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无和尚
孙仕旭唤来手下队正,让他带定南都士兵回营,留下十数人的亲兵随百里无忌去了都指挥使府邸。
天色渐暗。
江陵都指挥使府邸。
全府灯光明亮,大厅之中,一身材高大男者负手背身而立。
右侧坐着一个垂头抽泣的妇人,自然是百里无忌的母亲朱氏。
一少年跪伏在地上。
得知无忌回来,百里元望夫妇更加地提心吊胆,他们自然知道无忌的倔脾气,这样回来如果不答应亲事,弄得高从谆下不来台,那全家真该死无葬身之地了。心中更加恼怒这小畜生怎么逃出去了还回来做甚。
还好百里无忌开口了。
“父亲,孩儿知错了,儿愿意与高府娘子订亲。”
“此话当真?”
“当真!”
百里元望转身俯视着无忌,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心中终于放下了石头。此子自小性格倔强,今天能回返,已是万幸,看来事情还有转圆的余地。于是不再多言。
“随我去长史府请罪。”
无忌起身,向朱氏施了一礼,默默跟随父亲出了门。
江陵长史府邸。
红绫绿绸依旧随风飘扬,只是天色渐暗已经看不太清楚颜色,白天往来贺喜之宾客也识趣地回家了。
府中大厅。
百里元望束手低首而立,右侧跪着百里无忌,双手捆绑负于背后。
厅内肃静,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高从谆一声不吭,百里父子当然不敢出声。
“起来吧。”高从谆终于开口了,面色木然,淡淡地说道。“你可知道,欺骗大王该当何罪。如果不是你父亲,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谢长史不杀大恩,属下感同身受。”百里元望赶紧俯身谢恩。
高从谆轻一挥手,端起茶碗,随口问道:“百里无忌,你对此婚事作何打算?”
“子青知罪,盼长史再给子青一次机会,将蓉儿下嫁子青,子青必定好生眷顾。”
无忌抬头直视高从谆,眼中无畏无惧,坦然道。
“唔,你先退下,此事我与你父自有主张。”高从谆未置可否。
无忌赶忙起身,出了厅门,微风一吹,才感觉背后一阵清凉,原来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一场风波居然就这么轻松化解了?无忌不禁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一女声:“汝这就想走了?”
只见左侧廊柱边,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一双大眼正死盯着自己。
“随我来吧。”丫环见无忌望来,愤愤然,一扭身向后院走去。
无忌无奈,心中已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跟着丫环,亦步亦趋。
大概转了三个弯,过了四个门廊,丫环在后院右厢一门边停下,低身向内回禀:“小娘子,百里郎已经带来了。”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厅内传出一清澈的女音。
无忌闻声略一思索,也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厅内正中是一套桌椅,靠后放着一道屏风,四周的烛光映射下,屏风隐隐透着一女子纤纤身影。无忌心想,这大概就是正主了吧。
“百里郎请坐。”屏风后传出淡淡的声音。
“谢坐。”无忌也不谦让,坐了下来。
沉默良久,无忌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只听屏风后面一声轻轻地叹息声:“百里郎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无忌一阵心慌,“子青已经向高长史请过罪了。”
“百里郎逃婚之举是嫌弃蓉儿吗?”声音淡然依旧。
“不敢,小娘子误会了。”无忌连忙答道。
“不敢?不敢昨日百里郎为何逃婚?”声音中已经带有一丝嗔怒。
“这……子青只是不想将自己的婚姻捆绑在政治的利益上,绝非嫌弃小娘子。”无忌开始有些慌乱,词不达意、前言不搭后语地回道。
“荒唐,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百里郎竟以此为由,欺蓉儿是三岁稚儿吗?”屏风后的高蓉蓉想来已经愤怒了。
无忌无言以对。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百里郎为何又折返了?”声音渐渐平缓。
无忌还是无法回答,有些话是无法向她解释的。幸好,才一会她就自己找出答案了,“可是担心大王震怒,祸及父母?”
无忌赶紧顺势道:“是。”
“总算还有点孝心。”话语内显然带了一丝猜中的自得。
无忌心中暗自庆幸。
“蓉儿还有一问。百里郎此次向蓉儿父亲请罪,言及欲重续这桩婚事,可是真心?”
