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星球酥
他们与宁宁这样的孩子不同,他们将日复一日地带着残疾生活在这个小院里,直到能够长大成人、能够自立,才能在这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那之前的十八年,他们于这个世界像一个个印刷段落后的全角空格,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也没有人觉得他们有存在的价值。
——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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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藤萝摇曳,紫藤花吐露花苞。
春日的正午,暖风吹拂。许星洲只给福利院送了东西过去,陪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就直接折了回来。她下午还有报社实习的面试,还得赶着回来睡个午觉,下午看看能不能正常地发挥一波。
许星洲上了大学之后成绩就有点水,可是她胜在活动参加得多,加之学校的含金量又摆在这里,所以这个实习机会应该不会难得到。
只要得到了,暑假就不用回家了,她想。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回走,拿出手机看时间,如今中午十二点多——面试则在三点,还能睡一个小时。
这时,她手机上突然叮咚地来了一条消息。
林邵凡发微信问:“星洲,晚上有时间吗?我培训结束了请你吃饭。”
许星洲纠结了一下,说:“我晚上刚刚面试完……”
林邵凡问:“几点结束,在哪?我可以去接你。”
许星洲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问题就是她不是很想去——分明是个大好的周末,蹦哒也蹦哒完了,下午还有面试,理论上最舒服的就是面完回去瘫着。
她正路过学术报告厅的门口,准备瞎逼扯个谎,说自己被蜜蜂抓走了可能今天没法陪你一起吃饭,就在学术报告厅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树影斑驳,那身影个子相当高,身材结实修长犹如模特,穿着牛仔裤和篮球鞋,看上去散漫却富有侵略性。
——是秦渡。
秦渡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另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袋子里看上去像是吃的,他就是这么站在逸夫楼的门前——连他的车都停在旁边,显然是正在等人。
许星洲看到他眼睛就是一亮,朝前跑了两步,正准备喊人呢……
——就看到了报告厅门口的大牌子,显然是这地方今天有个讲座。
《cd8 t细胞功能衰竭与疟疾重症化感染的相关性研究》
举办时间:4月28日14:00~16:00
讲座举办单位:第一临床医学院。
许星洲:“……”
秦渡根本没往后看,也没意识到许星洲就在后面,相反,他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许星洲连听都没听过的语气,对着手机轻声细语地问:
“你什么时候出来?讲座还要多久呢?”
我还没摁住她 2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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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许星洲连听都没听过的语气, 对着手机问:
“——你什么时候出来?讲座还要多久呢?”
阳光唰地洒了下来, 透过树影,在地上留下灿烂光斑。许星洲在后头愣住了——她的第一反应是, 秦渡如果温柔起来,也是挺要命的。
确实,秦渡人生的好,声音也相当有磁性,平时只是他人太烂了而遮掩了这两点,可不可否认的是, 如果秦渡一旦温柔起来, 是一个相当有魅力且会照顾人的男人。
秦渡又拿着手机顿了片刻,终于带着一分无奈道:“这么晚的?那我给你送上去。”
许星洲:“……”
然后秦渡将那一大袋东西一拎, 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直接就上去了。
许星洲站在原地,懵懵的,只能远远地目送秦渡离开, 连个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去找那个临床的小姑娘了吧,许星洲如遭雷劈地想, 你看他拎的那一袋吃的,估计没有别的选项了吧。
许星洲站在树荫里, 楼梯间是半透明的大玻璃,她看见秦渡沿着楼梯间走了上去, 他腿特别长, 一次上两层台阶。
许星洲看着那个背影, 只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秦渡也是可以很温柔的,许星洲想,这样的男人在追女孩的时候,也是会想方设法讨对方欢心的。他会给那个女孩买好吃的东西,也会专程送过来,在四月末的大日头下、在学术报告厅外干等着——应该也会送她回宿舍。
……会送她回宿舍的吧。
四月中的青天白日,大太阳晒得人颇有些醺醺然,学术报告厅外的小广场上空无一人,唯有柏油路上残留的树叶。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对待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差别待遇这么明显的吗,许星洲酸唧唧地想。不过也许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女孩儿看呢。
不知道拍过许星洲多少下脑门,下雨天的雨伞照抢不误,别说买东西讨好她了,连把鼻涕擦到毛巾上都要理赔……对上秦渡时美人计也不好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好像也真的没做什么能被当女孩子看的事情……
毕竟,许星洲见人家第一面,就把人家的马子给抢了。
都做了这份上了,哪里还有半点女孩的样子啊……秦渡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看待,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点难过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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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靠着江海的城市已经在为黄梅做准备了。
靠江城市一到春夏就潮得很,雾气从江里从地里冒出,云把太阳一遮,潮气就钻得到处都是。
许星洲坐在便利店里,捧着咖啡和关东煮杯子,迷迷瞪瞪地发着呆。
外头云山雾罩,许星洲用脚踢了踢玻璃,半天砰地栽在了桌子上……
下午四点还有面试,许星洲打开手机,打算看看那个帮忙搭线的直系师姐有没有跟她说什么,却看到了秦渡发来的未读信息。
微信上,秦渡四十分钟前给她发了张照片——拍的是许星洲站在学术报告厅楼下的样子,他问:“是不是你?”
