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暖笑无殇
少女双手被反绑,冷静做着分析,淡定地不能再淡定,仿若不过是冬日午后小憩方起,在南宫府后花园眯着眼儿用着点心逗着猫儿,仿若惬意得很。
唯有此刻在她身边的贤太妃,方有一些心惊胆战的感觉——这个丫头,看似不动声色之下,是仿若深邃海域般触不到底,仿佛她就是那黑幕沉沉之下的深海、或者广袤无垠的夜空。
而现在,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少女,问她要一个真相。
“没有什么真相。本太妃也不知道他们把你丢进来要做什么。”贤太妃冷冷一笑,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自称本太妃,端着架势的模样,即便有些蓬头垢面衣衫脏污,却也隐隐有当年风华流溢,“何况,即便有,本太妃凭什么告诉你一个小黄毛丫头”
有些不屑。
所谓真相,自己藏着掖着多年,即便装疯卖傻都不愿被有心之人探听、察觉,怎么可能就这么告诉一个小丫头。
“今夜,你瞒不住的。左右即便你如今不说,等会儿也会暴露,倒不如告诉了我,说不定我还能权衡着是帮你掩盖、还是将之大白于天下。”少女轻笑,心情极好的样子,“如此,你还有赌一把的机会。”
赌么
这么多年来,哪一次抉择不是在豪赌,只是……眼前的小丫头即便比之同龄人要稍微成熟、理智一些,看起来可靠一些,但要对上皇室这样的庞然大物……终究是螳臂当车吧。
贤太妃的目光落在南宫凰身上,打量、审视,这丫头看起来有些娇小、瘦削,单薄的肩膀看起来羸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漂亮、精致的有些过分的女孩子,像个瓷娃娃一般易碎。
贤太妃并不觉得筹码压在这个丫头身上,有半点胜算。
不过,有一句话她倒是说对了,今夜……怕是自己瞒不下去了。
如此,便赌一次又何妨,权当看一看这小丫头到底和寻常少女有何不同!
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贤太妃曲腿抱着胳膊在她身旁坐下,收回了目光只看着微凉的夜空,万籁俱静,此刻,夜华初上,晚宴的氛围还未起来,并未影响到这深宫最极冷的角落,苍老的音线寂寞而寥落,“我……是裴战的人。”
一个字出口,贤太妃只微微停了停,便极快地说完了,仿佛害怕自己没有勇气说下去一般。
话落,南宫凰倒是出乎意料的挑了挑眉——竟然是裴战的人。
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裴战素有觊觎皇位之心,先帝在位之时,便极为忌惮,将裴少言接来了京中,名为同皇室子弟一起学习增进感情,实际上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先帝握在手中的质子。
若说南宫家是皇室枕畔酣睡的猛虎,那么,裴家,就是皇室喉咙里的一根刺。
如鲠在喉,焉能不除
421 宫廷秘辛(二更)
先帝再如何亲善、重情,但江山永远在情谊之前。
他允许南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匍匐在盛京上空,是因为相信南宫忠心耿耿只会是他手中的利剑与盾牌,但裴将军府不同,帝王如何可能允许一个虎视眈眈的窥伺之臣。
自然,更不可能容忍一个居心叵测来到他身边的女人。
南宫凰了然,点点头,“所以,他把你直接关进了冷宫”
这一回,倒是贤太妃诧异了,这个少女除了最初的意外之后,便再也不曾有过别的情绪,没有嫌弃、没有厌恶,没有瞧不起……当年一整个寝殿的人啊,上至皇帝、下至宫女,没有一个人不带着那么令人厌恶作呕的表情……
倒是如今这份有点儿事不关己的淡漠,反而令她觉得轻松,这会儿说出来便也没有那么抗拒,“是,那么多人觐言说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的时候,他尚且半点不在意地呼我周全,彼时,却竟是一声不听我辩解,便将我关进这里……”
“那个时候他能呼你周全,是不相信一介女子的你,能毁掉他拼了万千性命定下的山河、这是自信。而不听你一声辩解便将你投入这冷宫永世不得出,是因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是裴战的人,裴战虎视眈眈的窥伺,是他的逆鳞,而你,同样触及了他的逆鳞。难道你没听过么,龙有逆鳞,触之者死。留你一面,已是全了昔日恩情一场。”
“呵呵!恩情说到底,不过是薄情!”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贤太妃激动地声音都变地尖细,“哈!你还说对你好!对你好你们南宫家这些年来怎么就落寞了还不功高震主了!还不是遭了忌惮了!皇帝都一个样!不管他曾经和你一同如何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等到他坐上那张位置,他都会变了的!”
“变得薄情、阴毒、狭隘、算计人心!”
