑:“不要乱说。”
璇玑格格笑道:“这可不是乱说,今天在客栈人家亲口告诉我的,说你人品好,又厉害,这里有女儿的人家都巴不得把女儿嫁给你。翼公子,好厉害,好风流。”
他又是轻轻一笑,并不解释,过了一会,忽然问道:“今天在客栈除妖的是你?”
“是我。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厉害地妖,不过一只来报复的快成精的黄鼠狼……啊!对了!我的围巾!”璇玑大叫起来,这才想起把皮毛给了李裁缝,结果天都黑了她还没去取,要是拖到第二天,便要多付一天的工钱了。
禹司凤问明缘由,
帮她将围巾取回来。璇玑见先前那脏兮兮地毛皮给净,围巾款式也很大方,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忽然对禹司凤招手:“司凤,过来。”
禹司凤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不防她忽然抬手,将围巾系在他脖子上,左看右看,满意地笑道:“是啦,还是给男人戴着比较合适。就送给你吧。”他默然低头摸了摸那光滑的皮毛,然后露出一个笑容:“那谢谢了。”
饭毕,禹司凤在卧室里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杂物,搬到另一间瓦屋去睡。山野之中。夜晚分外凉,白天地热辣被月色一洗而光。璇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安睡。一来这张床实在睡得难受,二来想到这里是司凤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她地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只觉鼻子里嗅到的都是他地气息,三来她想起曾经与他一起渡过地那些日子。
他们曾经多么亲密,同床共枕,蒙着被子说许多废话。最后她困了,缩在他怀里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人地长发缠在一起,要弄半天,又好气又好笑。璇玑曾以为,就算过去十年二十年,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何况是短短的一年多。
可是她错了。
真的,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他们永远也不会变回曾经无忧无虑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她也不会再缠着他,要他陪自己睡,更不会任性地哭着说一些伤害他的话。有一些东西在悄悄改变。那究竟是好还是坏,璇玑并不知道。
两年的空档,他们两人都需要适应一下互相地变化。
众里寻他千百度。她找了很久,以为终于找到了他。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他”。她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她”。奇怪的是,她并不因为这种转变而感到沮丧。她甚至带着一种好奇的探究心态。想知道他这两年的生活细节,想了解他更多更多。好像重新认识一个人,一切从头开始。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想?他会不会还不相信她?不想见她?
不不,这些恼人的问题,留到以后再想吧。她眼下只要留在这里就好,只要留在这里……璇玑渐渐倦极睡去,坠入梦乡前隐约听见缠绵的琴声,很远,又好像很近,有人在轻轻弹奏七弦琴。
琴声像宛转的耳语,搂着她,哄着她,贴着她每一寸肌肤,一切都是暖融融地。
****
璇玑很快就领略到西谷少女的热情奔放,比如兰兰,她完全不因为璇玑的存在感到气馁,风雨无阻,每天有事没事都跑过来。她开始是打着送东西为借口,本来禹司凤一个人住,什么也不收,就像一面铜墙铁壁。但自从腾蛇这吃户来了之后,铜墙铁壁的效用就完全消失了。
只要是送吃的,他都毫不客气一股脑儿搜过来。这恶习被村里人摸透之后,就不断地有别家地女孩子送好吃的来,腾蛇丝毫不明白这些女儿家的心理,他反正有吃地就开心。不过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禹司凤也不好意思再摆着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兰兰又从送吃的变成每天过来帮忙晒草药,整理凌乱地药铺,成了常客。
这女孩子有一股可怕的韧劲,像钢丝绳一样,无论禹司凤怎样地冷脸,她都毫不在意,甚至投其所好,下了狠劲来钻研药草,遇到不懂地便去问他,以此为借口和他多说两句话。禹司凤在这方面倒并不吝啬,有问必答,完全是一副好老师的样子。
