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宠之一品佞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顾南西
燕湘荀走近,蹲在榻前,仰头看着闻柒:“宣过御医?怎么说?哪里不舒服?用药了?”
说到这,闻柒揉着眉心,重重一声叹:“诶!”她半躺着椅背,拂了拂平坦的小腹,颇为感慨,“这皇子皇孙身娇肉贵,折腾人呀!”
整整两日,他心急如焚,不曾合眼,尝尽了牵肠挂肚的滋味,她却只是一笑而过,对他信口胡诌。
关心则乱,他怎么忘了,闻柒嘴里怎么会有真话。
他铮铮相望,眸光灼灼:“闻柒,你别糊弄我。”他只想知道,她会很好,会好好的,便足矣。他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忘了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这么明显?嗯,看来是胭脂打得太厚了。闻柒一脸无辜,反唇一笑:“本宫有吗?”
聪明人,总喜欢装傻。
燕湘荀道:“你睡了两日,哪个怀孕的女子会如此,莫要再骗本王,本王不傻。”
骗?嗯,这是个强大的字。
闻柒脸不红,眼不跳,气定神闲,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端坐在软榻上:“哦,你也听说了吧,皇帝老头吐了两天的血。”
燕湘荀沉默,看着闻柒,若有所思。
闻柒挑挑眉头,继续道:“不然你以为这两天我在做什么?”她笑笑,“当然是金蝉脱壳胡作非为去了,瞧瞧你老爹,都快七窍流血了我容易吗我?”
真真假假、半真半假,若闻柒有意欺瞒,必然天衣无缝。
燕湘荀半信半疑:“是你动了手脚?”
当然,是她吩咐了叶九折腾那只蛊,整得老皇帝死去活来。闻柒果断地点头,稍稍俯身,嘴角嗪着浅浅的笑纹,梨涡深深漾开:“要报杀父之仇吗?”
燕湘荀微微一震:“你要……”
闻柒躺回软榻,漫不经心地颔首:“我不会让他活过今晚,等你走了我就结果了他。”
她说得坦荡,这谋反弑君到她嘴里,好似不过家常,如此风轻云淡,大胆不训,自信桀骜,她真是无所不敢。
燕湘荀深意地看闻柒,满眼复杂不清的情绪,沉沉落落的,凌乱又慌促:“你要夺权篡位?”
闻柒摇了摇食指:“非也。”手指一勾,指了指自己,笑出了声,“夺权篡位?我需要吗?如今大燕还有什么不是我闻柒的?”
燕湘荀竟哑口无言。
她懒懒地伸伸胳膊,眸子亮如星子,璀璨又清澈,干净得毫无一丝杂质,语气慵懒,好似有些乏力,继续道:“不过是顺应天意改朝换代,当然,也是我良心发现,给炎帝老头一个痛快,让他早死早超生,权当给我家十八积积德。”
顺应天意?良心发现?到底是她自信,是她狂妄,改朝换代在她眼里,如此无关紧要,想必,她已未雨绸缪。
“新帝呢?”
“东宫之子,十七也算名正言顺。”闻柒笑得随意,玩笑似的,“你要来一脚吗?常湘王殿下,你可也是四妃嫡出的皇子皇孙呢。”
燕湘荀嗓音低沉又艰涩:“十七不到三岁,他登基,民心何在?”
闻柒一声轻笑,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民心?我要那玩意做什么?实在对不起我佞妃的头衔。”她端着下巴摩挲,自顾点头,一本正经的寻思,“嗯,我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几张嘴巴敢嚼舌的?当然,我不介意一朝天子一朝臣,最多不过四个字,”她抬抬眼皮,说得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四个字,“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这天下,她是要定了,不惜腥风血雨遗臭万年。天下、世俗、流言于闻柒,从来都入不得眼,什么都不是,她想,她要,她敢,她便夺,仅此而已,洒脱,随性,嚣张,又妄为胡来。
燕湘荀沉默,良久,看着闻柒,眸底黑亮如搅乱的砚墨:“为何告诉我?不怕我螳螂在后?”他似笑非笑,唇边嘲讽似是而非,“诚如你所说,我可是四妃嫡出的大燕亲王。”
这大燕江山,他若要,名正言顺,甚至,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闻柒只是深深一笑,反问:“你会吗?”
燕湘荀一怔,片刻,喜怒不明:“也许。”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只是,眸光,未曾有过丝毫闪躲,坚定又决然,“若我要抢呢?你怎么办?”
