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雄

马车的当中竖着一杆大旗，红底黑字一个斗大的云字迎风招展。
护后军仍然是五百名云家的骑兵，与前军不同的是。他们是手中都操着长弓，一只手牵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却按在箭袋上随时准备拔箭射杀。
这支队伍带着凛然的杀气，一看就的百战精骑。道路上行走的人被这些骑兵充满杀气的眼睛逼视，不由自主的闪到了路旁。议论纷纷这是哪家的仪仗，居然敢公然违制比肩皇家。
有眼尖的见到那些骑兵背旗上的云字，不由得惊惧的嚷道：“是云侯，云侯回来了。云侯回来了！”
这一声叫嚷仿佛瞬间传遍了四面八方。无数的临潼乡民从自己的家里奔了出来。扶老携幼的在道路两旁跪了足有十里，有些人痛哭有些人大笑，还有的人手舞足蹈状如疯魔一般。更多的人则是不断的叩头，虔诚的好像是信徒一般。
“侯爷，朝廷趁您不在欺压我们啊！”
“侯爷。您要给小人们做主啊！朝廷狗子不是人呐！”
“侯爷……”
朝廷派来的那些胥吏们双股战战，远远的看着这支队伍。他们走不了，四周都是盯着他们的眼睛，他们身子不敢出官衙一步。山上下来的那些云家侍卫还不敢冲击官衙，但当街杀人他们绝对有这个胆子。没见官衙的门口已经摆了一溜的人头，在阳光的暴晒下任凭蚊蝇叮咬野狗啃噬。
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想着一个多月来在临潼干的事情。他们就心惊，想着云侯远走可以大捞一票。可没有想到仅仅三月不到，云侯便回来了。这个刻薄的侯爷最是护短，如果落到他的手里怕的想死都是难事。
房梁上挂了一个绳套，一些胥吏不甘的将自己的头伸了进去。但还是有人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够逃出生天。
南宫心乱如麻，车外临潼乡民的哭嚎声她都听到了。没有想到朝廷会做的这么绝，是彘儿还是窦家的那些叔叔们？南宫不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弟弟了。
可是她知道，一道巨大的鸿沟已经将自己的丈夫和弟弟隔开。这道沟梨的是那么深，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抹平。彘儿啊彘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南宫正在百肠愁结，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马车里跪坐着八名侍女。为首的便是彩云与追月。得了南宫的吩咐，赶忙出去询问。
须更，彩云回来道：“公主。苍虎在前面恭迎主母。”
南宫回来的消息，早在七天前苍虎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作为家将，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前来迎接自己的当家主母。谁都清楚，云家的后宅实际上是这位公主在说了算。
“让他蹬车叙话。”南宫轻声说道。苍虎在云家最困难的时候，外无音信内有嫌隙的情况下仍然坚守骊山。这等忠心，在别家的家将里几乎找不到。若换做别家的家将。恐怕早就投靠了朝廷将云啸留在临潼的家底卖个底朝天。
而且南宫还有许多的话要问问苍虎，详细的询问一下云啸离开之后的情况。以便和自己的弟弟母亲奶奶撕撸。南宫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成两半。
车厢门被打开，苍虎不用低头便进了门。对着南宫躬身施礼道：“苍虎见过主母。”虽然南宫嫁入云家多年。但云家人多称呼南宫为公主。这一声主母，不止是变换了称呼更是与朝廷的决裂。
刘彻幻想回到从前，看起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刘彻这位汉武大帝还是幼稚得好像小孩子。
“辛苦你了苍虎，这些礼数就免了吧！马车颠婆你坐吧！”
“谢主母！”苍虎施了一礼，然后跪坐在门口。
“事起突然，侯爷没料到我们谁也都没料到。你能做到今天的样子，侯爷很满意。不要为了一些细枝末节心有戚戚，苍虎你很能干。这是侯爷的原话，让我转给你。这里的意思你明白了？”
苍虎当然明白，所谓的细枝末节便指的是那位大夫人。看起来老哥在宫里没白混，居然被他猜得如此之准。苍虎不禁有些佩服起苍景空来。
“苍虎谢侯爷夸奖！”苍虎低着头一副谦恭的模样。
“还有，侯爷说你带着云家的这些侍卫收拾一下行装尽快上路。过了十一月，海上的风浪便大了许多。出海便会有些风险，你们还是尽快赶到即墨出海。