无忌连忙答道:“确实真心,天地可鉴。”大有发誓表决心之意。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沉默持续的时间明显比前两次短得多。
“这话……蓉儿信了。”屏风内又回复了淡淡的语气,“百里郎回吧。翠云,送百里郎出去。”
无忌赶紧起身,微一弯腰,“子青告退。”
代周 第五章 孙少的纠结
出了长史府门,无忌发现与高家小娘子对话远比高从谆还累得多。
边上阿仁和阿义赶紧牵马迎上。
百里无忌略一沉思,吩咐道,“去梁公府。”
梁公,姓梁名震,年近七十。自号荆台隐士。
前唐末进士及第。不愿屈节事梁,间道回四川老家时,路过江陵,被前大王高季兴死皮赖脸地竭力挽留。
你想,梁震连后梁皇帝朱温都不屑一顾,哪把你一个小小荆南藩镇看在眼里。但又怕高季兴这无赖来个玉石俱焚,误了卿卿性命,就勉强应了高无赖。
但与高季兴约法三章,那就是不当官,不任职,只当个休闲幕僚。高季兴自然满口答应。
无官无职,却受两代南平王敬重,倚为股肱,荆南所有军政要务和总体规划,大都是出于梁震之手,是荆南举足轻重的人物。
六年前,无忌有幸拜于他的门下,得其指点学业,所获甚多。
孙仕旭押解百里无忌到长史府交了差,便回到了自己家中。
进到中堂,父亲孙光宪正在等他。
孙光宪,现任南平王府掌书记,为高平王首席幕僚,上代南平王高季兴死后,梁震向现大王请辞隐退时向大王举荐之人。其人见微而能谏,亦属一个能干之臣。
进孙仕旭进来,孙光宪问道:“可曾捉回百里无忌?”
孙仕旭回答道:“捉回了,已经押解去了长史府。”
孙光宪轻吁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听说大王派儿子去捉百里无忌,自己心中就担了万分担心,生怕孙仕旭义气用事,将百里无忌给放跑了,现在好了,人捉回来就好。不对,知子莫若父,捉回百里无忌这事不象是自己儿子会干的事啊。莫非另有隐情。
孙光宪想到此处问道:“旭儿,如何捉到百里无忌的?”
孙仕旭回答道:“孩儿原没想捉拿子青,出了城门五里外,便令定南都守候原地,反正子青已经跑远,过上半日,回来复命就说捉不到了事。没想到子青自己跑了回来,路上还被世子给捉了,孩儿一看不对,就借大王之命将子青要了过来,便送长史府了。”
原来如此,孙光宪怒目一瞪孙仕旭,喝道:“汝好大胆子,用等在原地这种雕虫小技也敢去糊弄大王,一不小心别丢了自己性命。若不是大王不想要了百里无忌的命,大王会派汝前去捉拿百里无忌?汝以为大王不知道汝与百里无忌的私交?”
孙仕旭见父亲发怒,忙揖身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孙光宪?]了?]三角胡突然问道:“百里无忌逃婚你事先知道吗?”
孙仕旭赶紧答道:“孩儿不知,要是孩儿事先知道,子青他休想得逞。”
孙光宪轻轻地舒了口气,思忖甚久才轻声自语道:“厉害、厉害啊,如果没梁公指点的话,小小年纪思绪如此缜密,一局死棋竟然以一出逃婚戏轻松化解,年少老成,不得不佩服啊。”
顿了顿,向孙仕旭喝斥道:“汝自今日之后,勿再与那百里无忌来往。”
孙仕旭大惊问道:“父亲为何不准孩儿与子青来往?孩儿自小便与子青一起玩耍长大,父亲从没阻拦过啊。”
孙光宪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旭儿,事关重大,为父不能与你细说,为了咱们全家,汝切不可再与百里无忌发生瓜葛,记住为父的话。”
孙仕旭见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心中不由大急,问道:“还请父亲明说,是非大王为逃婚之事还无意轻饶子青?”
