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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蛇蝎点点
夏六一没抬头看他,随口道,“行李收好了?”
何初三没有答话,细致地洗干净手,走到浴缸旁,从架子上取了一条大浴巾,平静道,“你泡太久了,出来吧。”
他伺候着夏六一冲掉身上的泡沫,擦头擦身,用浴巾裹着他将他送回床上,又找了一条内裤给他穿。
夏六一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长手长脚地舒展着身体,舒爽得飘飘欲仙,听到何初三依旧在外面收拾行李。
他又问,“还没收好?”
何初三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才关了外面的灯,走到落地窗边拉上窗帘,摸黑上了床。夏六一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一条大腿骑到了他身上,在他微凉的脸上亲了一口,半梦半醒地问,“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何初三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背,指尖摩挲着他的鬓发,突然平静地开了口。
“六一哥,之前你不是去广州了吗?”
“嗯。”夏六一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为什么会来泰国?为什么会受伤?”
夏六一就像原本惬意地漂浮在云端、突然间从三千米高空坠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顿了一会儿才道,“你一定要在今晚问?”
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小马得罪了泰国当地的帮会、被绑架了,他带着秦皓临时赶往泰国救小马,但小马还是在混战中不幸去世了。可是他现在享受着何初三给他的欢愉和疲惫,留恋着何初三温暖的臂膀和怀抱,实在无法昧着心向何初三长篇大论地撒谎。
何初三没有回话,手仍然轻抚着夏六一的头发,偏过头来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睡吧。”他平静地对夏六一道。
……
夏六一做了一个梦:何初三不相信他的那番说辞,在回香港的船上与他激烈地争吵,激动之下不慎跌出船外,眨眼间淹没在浪涛中……
他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入耳是窗外起伏的早潮声,房间里一片昏黑。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下意识地以为何初三没了,紧张地转头一看,却看见了何初三宁静的睡脸。
他松下一口气来,微偏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汗水,然后挨上前去,动作轻柔地将何初三搂进怀里。何初三睡得很沉,并没有被他吵醒。
就着这个姿势发了一会儿呆,他想起了何初三昨晚临睡前那些微妙的表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放开了何初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客厅去打开行李箱,伸手进去一番摸索,摸到那件外套还严严实实地压在箱子最底层,摸到照片依旧在内袋的隔层中,于是又松下一口气来。
他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就算何初三翻到照片,也看不出里面的人是谁,猜不出个前因后果来,他解释成他的几个泰国老友们的旧照片就行了。
他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发现时间还很早,于是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重新将何初三搂进怀里,脑袋往对方肩膀上一搁,放心地睡起了回笼觉。
……
夏六一一觉睡到中午,伸着懒腰坐了起来,发现窗帘还闭着,许是何初三怕阳光将他晒醒。他东倒西歪地下了床,拖拖拉拉地走到窗边,“刷”一下拉开了窗帘,晃眼的光线射进眼帘。他倚靠在玻璃边,眯缝着眼睛,眺望了一番窗外海天一线、飞鸟翱翔的美景,然后惬意地转过身来,穿上了何初三给他折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的衣裤。
他走出卧室,屋内一片整洁,外厅的桌上摆放着一份西式早餐。他径直走向浴室,准备先去洗漱一番,一边走一边唤道,“阿三?”
没有应答。
水池旁只剩下了一支牙刷,何初三的洗漱用品尽数消失,想必已经被收进了行李箱。他不甚在意地挤了牙膏刷起了牙,一边刷一边出去满屋晃荡。
“阿三?阿三?”
