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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诶——谢就不必。”项桓忽然话锋一转,顺口问,“你可知这条溪的源头是什么地方吗?”
“水源?”农妇略一沉吟,抬手给他们指,“顺着这儿往上走半个时辰就是了。那边离恩阳镇外的山脉很近,前几年闹过山贼,这段时间打仗反倒太平了,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
行至溪流的上游,人迹渐渐罕至,各色草木却发了疯似的参天蔽日。
在她说到山贼时,项桓和宛遥都莫名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随着越靠近溪流的源头,那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等足下踩到一块破旧的皮革,项桓才隐约意识到什么,他蹲下身把东西从泥土中挖出来。
宛遥微微垂首,看清那是半张鞍子,她不明所以:“……马鞍?”
“是虎豹骑的马鞍。”他指着上面的纹饰,忽然自语,“这里怎么会有虎豹骑的马具?”
顺着方才的位置再往前挖,很快他摸得一个无比亲切的水囊。
“我的水囊?”项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难道是,我们当初待过的那个白石坡吗?”
数年前为了攒军功,他们一行人曾非常乌龙的聚在某个不起眼的打砸抢贼窝里。女孩无辜受累,少年急于求成,后来又经历叛军围剿,古墓探险,乱七八糟的事如今想来已模糊成一片。
“什么?”宛遥起身四顾,忽然喃喃道,“恩阳,恩阳镇……”
她可不就是在恩阳镇外救下的淮生,然后被她一路诱拐到白石寨的么?
兴许是走到了寨子的背后,景致算不上眼熟,项桓能认出来纯粹是靠这支离破碎的马具残骸,毕竟那会儿自己可是豁了命不要,单刀赴会地折返回来杀温仰抢人头,还把心爱的战马折在此处,记忆想不深刻都难。
但他们两人故地重游的心思没有,满腹的疑惑倒是一大堆。
这地方大约鲜少来人,杂草都长出了几尺高,项桓同剩下的一名亲兵在前面开道,沿途摧花折草,动作极为野蛮。
宛遥跟在后面,却觉得周围的景色好似在何处见过,旧时的片段零零碎碎的冒了出来,便想让他们等一等,“你慢点,我好像发现……”
她话没说完,却听得亲兵忽的一声厉喝:“什么人?!”
同行的男子们都太为高大,对宛遥的身形而言,要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委实是件困难的事,她只能从窸窸窣窣的动静里勉强推断,那茂密高大的杂草中应该藏了一个鬼祟的人,听嗓音是个男的,而项桓一行的出现明显让他很是惊慌。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听声音多半要跑路。
可惜能在项桓眼前逃掉人实在屈指可数。
这男子十分矮小,应该只比宛遥高上一两寸,等她视线通明时,对方已经让亲兵老老实实地摁在了地上用力摩擦。
项桓一脚踩到他面前的木桩上,小臂搭在膝头,冷眼俯视,“我们什么都还没干,倒是你,跑什么跑?”
“我……我……”
短腿男蜷缩在地上吞吞吐吐,也许是手感上觉出异样,亲兵躬身在此人怀中一探,居然摸出一把金银玉珠的首饰。
“将军,你看。”
仅仅只瞧成色,项桓便知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他眸中一凛,神情间的戒备之色尽显,语气骤然凝重:“打哪儿来的,说!”
亲兵拎着他后颈,提溜死鱼似的一把将人拽起,使他与项桓面对面。
听到对方叫这位年轻人“将军”时,短腿男就已经感到不妙,此刻甫一照面,被那双深如浓墨的眼睛一望,更是抖如筛糠。
“我……我……”
看样子他大概是不会说话了,项桓挽起袖子揪住对方的衣襟,作势想使用暴力。
“诶慢着——”
宛遥开口的刹那,少年的拳头堪堪停在短腿男的额间,甚至掀起一小股劲风。
后者咽了口唾沫,汗水顷刻便落了下来。
她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皱眉轻声薄责道:“别那么快就动粗,你不能多问两句吗?”