孙光宪无语,心中暗忖着,旭儿与那百里无忌友情深厚,让他不与百里无忌来往不过就是一句空话,可若与他说明白,这孩子说不定今日夜里就去说与百里无忌知晓了。
孙光宪再叹一口气,对孙仕旭说道:“算了,就当为父没说过,汝自己小心行事吧,尽量离百里无忌远点。”
孙仕旭眼见父亲如此吞吞吐吐,心知必有大事,可父亲不说自己不便勉强,暗忖明日须先子青问问清楚。
孙仕旭的心中最佩服的便是百里无忌,最不服的也是百里无忌。
一直以来,孙仕旭就拼命地想盖过百里无忌的风头。无论是哪方面,孙仕旭都想压百里无忌一头。
但每次都失败。
他试过十天只睡两个时辰,为得是抢在百里无忌前面背诵诗经。
也曾经三个月每天丑时就起床练武,为得是在军营比武台上击败百里无忌。
现在,他最心仪的蓉儿,居然也钟情于百里无忌,这让他很受伤。
更让他愤怒的是百里无忌身在福中不知福,订婚当天居然逃婚。
自八岁随父亲去长史府,第一次见到蓉儿,孙仕旭就下定决心长大要娶蓉儿为妻。
自此之后,每次父亲去长史府,孙仕旭都会找上各种理由,要求随父亲同去。为得是能在长史府中幸运地再遇上一次蓉儿。
去的次数多了,每次遇见蓉儿时,蓉儿都会对他微微一笑,这让孙仕旭乐得都能暂时忘掉与百里无忌的竞争之心。
可不知怎么,现在蓉儿居然心仪这个连面都不曾见过一次的百里无忌。
孙仕旭明白,虽说是大王指婚。但其实肯定是蓉儿点了头的,高氏这一辈中,只有蓉儿一个女孩儿,平日就恩宠有加,大王不可能没有蓉儿点头就指婚,说不定,还是蓉儿自己要求的。
一想到此,孙仕旭更加愤怒,怒到砸碎了房中的所有碗盏。
孙仕旭接到大王追捕命令时就发誓,一定要羞辱百里无忌一番。让这颗日日装作高傲的头颅在自己的面前彻底地低上一次。
没想到,百里无忌居然死到临头,还是装作那么一副临危不乱的样。
这令孙仕旭愤怒到极致。
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狠狠地踢了这小子的屁股。
对于这次的肉搏,无疑自己是胜利者。孙仁旭深感安慰,这时的他绝不会在意肉搏时百里无忌的双手是被缚的这一事实。
自小百里无忌就是几个孩童中最怕死的,一遇打架就缩在最后。
可从十岁后,好象一切都变了。
这小子是装的,一定是装的。孙仕旭坚定地给百里无忌做了一个总结。
代周 第六章 布衣梁震
世子高保勋策马回家,落落寡欢,让百里无忌这么脱身心中甚是懊恼,其实他对百里无忌还是非常看好的,本来一切非常完美,自己加上叔父高从谆手上的禁卫军,再加上百里元望手中的大军,而且百里无忌一加盟,孙仕旭必定尾随,其父孙光宪自然也就不得不和自己站在一起了,可恨无忌却不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更何况无忌身后那个梁震。不能为我所用,便除之以绝后患是高保勋的信条,本来借此次无忌逃婚之因,可以一举将其及身后势力压制住,没想到父亲和叔父居然轻易放过了百里无忌,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唐清泰三年十一月(公元936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在晋阳外柳林设坛,正式册封义子石敬瑭为皇帝,国号大晋,改元天福。石敬瑭也正式将幽、檀、顺、蓟、瀛、莫、涿、新、妫、儒、武、云、应、朔、寰、蔚共计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并许诺每年向契丹父皇帝纳贡三十万匹帛。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而后石敬瑭因洛阳宫室残破,无法立足,迁都汴州,国内各地藩镇心怀不满,朝廷上下,离心离德,晋朝始建却已初现陷入分崩离析之象。
无忌无需仆从禀报,自带着阿仁阿义进入梁府。
来到大厅门前,留阿仁阿义二人在厅外等候,独自一人报名而入。
“先生,子青求见。”无忌见梁震手持一卷旧竹简正在翻看,俯身一礼。
梁震抬头见是无忌,白眉顿时竖起,一拍手中竹简:“胡闹,你竟行此无状之事,此属大逆不道。如是大王怪罪,你全家必受牵连。”
“子青知错了。刚刚已随父亲去长史府请过罪了。”无忌依然低头,不敢起身。
梁震缓了一口气,“高长史作何处置?”
