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体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藤萝为枝
裴浩斌低着头说:“我下班了去问问他。”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脾气也不和裴春丽大相径庭,做出这样的决定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了。
裴浩斌黄昏来到三中,他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局促。
三中才开始上晚自习,裴浩斌去找了下裴川班主任。
裴川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了解了裴浩斌来意以后,她诧异道:“您是他父亲?可他档案上写的是双亲皆亡啊。”
裴浩斌一震,愤怒这个逆子连档案都改。
班主任说:“您既然是他父亲,这都一两年了,怎么也没出现过,家长会没来开,也没问过他情况。本来看到他是保送过来的人,我们期望挺大的,可他后面跟着班上那群富二代混天过日子,我们还管都管不住。您这家长,也没想过管。”
裴浩斌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凉。
横亘在他和裴川之间的,从来不是和蒋文娟离婚。还有那双断腿,午夜梦回他和蒋文娟共同的噩梦,儿子鲜血染红的勋章。
双亲皆亡。
这就是裴川的认知和选择。
裴浩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学校,他身姿依然挺拔,毕竟这年他也才四十岁,可是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
裴家最后还是搬走了,小区又少了一户人家。
裴浩斌一家打包带走了很多东西,最后谁也没去叫裴川。
~
赵芝兰说:“虽然裴警官为人不错,可是我总觉得他在裴川这件事上少一根筋,唉说起来都气。”
然而别人家的家务事,顶多是茶前饭后的谈资。
秋天一过,冬天来得很快,小贝军年后又多了一岁,去年的旧棉袄穿不上了,也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了。
赵芝兰压力很重,她生二胎的时候耽误了一年工作,两个孩子是家庭巨大的负担。
更别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家难念的经就是她的亲弟弟。贝瑶和贝军的舅舅,以前开车撞了人,花了很多钱把人捞出来,贝家所有积蓄都砸进去了。
赵兴却不争气,后几年都在家荒废着,钱还不上,成了一个无底洞。
赵芝兰觉得很对不起丈夫和儿女。
虽说不会再借赵兴一分钱了,可已经借出去的钱没了就是没了,总不能把人砍死吧?现在最难受的还是贝瑶外婆,毕竟赵兴是外婆唯一的亲儿子,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了。
快二零零八年了,赵秀家都过得越来越好,裴家也搬家了,就连陈虎家这两年也挺不错,就是他们家,因为赵兴的事,日子过得挺难。
赵芝兰干脆把贝瑶小时候的衣服往贝军身上一套:“反正也没你姐水灵,穿什么不都一样么,今年就将就一下了。”
贝军穿着女装,拿着小剑倒也不介意,胡天胡地。
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那么要面子。
只是贝瑶看了哭笑不得,有些心疼弟弟。
赵芝兰说:“瑶瑶得买新衣服,明年都十七了,妈妈前两天在店里看见一条冬裙,都说小姑娘穿最好看了。”
贝瑶还没拒绝呢,贝军说:“好好!给姐姐买好看的!”
赵芝兰心想,还好没白生这个儿子。知道心疼家里唯一的姑娘。
十二月c市下起今年第一场雪,赵芝兰和贝立材都去上班了,贝军说:“姐姐,我好想去市里玩,听说过年了市里有很亮的灯,还有人堆了雪人,小刚的枪也是在市里买的呢。”
贝瑶学校就在市里,她熟悉那一片地形,看了眼弟弟不伦不类的装扮,又回房间把自己存的钱拿出来:“走吧,姐姐带你买衣服。”
贝军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能出门他简直高兴到快要翻了天。
贝瑶抱着贝军去坐车,没多久,一个颓废的男人从角落走出来。他看着贝瑶姐弟走远,敲了敲门:“姐,姐夫!”