从角度来看,应该是秦渡爬到报告厅三楼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的许星洲模模糊糊,还被法国梧桐挡了大半身子,也亏秦渡能认得出来……
然而许星洲想到临床医学院那个小姑娘就有点憋气,还有点委屈,干脆就没回,直接把对话框退了出去。
然后,许星洲看到了林邵凡的消息框……
林邵凡的消息在四十多分钟以前,还是那句:“几点结束,在哪?我可以去接你。”
晚饭邀约。许星洲沉思了一下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应该怎么拒绝,回复道:“让你请吃饭多不好意思,我今天时间也不算太方便。晚上我自己回来就好。面试就是在外滩那边的世纪报社,不算太远的。”
林邵凡并不是会强求的人,只道:“好,如果回来的时候觉得害怕就告诉我。”
许星洲笑了起来,说:“好呀,谢谢你。”
然后许星洲将手机收了起来,茫然地望向便利店落地窗外,那些如山岳般耸立的高楼。
雾绕世界,山樱落了,翠绿的月季叶侵占了人间。
许星洲看着窗外的月季叶,只觉得这个地方像通往睡美人城堡的高楼,沿途满是荆棘树,荆棘鸟将自己的身子插进荆棘的尖刺里,它的歌声穿透云霄。
而年轻的王子戴着头套式耳机,手持机械巨剑,一剑劈下山崩地裂——
……
“星洲。”谭瑞瑞在许星洲肩上一拍:“你干嘛呢,面相这么狰狞。”
想象戛然而止,通往城堡的参天的荆棘树突然缩成一团团一簇簇的月季。许星洲毫不羞愧地说:“想象自己去救沉睡百年的公主。”
谭瑞瑞:“……”
谭瑞瑞忍着笑问:“你什么时候去治治中二病?”
“治是不可能了。”许星洲举起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将来也会一直这么活下去。”
谭瑞瑞闻言噗嗤笑出了声。
许星洲看着谭瑞瑞就开始笑,她眼睛亮亮的,像是里头有星辰万千;一头细软黑发披散在脑后,只露出白皙柔软的一截脖颈。
谭瑞瑞一边笑一边看着许星洲,却没来由地想起她初中时读的老舍:老舍笔下的“诗意”若有了形体,也不过就是许星洲这样的人。
许星洲手机屏幕一亮,她拿起来看了看。
秦渡又发了消息:“一个小时又两分钟,许星洲,谁教你的不回信息?”
许星洲:“……”
三秒钟后,秦渡又是一条:“你这次敢回收到试试看,我让你跪着道歉。”
许星洲简直对秦渡恨得牙痒痒,又想骂他小学鸡又想怼他差别待遇,又觉得有种丝丝缕缕的难受。
对别人就能温温柔柔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要跪着道歉……许星洲越想越委屈,对谭瑞瑞说:
“……部长,我被狗男人伤透了心,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谭瑞瑞一个懵逼:“……哈?哈??”
许星洲抽了抽鼻尖儿,说:“世界上还是女孩子最好了,物欲横流,只有这欧派还有一丝温度!让我埋一下胸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
谭瑞瑞从来没想过,报秦渡一箭之仇的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粥宝,我这么宠你,怎么会拒绝你呢!”谭瑞瑞大方地一挥手:
“——唯一的条件就是你让我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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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面试结束时下午六点,她出门时简直饿得饥肠辘辘——她中午只吃了一个小饭团,又灌了一杯冰美式,小饭团三点的时候就消化完了,肚子里又冒酸水又饿。
她为了这次面试在知乎上搜了半天面试技巧——结果到了报社,一推门进去,发现面她的就是带她们大众传媒的花晓老师。
花晓年纪轻轻当上主任记,算得上年少有成,却非常好相处。
她只问了许星洲几个小问题,又看了她的作品,就让她回去等email了。
许星洲摸出手机看了看,秦渡再没发来消息。
她看着空空的信息框,突然有点负罪感……
接着许星洲点开了朋友圈,朋友圈近三十条点赞和评论,全都是从谭瑞瑞那条朋友圈来的……
谭瑞瑞的朋友圈是这样说的:“我家副部真的超可爱!我永远喜欢她!”