身旁之人,情绪一再多变,这会儿竟又变得嘶声力竭的,倒真的像是有些疯魔了。
南宫凰微微仰了头,没有说话,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南宫家啊……”
呢喃,带着怀念。
明明黑布遮了眼睛,可之后的那双眼,仿佛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看向更加遥远的过去,看向那片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的,一场盛宴。
世事更迭、江山易变,一个家族的兴衰与荣辱,不过是当代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后,北齐也许都已经不复存在,彼时,南宫二字,又有何人明白其中荣耀
彼时沧海桑田、拼尽了一生在这权力漩涡中沉浮的人们,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风乍起,散尽天涯。
“南宫家啊……”少女低声呢喃,化作夜风中微凉的气息,“那一夜,他走了,我却燃尽满城焰火,只为庆祝一个人的生辰。我在帝王丧龙钟响起的时候,给予这座本该举国同悲的城池,最高规格的庆贺。”
在贤太妃因着惊讶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少女却是连嘴角都缓缓勾起,表情柔和地一塌糊涂,只听她用一种仿若在情人耳畔呢喃的声音说道,“所以你说……南宫家,还能盛宠不倦么”
……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皇室威严,更是不容半点挑衅。
彼时,自己不懂,觉得委屈、觉得怨愤,说到底,所有一切不过也只是巧合,而在这巧合里,瞒着帝王已然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情况的皇室没有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给因着母亲难产于是自出生之后便不愿庆生的程泽熙一点悲伤之后的欣喜的南宫凰,也没有错。
可是,谁都没有错、但皇室威严让这件事必须有人出来承认错误。
所以,只能南宫凰有错。
即便新帝不是有意来打压南宫家,这件事南宫府也必须付出这般的代价。
当然,彼时的南宫凰不懂,她是在走出盛京城,历经那些坎坷生死、经历了悲欢、看尽了山河之后,才明白。
“所以……贤太妃,没有好好瞒着你自己的身份,令他难堪、难做,便是他对你再如何情深义重,你……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少女低笑,声音温柔而缱绻,说着的话却是极为残酷,“所以……如今,你是不是该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疏忽,竟令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一惊。
本来已然在这份温软里松懈下来的神经整个儿一绷,这丫头!
她再如何细语低喃、温柔缱绻到令旁人都为之动容的时候,自个儿却是清醒理智到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所有言语、行动、甚至表情的最终目的!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心性
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这一场赌局,会赢也不一定……
一惊一乍、一忧一喜,竟宛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贤太妃靠着墙壁,学着少女的模样,连双手都背在了身后,仿佛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心中竟是更加安宁一些,如此,自己才有力气说完那个秘密——那场皇室最黑暗的丑闻。
既然下定了决心,这么多年皇室后宫宠妃的气度便出来了,连带着说话的音调都显得贵气而优雅,“楚清雅……是我的女儿。”
话音落,终于轮到了南宫凰一惊,“什么!”今夜,她第一次连表情都失控了。
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贤太妃去仿佛已然猜到了南宫凰的心思,重申道,“对。你没有听错。她不是什么小宫女、甚至是不得宠的妃子的女儿……我不知道具体后来的人如何传闻她的身世,但彼时……她确确实实是我的女儿。”
“你知道的,后妃承欢,都有敬事房记录在册……而太医诊断出我身怀龙嗣的时间……皇帝不在宫中。”陈年旧事,还是这样难以启齿地、根本不该在一个尚未大婚的少女面前说出,她斟酌着用词,尽量说得含蓄而妥帖。
只是言语之间,竟是坦荡地并无半分羞愧之色。
422 往事(一更)
那段时间,恰逢国丧,先帝母妃瑞懿皇太后大丧,先帝最是恭谨孝顺,亲自扶着皇太后棺椁一路去了皇陵,后妃们一个都不曾跟着,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朝中自有帝王安排、太子代理、丞相辅佐。
一切都相安无事。
后宫虽说对于彼时的贤妃有所嫉妒艳羡,可那时先先皇后尚在,后宫管理地井然有序,即便是一些小动作也都不曾翻到明面上来。
先皇后又是比她们这些盛宠之下的妃子年纪大上许多,自是端庄又温柔,后宫戏码该看的早已经看够了,自是矜持着身份不可能同她们来争风吃醋,何况,帝王从未怠慢、冷落了这位年少发妻,该有的尊重和威严从未少了分毫。
是以,她们这些妃子也都算是规矩,即便暗地里如何明争暗斗、手段层出不穷,但对于那张后位,却是从未肖想过半分,至少,于贤妃而言的确如此。