走遍了二楼都没有看到何初三,他站在阳台上朝下看去,私家泳池里也是空空荡荡,后院里租来的轿车不见了。
巨大的不安突然笼罩了他,他心口一阵发寒,赶紧扔开牙刷,随地吐了满口泡沫,就这么跑下了一楼,屋前屋后到处转了一圈,压根不见何初三的身影。他喘着气狂奔回二楼,一把拽开了行李箱——只有他的衣物和各种特产,何初三的衣物全都不见了。
他将箱里的东西胡乱揪扯出来,扔得满地都是,扯出最底下的外套,往内袋中一摸——那张照片也不见了。
……
清晨时分,何初三收拾打点好一切,结了别墅酒店的账目,驾车从芭提雅回到曼谷,还了租来的车,搭乘最近一班的飞机回到香港。
出了机场,他先是打的士去了红磡的一家仓储公司,用密码打开了一个小型储物柜,拿出储存在其中的一只小型相机,对着那张从泰国带回的照片翻拍了几张之后又放了回去。然后又打的士前往铜锣湾的中央图书馆,办了一张卡,进入逾期报刊储存库,顺着年月往回翻找,最后从报架上捧下了一大摞用牛皮纸包裹装订成册的、1974年上半年的中文报纸《成报》。
他将报纸册摊开在桌面上,一页一页泛黄的纸页翻过,最后停在1974年3月8日那一天,在社会新闻一栏中找到一则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的新闻——《惊天大案!恶匪洗劫银行杀一警逃匿》。
他指着下面的报道一字一字细细读去,报道记述了发生在前一日——即1974年3月7日——在港岛地区某银行分行的一起重大恶性抢劫案件,两名蒙面劫匪持枪进入银行,劫走一百五十余万港币,与正巧巡逻至附近的两名警察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当场枪杀一名警员,另一名警员亦中枪受伤,劫匪携款逃匿。
报上同时刊登了殉职警员的照片,殉职警员名为陆勇,照片上看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二三十岁,微弯的细长眉眼里满是笑意。另一名警员仍在医院救治,因家属要求保护当事人隐私而未刊登姓名及肖像。
何初三越看神色越凝重,向后又翻了几个月,迟迟不见该案件的后续报道。他将那张三人的照片摆放在报纸上,前后翻看着沉思,脑中零碎的拼图渐渐成形:
二十年前,青龙的父亲与另外两人义结金兰,尔后他们策划实施了一起至今都未告破的银行大劫案,杀死一名警员,劫走一百五十八万现金。青龙的父亲靠这笔钱创立了骁骑堂,其后渐渐发家致富、徒孙满堂,骁骑堂又历经青龙、夏六一的执掌,形成了今日之势。
但还有一些疑问深深困扰着他。
——蒙面劫匪只有两名,照片中的另一人是谁?这桩旧案跟青龙有什么关系?跟夏六一的遇险又有什么关系?夏六一贴身保留着这张照片,明显有难言之隐,难道他还要接着做什么危险的事?!





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第七十章 你走吧。
傍晚时分,何初三回到租住的公寓楼。电梯间的门缓缓打开,他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紧张等待着的阿南与阿毛。
阿南和阿毛今天上午正睡着懒觉,被大佬一个电话叫醒,得知大嫂居然失踪了!夏六一听说何初三没有回佛统的华人庙,于是笃定何初三回了香港。保镖们赶往曼谷,跟心急火燎的大佬汇合,乘坐最近一班飞机回港,将何初三家里、何初三的公司、何阿爸家、甚至欣欣的美术学校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何初三的身影,只能回到家中等待。此时见大嫂终于出现,他俩都松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一脸同情之色。阿南指了指门内的方向,用神情和手势示意他“大佬很生气”。
何初三面色平静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摸出钥匙,开门进屋。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上的光从门口/射入,照亮了夏六一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和他阴沉的面色,也照亮了满地狼藉。
何初三想起了当年租住在上环那间小破屋时,夏六一翻出他偷拍的照片,等在家里向他“问罪”的场景。此时此刻与那时惊人的相似,但他却完全没有当年那般心虚忐忑的心情,而夏六一又有什么资格沉下来脸来审问他?
他回身关上了门,并没有开灯。两人一站一坐,在黑暗中对视着。
“你去哪儿了?”夏六一焦躁地开了口,“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一个人回香港?!”
何初三并没答他,平静地反问道,“你为什么去泰国?那张照片里有什么秘密?”
