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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策繁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暖笑无殇

    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临风才将桌上的黑檀木盒子往裴少言面前一推,宽大的衣袖正好严严实实盖住了底下的书信,裴少言即便再如何眼疾手快,也是半个字都不曾瞧见,便也只能看向眼前的盒子。

    普通的黑檀木,馨香淡淡,并不浓烈,应是有些年头了。

    他将木盒拿起,锁扣简单,只需轻轻一搭,便轻易开了,露出里面一方小小物什。

    裴少言的眼睛,倏忽间睁大了,下意识问出口的声音,连自己都能感觉得到紧张,“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l0ns3v3




431 弃子
    上好的檀木盒子,檀香温软而不过于浓烈,恰到好处地安神宁心。盒中玉佩也是上好暖玉,质地上乘,款式简单,右下角的地方,是一道裂缝。

    玉佩上系着的绳子是编制精美的红绳,接扣处是自己惯用的手法打的结,并无一丝松散的痕迹,而在那个结的边上,却是一刀干脆的断裂痕迹。

    果然……

    姬易辰这人,和自己从无交集,却莫名热情地要拉着吃早茶,想来,之前也是刻意的安排吧,为了那顿早茶足够名正言顺——毕竟,手握仙客居的姬家少爷,怎么会那么远跑去那么一家早茶铺子还没带钱还被自己很巧合的遇上了……

    只是,原以为是南宫凰授意,如今看来,却是季云深的手脚……他,想要做什么

    “看来的确是世子爷的了。裴世子不用紧张,这枚玉佩真的我们王爷无意间得到,只是那次仙客居与世子爷有过一面之缘才知道是世子的所有物。”搁在那叠书信上的手悄悄松开,低眸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才又笑道,“只是不知道裴将军为何竟是不认得这玉佩。”

    无论自己和父亲之间关系如何,但面前这个人却是季王爷身边的,他的一举一动皆代表了季云深的意思,裴少言虽不清楚季云深此来到底是为何,可站在哪一边他还是知道的,至少,表面上。

    他嗤笑一声,“王爷今日是想要挑拨裴家父子感情么……若是这样,那临风侍卫可以离开了,都说季王爷最是计谋无双,如今本世子瞧着,倒也有些夸大的成分……难道王爷他不知道,无论我对父亲如何不满,我终究是姓裴。”

    这话说得有些重,却也明明白白的。

    临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耿直的武人,哪里能接受旁人说自家王爷半句不好,可想到流火的交代,终究还是强行压制住了那点不快,将手底下一直压着的那摞信件递给裴少言,端着自以为笑容可掬的表情,“世子……还是不要将话一下子说得太满,倒是看了这些信件再说吧……就怕,世子还记得自己姓裴,有些人却已经忘记了。”

    “笑容可掬”的表情,落在裴少言的眼中,却是另有所图。

    裴少言心中不快,只觉得这季王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自己虽为质子,可终究和裴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今日眼瞅着这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看看便看看吧,彼时临风也自然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裴少言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叠信件,若是之前还不确定,那么,临风这些话说完他大体也能猜到,必然是父亲一些见不得人的往来信件罢了,只是,就凭这些,还不至于令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季云深……天真了……

    这想法堪堪升起,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父亲落款之上,的确是父亲亲笔书信,字体、习惯、乃至印章,都没有丝毫作假,只是,他终究觉得季云深是想地太简单了,父亲野心他素来知道,可即便如此,心中终究抱着侥幸心理,若是……

    若非如此,自己当日又怎么会算计楚兰轩

    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手中动作很是优雅抽出信封中的信件,右下角的标记的确也是父亲习惯的不起眼的三个点,若非明白其中内幕,怕也不会在意这点看起来像污渍的玩意儿,季云深,倒也有些手段,竟然能拿到父亲真实的书信。

    眼光上移,看向信件正文,漫不经心的笑意突然一凝……

    “如世子爷料想的一般无二,我家王爷的确实在落日城得了这些信笺,只是看了内容之后,便一直在犹豫该不该拿出来,毕竟……”临风耸耸肩,摊了摊手,一副“你也看到了”的表情,继续说道,“是以,犹豫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打定主意。”

    姿态气定神闲的,语气却很是设身处地,临风都为自己如此文绉绉的模样暗中惊异,简直太能耐了!心中乐滋滋一偏头,突然看到自己摊开的掌心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赶紧握拳讪讪笑着,幸好此刻,裴少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临风身上,才不曾发现今日临风言辞语句竟都是有人一字一句教着的。

    不过,不得不说,流火倒也厉害,竟是将裴少言的大体反应都掌握了个**不离十。临风暗暗佩服着,继续一刀一刀地逮着软肋刺着,“我家王爷一开始是不信的,以为是谁假借了令尊名头想要拿我家王爷当靶子使罢了,可查来查去,最后也实在查不到蛛丝马迹……才想着还是给世子瞧瞧,毕竟世子对裴将军更熟悉一些。”

    “知子莫若父,自然,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嘛!”

