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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他咬一咬牙,喝道:“立刻集合人马,咱们杀进越国去接应大王。”
“将军不可。”副将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阻止:“英将军,咱们这支孤军济得了甚么事,不如速速通报孙将军,搬了大军再去。再说,如今连越人也不知大王所在。咱们要如何去寻大王下落,若是大军……”
“你我等得,大王等得了吗?大王如今定也正在寻路北返,只要我们杀进越国,吸引住越国军兵,大王便有机可乘,才有机会逃出来。听我的命令,立刻集合人马。杀进越国!”
“施大哥,如今外面情形如何?”
施大哥刚一回来,庆忌便急急问道。
老施点头道:“这次进城,我和表叔谈好了。要把光儿也送去住几天……”
小光兴奋地拉住爹爹的手,满脸红光。能够和娘常伴一起,她当然开心。施大哥说到这儿顿了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庆忌可以想像得出。即便再好的亲戚,一个病困地亲友时常这样麻烦他,怕也没了好脸色,老施这趟进城,耽搁了好几天,怕是没少低声下气地向人恳求。他本不老,却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好像透不过气来,那瘦瘦长长的身子。肩头总是微微佝偻着。
老施摇了摇头,强打精神说道:“我从城中回来,往返一路都仔细看过,还好,一如平常,没有什么人盘问。我琢磨着,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也不难。不过,我听说。吴军现在边境经常出现。太子殿下已经遣了大军赴边境防备。这一来,最快的一条路。咱们就不能走了,我本想……直接送你沿江北返的……”
庆忌归心似箭,急忙问道:“那么,施大哥的意思是?”
老施让女儿坐在腿上,轻轻拍着她,沉吟着说:“咱们今儿下午走吧,乘我的竹排,咱们先往南走,等到了西陆口,我托西陆口地一个朋友把小光送到城里去,咱们就直接往东拐进桃花渡,从那儿溯流而上,过了会稽山,到老龙口再向北转,就能划进西苕溪去,那时就能直下五湖,到达姑苏城下了。”
他吁了口气道:“江南水网密布,江河连通,要绕过去一点不难,只是这一来要多费几日功夫了。”
庆忌扬眉道:“虽然这样要绕些远路,但是安全的多,就按施大哥说的做好了。”他看看小光,又道:“施大哥,不如你把嫂夫人和小光都带上,咱们一起走。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等到了吴国,我会妥善安置你们一家,我的救命恩人,我是决不会亏待了的。而且,一家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也更不引人怀疑不是。”
施大哥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席老弟,咱们相处时日不多,但从你的言行举止,我看得出,你的为人品性都没得挑,我在这儿,地无一垄,只有一间茅屋,一条竹排,赖以维生,其实……真没啥留恋地,可是我的妻子……”
他满脸愁容地摇摇头:“我的妻子自打生了小光,就留下一身的病,始终也治不好,身子虚得很,乘一条竹筏子,我怕……。咳,我信得过你,我也不指着救了你一命,就一辈子赖在你家要吃要喝……”
偌大一条汉子,说到这儿脸色微赧,竟然有些忸怩起来:“我帮你,一是觉得……打仗嘛,那是大人们和国人的事,跟我们这些穷苦庶民不挨边儿。二来,我没有把求告无门地人往外推的习性。这三来……”
他看了庆忌一眼,期期艾艾地道:“我就想……得些银钱,能请个好医士,抓些管用的药材,治好娃儿她娘……”
“你放心!”庆忌正容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只要我在,这些事我一定办到!”