夏六一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底濒临爆发的情绪,“不关你事,你不要多问。把照片还给我。”
“我认出来了,上面其中一人是青龙大佬的父亲。你去泰国是不是跟青龙大佬有关?是去找这张照片?还是去找照片上的人?小马哥怎么死的?你和秦皓为什么会受伤?你还想做什么……”
“我说了不关你事。”夏六一猛地站了起来,烦躁地打断了他连珠炮一般的质问。
何初三突然扯下左手的戒指狠狠砸向了夏六一!戒指擦过夏六一的脸颊,砸到了身后的窗户玻璃上,发出“叮!”一声清响,钻石的光芒消失在了房间的黑暗中。
“我是你先生!你所有的事都关我事!”他吼道,压抑了多日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开来!“你还要瞒我多少事?!你是不是要死在我面前你才甘心?!”
“你发什么疯?!”夏六一道。他从未见过何初三如此发狂失态的模样,并且觉得何初三这场突如其来的火气简直是莫名其妙。
“发疯的是你!”何初三怒道,“你的戒指呢?我到泰国的第一天就想问了,你的戒指呢?!”
夏六一呆在原地,哑口无言。
——他挂在胸前的戒指,在那场狼狈不堪的逃亡中,不知何时掉落,湮没在了茫茫林海中。
他无言以对,长久地沉默着。而何初三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失望的轻笑。
“和我一起好好地生活,对你来说真的很难!”
他转身开门。夏六一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向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身体重叠的重量将已经被拉开的门锁又撞了回去。
“你听我解释!阿三!”夏六一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冲击着他的耳膜突突作响。何初三被他压在门上,并没有任何挣扎,但他觉得对方仿佛随时能从他指间消失。
何初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尖锐的目光洞穿他无处遁形的灵魂。他沉默地等待夏六一的“解释”。
然而夏六一不能解释——他去泰国是为了复仇,小马死于国际刑警的追/捕和玉观音的背叛,照片上的人害死了青龙父子,他还要继续调查,他还要与危险的人物假意奉承来往,还要杀人,还要豁出性命去历险——何初三一定会担忧,一定会阻止他,更重要的是这样也会将知情的何初三暴露在危险当中。
他迎着何初三的目光,艰难地开了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戒指在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我去泰国是因为小马得罪了泰国当地的一个大佬,就是照片上那个泰国人,曾是青龙父亲的故交。小马被扣在了泰国,我带着秦皓去救他……”
他详细地向何初三叙述当时“发生”的一切,这些话他打过无数次腹稿,连拯救小马的过程中每一个惊险的细节都在他脑海中栩栩如生。何初三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了所有的话。
“……我带着那张照片是为了跟对方套个交情,”夏六一最后道,“就是这样而已,你明白了吗?”
何初三垂下了眼去。昏暗中他看不清何初三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你去泰国跟青龙没有关系?”何初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没有任何关系,是你想多了。”
何初三又发出了一声轻笑。
“真的是我想多了。我想在你心里就算我比不过他,也至少占据了一半的份量,是我想多了。我用尽全力了,但我改变不了你们的过去,从他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输了。我不怪你还爱他,但我不能接受我的先生对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谎,我也不想再跟别人分享你的感情。”
他从衣兜里摸出那张照片塞进夏六一手里,随即推开了他,向边上退了一步,“这个家是我的,该离开的人不是我。”
夏六一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面上淡漠的神情。他几乎听不懂何初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究竟发什么疯?”他想抓住何初三,但何初三飞快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把外面的保镖全部带走,我和他们的大佬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三!”夏六一心惊而焦急地唤道。
“夏六一,”何初三平静地唤道,“你说这件事跟青龙没有任何关系,但在年三十那天晚上,你做噩梦的那天晚上,你抱着我叫了一晚的‘阿大’,你一直在求他‘回来’,说‘我要杀了他们,为你报仇’。”
“……”血色从夏六一脸上褪去,心跳在他耳侧响如惊雷,他在那一声一声的轰鸣中听见了何初三最后一句话。
“你走吧。”
……
清晨时分,电话在床头响起。崔东东从软玉温香中被吵醒,嫌烦地将脑袋朝下一拱,一脸埋进小萝的胸。
“接电话。”小萝迷迷糊糊地推了她一把。
“你接。”崔东东沉浸在又大又热又软的美妙触感中。
“在你那边啊。”小萝又推了她一把。
“啊啊啊,烦死了,”崔东东皱巴着脸翻过身,艰难万分地挪动着手臂和腰,终于摸摸索索地够到了床头柜上的大哥大,捞过来就开骂,“谁他妈的大清早找死吵老娘睡觉?!”
