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体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藤萝为枝
残肢快磨破了吧。
他喘着气,望着山顶的方向,一言不发继续。
第五个赛点,他拿过丝带,随意绕在自己胳膊上。
志愿者看他汗水打湿了衣服:“喝点水吧同学,别急。”
他没应,朝着山顶跑。
安了假肢的人,可以打球、可以跑步、可以拳击。可是当他痛得快站不稳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残缺永远是残缺。
这条路很孤独,没有同伴,没有任何人见证的孤独。只有山风不时拂过他的鬓角,汗水往下淌,和别人的累不同,他更多的是痛。
可是裴川心想,他命和身体虽然低贱,心意却并不低贱。
离最后一个赛点只有一百米的时候,他看见了她。
贝瑶坐在志愿者桌子前,肩上带了志愿者徽章,穿着六中的校服。她的身边,还有几个其他学校的男生女生志愿者。
终点有不少人,都在翘首以盼,她低眸认真在倒水冲兑葡萄糖,其余人上前给跑完全程的同学递水。
贝瑶一抬眸,就看见了裴川。
五十米外,他的步子很缓慢,就像小时候唱的童谣,蜗牛总是一点点负重往上爬。
他不是蜗牛,却以斧足在艰难跑步。
其实那时候他步子已经不太正常了。
蹒跚可怖,唯一支撑的是毅力,他的身边,跑上终点的,没一个有他那样吃力。他胳膊上全是汗水,像从水中捞上来的人。
连志愿者终点处的吴茉都睁大了眼睛,什、什么?裴川怎么会这么累?
最后二十米。他跑不动了,只能咬牙一步步走。
朝着她走过去。
裴川其实并不求什么,她递一杯水就好。可是他似乎,连这点距离都跨越不过去了。
师甜一转头,贝瑶正猫腰从人工拉起来的防护线钻过去,师甜吓到了:“贝瑶!你做什么!别过去!”
贝瑶钻到了跑道上,她没有回答师甜的话。
十九米、十八米……
她朝着裴川跑过去。
志愿者越界跑进跑道,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师甜更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听话乖巧的贝瑶。
她长发披在肩上,微卷的发尾被风吹起。循着跑道跑过去,两米、一米,她像是一只飘落的蝴蝶,轻盈、带着夏天的香气。
她伸出双臂,接住少年下一刻险些倒下的身躯。
这是十二年来他们第一次拥抱。
少女纤细柔软的胳膊抱住少年劲瘦的腰,她发间很香,像栀子,又像是丁香,他双.腿剧痛,嘴唇干裂,拥住她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掌心下那截腰肢很软,和他自己的不同,软得不像话,那么细,显得孱弱又可怜。他第一次触摸女孩子的身体。
少年掌心滚烫,他一言不发,全身湿透。
“裴川。”贝瑶既心疼又气,“你参加这个做什么呀!”
他靠在少女怀里,嗓音哑得不像话:“喜欢。”因为好喜欢你啊。
贝瑶却以为他说喜欢这项运动,她气死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疼死你活该!”
他竟是不反驳,也不生气,低沉着嗓音道:“嗯。”
他微闭上眼,十月山风清凉。
山道上只有他和贝瑶,还要十七米才是终点,她的身后,无数人翘首以望。
她钻过防护线,给了他这辈子第一个拥抱。
少女怀里是香、是软、是缠.绵,是他这辈子再忘不掉的芬芳。
魔鬼的体温 39.贝同学
贝瑶吃力地扶着他, 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扶你过去,别担心, 每个跑完步的人都会脱力的。”
跑完长跑不能立即坐下, 最好再走一走。她并不能体会裴川这样到底会有多痛,于是问道:“你要坐一下吗?”
裴川咬牙站起来:“走。”
他们一同走到终点, 终点处竖了彩旗, 经山风一吹,有种迎接锦绣的感觉。
所有人都能看出裴川状态不对,他面色白得像纸, 黑色运动裤下长腿走路的姿势都不对,无数探究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要论起来,贝瑶显然是更有名的,贝瑶早上在这里当志愿者开始, 就有许多人认出她是上次啦啦队跳舞的姑娘, 六中鼎鼎有名的校花。然而裴川虽然三中高二有名, 此前却没有到几所学校周知的地步。
然而贝瑶出格地穿过防护线去扶他, 比起扶,那更像一个拥抱。学生们大多数十六七岁的年纪,对于这样的八卦探究比马拉松排名还兴奋。
有人悄悄道:“那个男生谁啊?贝瑶去扶他?”