    反过来……知父莫若子么呵呵……除了亲眼验证这一封封信都是父亲亲笔书写之外,自己还知道什么

    “小儿在盛京城中足以令皇帝松懈。”

    “您不必担忧,本将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如若小儿真的出事,那也是他的命数,怪不得先生。先生大可放心行事。”

    “实不得已,便权当个弃子……”

    ……

    信上,触目惊心的,都是这样宛若利刃一般的狠心绝情之语,呵呵……命数弃子若非父亲野心太大令帝王忌惮,自己怎么会有这般“为质”的命数怎么需要在这盛京城中苦心孤诣如履薄冰

    命数

    若真的有命数存在,那么,想来……自己这般命数的根源,便是投身于裴家吧。

    夜晚湖边凉风吹进宽大的衣袍,只吹得心肝肺都是冷的,如坠冰窖。

    掌心中,那枚玉佩毁损的边角因着自己用力握着,刺地掌心微痛,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

    帝王忌惮,父亲同样担心自己倒戈。

    所以他愈发地小心翼翼,除了南宫凰、宋杰那些二世祖,几乎不和盛京城的权贵往来,安安心心守着偏远裴府,奈何……竟是不知,早已成为弃子。



432 好,我同意。
    天越发的阴沉晦暗,风渐渐地停歇了,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手中只有薄薄一张纸,纸质并非格外的好,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纸张,拿在手中还有些粗糙,和盛京城中豪门贵胄为了彰显身份特别制定带标记的纸张完全不同。

    可就是这样一张不起眼的的纸,摊在掌心中却宛若千钧之重。

    裴少言几乎是压抑着从脚底板升起来的悲凉感,又随手翻了几封,千篇一律的调,为了大业足以牺牲一切的豪言壮志,似乎就怕那位“先生”不同意替他谋划似的,态度卑微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很多时候野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同样高傲到了骨子里的人,竟能对着这样一个人,点头哈腰的仿若连身子都要低进尘埃里。

    临风抱着胳膊坐在对面,没有说话,其实,他不太能理解裴少言这会儿的心情到底是多么复杂的,只是,却也知道定然不会好受,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些同情。

    他也觉得,这一招对于裴少言而言,有些残忍。毕竟……思及此,临风的眼又沉了沉,左右流火也没有要求自己再说些什么了,便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等待一个结果。

    时间,仿若凝成了浓稠的液体,缓缓流淌而过,令人觉得有些窒息。

    即便是如临风一般心大,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和沉闷,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有可能过了一盏茶,甚至更久……对面比自己还年少一些的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格外苍凉的笑意,将手中信纸按着原来的纹路一下一下地折叠好,塞回信封,才抬头问道,“所以……你家王爷,要我做什么”

    声音和方才判若两人,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咧着难看的笑容,眼神空洞,透过自己,看进虚无。如此深冬月夜乍然见到这般如木偶的裴少言,临风吓了一跳,差点儿直接跳起来。

    暗自抚了抚胸口,临风才自我收拾了一下表情,端着格外认真的模样,说道,“倒不是季王爷想做什么,只是我家王爷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这些物归原主……真相,虽然残酷,但世子爷也有必要明白。毕竟,裴将军和季王爷其实并无过节,裴家和季家也无本该相安无事。你我都知道,这其中所有过节,不过是宫中那位想要平衡各方势力罢了,说白了,裴家和季家才是同病相怜。”

    临风顿了顿,尽量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过节相安无事同病相怜也不知道这些词汇被裴将军听到了作何感想……毕竟,落日城逮着人可劲儿暗算的,同样是他们家季王爷……哦对,还有自家王妃。

    “如今,裴家、季家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既是一条绳上的、一只船上的……那咱们也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令他们看戏了去是不”

    呵……裴少言不是笨蛋,这些话明着、暗着,如何听不懂

    说什么一只穿上、一条绳上的,不过是季王爷想要跟自己联手对抗皇帝罢了……季云深想要跟裴家联合对抗皇帝,只是父亲必然不会同意,便想要自己掌控了裴家取而代之,然后再同季云深联手。

    只是没想到,季云深野心也那么大即便是眼睛瞧不见了、即便是南宫家家业都注定归其所有,竟还不知足么

    还是说……担心季王府、南宫家联姻之后,皇帝忌惮更甚,是以先下手为强

    只是……虽说自己和季王府并无过节,但如此路人皆知的野心,同父亲又有何区别父亲尚且可以将自己作为棋子,季云深又哪里会顾念什么……

    失笑,即便心中怨极,可从一个火坑跳另一个火坑的事情,他裴少言还是不愿意做的,将面前的信件整理好,推到对面,摇了摇头,说道,“感谢季王爷抬爱了……只是……”

    话才说出口,脸上还是那般虚无缥缈的笑容,裴少言拒绝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微微一顿,眼神越过临风头顶看向远处,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今日……城中有大事发生”