许星洲也没真的埋胸——她哪里好意思,只照着谭瑞瑞的意思,抱了抱自家萌妹部长,然后被拍了一张照片。
那条朋友圈下面都是熟人,她看了好几遍,没有秦渡的名字。
……秦渡会不会生气了呀?许星洲纠结地想,应该不会吧……
不对。就算生气又怎么了,他算什么!难道会让我跪着道歉吗!许星洲想到秦渡就有点生气,立刻把手机塞了回去。
…………
……
许星洲从报社里跑了出来,打算去最近的便利店先买点东西吃,外头江面映着灯火黄昏,余晖中门口的月季花吐露花苞。
然后,许星洲在报社门口,看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林邵凡正站在报社门口的柱子旁,他穿了件灰t恤和运动裤,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而腼腆的大学男孩,却又莫名地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锐气。
他在高中时好像就是这样的,许星洲突然想,林邵凡从来不善言辞,面面的,随便说两句话就会脸红,全班男生都喜欢拿他脸红说事儿——可他却从来都不是会被人忽略的人。
秦渡也好,林邵凡也好——他们这种天之骄子的身上,总是带着某种痕迹的。
这种痕迹很难描述,用‘不可一世’形容也不对,用‘轻世傲物’形容也不对,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把他们丢进人群,在泥里滚三圈,再踩两脚,哪怕找人围殴他们一顿呢,他们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林邵凡抬起头,腼腆地说:“……你来啦。”
“我就等了你一小小会儿,”林邵凡不好意思地找着借口道:“因为我们组员今天来了这边玩,我想着好像离你面试的地方挺近的,就过来了,想看看能不能和你见一面……”
许星洲停顿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我还没摁住她 2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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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邵凡说:“……我就想看看能不能和你见一面, 所以过来看了看, 没想到你刚好出来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以林邵凡的性格,能说这么多话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且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好。”许星洲笑了起来,说:“我确实挺饿的,随便吃点?”
林邵凡说:“好,我在大众点评上看了一家挺不错的地方——走吗?”
许星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蹦了下去,然后跟着林邵凡, 沿着江水走了。
滔滔江水流向天际, 岸边月季将花苞吐露了出来,雾气深处远处传来船舶漫长的汽笛声。
林邵凡没话找话似的说:“这个城市很好。”
“嗯。”许星洲点了点头:“我很喜欢这里, 好像有种说不出的自由。”
林邵凡沉默了好一会儿,怅然地说:“……星洲,其实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去北京的。”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确切来说,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你就和我打电话说过啦。”许星洲笑道:“——可是那不是我的地方。”
林邵凡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本来就是这种有点讷讷的性格, 和他共处同一个空间的话是需要习惯沉默的。许星洲想起林邵凡在高中的晚自习上给自己讲题,那时候他们都穿着蓝白的校服, 老师在上头打瞌睡,而林邵凡坐在许星洲的旁边, 给她讲f(x)的单调性和电场强度。
那时候风还很温柔, 十几岁的少年人抬起头时, 还能看见漫天的云卷云舒。
“你那个学长……”林邵凡突然问:“是什么人?”
许星洲一愣。
林邵凡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他是干嘛的。”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形容秦渡这个人,总觉得他哪里都挑不出错处,却又哪里都是漏洞。
“那个学长……”许星洲纠结地道:“……十项全能?我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合适。”
林邵凡抬起头:“嗯?”
许星洲中肯道:“很优秀,很聪明,也很坏。可以确定的是,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得上天眷顾的人。”
林邵凡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星洲也不再补充,只跟着林邵凡朝前走。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秦渡是鹰一样的人,许星洲想。
他漫无目的,却所向披靡,犹如栖息在城堡之顶的雪鹰。
“好像是这个方向。”林邵凡温和地说:“是一家蛮有名的日本菜,我想吃很久了。”
天渐渐黑了,雾气弥散开。
老街沿途都是红砖建筑,带着点上世纪的租界风格,风一吹,许星洲只觉得有点冷,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林邵凡问:“是不是有点儿冷?”
许星洲闻言点了点头,她今天出门时还没起雾,穿得相当薄。
“嗯……”林邵凡挠了挠头,说:
“那——我们走快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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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走进那家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个月要完蛋了。
林邵凡找的店面就在最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一家日料,之前许星洲大概是太饿了没考虑到这一层——林邵凡在靠江的老街一站定,一推开店门,许星洲立即就意识到这里至少人均五百,可能还要更高……
……人均八十一百的还好说,吃了就吃了,反正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人均五百的怎么能让林邵凡请啊!这个价格距离合适也太远了吧!