“不认识啊, 没见过。但是虚弱成那样……啧, 贝瑶眼光真不怎么样。”
细细碎碎的谈论声入耳,裴川全身的汗被风一吹, 身上有些凉。原来他竭尽全力, 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不过如此。
裴川觉得有些可笑。
呐,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除了给她带来麻烦,他想证明的东西极其低廉。
他手臂支撑桌子勉强站立,额发上的汗水大颗往下淌,衬衫早已湿透,贝瑶打算兑好温水过来喂他。
师甜有些尴尬,悄悄拉过贝瑶:“你去扶他过来做什么呀,那现在成绩还作数不?”
裴川这个成绩,其实是入围了前五十的奖金名单,整个途中他没有喝一口水,没耽误一点时间。
贝瑶说:“他跑完了全程,为什么不作数?”她柔和清亮的眼神第一次带上几分固执,让师甜一时哑口无言。贝瑶匆忙倒好水加上葡萄糖走过去。
裴川看她一眼,她身上被自己弄脏了。男人的汗水,淌在女人身上,不该是因为他的狼狈。
他用手掌抵住她的纸杯,抿了抿发白的唇。
他没接受她的水。
贝瑶不明白,可他明白。
如果作为志愿者,有人体力不支去搀扶是因为心地善良,可是赛后再喂水,就会让人想入非非。
因为残肢的痛,他手指有些抖,自己去拎水壶。
吴茉见状,连忙上前帮他倒水。
裴川忍着剧痛,并没有抬眸看帮他倒水的是谁,只要不是她就好。没有他的一年,贝瑶活得轻松又快乐,他至今记得尚梦娴的刻意接近带来的后果。
吴茉心中欢喜,她虽然不明白裴川为什么看上去很不舒服,也被贝瑶的大胆吓到了,然而裴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喝贝瑶的水让她欢喜极了。
她殷勤地倒好水递过去,用志愿者的口吻说:“辛苦了,喝点水吧。”
裴川也实在没有倒水的力气了,他伸手去接,却被一只横出来的小手拿走了杯子。
那只手白皙漂亮,刚刚才放在过他的腰上。
裴川抬眸。
贝瑶不说话,她抿着唇,把吴茉的水拿开,自己那杯递过去。
一时间,议论声渐起。吴茉脸色很难看,但她还知道裴川在这里,她打趣一样说:“贝瑶,都是志愿者,你这是做什么?”
贝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什么,但纵然她懵懂,也知道吴茉的不怀好意。
女孩子生来就会多几分敏.感。
见贝瑶不理自己,吴茉说:“贝瑶,你这样人家水都喝不着。也太过分了吧。”她心想,裴川最好看看贝瑶有多不懂事。
贝瑶眸光清透,里面映出裴川的模样,脆脆的声音带上几分委屈,她拿着自己的杯子:“这杯才是加过葡萄糖的。”
他漆黑的眸看着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喉结动了动。
师甜快要看不下去了,她利落地倒了一杯,又随便倒了一堆葡萄糖进去,皮笑肉不笑:“来来同学,喝了喝了。”
裴川垂眸,接过师甜的水喝下去。他轻轻皱眉,师甜……到底是加了多少葡萄糖,甜得他味觉都难受。
这发展让看热闹的摸不着头脑。
最后见裴川喝了会长的水,才勉强觉得,啊一定是志愿者服务周到了。后面有到终点快支撑不住的,依然有人扶了一把,倒是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吴茉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上前说:“我扶你过去休息吧,那边有运动员凳子。”
贝瑶莫名就是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扶。只能抿唇看着他。
裴川看贝瑶一眼,她其实从不任性,这是第一次,被逼到算在发脾气。纵然知道或许她心中所想并不是自己期待那样,可他心中却像是被柔柔吹了口气,软得一塌糊涂。
他格开吴茉的手,没看吴茉一眼,咬牙自己走过去。
短短二十米,他像是又死过一回。
吴茉脸色不好看,其实她也明白,她今天主动示好,就是和贝瑶撕开脸了。贝瑶单纯,可是不是傻瓜。可是撕破脸就撕破脸,她心中反而有种终于如此的暗爽。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裴川心里还记着韩臻的事,周围还有很多同学,他忍住痛:“贝同学。”
“贝同学”回眸,他低声说:“我钱包放在山下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什么样的钱包?”