至于侯爷要跟你说什么，到了海外你自然就知道了。”
南宫暗自叹了一口气，小虎已经阵亡了这么长的时间。云啸一直瞒着苍虎，这次也要将苍虎叫到大王城去说。为了征讨姬家，云啸几乎搭上了一条命，几十万条命赔云家几百条命。无论怎么说，都算对得起这位忠心的家将。
“末将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末将的兄长已经被赶出皇宫。不知道可否与末将同行，还有那个人怎么处置。还请主母示下！”
“苍老年纪大了，就不要受那海上的奔波。就让他留在长安，日后苍澜也会过来。父子在一处也能让苍澜尽孝道，天理人伦总是还要顾及的。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就不用你管。你尽快上路，这些事情本宫会处置。”
苍虎松了一口气，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扔出去。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侍候这位奶奶，看样子再有几天就可能会临盆。
正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会怎么办，这个时候有这位接盘侠出现。绝对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行装已经准备好，属下随时准备出发。”苍虎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海去。
“今晚本宫从长安回来，咱们交接一下你明日便可上路。这里的侍卫你安排进庄子，莫要生事有什么等本宫回来再说。”
“主母，进长安还是多带些人手。今时不同往日，若是……”
“哈哈哈，本宫是去见自己的祖母，母亲，还有弟弟。他们能将本宫怎么着，再说这两千人也是侯爷派来给本宫耍威风撑门面的。从即墨到长安，已经耍了一路也耍够了。
长安是个什么所在，你我都清楚。即便这两千人真是老虎，那南北营十万汉军也不是摆设。哎！毕竟本宫还是先帝所出，就算是尽孝道顾及一下皇家的脸面吧！”
南宫当然知道苍虎的用心，这两千人就是云啸派来向朝廷向他们刘家示威的。可凭着本心，南宫真心不愿意这样做。毕竟这天下姓刘，而她也姓刘。
“既然主母说了，那还是带上龚阿龙和两百侍卫。如论如何，殿下还是需要护卫的。”这一句殿下，将南宫又推回到刘家人的位置上。这是苍虎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南宫也颇为的无奈。一边是丈夫，一边是骨肉至亲。这夹板气不好受。
“好了，你下去准备吧！本宫还要进长安，就不跟你多说，一切等本宫从长安回来再说。”
“诺”
苍虎应了声诺，有侍女拉开了车门。苍虎出去对着龚阿龙说了些什么，便下了马车骑上马带着侍卫们向着云家庄子去了。
在窦家的影响下，长安城在努力的淡化着云家的回归。但谣言传得比风都快，什么云侯已经带着兵打败了山东四国。又有什么江南已经割据，甚至有人说云侯已经在海外称帝。
当云字大旗出现在长安城门口的时候，百姓们已经将朱雀大街的两侧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只有两百侍卫，但那股子杀气却一丝未减，狰狞的面甲后面透出的目光是那么阴森，好像森林中的豺狼一般。
最让人心悸的是站在马车上的龚阿龙，一身的全身板甲反射着秋日里的阳光。看上去好像天神下凡一般，百姓们向后闪着窃窃私语。不知道这大汉的天下，是不是又要像秦末一般的动荡。
长长的车队行到了未央宫前，车门打开南宫在彩云追月的搀扶下走出了华丽的马车。几乎横穿了整个大汉，如今她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未央宫。(未完待续)





汉雄 第一百章 母女重逢
第一百章母女重逢
在千度的引领下，南宫走在未央宫宽大的驰道上。彩云与追月好像两个影子一样的跟随在她的身后，这条驰道是那么的长。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足这里。
忽然南宫站住了脚步，千度似乎感觉到了回身看向南宫。
“这是通往宣室的路，本宫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别以为本宫不认得。”
“陛下，正是要在宣室召见公主殿下。”千度说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自然，本打算将南宫带到宣室就算办完了差事，现在看来要失算了。