那头说了几句,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什么?大佬昨天回来了?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她挂了电话,粗鲁地推了推小萝,“大佬回来了,我要去公司。快点起来给我做个早饭。”
“我要睡觉,自己去外面吃。”小萝转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喂?哪有你这样做人老婆的?”崔东东又推了她一把。
“谁是你老婆,你爱娶谁娶谁。”小萝的声音瓮瓮地从被子底下传出来。
崔东东又推了她一把,愤愤不平地下了床,一边开柜子翻衣服一边骂,“妈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你是大姐大还是我是大姐大?老娘休了你信不信?”
“吵死了,快点走啊你。”
“……”
……
崔东东在车上气鼓气涨地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两个菠萝包,恨不能一口一个将小萝的胸嚼掉。吃饱喝足,她心情好了一些,神采奕奕地进了公司,要去欢迎她那九死一生而归、令她担忧挂怀了多日的大佬。然而走到总裁室门前,守在门外的阿南、阿毛跟她使了个眼色,谨慎地将她拉到一边,先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什么?赶出来了?”崔东东惊叫道,被阿南赶紧捂住嘴。
“那他昨晚在哪儿睡的?”崔东东降低音量,小声问。
阿毛惆怅地指了指办公室里面,“在里面待了一晚上,一直没睡。”
“大佬一定很伤心,”阿南忧心地说,“我们都很担心他出事。大姐大,你安慰安慰他吧,我们都不敢进去,全靠你了。”
“啧啧啧,风水轮流转,大佬也有今天,”大姐大感慨说,“以前成天让人家滚,现在自己爽翻天了吧。”
“……”“……”大姐大你这个幸灾乐祸的态度进去会被大佬追着砍的。
崔东东一人头上拍了一巴掌,打掉了他们担忧的目光,小声道,“看什么看?大姐大知道分寸!事关大佬威严,这事不准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你们俩都要被大佬……”她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阿南、阿毛忙不迭小鸡啄米式点头。
恐吓逗弄了一番保镖,崔东东整理整理仪容,端出一副严肃正经、对昨夜八卦一无所知的神情,敲了敲总裁室的门,然后大方走了进去。
里头并没有她预想中那样一片狼藉、满地混乱的场景,夏六一靠坐在老板椅上,正把玩着桌上那张众兄弟的合照。
察觉到她进来,他头也没抬地道,“来了?坐吧。”
“昨天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崔东东回身关了门道,“吃早饭没?给你带了两个菠萝包。”
她将一杯外带的咖啡和菠萝包摆上桌面,顺便偷偷端详了大佬一番。只见大佬异常地平静,除了下巴上微生的胡茬和一夜未睡导致的略微憔悴的面色,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夏六一拿过咖啡和面包,若无其事地吃喝了起来,瞧着没有丝毫食欲不振的模样——崔东东心中却是一悚:以前每一次大佬跟大嫂吵架,大佬都是又怒又跳,又颓又丧,这次居然这么平静?这肯定是伤大了啊!小三子究竟说了什么话?还吃了熊心豹子胆将大佬赶出家门?真是不怕菊花万人捅啊!
思及此,她又十分悚然地想去了另外一个方向:话说回来,小三子把大佬吃得这么死死的,真的是下面那个?难道说他……
“你在乱想些什么?”夏六一咽下一口面包,道,“把你那一脸八卦收回去。”
“咳。”崔东东忙不迭重新整理了一番表情。
“他俩跟你说了?”夏六一示意门外。
“没没没……咳,他们只是关心你,怕你出事。”
“我能有什么事?”夏六一道,“吵了几句而已,难道我还能拿把刀去剁了他?”