“黑色的,在卖水的小摊那里,我外套里。”
贝瑶心中懊恼,她现在一回想,也觉得刚刚自己不让他喝吴茉的水好丢人啊。
她小脸微粉,声音细细的,在他耳边轻轻道:“嗯……裴同学,吴茉一点也不好。”第一次背后说人坏话,她耳尖都红了,眸光也羞得漾上浅浅的水色。
他低眸看她。
是啊,吴茉一点也不好。你呢,可以自荐吗?
然而他到底还有理智,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贝同学”说完坏话落荒而逃了。
他强撑着看她去坐下山的车,痛得轻轻哼了一声。裴川打电话给王展:“常青山,让人上来一下。”
王展知道他一向逞强,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很严重的事了。电话那头王展额头青筋暴跳,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啊?
王展走关系,让人马不停蹄上山送裴川下去。
另一边韩臻气喘吁吁跑上来,一看,只有吴茉还坐在那里,没有贝瑶的身影。
少年汗水也湿了一大半衬衫,他跑过去,眼中的光都黯淡了。
吴茉心里一跳,才记起自己还骗了韩臻。
她忙给韩臻倒了杯水,小声道:“她不愿意来,我怎么说都不肯。对不起啊。”
韩臻摇摇头,他轻轻笑道:“没关系,不怪你。她不愿意接受也没事,我……我默默的就好。”
他身影慢慢走远了。
吴茉气得哦!
贝瑶这么放你鸽子你都不生气!还落寞接受了。吴茉第一次觉得快被气得吐血,那个女的不就是有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吗?一个二个都偏帮贝瑶。贝瑶阻止裴川喝水,哪怕再难受,裴川也只是沉默又纵容。
韩臻当众的告白也吹了,自然不会有谣言。
~
秋季马拉松比赛结束了三天,裴川依然只能待在家里调养。
王展看向床上看书的人,少年侧脸清隽,王展认命地道:“都说了多少次不要搞这些剧烈运动,假肢毕竟不是……算了,你忍痛一流。”
他自暴自弃:“今天还是你自己换药?”
裴川这才给了反应:“嗯。”
裴川再怎么也只是个少年,王医生儿子就他这么大,他叹息道:“裴川,还是回家吧。”
裴川说:“你管得好宽,可以滚了。”
“……”王展说,“少年,早点回学校,向老师学会礼貌,老王我都是可以当你爹年龄的人了。你这样不会有小姑娘喜欢知道吗?”
裴川僵了僵,低声道:“本来也就不会有。”
王展和他打趣,无意间戳了人家心窝子,王展挺尴尬的,他咳了两声,自觉滚了。
其实王展大可安慰裴川,但他最后也没有。
他家一个儿子,一个才十岁的女儿,要是让女儿嫁给有残缺的人,当父亲的很难接受。除了身体,他们的心还格外敏.感,很难有人能包容相扶走过一生。
有些东西,一开始不给予希望,才不会落进更深的深渊。
他记得那个叫贝瑶的漂亮优秀小姑娘,似乎还是独生子女,他如果真的喜欢她,那得多艰难苦涩啊。
裴川旷课五天,再去学校的时候腿依然隐隐作痛。
金子阳说:“川哥酷啊,我都不敢你这么干,我要是旷课这么久,我老子铁定打死我。”
其实他们都疑惑,川哥的家人没有接到过老师的电话吗?
郑航说:“川哥你没什么事吧?”