“宣室是议论国事的地方，本宫是大汉临潼侯的侧室。宣室这样的地方，好像不应该是本宫踏足的。况且本宫这次回长安，是来看弟弟还有祖母和母亲。不想见那些无关的人，你这就去回陛下。我去漪澜殿，不用你们领着了。本宫认得路！”
南宫说罢，也不管千度径直拐了个弯向后宫走去。
“公主殿下……”
南宫对于未央宫的路无比的熟悉，儿时的调皮使得她几乎认得未央宫中每一条小路。
千度想阻拦却又不敢，慌忙嘱咐了小内侍跟着。自己则是急急忙忙的去宣室禀报刘彻知道。
这又是窦家诸人的提议，尤其以武强侯庄青翟为首的大臣们极力倡导。本以为浑水摸鱼，将云家拉倒海外称王的地步。到时候便可以借机发难，将云家推倒大汉叛逆的位置上。
在他们的眼里，大汉的百姓不算什么。甚至大汉的江山也不算什么，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禄位。还有子孙后代的仕途。
刘姓江山倒了又怎样，匈奴人入主中原又怎样。只要老子还有老子的家族永享富贵，谁管其他人的死活。哪怕死后洪水滔天，只要老子活着时还是风平浪静就好。
生在未央宫中的南宫怎不明白这样的鬼蜮伎俩，一下子变断了这些龌蹉人的心思。直接去漪澜殿。看望自己的母亲。此乃是孝道人伦，谁也不便说一个不字。毕竟太皇太后时日无多，日后掌权的是皇帝以及力保皇帝有今天地位的王家。此时得罪太后，实在是不智的选择。
南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漪澜殿，这里居然如往日一般的平静如常。宫人们进进出出，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南宫进去的时候。王娡正将几名奶娘指挥的团团转。
小小的刘据躺在榻上，光着屁股一名奶娘正麻利帮着小家伙换着尿布。小刘据一边蹬着腿，一边对着进门的姑姑傻乐。
“这自家人就是跟自家人亲，过来让娘看看。胖了些，看来这日子过得不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肚子毕竟是自己的也别太能吃了，小心胖得不成人形云侯不要你。呵呵呵！”
王娡好像平常一样的拉过了南宫，弄得有些哽咽的南宫刚哭出来便又想笑。脸上急剧的表情变化让肌肉都有些难以适应，最后愣是弄成了一副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娘亲，您看您……也不看看边上有没有人。”南宫好像小姑娘一样的撒娇。
“怕个什么，来人呐传膳。中午了，咱们娘俩也吃顿饭。吃完了再过去长乐宫，这一晃都一年多没在一起吃饭了。”
王娡拉着南宫的手端详个不停。按照礼制南宫见过刘彻之后便应该去见太皇太后。毕竟祖母比母亲要大上一辈，可是任性的南宫没见刘彻直接来见王娡。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娘亲，我让人给您带了许多的吃食。都在宫门口的车上。一会儿有人给送进来。彩云，追月你们催催去。送进御膳房，你们两个跟着去整治几个菜。中午我要和娘亲好好的吃些。”
南宫转身对着彩云和追月吩咐道。二人得了指令，便赶忙躬身退下。
“还是自家的闺女贴心，比起你弟弟弄回那些女人来强上了不止一筹。”王娡看着椒房殿的方向厌憎的说道。
太后太后已经是日暮西山，王娡的威仪日渐增加。可那阿娇还是看不清楚状况。加上一个脑子不够用的娘亲。母女俩可谓是一对糊涂蛋，见到了王娡还像以前那般无礼。却没有觉察到今时不同往日。
“阿娇和姑母还是那个样子？”
“哼！她们狂不了多久了。”王娡左右看了看，见四周的仆役都已经走远。神秘兮兮的道：“太医院已经给你祖母诊过了脉。和你父皇怕是一个病。看这样子，也没几天了。”
“娘亲，好像您很高兴的样子！”南宫看着喜气洋洋的王娡，有些不解。平日里王娡对太皇太后可是嘘寒问暖毕恭毕敬，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又没有一个老婆婆在上面压着，为娘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还是你这死妮子命好，知道选个没娘的孩子嫁了。听说云侯的内府都是你掌着？”
“嗯，大王城的内府都是我在掌着。奶奶的病真的这么重？”南宫不愿意多说大王城的事情，便询问起太皇太后的病情来。
“太医说了，撑过了这个冬天就能再支撑一阵子。撑不过这个冬天……”
“怎样？”
“那就撑不过去了呗，还能怎样。都那个岁数的人了，整天还是一堆放不下的心思。我看最近窦家的那些个人也开始不安分了，她的话好像也没多少人肯认真的办了。”
“殿下，太后！午宴准备好了，就在偏殿请移驾。”小青站在远处，向着王娡与南宫招呼。