闻柒几乎立刻回答:“正好。”眸光坦荡,她没有犹豫。
正好……如此开诚布公,是她故意为之。
燕湘荀眸光浮动,已错乱:“你什么意思?”他终归是看不透这个女子,真真假假无从揣测。
她似乎倦了,缓缓窝进软榻里,慵懒又随性,语气,淡得近乎缥缈,独独眸子,清冽又幽深:“待到十七登基,你若再生异心,便是大逆不道谋权篡位,天下臣民不会容你,大燕不会容你,我更不会。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她抬眸,对着燕湘荀灼灼的眸,丝毫不闪躲,眸底是一汪沉寂又清凉的泉水:“若你朝臣,我许凌家百年荣盛,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百年荣盛,一人之下,她好大的手笔呢。
嗓音紧绷得一扣即断,燕湘荀问:“我若不朝臣?”
眸子沉了沉,越发冷却了,闻柒说:“你若胜,胜者为王,你若败,今后你我是敌非友,我绝不对你手软。”燕湘荀默然,深深凝望,闻柒看着他又道,“你知道的,我有多狠。”
他自然知道,若不够狠,如何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没有咄咄逼人,却不留余地。
她啊,急着与他一清二白楚河汉界。
燕湘荀自嘲地笑笑:“闻柒,我不恋权,那人于我,仅剩血缘。我以为你都懂,你这么聪明。”抬眼,眸中尽是荒凉的碎影,落魄又颓败,他嗓音低沉,低沉得几乎要听不见,他说,“或者,你在愧疚什么?急着银货两讫。”眸光逼视,他咄咄逼人。
闻柒一瞬的怔忪,随后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她叹一口气:“诶,这秋高气爽的,人总容易犯困。”说着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怠,眯着眼养神,不再言语。
十一月底的天,早已入冬,忽而刮起的风都是冰冷的。
燕湘荀拂了拂衣角沾染的尘土,起身擦过闻柒的肩:“你从来不欠我什么。”转身,他背着她,步子极缓,停在殿前,不曾远去,也不曾回首,便那样静静地独立着。
缘浅情深,向来奈何不得,半点由不得心,甘愿而已。
闻柒掀开眸,看了看那微微狼狈的背影,重重叹气。
拱手天下,束手为降,是心之所向?还是不可奈何?欠了什么早就说不清了。白二说,怀孕的女子,总是善感了些,闻柒想,原来她骨子里也是红楼林妹妹啊,她还是更喜欢那个心狠手辣没心没肺的自己,潇洒走一回。
诶,风月真丫的惹祸,随便摊上,那就是事儿啊。
后,曾有人道,闻柒,是个极重情义的女子,只是,懂的人,屈指可数。
半刻时辰后,姬国公府的秋白少爷求见。
姬秋白方从殿外进来,闻柒躺在椅上,瞅了瞅殿外:“走了?”
她意指燕湘荀。
姬秋白倒是不忸怩,自顾坐下:“是。”倒了杯清茶,抬眼看了看闻柒,微微啜了一口,“躲他?”
闻柒一个眼刀过去,阴阳怪气地吱声:“你在开玩笑吗?”
姬秋白只是笑笑,并不置喙,气定神闲地品茶,问:“可要防他?”
闻柒未曾多想:“不用。”姬秋白也不多问,只是深意地看了一眼,闻柒话锋一转,“你知道吧,你家那个老头拉帮结派、招兵买马那些事,两年磨一剑,他应该等不及了,这次,他应该不会安分,真叫我头疼。”揉揉眉心,她作状为难。
话里话外,闻柒也不点破,只是姬国公策反之心实乃司马昭之心,她倒是要姬秋白表一表忠肠,父子君臣,孰重孰轻?
姬秋白向来是个聪明人。
他搁下茶杯:“当日许诺,我并没忘。”他眸里,似烟笼寒水,瞧不真切。
当日,姬秋白许诺闻柒,若姬国公反,定手刃血亲。闻柒可真是深谋远虑,这一日,这不是来了吗?
她笑问:“反悔吗?”清瘦的容颜,一双大眼格外黑亮,不犀利,却好似能穿透人心,不动声色地攻破。
姬秋白失笑:“你不会给我反悔的机会。”眼中,清澈见底,他开诚布公,丝毫不迂回多言,“而且,你早就料定了我会怎么做,不是吗?”