裴川从抽屉里摸出书:“没事。”
金子阳纳罕道:“你被伟哥感染了吗?怎么也开始看书了。”
前排季伟激动地回头:“川哥,你也明白学习的乐……”
裴川皱眉:“闭嘴。”
季伟依旧高兴,他腼腆道:“前天的英语测试,下节课发成绩了,要是及格了我请大家吃饭。”
郑航笑得不行:“哦哦,祝福你啊。”
“谢谢。”
裴川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有时候,他觉得青春似乎又不是那么晦涩难熬,那些在人们眼中坏的、不.良的,也有鲜活有趣的地方。
只是每每想起另一个人,心跳会发疯失控,好苦也好甜。明明他喜欢得天崩地裂,她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独守一隅,不放弃也成了满足。
发完英语卷子——季伟同学差点又哭了,他英语62分!
他珍惜地叠好卷子,郑航笑死了:“对对保管好,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个数了。”
季伟也不在意好友的调笑,他认认真真摸出错题本准备记录。
季伟家有钱,事实上,几个少年中,他家境相当好,但是由于天然呆,没什么朋友,别人也看不出他多有钱。
倾世最近,他们请客的地方就定在了倾世。
金子阳依然带了他的小女朋友,几个人开了个包间,后来他又提议去大厅唱歌。
事实上,倾世五楼大厅很热闹。
光靠有钱学生,这么大的倾世是开不下去的,所以等名气越来越大,倾世反而像是成年人爱去的会所了。
这样一来,学生们去得就少了。
毕竟青春期的时候,虽然向往过成年人的世界,可是也有一份莫名的畏怯阻止着人们的脚步。
裴川腿还痛。他靠在吧台前,让服务生调了一杯酒。
季伟在角落找了张桌子,他努力地和服务员协调,能不能给他弄一盏台灯——五彩灯晃得他眼睛花,看书不方便。
裴川这个人,其实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的。金子阳他们算是他第一次交好些的人,有时候他也会茫然自己如今的世界,可是好学生的圈子大多清高孤傲,他怪癖的性格会是异类。
觥筹交错,不时有人会从五楼再往楼上走,有人会在倾世打球,有人会开房,社会上的人来来往往,裴川半眯着眼,看着一个神色不正常的男人步履匆匆上了楼。
他看一眼就猜到,那人吸了毒,精神状态很差。
裴川没有吭声。
只是金子阳他们过去之前,他点点吧台桌面说:“今晚早点回去。”
郑航也不反对:“好咧,川哥来根烟不?”
裴川接了,倾世的夜晚九点,一群刑警冲进来。
命运像是开了个玩笑,裴浩斌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裴川。少年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长腿微曲。
隔着人群,父子俩对望了一眼。
裴浩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一年的裴川,眉宇冷漠,唇间叼了根烟,袅袅烟雾中,裴川神色也疏离。
周围有人大声唱歌,五彩的灯光交错落下来。
时光似乎一瞬倒退,四岁的小裴川笑着坐在他肩上:“长大要像爸爸那样,当警察,抓坏人。”
裴浩斌心颤地记起,裴川也曾向着光明,努力前行的。
魔鬼的体温 40.开心汤圆
纵然裴浩斌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 可是看着陌生又“学坏”的儿子,他还是几步过去, 脸色难看:“混账!你在做什么?”
场面有一瞬安静, 时光变得冗长起来,本来刑警进来就让倾世热闹的氛围凝滞,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裴浩斌和他手下的刑警, 可是队长直接去了吧台,就让人把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裴川身上。
裴川双指取下唇间的烟,在吧台上摁灭。自从上次裴川假肢被咬坏离开, 裴浩斌依然没能找到他。
裴川太过了解这个人,裴浩斌公私分明,哪怕再想找到他,也只能尽量拜托同僚, 而不是徇私下死命令。裴川给他留了很多“线索”, 以裴浩斌的个人力量, 只会越找越偏, 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依然是这样。
然而裴浩斌也并不会问小区其他少年少女,这个刑警冷硬, 与邻居关系都一般。或者更可能的是, 他也没多希望裴川回家。
毕竟裴川在的时候,家里的空气都是冰冷凝结的, 妨碍到他们一家人和美了吧?