虽然他神色如常,语气平静。但崔东东却从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和“拿刀剁他”这个稍微有一点点冲动的提议上面察觉到了他的极度心伤与失落。她走到老板椅前,一屁股坐上扶手,揽着夏六一的脖子,把他脑袋拉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好啦,别太伤心了。小三子不管说了什么难听话,都是出于关心你。你没见过他之前在这间办公室里朝我撒泼的狠样,我看他是爱你爱得发了疯。你给他点时间静一静,他会想通的。”
夏六一在她胳膊弯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对他坦白一切,他是想不通的。但我不能对他坦白,那不仅会阻碍我的计划,也会让他陷入危险。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两全的办法。”
他顿了一顿,神色黯淡地叹息道,“分开一阵也好,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他太辛苦了。我理解他,我心疼他,但我没有办法停下来。”
他眼中染上一丝悲戚的痛意,抬头看向崔东东,“他们害死了青龙和小满,我没有办法停下来,你明白吗?”
“我明白,”崔东东的眼睛里也带了痛意,她将夏六一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我明白。”
夏六一在她肩上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先前镇定的神色。拍了拍崔东东的手臂表示多谢,他直起身道,“说正事吧。秦皓和医生还在泰国,你派人过去将他们接回来。小马走了,他的位置……我想让秦皓代替。”
“他刚入帮不久就做‘红棍’?我担心弟兄们有话说。”
“秦皓管场子的能力和他的身手大家都清楚,况且他在泰国为我挡了一枪,拼死护我出山,于情于理都该他上位。不用给他像小马那么大的实权,只给他个‘红棍’的名分,将小马以前的事务分成三份,秦皓一份,乌鸡和虎头各分一份。”
“乌鸡”和“虎头”都是帮会里这两年新起的小辈,是夏六一和崔东东着力培养的社团中层干部。他这样的分权虽然偏心于新来的秦皓,但也算合情合理,况且自从夏六一担任龙头,骁骑堂内不再论资排辈,向来凭的是谁有能耐谁话事,以秦皓的能力,就算其他弟兄们一开始对这样的安排有所微词,在秦皓接手管理、令大家拿到切实的利益后也应该足以服众,所以崔东东没有再作反对。
“你在泰国的时候让我密切监视元叔,现在拿他怎么办?”她问。
“他现在在哪儿?”
“这几天跟几个小老婆在他大屿山的老屋里打麻将。”
“他是大长老,不能消失得不明不白,给他做个‘局’。”
……
两日之后,骁骑堂资历最高、曾经最有监督与话事权、如今在家赋闲养老的“大长老”元叔,受副堂主崔东东的私下孝敬,获赠一张豪华游轮的vip票,凭此在第二天清晨登上了一艘驶往公海的赌船,结果在船上一口气输光了几百万的棺材本,据说在绝望之下投了海,只留下一封自杀遗书和足以证明身份的衣物、证件。
当天深夜时分,捆成粽子的他被从货船集装箱里抬出,被塞进轿车后车厢,运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弃工厂。
……
也就是这一天深夜,何初三在赶走了大佬、没有保镖跟随、得以自由地四处奔波调查两日后,将自己关在家中,仔细梳理了这几天调查所得的信息,然后凭记忆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陆sir?我是何初三,想跟你见面谈谈。”
……
元叔被人从后车厢中抬出,一路拖拽进了工厂。这位在江湖上混迹了一辈子、满以为自己有幸全身而退安享晚年的大长老,至今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何人、为何被绑架,犹在一边挣扎一边从被堵住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呻吟叫骂。
他被扔在了厂房中央的空地中,拖拽他的几个马仔迅速地离去。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他惊恐地转着脑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暗无天日,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他明白那是什么气味,这让他筛糠一般地颤抖了起:见过了那么多生生死死,这一日,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场中“噔!”一声重响,一道刺目的光芒直射到他的脸上。他不堪地别过头去,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眯缝着眼睛努力去看,看到了停在他面前的夏六一和崔东东。他惊讶地瞪大眼,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
夏六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蹲下腰去,扯掉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夏六一暗哑的声音里压抑了许多深重的情绪,看似平静地道,“你年纪大了,给自己留点脸面,不要逼我动手,自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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