明明亲爹早上刚转了一小笔钱……本来以为这个月就不用吃土了……
大学生的月末简直就是从角角落落里抠钱往外花!许星洲心塞地想,话说花晓老师好像说实习期一天一百块……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实习……
不过,许星洲看了看周围,又觉得这五百花的不会太冤枉。
毕竟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许星洲笑了起来,就当体验一下了。
她和林邵凡在窗边坐定,林邵凡点了单,温暖的光落在木桌上,许星洲托着腮看着他——林邵凡注意到她的眼光,耳根又有些不自然地发红了起来。
“那个,”林邵凡耳根仍发着红,突然问:“那天……那个师兄是你的直系师兄吗?”
许星洲一愣:“不是诶,他学数学,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
林邵凡:“……”
许星洲又想了想,道:“——他大三。理论上我确实应该叫他一声师兄,不过我从来不叫就是了。”
林邵凡闷闷地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许星洲:“……”
许星洲听了这个问题简直想死,这就是自己从下午见到秦渡给人送零食之后最大的心结,而林邵凡毫不知情地一脚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许星洲纠结地说道:“说……说来话长吧。”
——她想起秦渡打电话的那个温温柔柔的语气。
接着许星洲又想起他对自己说‘这条毛巾一百五十八’,和‘今天麦当劳还是你请我吧’,又想起秦渡跟人温声细语地讲电话,手里拎着零食,只觉有种难以言说的悲愤……
这都是他妈的什么人啊!
林邵凡大约是觉得许星洲表情太崩了,犹豫着唤道:“……星洲?”
“没什么……”许星洲有点儿挫败,又没头没尾地说:
“……就是意识到自己不算什么而已。”
-
…………
……
很久以前,有个人问了秦渡这样一个问题:
——“渡哥儿,你知道开始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么?”
这个问题其实来自他的堂兄,提问的时间是秦渡初中时。距离如今,大约有了七年光景。
秦渡初中时相当叛逆,十四岁的他就已经有了点儿恃才傲物的苗头,他知道自己聪明而且有资本,长得也帅,勾搭小姑娘几乎是一勾一个准,场面一度被他搞得一塌糊涂——后来秦父觉得不行,不能放任秦渡的嚣张气焰,就把他的堂兄叫来,和秦渡面对面地谈。
他那个堂兄叫秦长洲,当时在f大医学院就读,临七学制,当时正好读到一半儿。也算是整个家里为数不多的、十四岁的秦渡能认可的,不是‘老古董’的人。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到处都是自我求证心理的典例。就像着了魔一样,你在全天下只能看到她的影子。吃饭时在食堂看到她,连走在路上都会觉得路人是她,那时候世界上到处都是这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秦长洲说。
“这种感情,其实是非常认真的。绝对不是你这种——”
秦长洲表情嫌弃,不再多说,后面的羞辱性词汇让秦渡自行想象。
十四岁的秦渡欣然接受了羞辱,并诚挚地祝福了自己的哥哥:
“哥,你的深情表白实在是很感人,那个姐和你分手了对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
……
七年后,灯火黄昏,最后一线光坠入江堤,外滩旁日料店,风将雾吹了过来。
二十一岁的秦渡停了车,拉开车门,而他的堂兄——秦长洲,坐在副驾驶上,十分嫌弃而矜贵地掸了掸风衣上的细尘。
“别弄了,”秦渡道:“我车里能有多脏?”
秦长洲说:“呵呵。”
秦长洲又道:“你车里真难受,下次你给我把窗户打开,我看不起你的香水品味。”
“在五千里开外战乱国家枪炮火药的一年多都活下来的人,”秦渡忍着直冲天灵盖的火气:“我喷点香水撩小姑娘你就看不起了?我喷什么关你毛事,你都浪费了我一整天时间好吧!我今天本来是打算摁住她让她别跑的。”
秦长洲说:“你真肤浅,就知道用肉体勾引。”
秦渡:“……”
秦渡从牙缝里挤出笑:“呵呵。”
“算了,怼你有用吗?渡哥儿你辛苦了一天,”秦长洲终于友好地说:“——哥哥决定大出血,请你吃日料。”
秦渡:“……”
秦渡说:“你等着,我今晚就把你吃破产。”
秦长洲也不恼,秦渡将车停在一旁,跟着自己哥哥晃着车钥匙朝店面的方向走。
夜风唰然掠过树梢,雾中一线月光,月下的红砖建筑古老而朴素,仿佛在江畔的夜景中矗立了百年。
路上,秦长洲突然冒出一句:“那个小姑娘也挺倒霉的。”
秦渡朝他哥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这种人。”秦长洲揶揄道:“——没有半点能和别人共度余生的样子。”
秦渡漫不经心道:“我连自己都活不好,还共度余生。”
“……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她,非常……喜欢。”秦渡茫然地说:
“可别的我不晓得,我甚至连我自己的未来都不愿去想……‘共度余生’对我来说太超前了。”
他静了片刻。
“……毕竟我连自己活着这件事,都觉得索然无味得很。”
秦渡在路过槲寄生下的那一刻,这样疲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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