可就是那一次,出事了。
对,贤妃是裴战的人,裴战命人从小教导于她,如何微笑、如何说话、如何举止、如何……得到一个帝王的心。
可以说,没有裴战,就没有那个盛宠之下的贤妃。
可她,再不愿替裴战做事,她喜欢这个帝王,喜欢他喜欢着自己的模样,喜欢他眼中有自己的影子,喜欢他执着自己的手站在高高城楼之上,俯瞰山河的霸气。
裴战只教了她如何得到一个帝王的心,却从未教过她……如何守住自己的心。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一代帝王的似海深情中,还能记得自己站在这里的使命与责任,那海,足以沉溺太多怀揣着郎情妾意美梦的少女心。
后宫三千佳丽,几乎无一幸免,花儿般娇嫩的容颜下,生生是将这姹紫嫣红的后宫演变成修罗地狱的鬼蜮之心。
对于这一点,贤妃终究是低估太多,亦或是盛宠太过,令她也忘了,自己终究是不配的,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过往迟早会将自己送进阿鼻炼狱。
还有……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的先皇后。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先皇后可以忍受帝王薄情、朝三暮四、后宫三千佳丽雨露均沾,却不可能忍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专情。
彼时,因着贤妃的不配合,裴战早有将其除去的心思,恰逢彼时帝王离开而太子终究经历尚浅百密而一疏,竟是令他和先皇后就此连上了线。
于是,一场无声硝烟、人心博弈就此上场,那些魑魅魍魉同台演绎,你方唱罢,我上场。
……
先帝重情,彼时贤妃深受爱重,想来,一个多月之后一路风尘仆仆从黄玲回来、还未从瑞懿皇太后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的先帝,那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而那段过往的岁月里,无需史书记载认证,贤妃必然是占据了先帝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份额,安抚、慰藉、熨帖,女子的柔和在这个时候足以让一个悲伤中的男人对你推心置腹、看作生命中的知己。
郎情妾意地情谊很快再度升温,成为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知己。
贤妃,成了先帝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很快,多年未孕的贤妃怀孕了,彼时先帝欣喜异常,厚重赏赐源源不断送进贤妃宫中,吩咐太医院院首更是十二时辰守在贤妃殿中半步不曾离开——那是先帝这一生最期待的子嗣。
很快,太医院诊脉结果就下来了……
之后,北齐后宫再无贤妃,整个宫殿里的下人、连同太医院院首,一夕之间尽数消失,直到数月之后,先帝再行赏赐,封了新的贤妃,之前种种,似乎从未发生、也无人记起,所有一切消散无痕。
……
后面的事情,南宫凰即便不听,也大体可以想见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过往。
这段在后世史书中都没有只言片语记载的秘辛,彼时到底是人心上怎样摧枯拉朽的生灵涂炭。
有多期待,便有多失望和愤怒,信任破灭、情分崩坏、还有瑞懿皇太后离世的悲痛,先帝必然是愤极、怒极。
龙颜一怒,天地变色、血流成河。
一定要有人来承担帝王震怒、挽回皇室的颜面,就像当年的南宫府。
所以,所有知情人士一夕之间尽数消失,怕是已然填作了御花园的花肥、乱坟岗鸤鸠乌鸦的美餐抑或某个干枯井底的淤泥。
无声喟叹……这巍巍宫城、金碧辉煌,那些白日里阳光都照不透的阴暗角落里,果然是幽魂飘散、冤屈无处可诉……
幽幽叹气,有些郁结之气萦绕在胸口无处可诉,往事虽然已然随风散去,可那些活生生的生命的流逝,依旧将这个寂寥的冷宫冬夜染上了单薄猩红,那些压抑的情绪并不如何明显,却依旧令人仿佛透不过气来一般地难过,只是有一点,她尚且不太明白,出声问道,“只是,既然先帝震怒,为什么你的孩子却能平安降生保你一命,已然该是最大的恩情。”
为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那个所有人都低估了的皇后娘娘最后的一点仁慈吧……”贤太妃笑,笑意幽冷而寂寥,那冷,仿佛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阴狠,“抑或只是,她担心下了十八层地狱,无法对楚氏皇朝的列祖列宗交代吧……”
那阴狠,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恨,仿若淬了剧毒般泛着诡谲的幽光,饶是心理再如何强大的南宫凰都不由得觉得浑身犯冷,只是,那句话的内容令迷雾之后的一切突然云开雾散露出废墟残垣之后的真相,“你是说……楚清雅的的确确是……楚氏皇朝的血脉”
“是先帝的……亲生女儿!”
那岂不是如今她叫着的父皇,却是她同父异母的血脉相连的哥哥……
这是怎样阴毒的计谋与人心!
那位印象中温柔而端庄的女子,低调内敛,即便母仪天下也丝毫没有存在感的先皇后……彼时对于贤妃的得宠,该是多么怨恨与嫉妒!l0ns3v3
423 惨案(二更)
黑云压顶,沉甸甸地笼罩在盛京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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