宛遥看了看那短腿男,对项桓说,“让我试试。”
亲兵眼睁睁的瞧见自家将军不过嘴角的筋肉微微动了一下,只朝身边的姑娘看去一眼,竟无比顺从地松开了手——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
像宛遥这样的女孩子,大部分人在她面前都会减少一半的戒心。
短腿男还瑟缩在地上,然而情绪明显稳定多了。
她随手在珠宝首饰里一翻,问道:“方才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些东西,是你偷来的吗?”
后者急忙道:“不是的,不是……”
项桓在旁不耐烦的插话:“若有半句假话,我剁了你的手喂狗。”
宛遥深谙□□脸之道,当即点点头:“他真做得出来,我劝你还是如实交代。”
在这般半哄半逼之下,短腿男可算是老实了,蔫头耷脑地回答:“这些金银,是小人在前面那个墓穴里捡到的……”
项桓:“墓穴?”
他颔首说是,“往上头走不远,就有个墓。小人原本是附近的樵夫,不久前上山砍柴,偶然发现了一条密道,起初还以为是山洞,走进去才知道是条墓道。小人胆子小,一时不敢深入,等今天壮了一回胆,方往里探了探。”讲到此处,短腿男露出个隐含深意的微笑,“军爷,那棺材瞧着虽寒碜,却是个大墓,里头还有不少呢,您可以……”
他尚未讲完,便让项桓一个眼神给瞪得闭了嘴。
不过提到墓,他确实记得白石寨的密道之下连通着一处墓穴,只是当年他们急着躲追兵,未曾仔细观察过。
他二人交涉之时,宛遥正在那堆饰品中一件一件的挑拣,脸色却逐渐难看。
“项桓。”她皱起眉,指间握着一支金灿灿的发簪,隐晦地提醒,“这些首饰不简单。”
项桓与她默契的一对视,沉默片刻之后,二话不说地转身,吩咐亲兵,“走,去看看。”
末了又对准短腿男的臀部轻轻一踹,补充,“把他也一块儿带上。”
后者踉踉跄跄地被“连根拔起”,哀怨地在内心腹诽:方才装什么清高瞪自己,这不还是要去的么?
*
墓道入口的所在被重重叠叠的杂草遮挡,乍一看毫不显眼,连宛遥都没认出来,这地方居然是当初他们亲手砸开的门洞。
到底是两年多过去了,坟头草都长出数尺之高,还隐隐有要开花的迹象。
“军爷,就是此处。”
夹道依旧逼仄阴暗,深深地通向下面,站在门外,一股湿冷的空气从里面吹出来,有种苔藓与发霉之物混杂的酸腐味。
短腿男身上带着备用的火把,项桓就着火折子点燃了,在前引路。
和多年前一样。
神秘的墓道幽深而冗长,像是没有尽头。
宛遥刚迈进去,足下便“啪嗒”一声,溅起了水花,她提着裙摆垂眸,若有所思地自语:“水?”
放眼一望,火光照出的地面微波荡漾,竟浮着一层积水。
想来是洞口暴露,导致雨水渗入腐蚀了石壁,否则不会有这么重的湿气。
“这地方可真够深的,墓主人生前想来十分富有,”亲兵押着短腿男断后,将宛遥安全的护在中间,“……属下听说但凡庞大的墓穴总会暗藏机关,将军可要当心。”
“不妨事,这里没有。”他语气笃定。
沿着甬道走了半柱香,很快便抵达了进入墓室的石门前,门早就是打开的,借着项桓手中的火把,宛遥发现这里面的聚集的水更多,鞋子一划,还能拨出涟漪来。
“还玩。”少年侧头责备地看着她,“一会儿鞋该湿了。”
亲兵站在后面,十分不能理解自家将军竟能做出带女孩子进古墓这种一旦出口必会挨耳光的事。
他想,如准将军夫人这般的弱女子,八成过一阵便该一跺脚哭着跑出去了吧?
宛遥将绣鞋从水洼中抬起,若无其事地说道:“已经湿了。”
项桓只好无奈地抿抿唇,“我等下来背你。”
亲兵:“……”
他手里还捏着一把金银首饰不得空,左右一环顾,棺材盖正好打开,于是决定先将东西物归原主。
亲兵手里还摁着那短腿男,见状啧啧叹道:“你盗了墓还敢任凭棺盖这么敞着,真是不怕它诈尸啊?”