船行江上,两岸青山,远近有几艘鱼船竹筏驶过。绿悠悠的江水如丝如绸,竹筏划行在水面上,时而清澈地水流会因缓急而漫过竹筏的边缘,清水从脚心下流过,痒痒的。就像小鱼儿挣扎着钻出去,小光便会一下子抬起小脚丫,等到水流过去,才放下来。
“小光,这支鲁削刀口很好,送给你吧。”
庆忌从怀中摸出那支漂亮的小刀送给坐在一旁的小光,小光接过,诧异地道:“我是女孩子。要它有什么用。”
庆忌向她眨眨眼,笑道:“怎么会没有用?”他贴近小光地耳朵,低声道:“用它来剖鱼啊,你的鱼汤做的很美味,时常给你娘熬些鱼汤喝,身子或会好些。”
“喔……”小光咬咬唇,偷偷看看站在前边用一枝竹篙撑着竹筏地父亲,见他没有注意两人的谈话。便飞快地把鱼削宝贝似的藏进怀里,她不放心地拍拍胸口,确定它在那儿,忽又叹了口气:“唉,一进了城。我就没处摸鱼儿啦,哪有钱买鱼给娘吃……”
她话未说完,一串晶莹剔透的翠绿玉佩已经在鼻子尖下面晃动着,小光讶然抬头。便见庆忌眼中带着笑意,手中举着那串玉佩。
“送给你的,拿去吧,碰上个识货地,这东西……就能换不少钱……”
“我……”小光下意识地看向父亲,施大哥挥动竹篙,在水中用力一撑,竹筏便划破水面向前疾行。他偶一回头,恰看见两人情形,忙道:“席老弟,你这是何意?我还没把你送到地方,怎么能收你的谢礼。”
“施大哥,你救我一命,该收的谢礼便不只这些了。这件玉饰嘛,就当我感谢小光姑娘这几日地细心照料。送给她地嫁妆好了。”
施大哥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他摸摸胡子。呵呵地笑起来:“说到嫁妆,惭愧啊,女儿快长大了,再有几年就得找婆家,我这当爹的啥也没给她攒下,咳!我那个西陆口地朋友老华有个儿子,比小光大个七八岁吧,挺出息的个孩子,叫华昇,前两天从城里回来遇见老华,他还跟我说拉个亲家,要我把小光许给他地儿子,我琢磨着等回城时再问问她娘的意思,你瞧,你这就送了份贵重的嫁妆,呵呵,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女儿不要嫁他,人家见过那个什么华昇,又黑又肥,身上还纹了一条大鳄鱼,看着好凶……”
小光撅起小嘴,不悦地抗议。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些甚么?”施老大瞪起眼睛:“那孩子在这一带,打渔那是一把好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汉子就是要挑个有本事的,养得起你地,爹才放心得下。男人嘛,长啥样子有个屁的关系。”
施老大瞪起眼睛训完女儿,前方正好因为落差有道急流,他怕筏子翻了,忙转过身去,专心地撑着竹篙。庆忌对小光低笑道:“原来小光很快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又黑又肥的胖家伙,哈哈,你以后每天可不能只吃那么点东西了,要把自己养得壮壮的才行。”
“为什么?”小光眨着一双无邪地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呃……咳咳”,庆忌摸摸鼻子,小声道:“怎么样,有了这块玉佩,就能给你娘买好些好吃的了,叔叔还是不是坏叔叔?”
小光狠狠白了他一眼,可她到底不是蛮不讲理的小姑娘,拿人手短,只得吱吱唔唔地道:“不……不……是……”
庆忌逗着她道:“是不呀还是是呀,你很狡猾呀,说的模棱两可的,那你直接叫声好叔叔。”
小光噗哧一笑,满脸红晕,却不好意思改口,庆忌马上就要取道赶回自己国内,心情大好,有心再逼她几句,就在这时,前边有人喊道:“停下停下,接受检查。”
前边水路变窄,水流便也急了,旁边树下,懒洋洋地倚着几个越国军卒,其中一个正向他们招着手。
庆忌急忙把竹笠往下压了压,对施大哥道:“靠过去。”
从那几人的动作举止,他看出这几名越国士兵并没有对他们起了疑心,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可施大哥毕竟久在官府淫威之下,如今做的事是见不得光的,他地心中便有些紧张,只是他还能沉得住气。心中虽如打鼓一般,脸上还能保持平静,一边含糊地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故意慢吞吞地划着竹筏子。
小光紧张地抓着庆忌的胳膊,庆忌一只手微微压着竹笠,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眼神从竹笠下警觉地窥视着那几名士兵地举动。
“干什么的,去什么地方呀?”
“进趟城。访亲戚。”施大哥点头哈腰地笑,故意走动两步,让他们注意到自己的瘸腿。
这几名士兵本来就是派在这儿虚应其事的,这些士兵并不知道他们的真正使命是诱使吴军情急之下自投罗网闯入越国,甚至连庆忌地画像也不曾见过,因为越国朝廷也不相信庆忌战乱之中居然会误打误撞地跑到越国来,他们只是从吴军的反应推测他们还没有找到庆忌地下落,因而以庆忌为诱饵。想吃掉英淘这路孤军,因此只在重要城邑、通道处张贴了由伯嚭亲手缓制的庆忌肖像,只是做戏给越国斥侯看罢了。
何况施老大这条船此时的方向不是往吴国去的,反而是驶向越国腹地,所以可疑性非常小。那个士兵只是闲极无聊,瞧见筏上那个小女孩粉妆玉琢,俏媚可爱,随意唤住他们解解闷而已。
然后当他注意到小光警觉害怕的神色。却不免起了疑心,他立即抓紧手中的长矛,指着庆忌向施老大问道:“他是哪个?喂,说你呢,抬起头来。”
庆忌慢慢抬起头,施老大陪笑道:“军爷,他们两个……是我的兄弟和女儿,跟着我一块进城去逛亲戚的。军爷。这是怎么……以前没见路上还有盘查啊。”
“你地兄弟和女儿?”那人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庆忌和小光:“小姑娘,你这么紧张……是在怕什么?”