良禽择木而栖,她想的,莫过一句,自然,有些心思,他从不打算让她知晓半分,也或许,她才是那个聪明的糊涂人。
闻柒深意地颔首,嫣然一笑:“我从来不会看错人。”眨了眨眸子,她抛了个狡邪的眼神,斜长的眼藏尽了灵动:“姬少将,看好你哦。”
姬秋白笑而不语。
夜了,天微变,初升的月华清寒,笼着纱,朦朦胧胧的,安静又祥和,乌云片片,似乎要下雨了。
燕宫静谧,静得不禁有些诡异。刚过申时,瑶华宫里便掌起了宫灯,关门闭户,殿前的石缝里,已长出了些许青苔。
庄贵妃已不问世事近两载,今夜来的,自然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娘娘,姬贵妃娘娘求见。”
宫人禀报后,苏庄妃只淡淡道了一句:“便说本宫歇下了。”她执了卷经书,青衫素颜,眸中没有半分起伏。
还未待宫人遣客,前皇后姬贵妃便款款走进,谈笑自若:“许久不见,妹妹倒是深居浅出,不问俗世了。”
苏庄妃挥退了宫人,放下书卷,淡淡而语:“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历过生死荣辱的人,多了几分豁达,苏庄妃波澜不惊。
姬贵妃并不迂回,笑着:“妹妹何必明知故问,谁不知这燕宫要换天了,妹妹可沉得住气。”
姬贵妃所为何事,并不难揣测,无非争权夺利,狼子野心未泯,大燕将乱,她蠢蠢欲动。
苏庄妃却处之泰然,不为所动:“不然呢?”她反笑,“姐姐莫不是忘了,苏家早已殁了,我一个失势失利的宫妃还能翻出什么浪。”笑得颇有些讥讽。
姬贵妃脸上笑意挂不住:“灭门之仇,妹妹便无动于衷?”
“姐姐不妨明说。”
“你苏家百年士族,门生天下,岂会雁过无痕。大燕文臣若能为你所用,何惧无为?况且还有我姬家为盾,你掌凤印那两年,齐妃玉殒,十五皇子继养你瑶华宫,改朝换代在即,你若扶持——”
不待姬贵妃说完,苏庄妃冷冷一笑,道:“痴心妄想。”
姬贵妃已变了脸色。
苏庄妃嗤笑:“你忘了吗?两年前那碗无子汤。”
姬贵妃瞠目结舌,眼已狰狞,她怎么会忘,怎么敢忘,两年前,她一朝落胎,被摘了皇后的凤冠,皆拜闻柒所赐。
“皇上,太后,九章王,前太子,惠妃……苏家,你都忘了吗?”庄妃似笑,寒凉,似嘲讽,似感慨,“闻柒一步步权倾天下,在这燕宫葬了多少黄土白骨,下一个,”眸子一抬,看向姬贵妃,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沉重,“轮到你姬家了。”
“你……”姬贵妃花容失色,脚步踉跄。
似乎,已经数不清那女子踩了多少白骨,站上了燕宫的巅峰,下一个,又是谁?只是权欲迷了眼,哪个看得清。
申时三刻,未央宫的人来访姬国公府,由侧门而入,左顾右盼。
屋里,姬国公府的管家站在院落外:“国公爷,贵妃娘娘的人来传信了。”掩嘴,轻声耳语,“蝉儿已入了衍庆宫,瑶华宫的黄雀不入堂前,只待东风起。”
这蝉儿,是闻氏胤荣;瑶华宫的黄雀自然便是苏庄妃。
姬国公被囚近两年,两鬓斑白苍老了许多,问道:“常湘殿呢?”
“按兵不动。”
“她倒本事,一个一个都对她退避三舍唯命是从。”姬国公嗤笑,满眼阴鸷,“哼,老夫偏要逆天而行,传令下去,动手。”
同是姬国公府,另一处偏苑里,静谧又冷肃。
小厮急急忙忙跑来,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屋里传来一字:“说。”
小厮俯身贴在门窗上,尽量小声小心:“少爷,有动作了。”
“莫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嗓音清冷,似这初冬的夜风。
“是。”
屋里,一盏烛火微凉,书案围坐了三人,姬家秋白少爷、第一将军燕无吝、北沧御统程大,对影三人,神色各异。
姬秋白道:“她怎么说?”