这一日,璇玑跟着禹司凤上山照料那些药草,她地烫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总是觉得痒,又不敢用手抓,于是他说再配几幅新药进去止痒。两人起了个大早,才背上药篓,兰兰就来了,听说他们去山上,便说要去见识一下没见过的药草。
说实话,璇玑对这女孩子并没感到讨厌,从某方面来说,她甚至觉得挺好玩,何况司凤受欢迎,对她来说倒是个值得自豪的事情。大约是因为她从心里一直笃定着,禹司凤不会对其他任何女子报以青眼,所以才能这般放松自然。
不过今天的情况很有些不一样,一路上兰兰问东问西,禹司凤有问必答,摘药草的时候她也很认真地询问每一种药草的功用,禹司凤说到了兴头上,干脆把每一种药草都指给她看,一一解释,璇玑在旁边站了一会,没人理她,她对药草一窍不通也插不上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出来的人。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体验这种疏离感。所有人都在笑,在说话,可是没有人理她,在乎她。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像画中多出的一抹败笔之色。她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位置,可是没有人愿意给她。
这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璇玑半点都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重温。她默默看着禹司凤,他和兰兰正蹲在田里热火朝天地说着那种草能止血,那种草能止痒。她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挠挠痒,烫伤的地方痒的实在让她受不了,忽听树林中传出一阵清脆的啼鸣声,紧跟着枝叶扑簌,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冲破树顶,高高飞了上去。




琉璃美人煞 第二十一章 花开万景(一)
璇玑玩心顿起,拔腿就追,一直追到林中,御剑闪电般飞起,眨眼就飞到了那只大鸟身后,抬手就去抓它。谁知这只鸟居然十分灵活,翅膀一扬,竟斜斜让了过去。璇玑见它浑身雪白,一双眼却像红豆一样,红得异常,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鸟!她靠近了看才发现,这根本是一只长了肉蹼能飞的雪白大老鼠!
她在万妖名册上见过这种东西,叫做火浣鼠,据说平时生活在火里,属于十分罕见的奇珍异兽,最奇特的是,如果能用它身上的毛皮做衣服,不用水洗,哪里脏了,只要丢在火里烧一会,再拿出来,便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这只火浣鼠看起来应当不大,只是不晓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璇玑来不及想那么多,见它斜斜飞了出去,反手又是一抓,这一下倒是碰到了,然而只扯下一把毛,火浣鼠动作快得惊人,吱吱一叫,眨眼就窜飞出去十几丈。
璇玑舍不得用剑刺它,只怕将毛皮弄坏了,可这东西不怕火,用火越烧它越精神。她忽然抬手摸了摸腰间,上面挂着一只水袋,顿时有了主意,双手结印,细细放出两条小火龙,将那火浣鼠围在中间,绕着它上下盘旋。
那火浣鼠果然半点也不怕,在火里越发精神起来,越飞越快。那两条火龙也紧紧跟着它,并没有任何伤害它的意思,像双龙戏珠一样把它裹在当中。璇玑疾追上去,两指合拢撤了火龙,随即解下水袋,当头朝它泼去。
那火浣鼠避让不及,满满一袋水把它泼个正着。吱吱叫了两声,便直直从天上摔落,为璇玑一把捞在手里,得意洋洋。原来万妖名册上记载,火浣鼠用寻常方法杀不死,就算死了,过一会也会复活逃跑。只有先放它在火里烧,等它从火中出来之后立即用水泼它,一泼就死。
想不到这下给她歪打正着捉住一只珍贵的火浣鼠。它的皮毛如果放到外面买,可是值钱的紧!璇玑提着火浣鼠,兴致勃勃地落在地上,转头见禹司凤青色的身影在林边晃悠,似是着急地寻找着什么,她赶紧挥手大叫:“司凤!你快来呀!看我捉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瞬间奔来。脸色铁青,双眼似墨一般黑,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璇玑被他这种神情震住,嘴角咧开的笑容不由自主收敛起来。指着火浣鼠喃喃道:“你……你看,这是……火浣鼠……”
禹司凤深深看着她,半晌。才道:“你……一个人跑走,招呼也不打。就是为了捉这东西?”