“叔,我怕……”小光会作怪,怯生生地叫着,躲到了庆忌身后,拉住他一只袖子遮着自己的脸,胆怯地看着那人。
一个斜倚在一株青竹杆上的士卒懒洋洋地道:“行了行了,大热天的。和他们扯什么淡。那么小的女子你也搭讪,让他们走吧。”
那人还没说话。施老大已向发话地人点头哈腰地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小的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急急拿起竹篙将筏子撑开。
“嗳……”那名盘查的士兵举起手,施老大的船已经划出两丈开外,他无趣地啐了一口,转身往回走,嘿嘿笑道:“是个美人胚子啊,长大得一定是个迷死人地小妖精,可惜了,也太他妈的太小了点儿,还没长出足够的味道……
一聊起女人,这些人顿时来了精神,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侃得眉飞色舞,就在这时,
刚才倚在青竹上小伍长一扭头,突地瞧见一行人马走来,立即跳起身来,一溜烟地跑上去,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路人马排成一字长蛇,正逶迤而来,那伍长说完,劈头却挨了对方一巴掌:“瞎了眼的东西,大人在这儿,往哪行礼?”
说完急转身,陪笑道:“大人,这是咱们设下的最前一道关卡了,再往前走六十里,便出了咱们越国地界儿了。”
那伍长顺着两司马大人的目光望去,却见一人驰马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一身甲胄,头顶红缨,那伍长先是看着有些眼熟,随即才省起竟是自己这一路军的旅帅大人,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屈身行礼:“卑职见过旅帅大人。”
“嗯……”那员旅帅骑在马上,瞧也没瞧他们一眼,他似笑非笑地瞟着远方,从怀中摸出一卷兽皮来,说道:“这个地方不错,就在这儿设伏。骆两司马,你派人带着这卷画扮做追杀庆忌的人,要有意把它落入吴人之身,引那杀入我国地吴军追向这里来。”
那位两司马愕然道:“大人,他们不是正向咱们这方向赶来吗?”
那员旅帅不耐烦地道:“废话!可他们漫无目的,已不知走了多少弯路,你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拐到别的地方去?若不把他引入咱们的包围圈,如何全歼这路吴军?休得多嘴,快去准备。”
“是,是是……”那两司马被一通臭骂,很是无趣,连忙举步上前去接兽皮。
他的手还未接到画卷,马上的旅帅大人已松了手,一阵风来,把那薄薄的皮卷吹落到了草地上。
小伍长一见,连忙跑上前去拾起画来,迈着小碎步跑到两司马大人面前,诋媚地道:“大人,给你。”
“哼!”那两司马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不敢向上官发威,便狠狠瞪了这小伍长一眼,劈手从他手中抢过画来,展开看了一眼。
那小伍长站在旁边,往那画上溜了一眼,忽然两眼一瞪, “啊”地一声怪叫起来!





大争之世 第230章 追兵
第230章 追兵
那伍长一声怪叫,把两司马大人吓了一跳,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没事老鸡猫子喊叫的做什么,成心在旅帅大人面前丢我的脸是不是?”
他说着就想扇那伍长一巴掌,可是手举起来,却见那伍长不闪不避,也不请罪,仍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画,一只手指着人像,口中嗬嗬连声,竟然说不出话来,两司马大人不由吃了一惊,叫道:“你怎么了,中邪了不成?”
那伍长嗬嗬半晌,忽地叫道:“大人,你说……你说……这画像上是谁?”
“你耳朵塞驴毛啦?旅帅大人说的清清楚楚,这是吴国大王庆忌,难道还是你亲爹啊?”
“哎哟我的亲爹啊!”那伍长一拍大腿,跌跌撞撞地抢出几步,指着河面狂叫道:“追啊,快追啊,庆忌……庆忌就在前面。”
那旅帅蹙眉道:“这个家伙倒底怎么了?”