片刻沉静,程大只说一句:“新帝登基,叛臣逆反,杀无赦。”
姬秋白饮茶,并未言语,敛着眸光,看不见神色,那杀无赦之人,毕竟与他血脉难断。
燕无吝面无表情,肃杀气浓:“三路围军便可,轻而易举。”
程大并无异议,久久沉默后,姬秋白道了一句:“姬国公的命,我来取。”
已近酉时,乌云密布,遮了弦月,没有丝毫星子,阴沉阴沉的。衍庆宫里,不见宫人,静得让人发怵。
忽而,一声微响,门被推开。
床榻里,面如枯槁的老人骤然抬眸:“你……”浑浊苍老的眼,兢惧,又慌乱,猛地紧缩着。
逆着宫灯的微光,窈窕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近,白色的狐裘将女子裹得严实,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灼亮的眸落在了榻上。
是闻柒……
炎帝不能动,不能言,只是瞳孔不断放大,不断颤抖。
她温柔而语,轻声细气的:“别怕。”又走近了几步,抱着手浅浅的睥睨,她笑着说,“我是来送你上路的,不会让你痛苦,好好去吧。”
炎帝募地撑大了混沌的眼,咿咿呀呀地撕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眸中是近乎吞噬一切的火光,翻涌翻滚。
闻柒有些倦了,脸色不太好,懒懒地看着屏风,没有太多耐心:“不舍得?不甘心?”抬手,这才看清她手上的玉盏,高高举起,对着炎帝晃了晃,“那可由不得你,下辈子避着我点,投个好胎。”她只要一松手,玉盏碎,蛊虫一死,这老东西应该差不多就要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闻柒手上动作顿住了,突然眸光一亮,“哦,还忘了遗诏。”
炎帝瞳孔一张,干枯的面容怔住。
闻柒笑笑,依着屏风:“别担心,你燕家的江山,我暂时还不想改姓。”说完,随即,手一松——
“咣。”一声重响,玉盏尽碎。
酉时一刻,衍庆宫里,宫人痛呼:“皇上驾崩了!”
帝王宠之一品佞妃 第四十八章
闻柒笑笑,依着屏风:“别担心,你燕家的江山,我暂时还不想改姓。”说完,随即,手一松——
“咣。”一声重响,玉盏尽碎,这噬心子蛊触地即死,母蛊寄者,七窍流血。
酉时一刻,衍庆宫里,宫人痛呼:“皇上驾崩了!”
子夜,丧钟敲响,连着三声,不疾不徐,沉沉。
“咚——咚——咚——”
时隔三十载,响了这帝王丧钟,回声久久不散,衍庆宫外,宫人跪了一地,痛哭流涕。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禁卫军连着三声报丧,响彻燕宫。
未央宫里,宫人行色匆匆,低头垂眸入殿,低声禀报:“贵妃娘娘,衍庆宫响了丧钟,皇上……”抬头,审视隐在逆光里的主子,道,“皇上去了。”
姬贵妃依窗站着,忽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嗓音在夜里有些鬼魅:“传令给国公爷,东风已起。”
“是。”
东风已起,该乱了。
姬贵妃拂了拂衣袖:“本宫该去哭丧了。”她转身,容颜不施粉黛,解下披风,她着了一身白色孝衣。
披麻戴孝,她早已备好,只欠东风。
“咚——咚——咚——”
帝王丧钟,三声三响,这已是第二次钟响,适时,报丧文武百官。
常湘殿里,凌国公马不停蹄秘密入宫,并未先去衍庆宫朝拜,而是先行去了常湘殿。
炎帝驾崩,天家之子怕是最坐不住,除却边疆的常钰王、已殁的常德王、囚于大理寺的常齐王,以及年幼的几位尚未封王的皇子,哪一个不是蠢蠢欲动。
唯独常湘王,独坐,独饮,两耳不闻窗外事。
凌国公面沉如铁:“荀儿,你决定了?”微顿,郑重其事,“储君未定,你当真要独善其身?”
燕湘荀斟了一杯酒,递给凌国公:“外公,闻柒未雨绸缪,早有防范。”他自顾饮酒,神色怅然,几分难言的苦涩,久久道,“她要想的,何时失手过,还争什么,头破血流罢了。”
还争什么?