“娘亲，这转眼都到中午了。走咱们用膳去，我这次啊可给您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有些干货得整治了之后才能吃，今天恐怕是吃不上了。”南宫拉着王娡小女孩儿似的便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王娡便闻见了一股股菜肴的香味儿。
“这大汉论起吃食，谁比得上你家。你好口福……”
王娡坐了上座，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佳肴赞不绝口。
“这俩丫头只是学了皮毛，咱家真正的厨子做得比这还要好。您就是尝个鲜，回头我让她们带带你宫里的人。以后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这次回来能待多长时间？”趁着宫人们布菜的当口，王娡拉家常似的问道。
“云家在长安的产业有多少您清楚，想要厘清怎么也要到来年的开春。母亲你尝尝这个，这些虾干可是外海特有的牡丹虾晒成。可惜这牡丹虾不能长途运输，要是吃着刚打上来的那味道才叫鲜美。
不过这晒成干之后，却别有一番风味儿。冬日里炖菜时放些，是最好不过。”南宫怕王娡追问大王城的事情，一味的给王娡讲解这些海鲜。
王娡也是从来没有吃过这许多的海鲜，虽然身为太后吃尽穿绝。可长安毕竟远离大海，吃些海鲜也只能吃些干货。想吃时令海鲜，那是不可能的。
“娘亲，这是扇贝晒成的。你尝尝用这东西熬成的汤，鲜不鲜？”
“娘亲，这东西叫做鱿鱼。样子可怕人了，有八条爪子。可以从那么小的一个网眼里钻出去。这东西的肉最是劲道，你尝尝。”
“哎呦，娘亲这不是粉丝是鱼翅。是用一种很凶猛的大鱼背鳍做成的，端的是鲜美无比。”
“哈哈哈，娘亲这是鲅鱼。用盐腌制了可保一月不坏，煎着吃最是下饭……”
南宫一样一样的给王娡解说着桌子上的菜肴，忙活得王娡都没有时间好好说话。嘴里更是塞得好像一只仓鼠，各种干品海鲜不停点的往嘴里面送。
“这回来，我还给您带了那种叫做海参的东西。不过需要提前一天发好了才能吃，别看那东西黑黑的。味道最是鲜美。”
“好了，你这死丫头像撑死为娘啊！”王娡本就饭量不大，这一筷子一筷子的尝桌上的饭菜，便已经尝了一个饱。
放下碗筷，王娡便去主殿看望刚刚吃过乳娘奶的小刘据。亲自抱着小刘据，双手不停的在刘据的背上拍打着。让小刘据将奶嗝打出来。
“看什么，你嫁过去这许多年了。也不说生一个出来，日后没有子嗣看你怎么在云家立足。”
“娘……咱们还是去看看奶奶吧，拖得久了不好。”南宫面皮薄，王娡又戳到了她的痛处，连忙又岔开了话题。
“嗯，怕是这会儿去已经挑理了。罢了，你们几个哄着大皇子睡觉。仔细些，出了事情是要拿你们全家性命往里填的。”
王娡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神仙殿里的那个老太太病歪歪的，可是她仍是大汉最有权势的人。那些朝臣们只是偶尔敢于欺瞒她一下，不过她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现在的王家还得罪不起。不放心的放下了刘据，安排了小青贴身守护着。
带了南宫登了御撵，便向着长乐宫而去。
还没走进神仙殿，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便扑面而来。太皇太后瘦得眼窝深陷皮肤发黑，但仍然挺直了腰板端坐在神仙殿中。
“是南宫来了，叫进来。好长的时间没有听见这丫头说话了。”
今天刚刚听说刻刀因公受伤，真心希望他尽快的好起来。龙王仅在此祝福刻刀，祝你早日康复。(未完待续)




汉雄 第一百零一章 血咒
太皇太后苍老了许多，面对这个庞大的帝国她越来越力不从心。尤其是失去了瑛姑之后，她似乎真的失去了眼睛。一切变得不再事事洞明，朝局也似乎变得如雨如雾让你琢磨不透。窦漪房悲哀的发现，她老了已经不能够如臂使指的调拨这个庞大的帝国。
从一个女童开始，她就进入这未央宫。吕后，文帝，景帝。从宫女到王妃，再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她辅佐了丈夫，儿子，还有如今的孙子。累了，也确实是累了。
神仙殿里响起了脚步声，她知道走来的是自己的孙女。一个跟自己很像的女人，或许未来她也可以和自已一样辅佐刘家的君王。
“参见太皇太后。”说话的是王娡。
“拜见皇祖母。”南宫看着消瘦的太皇太后，眼圈不由自主的便红了。在自己走之前，她还是那样的神清气爽。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又黑又瘦的白发老妪。
“南宫回来了，让奶奶摸摸。”太皇太后伸出干枯个手掌，颤颤巍巍的伸向前方。
南宫膝行几步来到了太皇太后的身前，抓起那双干枯的手掌按到了自己的脸上。眼中的泪珠早已经滚滚落下，吧嗒吧嗒的砸在了地板上。