两司马官面有惭颜地道:“大人恕罪,他……他原本挺精明的一个人,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有疯病。”
两司马话音未落,方才与庆忌说过话的那个小卒赶上两步一看画卷图像,也如伍长一般抽疯似的大叫起来:“旅帅大人,两司马大人,快沿河追啊,庆忌……庆忌真的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那旅帅和两司马急忙向他询问几句,那小卒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旅帅听罢大惊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一语中的,他……他竟然真的没死,而且竟然在我越国!”
两司马大人犹疑道:“大人,会不会只是个容貌相仿的人?”
那旅帅怔了怔,一时也无法确定,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去察个明白的。可是英淘率军已攻入越国。因水陆两道可行的路线甚多,必须找到他的行军路线方可汇聚大军一举歼之,因此新任越国上将军皋如分派各军到前沿各条水陆要道驻扎,一旦发现英淘人马,就得死死咬住他们,并迅速通知其他各路人马以完成合围。这位旅帅大人就负有这样地使命。越国的整条防线一字铺开,环环相扣,拉网式搜索。一旦英淘触及这张网的一点,各路人马便会像捕到了食物的蜘蛛,迅速的扑过来。
如果弃了这个防御点去追那个“庆忌”,而偏偏吴人选择了这条路线杀进来,那么便等若在这张大网上撕开了一个大洞,吴人将彻底打破他们的边防部署,钻入越国的腹心,只要他们不断游走作战。飘忽若风,不与越人主力做正面接触、不在一地停留过夜,便可如入无人之境,越军便如舞着铁锤打苍蝇,想困而歼之殊为不易。
然而如果那人真的是庆忌。英淘这路人马存在与否便毫无意义了,只要抓住庆忌,便是天大地功劳,如果仍按原来的命令死守此处。等若把一件唾手可得的大功劳拱手让与别人,这可如何是好?旅帅大人心中计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大人,咱们应该追上去看看。”
“大人,要是抓住吴王,那是奇功一件啊。”
“大人,咱们负有诱引、牵制敌军的重伤,这里该怎么办?”
“大人。若那筏上的人真是庆忌,他只一人,又兼有伤,只需派出三五十兵士便可把他抓回来。卑下不才,愿率所部去擒回那人……”
那旅帅何尝不知此时要抓庆忌易如反掌,派去几名壮汉就可以,问题是谁亲手抓到庆忌,对越国来说没有区别。对个人前程来说。那可大大不同。
“不要吵啦!”旅帅大吼一声,喝止了众人。在原地急急转了两圈,终究舍不下那唾手可得的天大功劳:“兹事体大,本旅帅须得亲自追去擒拿疑犯。你们听着!”
他对刚刚赶上来的五名卒长吩咐道:“左彪,你是第一卒卒长,如今暂领副旅帅之职,仍在此处驻扎,按皋如将军地命令行事。”
一个旅帅下辖五卒人马,也就是五百人。第一卒是他的心腹,但五卒卒长地位相同,他命左彪暂领副旅帅之职,辖制其他四卒,四卒卒长心中皆感不悦。左彪本以为他会派自己这个心腹去抓吴王,正在一旁跃跃欲试,不想他身为主帅,宁可将全军交于别人指挥,自己却去抢功,心中老大的不愿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闷头答应一声:“旅帅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使命。”
那旅帅安排已毕,便迫不及待地领着见过庆忌的那一伍人马,和数十名亲兵沿河追了下去。
“小丫头挺机灵的,演地不错,要不然,那些人还不见得就消了疑心。”庆忌摸摸小光的头,笑吟吟地赞道。小姑娘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脖子一梗,把头扭开了去。
施老大手中一枝竹篙转得极快,两头裹了铜皮的篙尖轮番在竹排左右点水,一扇竹排箭一般划开河水,飞快地向前行进着。
听见庆忌地话,惊魂稍定的施老大扭头说道:“嘿!这丫头,不长个儿光长心眼了,打小儿就会糊弄人。记得她话才刚能说俐索的时候,瞧着邻居吕婶家房檐下挂着的一串咸鱼馋得慌,就鼓捣那几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小伙伴拿竹竿去偷咸鱼,一串咸鱼干,全让他们给吃了。结果可好,被人看到了,吕婶挨个人家去找他们父母,那几个偷鱼的小子都挨了爹妈的一顿胖揍,就她……跟没事人儿似的,吕家婶子也没找来,我还是后来才听那几个小子说地。当初我还奇怪呢,我说那天晚上她怎么一个劲的喝水,肚子灌了个溜溜圆。”
施老大说着轻松的话题,手底下可不敢怠慢。方才被那士兵一番盘查,他现在有点害怕,只想走得越快越好。
庆忌听了施老大地话,笑向小光道:“看不出呀,你这小丫头还焉淘儿,出主意的是你,坐享其成的还是你,嗯……挨打的却是别人。了不起,了不起……”
“哼!”小光翘起了鼻子。
施老大哈哈笑道:“她没挨打?偷人家鱼吃嘛,我倒不知道是她干的,不过……这顿揍她还是没跑得了。”
施老大捋了把胡须,笑眯眯地道:“小肚子灌得溜圆,那天晚上我家这床铺刚糟了殃,就跟发了大水似地,气得我呀。把她摁在床上照着屁股蛋子就是几巴掌,嘿!那檩子好几天都没消……”
“爹……”,一说这种羞人事,小光姑娘脸上挂不住了,她向父亲娇嗔一声。脸蛋红通通地,手捻衣角,忸怩不已。
“呵呵,好。好,不说不说……咦?”施老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起眼睛,手搭凉蓬向远处看看,不禁脸色大变道:“坏了,怎么那么多人追来?”