帝王之争,何惧血雨腥风,他啊,是不想争罢了。
“常德王已殁,常钰王远在边疆,常广王昏庸无能,常山王年弱稚龄,常蒲王势单力薄,余下几位未封王的皇子资质与势力都不足为恐,炎帝突然驾崩,不曾另立储君,你有百官拥护,凌国公府庇护,又嫡出元妃,你是最名正言顺的储君之选,而常山王不过两三岁的稚童,身世扑朔迷离,生母惠妃又一心礼佛,毫无外戚拥立,虽养在闻柒东宫,只是闻柒不得民心,空有兵权,你未必斗不过闻柒。”
一席话,说破了大燕皇室暗涌。
燕湘荀眸底波澜不惊,静而幽深:“她有兵权就够了,最坏不过大开杀戒,她又不是做不出来。”唇边笑意似有若无,提起那个女子,他好似牵牵绊绊着,怎么也扔不下,更难无所畏惧。
凌国公深思熟虑,态度不免急进了:“就算她早有平乱的准备,姬国公府蠢蠢欲动多时,两方人马必定缠斗,若我们渔翁得利——”
“外公。”燕湘荀缓缓打断,抬眸,眼底平静却决绝,他一字一字轻而有声,“我不想与她为敌。”
兴许,未必会败;兴许,胜者为王;兴许,两败俱伤;兴许,一败涂地……他不敢赌,若与她对立,只能渐行渐远,他输不起,也赢不起。
江山如画,儿女私情,自古便两难抉择,他倒毫不犹豫。
见燕湘荀坚决,凌国公也不再多言,只问:“你甘愿朝臣?”那个位子,多少人趋之若鹜,何况出身皇家,他是天之骄子,要得起。
没有思考,也未曾迟疑,燕湘荀继续啜饮着,缓缓开口:“让凌国公府准备十七弟的登基大典吧。”
一人之下,他认了,并非臣服年幼的新帝,只是,他的人上人,是闻柒,一个闻柒,他只能朝臣。
凌国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叹气,终是什么也没说,起身。那位即将权倾天下的女子,当真会攻心,势必大胜而归。走到殿门外,凌国公还是不忍问了一句:“不悔?”
燕湘荀徐徐一笑,摇头:“不悔。”
殿外,十一月的冬日,天已转凉,夜里,冷得刺骨,寒风呼啸打着宫灯来回荡着,暗影跌宕。
这夜,森然极了。
“咚——咚——咚!”
三声三响,惊了树梢头的夜鹰。最后一次帝王丧钟,大燕帝君薨,传遍燕都,宫灯裹素,整个帝都已披上了白绢。
未央宫外,脚步急促:“娘娘。”林小贱娟秀的脸微红,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
重重素白的纱幔里,传出闻柒灵清的嗓音:“完全咽气了吗?”微微嗪了丝丝笑意,极是好听,她等了许久了。
那老东西终是不舍得撒手,噬心母蛊已死,七窍流血,竟还撑了一刻钟,闻柒不由得失笑了,那老东西多半是死不瞑目了。
“回娘娘,皇上,”林小贱微顿,上前,沉声道,“驾崩了。”
这丧钟三响,帝君薨,燕都皆知,皆乱,唯有她,还睡得下。
纱幔里,闻柒轻笑出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的小十七,懒懒道:“这老不死的,终于舍得闭眼了。”
舍得?不,哪里舍得,只是逃得过闻柒如来神掌吗?这老不死的,可是大燕炎帝,普天之下,敢如此谩骂之人,唯有闻柒。林小贱汗颜无语。
“羞花啊。”闻柒轻唤着,语气轻快。
林小贱上前,恭恭敬敬:“是,娘娘。”
一只素手伸出,撩开素锦流苏,露出闻柒的容颜,杏黄的烛火交织着清冷的月,在她眸里藏了一轮弦月的清华,薄唇轻轻勾起,恰到好处地添了一抹风情。
美中不足,这容颜略微苍白,带了一分病态。闻柒抬眸,一双眉眼,似乎惑人,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你说本宫既为一国之后,这圣上驾崩,本宫是不是也要应应景?”
应应景?这夜,寒气森冷,如何应景?趁火打劫才是理!林小贱笑:“娘娘所言极是。”
闻柒挑眉,眼角拉出一抹玩味:“来啊,给本宫披麻戴孝,”亲了亲入睡的小人儿,她一身白衣曳地,提着长长的裙摆,走出了素白纱幔,笑道,“哭丧去。”
披麻戴孝?胤荣皇后若要哭丧,想必,炎帝死难瞑目了。
衍庆宫里哭声振聋发聩,点了白烛,素娟挂起,帝都同哀。刚过子夜,摄政大臣跪于衍庆宫外,左相一旨遗诏告令天下。
“朕临鹤归西,何以内忧外患纷扰,甚念燕氏天阑,天家十七子,耐无以堪当大任,故将朕之社稷托以闻氏胤荣皇后,辅十七皇儿寅礼莅位登基,胤荣垂帘以摄政天下。”
遗诏刚下,满殿肃静,天家几位年长的王爷各有所思,唯独西宫的姬贵妃站起身来,一身孝衣,狼狈失色。
“不!”这一声嘶叫,令姬贵妃精致的容颜扭曲得不剩半分美色,满脸不甘,怎能甘心,未雨绸缪一番,到头来却不过跳梁小丑,她大喊,扭扯,发疯一边嘶吼。
“不可能,怎么会是寅礼,他才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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