“别哭，别哭！傻孩子，别哭。奶奶挺好，挺好。”太皇太后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浑浊的泪水从空洞的眼睛里流出。
神仙殿里一片寂静，宫人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这对祖孙在无声的哭泣。
“奶奶，我给您带来了高丽参。它可以延年益寿，您吃些很快就会好起来。”南宫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祖母。无论以前有多少怨言此刻都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王娡闻听南宫的话，气得差点翻白眼。她巴不得这个老家伙快点死掉，有高丽参也应该给自己吃。怎么还给这个老不死的吃，王娡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日暮西山。南宫坐着那辆华丽的马车驰出长安的城门时。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太皇太后那悲凉的抽泣。无论你有多么的刚强，老天爷会毫无顾忌夺走你的时间。其实对每个人来说，这夕阳的落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苍虎推开了小院的门，南宫推开了上前搀扶的彩云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院子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那些平日里侍候的仆役，全都被苍虎遣散出去。
正当面是一座青砖瓦房。闻听有人声一名健妇拉开了房门。看向院子里，见苍虎恭敬的尾随着一名宫装丽人走进了院子。赶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断的比划。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却是不成话。
原来是个哑巴。南宫看了一眼苍虎。这人总是这么小心，不过这样也好，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多少也会对自己的声誉有影响。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出去！”苍虎见那健妇只知道不住的磕头，往地上扔了一串铜钱。那健妇拾起，点头哈腰的走了。
南宫走进了屋子，这是一间正房。进门沿着窗是一铺大炕，地上摆着一张方桌。沿着方桌的四面摆着四把高背木椅。一盏马灯挂在方桌的正上方，照得屋子里一片通透。
炕上盘坐一名妇人，五官倒也精致。旁边放着针线笸箩。那妇人手中拿着针线。对着炕桌上的那盏油灯，正在缝制一件小衣裳。
那小衣裳尽管是粗布所缝，但针脚细密一看便是极用心思。或许是秋老虎肆虐，窗棂敞开一丝丝微风不断的吹进来。在窗棂下，半躺半卧着一名妇人。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面貌。这妇人肚子大的好像鼓足了气的蛤蟆。一看就是即将足月生产的样子。这妇人平卧着，似乎是在小憩。硕大的肚皮一起一伏。极有规律。
缝衣服的妇人见到了南宫，先是一惊随即面如死灰。刚要张嘴叫嚷。苍虎的大手一惊捂到了她的嘴上，另外一只胳膊一夹便将这妇人夹了出去。
可妇人的呜呜声还是惊动了小憩的孕妇，她睁开了眼睛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她的手猛然停住，一双眸子好像见到鬼一样的看着南宫。
“又不是第一次见，何必这样。”南宫轻声的说了一句，便坐到了刚才缝衣服那妇人的位置上。将针线笸箩往边上一推，便盘膝坐下。
身后的彩云追月打开硕大的食盒，将里面精致的小菜一样样的摆上了炕桌。末了，还在底层拿出了一壶冰镇葡萄酒。
“你到底还是来了。”栾玲轻叹了一口气，想如南宫那般盘膝坐下。可硕大的肚子让他无法办到。只能将两腿伸得老长，背靠着被垛子坐直了身子。胖大的身子将被垛子压进去好大一个坑。
南宫借着灯火打量着栾玲，现在的栾玲跟以前的大夫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脚浮肿的好像熊掌。腹中的胎儿让她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如果不说，南宫真的认不出这便是当年叱咤云府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