对方颇为委屈:“我就是怕才不敢去碰的……”
棺椁是木质,底下铸了一圈坚硬的石框,外表还涂了药酒,以防水土和虫蚁的侵蚀。
但不论怎么看,这墓穴从构造到用料,都粗糙简陋得像是闹着玩,难以想象墓主人的身边会有这样富足的陪葬。
项桓这样的人,年少便在战场上开了杀戒,向来百无禁忌,无所畏惧。
他行至棺盖之外,大喇喇地举着火把往里面一照。
昏暗跳动的光芒下,是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骷髅,空洞的双目平视前方,他往骨骸所穿的衣着上一瞥,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是具女尸。”
骷髅头的两侧明显空了出来,项桓抓着一把钗环正要放进去,不远处听到他的亲兵狐疑出声:“这墙边还长了蘑菇……”
他喃喃自语着,忽然举目一扫,立时惊呆,“怎么有这么多的蘑菇!”





我家少年郎 104.第百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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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遥拉开抽屉将干净的压舌板取出,尽量温和道:“小妹妹,我给你瞧瞧咽喉, 啊——先张嘴。”
她木条才压住舌头, 门外忽蹦进来几个人, 也不细看,张口便唤道:
“宛遥!”
被来者的嗓音一怔, 宛遥的手不自觉松开, 随即眼睛像是添油的灯盏,瞬间明亮,转头循声望去。
少年踩着阳光往里走, 笔直如松的身形在光影间流转, 似乎还带着几分演武场上未及消散的狂傲。
“项桓。”她在口中自语似的轻唤,想都没想,起身就朝外跑。
旁边的陈大夫后知后觉回神, 看着还叼着木条的病人, 急得直扯嗓子:“宛遥, 人还没治完呢, 你走什么!”
他那颗学医的好苗子总算回头了,脚下却没停,好似很高兴, “陈先生你帮我接下手, 我一会儿回来!”
“诶——”
陈大夫咬咬牙, 为他夭折的“后继有人”感慨万分,“这些年轻人,都什么性子!”
几个学徒围上去帮忙了,宛遥走过去时,项桓正在打量四周,把陈大夫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她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项桓抱怀却看着前方,口没遮拦道:“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在啊。”
宛遥颦眉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陈先生毕竟是长辈,不要这么说话。”
项桓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发现他今日穿的是骑装,满身风尘,想必是才去哪儿野了。宛遥看见后面跟着的余飞和宇文钧,目光移过去,轻轻行了个礼。
宇文钧颔首抱拳。
余大头倒是没留意,指着周围转圈:“你家医馆还真大啊——”
宛遥笑说:“医馆是我姑母的。你们呢?忙完了路过来喝茶的吗?”最后一句是望着项桓说的。
“刚刚在西郊狩猎受了点轻伤,”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尖,“找你拿点药……有治跌打损伤的么?”
她愣了愣,“又伤了?”
“什么叫又。”项桓眉峰微皱,不知是不是因为宛遥的语气,话到嘴边他莫名不愿承认,拉过余飞来挡刀,“伤的又不是我,是他。”
“喂……”虽然是事实,但对于这种死要面子拿兄弟顶包的行为,他还是很不齿的,“明明你们俩之前也喊疼的。”
项桓歪头不屑地轻笑:“我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宇文钧自知不便让姑娘家给他医治,当即施礼道:“在下也无大碍。”
“你们!……”余大头瞬间觉得无坚不摧的兄弟情其实薄如纸片。
“不要紧,你别担心,我治外伤很有一手的。”宛遥笑了笑,示意他上前坐。
战场中下来的人,身形异常剽悍,但无一例外带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新旧伤。余大头是刀手,胳膊与臂膀的肌肉虬结,宛遥摸到他皮肤下明显的条状硬块,知道是拉伤。
“不曾损到筋骨,想必是你动手时太用力,又未活动开。”她拿出干净巾布浸透热水轻轻敷抹,“最近几日切记别提重物,要多休息,多搓揉……我再拿点活血消肿的药膏来,你们稍等。”
她给余飞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冲众人略一颔首,先去了里屋。
很快有跑堂的端上一壶清凉解渴的茶水。