“甚么?”庆忌急忙扭头向后看去,脸上地笑容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远的,沿着左侧河岸。一哨人马正向这里飞快地奔来。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从他们奔跑的速度和方向,庆忌直觉的知道,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
“还有几里路就到西陆口了,”施老大使劲撑了一把竹篙,紧张地舔舔嘴唇:“照他们这样追法,到了西陆口也脱不了身呐,这可怎么办呢。”
“爹。西陆口是个三岔水道。他们没有船,到了那儿咱们直接往右路走。他们还能泅水追上来不成?”
施老大嘿地一声道:“三陆口是个码头,他们还弄不来几条船?哪怕只有一船人追上来,咱们三个……一个瘸子、一个身负重伤、一个女孩儿家,能打得过他们吗?”
“站住,不要走,站住!”追兵越来越近,向他们高声叫喊着。当此时刻,施老大哪儿还肯停下,掌中一枝竹篙风车一般左支右撑,竹筏快如离弦之箭,冲得水浪不时漫过筏面。
“笃笃笃!”十余枝箭飞来,大部分射入水中,有三枝利箭落在筏面上,插入坚硬的竹子,箭尾嗡嗡作响。
庆忌一把揽过骇得发呆的小光,把她整个抱在自己怀里,用宽厚地后背为她做了肉盾。那三枝利箭犹在颤抖,发出马蜂飞行般的可怕颤鸣,骇得小光嘴唇发白。
“施大哥,咱们驶向右岸吧!”庆忌向施老大急急喊道。
“若靠了岸,以你现在伤势,如何行走?”施老大一篙到底,说着回头一看,瞧见庆忌把女儿子抱在怀中用身体为她挡箭的模样,神色微微一动,手上又加了把劲。
阳光西斜,岸上的追兵越来越近,不过前边一段河岸在一片连绵的矮山下,路面斜而陡,上面长满灌木杂草,阻碍了追兵地速度,施老大这才和他们稍稍拉开距离。
前方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渔舟,西陆口快要到了,此处河流平缓,河面宽阔,足有百五六十丈宽,只不过深及两丈的地方却只河中心二三十丈的距离。
西陆口由三条河流交汇而成,三条河流汇聚在一起,形成目前庆忌行于其上地这条河流。那三条河流又分别通向越国不同的城邑。一般来说,河水码头是货物及客商的集散地,照例是十分繁荣的。以吴国来说,它的水陆码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每日来去的船只以数百计,即便是如今夫差、庆忌争王,国内战乱不休的情况下,生意也不曾停止过,只是繁荣程度有所下降。然而越国被吴国阻住了与中原诸侯来往的通道,它右侧是茫茫大海,那时还谈不上海运。左侧则是楚国地莽山丛岭,里边大多是些苗夷野蛮部落,因此商业极不发达,所以眼看就要赶到水陆码头,仍不见一条商船,实在是冷清的很。
这一片河岸是沙滩地,追兵追的快了。箭雨呼啸,水面上嗖嗖之声不绝。施老大矮着身子正在急急撑筏,忽地痛叫一声,肩上中了一箭。
“爹!”小光一见大惊,急忙扑过去,庆忌叫道:“小心!”说着忍痛追出,一把把她摁倒在筏面上,“笃”地一声响。一枝利箭擦着小光的额头射进竹筏,几绺头发贴在箭杆旁边,生死只在毫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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