“高长史说,与父亲自有主张。”
“唔……如此看来,高长史还是给了你父一份薄面,不枉你父亲当年救其一命。既然高长史不再追究,想来大王那的怒火也应该平息了。”
梁震轻叹了口气,望着厅外,抚须慢慢说道,“今后不可再莽撞行事,一不留神会丢了你的性命。”
“子青谨记。”
“起来吧。为师不明白,你此次逃婚究竟所为何事?长史嫡女下嫁,你当万幸才是。”梁震微微带着点戏谑地问道。确实如此,在荆南三州之地,除了大王高从诲,还有谁的身份比高从谆更显赫。
“如今乱世之中,多一个亲人多一份牵拌,何况子青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女子成为这场利益交换的筹码。”无忌低头回答道。
梁震示意无忌起身:“没有别的,就此原因?”
“是的。”
“高长史将嫡女下嫁于你,那就是将禁卫军和南平军绑在一起,大王明知道此事不妥,却执意下令赐婚,而汝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了一出逃婚戏。有趣、有趣、哈哈……。”
“你……很好。”梁震笑完收声,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无忌不想在这事上纠缠,叉开话题道:“先生,子青在逃往荆门路上遇一军兵,是后唐大同节度使判官吴峦麾下校尉,其称河东节度使石敬塘已代唐立晋,登基称帝了。”无忌把与陈延正的对话略略地叙述了一遍。
“石氏着实无耻,哎,中原又换主人了。”梁震一惊,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无忌,“子青,记得早在两年前,你就与我说起河东必反,你究竟如何知晓。”
无忌略一思虑,回答道:“自朱氏代唐立梁,李氏代梁再立唐,现今石氏代唐立晋,皆因中央嬴弱,各地藩镇拥兵自重,石氏今不过是重演前两朝旧事而已。石氏不是第一个,也必不是最后一个,日后自然有人效法于他。”
“你心中可有计较?”梁震半信半疑,随口追问道。
“先生,子青年不过十六,幸得先生耳提面命,虽有些许进境,但对此也没法可想。”无忌恭身答道。饭可以乱吃,有些话自然不能乱说。
梁震心中暗思,这孩子确是有些与众不同,在自己门下学习六年中,经常会有一些惊人之语,不知道算不算天纵其才。伸手抚了抚长须,“子青不可枉自菲薄。某年过花甲,阅人甚多,你再年长几岁,当前程远大。”
“谢先生夸奖。子青想请教先生,若石氏朝廷向南进犯,荆南会如何应对?”
无忌此问其实已经犯忌,但梁震一身白衣,无官无职,又是师徒名份,所以梁震也不以为意。“今大王行事与前大王相似,有固守荆南之意,却无进取之心。某猜度大王必会向中原俯首称臣以求得喘息之机,想来大王必定上表朝廷以求封赏。”
梁震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某准备来年向大王举荐,让你去归州秭归、巴东,选一县任县令,你可愿意?”
“谢先生厚爱,子青自幼随父习了些许拳脚,粗通武事,思忖该去从军,以求乱世之中有自保之力。子青有负先生所望了。”
梁震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道:“你的护商队超过千人了吧?”