余飞隔着热巾子揉胳膊,自觉舒服许多,望向宛遥的背影拿手肘捅了捅项桓:“你妹子这手艺挺熟练啊,少见有姑娘家学医的。”
他在喝茶,先漫不经心地解释:“她不是我妹妹。”随即才捡了颗枸杞扔进嘴里嚼,笑道:“要说,这医术还不是在我身上练手练的,得多亏了我。”
对面的宇文钧闻言,端着茶碗略有所思地一顿,抬眸看了看他,忽然含笑着低头饮茶。
余飞对此无所察觉,涎皮赖脸地笑得像朵花:“诶……那我这回的诊费和药钱,是不是就不用付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话音刚落,对面一颗干枸杞就砸了过来。
“做梦呢你!”他骂道,“回头补上。”
想不到有熟人开店也免不了被宰,余飞悻悻地摸了摸额头,捡起落在手边的枸杞也送进嘴里嚼。
药堂中自带一股苦味,学徒和药童足下生风,忙前忙后地跑。
项桓正拿起茶碗要喝,冷不防从交错的身影间看见了坐在另一侧的两个人。
对方同他们一样相坐饮茶,闲适得根本不像是来看病的。
尽管惊鸿一瞥,他还是瞬间认出来了。
是不前久跟踪宛遥的宵小。
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当日矮墙下,隔着半条街他已经清清楚楚的警告过了,看来是没有把他那一指当回事。
余大头说了半天话无人搭理,发现他眼神不对,伸手过去晃。
“喂——你看什么呢?”他顺着视线望,见得两个生面孔,不明所以,“那俩什么人啊?”
“死人。”
项桓冷声说完,一口饮尽了水,砰得将碗放回桌上,几乎是在同时,他起身几步上前,一掌掀了桌子朝对方砸去。
轰然一阵巨响,不甚结实的长桌在那两人身上分崩离析,茶碗与茶壶一块儿携手夭折,碎得满地皆是。
事发得太突然,这二人明显被砸蒙了,好半天回过神才想起来要还手,拳头才往上举,迎面就结结实实了挨了一记暴打。
项桓就地取材,半点不浪费的把桌脚拎在手,乱棍般往上招呼,打得对方直抱头鼠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自我认怂地喊冤:
“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还有没有王法啦!”
他目光狠厉,冷笑道:“就你们这种杂碎也配跟我谈王法?”
毫无征兆的打斗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医馆内顷刻间乱成一团,带病的人们骤然灵活,纷纷如临大敌地往安全之处躲避,不多时便贴着墙站了一圈。
宇文钧四顾片刻,在项桓抡棍子前拦住他,示意道:“诶——别让宛姑娘为难。”
他动作下意识的顿住,旋即把两人提起扔出门外,掂了掂那根桌腿,似乎有点嫌弃,索性扔了,挥拳直接猛揍。
医馆内的看客们见战火转移,立马跃跃欲试不怕死地凑到门边看热闹,陈大夫拍着大腿招呼:“大家先别乱,别乱!”
“老太太您不要跑了……”
“当心点!地上还有水呢!哎!”
宛遥怀抱草药打起帘子出来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外面竟能天翻地覆到如此程度!
她急忙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地上被揍得满地滚的两个人,不由深吸了口气,脑中立时空了一空,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项桓!别打了!”
宛遥刚要上去阻止,余飞却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种粗暴的场合啊,姑娘家还是不参与的好。”
他一副很懂的口气:“男人为你打架的时候,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
宛遥挣不开他,朝惨不忍睹的战况看了一眼,急得要跳脚:“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
“你放心,他有经验。”余飞正色,“最多废条腿。”
“……”
那二人一直处在被打的下风,终于火冒三丈,摊出一柄杀手锏来:“你竟敢对我们动手!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如他所想,项桓果不其然地停了片刻,后者自鸣得意,正准备自报家门,迎头又一拳砸下。
“我没兴趣知道。”
路面上兵荒马乱,等他揍够了才活动手腕起身,抬脚狠狠踹在对方臀部,把他们踢了出去。
“滚。再敢来这附近转悠,挖了你们的狗眼!”
眼见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高矮兄弟立马识相地搀扶而起,跌跌撞撞地跑走,等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开始放狠话:“你等着!”
“有种别跑!”