裴川轻慢冷漠的态度激怒了裴浩斌, 他抬手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脆生生的一声响, 音乐声停了下来。裴川没躲,那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麻木。他侧着头:“裴警官,这一巴掌,就当还你一颗廉价的精.子。”
人声鼎沸,裴川声音并不大,只有调酒师听见了这句话。
裴浩斌心一颤,竟是后退了两步。
裴川大拇指擦了擦唇角,他口腔生疼,有细微的血丝外渗。金子阳他们在大厅那头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有季伟坐得最近,季伟被吓到了,走过来小声说:“警察也不能乱打人啊。”
裴浩斌有些后悔,那一巴掌让他自己的手也生疼。然而裴川眼神带着刺,让他脚步钉在原地。
身后有刑警说:“队长,还有公务,赵平还在‘倾世’。”
裴浩斌说:“我……裴川……”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带着人往七楼搜查了。
这件事仿佛只是很小的插曲,音乐声继续。裴川半边脸红肿,他看着满室纸醉金迷,低低笑了声。
他也不就是一颗廉价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体么。
季伟讷讷道:“川哥,你没事吧?”
裴川说:“嗯。”
季伟:“哦。”他不会安慰人,他觉得川哥脸上没了笑,挺难过的。可裴川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季伟说:“那我去学习了?”
“去吧。”
季伟的身影往角落走,他刻苦努力,却不得其法,像是古代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中举的书呆。裴川看着,却没觉得季伟多可悲,毕竟他自己比季伟可悲多了。
他低眸,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
白玉彤出门的时候非常不情愿,她原本没有考上高中,后来曹莉嫁给裴浩斌以后,拖人找关系让她念了一个普通高中,她说:“妈,你知道我怕他,我不想去!”
曹莉斜了她一眼:“你不去难道你.妈我去啊!那小子竟然在c市读书,骗了我们这么久。你裴叔叔这两天晚上都睡不好,他心里不好受,我们总得替他分忧,只有让他更喜欢我们母女,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白玉彤说:“我又没有去过三中。”
“没长嘴巴不会问呀!总之今天给我去看看他,不然让人怎么说我这个后妈。等几天就搬家了,这个关头你别给我拖后腿。”
白玉彤没法,想着豪华的新房子,只能去了三中。
站在三中校园,她撇了撇嘴,这学校可比他们那个好多了。塑胶操场干干净净,他们学校那个都长草了。
那残废竟然在这里念书,想想还挺不可思议的。
她一路问到高二(9)班,三中刚好下课,裴川坐在窗边,白玉彤敲了敲窗户:“喂,你出来一下。”
班上的人都看过去。
白玉彤不耐烦极了:“裴川!”
裴川皱眉,走了出去。
白玉彤心想,丢死个人了,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沾上关系。那么多人在看呢。
白玉彤并不知道裴川在九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在她的认知里,班上的人肯定知道裴川是个残废敬而远之,她从衣兜里摸出八百块钱数了数,就这么递给裴川:“我妈给你的,你可别不识好。”
裴川面无表情看她,少年瞳孔漆黑,不说话时怪渗人的。
白玉彤想起他打死那条带了病毒的大狗,心里发憷,然而这么多人看着,她心里有底气,几张红票子往裴川身上一扔:“快点,我还要回去。”
裴川没接,那些钱掉在地上,四散开来。
白玉彤心疼钱,连忙蹲下来捡。
教室后面,金子阳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裴川转身进了教室,这回白玉彤也不喊了——他不要算了,穷死在外面也不关自己的事,还可以省八百块钱呢!
白玉彤走了,班上有些安静。
有人小声说:“裴川不是挺有钱的吗?刚刚那个女生怎么……”
“嘘,小声点,别给他们听到了。”
裴川一坐下,季伟就转过头,心虚地写作业。他总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触川哥的霉头好。
金子阳心大,问道:“那女的谁啊川哥?竟然给你塞钱。”
郑航拉了一下他,金子阳说:“你拉我做什么?”
“你就不能闭嘴嘛?伟哥都比你识时务。”
金子阳闭嘴了。
然而这件事还是没过几天就发酵开来,永远都别低估探究一个人时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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