璇玑茫然点了点头,她心中有些不好地预感。可却摸不清源头——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但关键的是她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生气。
禹司凤看了她一会。突然低低笑了几声,转身就走。他真像个傻瓜,不是吗?狼狈得几乎无地自容。他并不是故意冷落她,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原地了。他以为她是见到自己和兰兰说话,心里不舒服,于是赶紧出来找她。可,他又错了,原来她根本不在乎,原来她还是那样……没心没肺。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找来,告诉他自己找了快两年,让他快变成死灰的心重新燃烧?
他很早就明白,不管自己怎样做,她都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陪着她,好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就好。她是千万缕甩不开挣不脱的柔丝,没有目的,不懂爱,只知道缠着他、抱着他,要将他拉近深渊里。
她简直是他的魔,让他活着就像死去,希望尽数变成绝望。
“司凤!”她又这样软绵绵地叫他,无助地缠上来。
他像见鬼了一样,想要闪躲,可是胸中突然剧烈一痛,一行滚烫的腥涩液体从嘴边滑落,再也站不住,反身倒了下去。耳边听得她大叫一声,然后他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中,苦苦挣扎两下,只觉她两条胳膊紧紧抱着自己,脸贴着他地脸,咸涩的泪水落在他唇上。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颤声道:“我……不想再见你……你快走!”说完,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
禹司凤起初觉得十分冷,仿佛赤身露体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他浑身僵硬,全身血液都要结成冰一般。过了一会,漫天的风雪忽然又变成炎炎夏日,骄阳似火,烤得他肌肤几欲干裂,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烧着五脏六腑,苦不堪言。
恍惚中,似乎见到大宫主站在对面,对他微微而笑,柔声叫他:“司凤,到爹爹这里来。那女子是你的魔,放弃她!爹把一切都给你,你要好好的!”
他满心感慨,上前叫了一声爹,大宫主脸色突变,就像当初他喝下情人咒的解药那样,用完全陌生地眼神看着他,冷冷说道:“你是谁?谁准许你进来的?”他微微一惊,眼前的人影忽又变化,身形窈窕,然而面容模糊之极,秀发上簪着一根金翅鸟的碧玉簪子。
那女子对他张开双臂,柔声唤道:“司凤,过来,让娘看看你。”
他伸手欲去抓她,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袖,她却如同青烟一样散开,再无踪影。他焦急地四处张望,
喊,周围却只有茫茫地雾气,什么也看不到。他的人用力抓住,手劲之大,痛得他一个惊颤。
眼前浮现出一张俊逸英武的脸,脸上有一道血红地长疤,令那人看上去很有些狰狞。那人把玩着自己的独辫子,忽而抬眼望他,目光犹如冷电一般,沉声道:“哼!均天环还给你们也无妨!只是千年之前地帐,老子迟早要和你们算个清楚!”
话音一落,眼前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四下里寂静无声。他茫然站了许久。忽然听见远方有人在嘤嘤哭泣,紧跟着,他似乎被人抱在怀里,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熟悉地幽香。眼前地空白如潮水一般褪去,禹司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入目是自己卧室的青色蚊帐顶。
他真地被人抱在怀里,脑袋枕着那人的腿,脸上湿漉漉地。还有水滴不停地落下来。他勉强抬高脑袋,就见璇玑雪白的脸近在咫尺,她的两只眼睛都哭红了,还在不停地哭。一见他醒过来,她慌得脸色都变了,颤声道:“司凤!你、你怎么样?哪里还疼吗?”
禹司凤默默看着她,回想起前尘往事。只觉无比疲惫,半晌,才低声道:“为什么不走?何必留下来。”
璇玑颤声道:“我不走!绝对不会走的!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你了,我死也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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