看他们尚能如此活蹦乱跳,宛遥心知没残废,正松了口气,头顶上一道黑影落下。
项桓逆着光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跟我进来。”
医馆站了几圈瞧热闹的人,陈大夫只见得这帮罪魁祸首的臭小子们大步流星往里走,还不等他兴师问罪,对方就反客为主的进了里屋,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
婢女重新奉上一壶煮好的新茶,规规矩矩的站在宛遥身后。
项桓喝了一碗润喉,余飞还在揉他那条不幸受伤的胳膊,宇文钧倒是好教养,目光只盯着面前的茶杯。
三座大山,沉重无比,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宛遥坐在对面心虚地揪紧衣摆。
“那两个人跟踪你不是一天两天了。”项桓抬手搭在帽椅上,开门见山,“你不去报官,也没告诉你爹?”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事……”她瞅着另外两人,讪讪地咬住唇,想打太极,“可能,说来话长……”
项桓不耐烦:“那你就长话短说!”
看出他神色冷凝得厉害,宛遥只好闭目深吸了口气,旋即一气呵成:“他们其实是……当朝梁司空的大公子,梁华派来的人,说是保护我安危的。”
她迟疑片刻,抬眸为难道:“梁公子前不久到我家提亲了……”
项桓闻言怔了一怔,不自觉将胳膊从椅子上缓缓放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宇文钧年纪较长,倒是通晓朝中之事:“梁司空是先帝老臣,亦为辅政大臣之一,乃是士族领袖,其公子我也有幸见过几面,是个仪表堂堂的儒雅文人。”
宛遥点点头:“嗯,我爹娘对他也很满意。”宛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吏的家世,能嫁到司空府算是极大的高攀。
“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回家途中被几个闹事的地痞纠缠,他出面替我摆平,又说是担心我的安全,便特地安排两个人保护我……”她无奈,“所以从那之后,但凡我出门,他们就会一直跟着。”
余飞怀疑地眯起了眼:“这手段听着耳熟得很啊,那小子不会是自导自演,故意来一出英雄救美的吧?”
“我也把这个想法告诉过我爹。”宛遥意味不明地歪头苦笑,“不过他貌似挺喜欢梁公子的,总说是我多心。”
项桓在旁忽然颦眉问:“别管你爹娘喜不喜欢,你只说你自己,究竟想不想嫁给他?”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两回,垂首轻声说:“我不太想……”
项桓对她这答复似乎不满意,加重语气:“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宛遥只好道:“……不想。”
他听完若有所思般的点头,牙齿轻轻磨了磨,“行。”
“我帮你摆平。”
正是在此时,医馆外好容易平息的骚动再度沸腾,隔着门,帮工的伙计颤巍巍的唤她:“宛姑娘,好像是梁、梁公子来了。”
宛遥在项桓说完那句话时便预感不妙,这会儿他直接眉峰一扬,似笑非笑:“来得正好。”
宛遥无奈且心疼地摇摇头,想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到底还是犹豫住了,只拿出条干净的帕子。
“暂时用着这个吧。”
她在他瘦小的肩膀轻按了下,方才暗叹起身。
等回到桌边,项桓已经喝完了一壶酒,盛满酒水的海碗停在唇角,抬眸看着她坐下,“你管那么多干甚么?
“我瞧他也不像是那女掌柜的孩子,必然是哪儿捡的买的,图个便宜,养也养不长久。”
说话时老板娘从内厨小碎步跑出,陪着笑脸摁住那男孩的头,给诸位食客赔礼致歉,又再给端来新的好酒才总算把一场争议摆平了下去,只是四下里仍有窃窃的私语声。
梁华是个热衷于听奇闻异事的人,闻言身子往前倾,“宛姑娘知道这种病吗?”
宛遥并不记仇,听他有此一问,也就如实回答:“《素问》中有记载,‘胎病’是在娘胎里染上的病。因为母体在孕育期间曾受过严重的惊吓或是吃了忌讳的食水,导致气上而不下,精随气逆,最后影响胎儿。
“这般的孩子,生下来外貌大多异于常人,又先天不足,许多人家视为不祥,要么早早夭折,要么一落地便让稳婆溺死在尿盆中……所以很难有长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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