无忌一惊,忙答道:“是的。”
“人各有志,为师不勉强你,从军一事某自会向大王举荐。”梁震盯着无忌,犹豫再三,肃容道,“为师赠汝一语,你当牢记。武慑九州,文治天下。护商队不可再扩大了,为师知道的事,大王自然知道,不可招摇。”
无忌暗惊,心想梁震似乎能察觉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连忙长揖一拜,“先生之语,子青终身不忘。”
看着百里无忌远去的背影,梁震慢慢松解了两颊紧绷着的肌肉,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梁震叹道。
记忆中的片断慢慢浮现在梁震的脑海中。
龙兴寺僧正齐己和梁震私交极笃,齐己有诗送于梁震:“慈恩塔下曲江边,别后多应梦到仙。时去与谁论此事,乱来何处觅同年。陈琳笔砚甘前席,?里烟霞待共眠。爱惜麻衣好颜色,未教朱紫污天然。”
代周 第七章 美人心声
几年前,某天,梁震带着无忌去龙兴寺,与僧正齐已吟诗论道,两人谈兴正浓间,忽听边上无忌与齐已的弟子魏?起了争执,细听之下发觉两小正在论道,梁震二人觉得有趣,便竖起耳朵在边上听着。
魏?说道:“秋水中说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故世上人应当分为三六九等,各居其等为伍,天下方能太平。”
意思是说井底之蛙不知天之大,夏虫不知冰的世界,是因为它们被自己的境界所局限,曲士不可以与之谈论大道理,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自身的限制。所以在这世上,人应该分为三六九等,大家都按自己的等级进行交往,天下才会太平。
却听百里无忌对答道:“齐物论中说道,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中所为使。故天下万物皆有道,亦皆无道。然,道即无道,无道即道。圣人走卒皆为道,何须分三六九等。”
无忌是说,没有与我相对应的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与我相对应的。这样我与我的对应者也就接近于统一了。
世间万物没有完全独立的物体存在,它他相互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也就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对事物的认识都是凭借一个参照体,在与参照体的比较中才有了是非、大小等对立观念。
所以圣人也好、走卒也罢,都是自然界中的个体,都是道,也都非道。那么就不存在需要三六九等,物以类聚之分了。
梁震与齐已相视而笑。
齐已技痒,插嘴问无忌道:“若汝父奉命出兵征战,军中有一士卒闻得其母病重而脱逃,捉捕后,如何处置方合汝方才所说之道。”
百里无忌想了想答道:“闻母病重脱逃为孝,反之,临阵脱逃违犯军纪为不忠不勇。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便不同。故应该赠金奉养其母以全其孝,枭其首级于营辕以惩其不忠不勇。”
齐已大惊,继续问道:“汝处置夺人性命,谓不仁。如何合乎道?”
无忌答道:“仁即不仁,不仁即仁。取其性命以正军规,才能所向披靡,保全其它士卒性命,谓大仁。”
如此小小年纪便杀伐果断,齐已与梁震相顾愕然。
在女人心目中,坏人通常都比好人可爱得多。
至少高蓉蓉是这么认为的。
坐在梳妆台铜镜前。
高蓉蓉还在为不久前会面时的情景生气。
却不是生百里无忌的气,是生她自己的气。
就象现在。
“说好不生气的,说好不责备他的,怎么你就是忍不住呢?”
如果你以为这是她在和别人说话,那你就错了,闺房内只有她一人。
高蓉蓉喜欢百里无忌很久了,确切地说是从十岁起就喜欢他了。
十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蓉儿随父亲去王府时,就遇见高保勋、高保正、高保融兄弟三人和百里无忌、孙仕旭比武。高保勋、高保正、高保融、孙仕旭四人打得热火朝天,百里无忌却在一边啃着鸡腿欣赏得不亦乐乎。
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略向上翘的弯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从那天起,在高蓉蓉心中便留下了百里无忌的身影。
江陵府中,确实无一人的品貌、才干、见识能与百里无忌相提并论。最主要的是,“他就是个商贩,我也喜欢他。”高蓉蓉是这么说的。商贩,在当时和奴兵一样下贱。
身为大王的亲侄女,行军司马的嫡女,从小就被教礼义廉耻,但仍旧无法抑制对无忌的喜欢。自小耳闻目染,居上位者要懂得约束自己的情绪,平静淡然是保持气势威压的一种方法,蓉蓉非常明白。虽然刚听到无忌逃婚时,忍不住摔破了几只茶碗,踢坏了几个圆凳,剪碎了一件自己缝了很多天的嫁衣,但蓉蓉对于约束情绪还是很内行的。如果不是当时她苦苦央求父亲,估计无忌现在得吃不少苦头了,逃婚,特别是逃大王亲自指的婚,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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