    若非如此,季云深怎么可能刻意挑这么个时候派人过来问得不确定,眼神却是笃定的很,临风暗自惊讶于裴少言的敏锐,知道今日是绕不过去了,叹了一声,“对。”

    “王妃,在皇宫中,失踪了。”

    王妃裴少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临风口中的王妃是南宫凰,如此反应过来之后才更觉惶然,脱口问出的声音都带着凝重之色,“皇帝动的手”

    “不知……”临风摇头,“只知是有人利用了清依公主的侍女,就这么带走了王妃,至于人在哪里,那个幕后的人是谁,一概不知,甚至,至今不知道如此行为的目的。”

    说着,临风觉得还要为自家主子挽回一点形象,遂开口解释道,“世子爷您要相信王爷,若非事情已然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王爷必然不会令世子连一个除夕夜都过得不顺心……但是裴世子也该知道,咱们这位帝王,本就薄情、忌惮武将,若是裴将军执意如此,世子爷定无生路……”

    “世子爷尚未娶妻生子,人生十几载,都是寄人篱下小心翼翼,体会了多少人情冷暖、两厢猜忌,如此……这一生就此结束,不觉得……不甘么”

    对面的那人,比之方才言之凿凿要来得真情实意地多,这些话虽说不太重听,却是真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站在了他裴少言的立场上说的话……

    经历了太过人心的霜雪寒冬,只要一点点设身处地的关怀就足以温暖一整颗冰封的心……这样的也许于对方来说只是无心之语的话,于裴少言来说,却足以珍之重之。

    就如南宫凰当年每一次吃酒都会拉上自己也许只是习惯使然、也许只是觉得人多热闹,可一直到如今,那人……于自己多少有些许不同。

    裴少言无声喟叹,再一次抬头眼神却已然笃定。

    “好。我同意。”



433 开宴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声笃定的承诺里,终于崩分离析。

    宛若上好的被精心呵护的玉器,在某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轰然坠地,再也拼凑不起来……亦或者像是突然断了线的风筝,彼时尚觉自己还有归处,如今才知,自己早已是无根的浮萍,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来处,早已隐没在浓雾之后,看不清晰。

    玉佩还在掌心。

    温凉的玉质在手中,自己珍之重之,时时刻刻佩戴于身、半刻不曾倏忽,如今想来,竟觉得有些可笑。就像临风说的,那些东西自己时刻记得,有些人却已然忘记了。

    既是如此,这终究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裴少言嗤笑一声,站起转身,倏忽间抬手,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掷出,半空中划出一道玉色的弧,扑通一声落在水中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沉甸甸压在心上的执念。

    看着玉佩落水,看着水面掀不起半分涟漪,裴少言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和这个人有如此交集。他与季云深不熟,应该说,盛京城中的二世祖们,和这一位年龄相仿却总令人觉得更年长一些的季王爷都不太熟,毕竟,他们混迹于街坊酒楼中时,这位爷正在战场上领着赫赫战功。

    要说有些印象,便是数月之前南宫凰的接风宴上,这位爷带着淡淡戾气将宋杰和自己都吓得溜出了门。再见之时,便是这湖畔大雨,他撑着伞,护着南宫凰离开,烟雨之下的背影,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彼时只觉,他和传闻中有些许不同,更多了几分人情味,有血有肉有情感,如今看来,杀伐谋略倒是一箭穿靶入木三分,想来便是个出手不带点血沫儿不会罢休的那种。

    此刻尚且不知,自己的这番决定会将自己、甚至裴家带往何方,唯一确定的,便是季云深之人,也绝非良善之人……

    思及此,裴少言转身,朗朗一笑,笑意明烈,却带着顾及与沧桑,“说罢,季王爷今夜……有何布局,我又该如何配合。”

    对面的男子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月色下白森森的牙,眼神中一闪而逝狡黠的光,“走!带上桌上的信!跟小爷我去见见大世面!”耀眼、明烈,方才文绉绉的临风,突然话锋一转,仿佛丢下了什么包袱一般,带着如释重负的释然,当先转身就走。

    无人看见的嘴角,是计谋得逞的笑意——不得不佩服流火这厮啊,这些年在盛京城中安逸久了,差点儿以为他也就是会给王爷熬熬药了……

    没有人知道,这摞信件大多数都是真的,但那些信件其实并没有多少诛心之语,甚至,即便裴战心中的的确确并不重视裴少言这个儿子,但也绝对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信件中指出。

    所有的一切,都是流火那厮布的局罢了。

    从王爷拿到这摞信之后,就交给了流火,流火天天捧着看这件事自己也是知道的,彼时还笑话他能看出一朵花来彼时流火说了什么他笑着摇头,说,你不懂。

    的确是不懂……临风怎么也想不到,流火不是要在那些信件里找到足以一棒子打死裴战的证据,而是……仿造。学习裴战的笔迹、口吻,甚至研究信件所用纸张的特点,连角角落落的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污渍”都不放过,力求做到连裴战本人看了,都要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写了这样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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