没人应。
赵兴焦虑地搓了搓手,想起自己婆娘闹离婚的事,冲着姐弟俩离开的地方追过去。
~
c市冬天虽然下着雪,可是并不会特别冷。
贝瑶牵着弟弟,小孩子容易饿,贝瑶看了眼自己兜里的钱,带他去贝军这辈子还没吃过的肯德基。
贝军走出肯德基店,还不忘吮手指:“姐姐,这个‘德鸡’真好吃。”
贝瑶擦了擦他嘴巴:“小孩子不能多吃,吃多了会长不高。”
她本来是怕弟弟惦记,可是贝军想了想:“如果有这个‘德鸡’吃,长不高也没有关系。”
“……”
二零零七年末。
大雪翩飞,贝瑶牵着弟弟,小脸瓷白,比冰雪雕就还要好看几分。街上行人哪怕形色匆匆,也忍不住看她几眼。
贝瑶倒是记着带弟弟买棉袄的,她力气不大,不能一直抱他,于是牵着他走。
国家申奥成功,大街之上一片繁华,2008年一定是很好的一年。
她给贝军买了新衣服,又牵着弟弟上了回家的车。
赵兴尾随了一路,都没找到一个好些的时机,外甥女长得好,往哪里一站都惹人瞩目,心中焦急也只得耐下性子。赵芝兰这个妹妹已经不愿意再借钱给他了,他只能出此下策。
可是再等的话,贝瑶就带着贝军回家了。
赵兴管不得那么多了,那反正是他亲外甥。他猛地冲过去,抱起贝军就跑。
贝军拉着姐姐,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吓到了,死死不撒手:“姐姐!姐姐!”
贝瑶也是一惊,看清来人以后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舅舅。”
“放手贝瑶!我就是接贝军过去玩两天。”
贝瑶哪里能放手,她当即喊:“有人拐卖孩子!”
人群纷纷看过来,赵兴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舅舅!”
他咬牙,狠狠推了贝瑶一把,又抱起贝军走。贝瑶不放手,可是小孩子骨骼脆弱,她如果不放手,贝军手臂都可能被拉断。
赵兴不管这些,她不能不管。
贝瑶看向周围,眼眶急得通红:“拜托大家,他是人贩子!”
贝军哭得凄厉,有人起了恻隐之心,过来拦赵兴。
赵兴眼睛一狠:“不许过来,不许过来!”他竟然摸出了一把折叠刀抵着贝军,“我是这孩子舅舅,我不会伤害他,走开,你们都走开。”
已经有人悄悄报警了,这一举动让赵兴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崩溃:“不许报警!”
~
裴川跑下去的时候,金子阳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带商场新开业,是季伟家的产业,谁知道下面一阵热闹,本来图个看热闹,谁曾想裴川脸色一下子变了。
赵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身体有些抽搐,他怀里的贝军吓坏了,哇哇大哭。
赵兴抱不稳他,贝军摔了下来。
贝瑶推开众人,上前抱弟弟。
赵兴眼睛通红:“不许抢,不许抢!”他竟是没了理智,一刀子扎了过来。
雪花落在眼睑上,贝瑶紧紧闭着眼。
贝军哭得惊天动地,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们一起抱住。
他握住那把刀,刀尖锋利,把他手掌扎了个对穿。
裴川起身,一拳砸在赵兴脸上。
七年时间的拳击,他要是揍人,没人拦得住。
金子阳他们下来的时候,那个叫赵兴的男人脸上除了眼泪鼻涕,还有鲜血,蜷缩在地上。
季伟吓到了,有些不敢看。
裴川像是打疯了,一拳又一拳,不过三拳,赵兴气若游丝。那一刀,如果不是扎穿了他掌心,就是扎在贝瑶身上。
贝瑶大声道:“裴川!”
裴川手臂青筋鼓起,他一震,放开赵兴。人群早有人已经报了警。
警车先到,然后是救护车。
贝军哭道:“姐姐,我手痛。”
裴川安静站在一边,转身要走。
贝瑶又担心又头疼,赵兴这个样子,肯定得在警方监视下送医院。贝军也得去医院看看,贝瑶把他放救护车上,拜托护士道:“您帮我看看弟弟,请等我一下。”
她跑在雪地,在裴川走向金子阳他们之前,她伸手握住了他没有受伤那只手。
裴川皱眉回头,声音有些哑:“怎么了?”
“你和我一起去医院。”她抬眸,里面映出他的模样。
裴川抿唇道:“不去。”
他抬手要甩开贝瑶那只手,另一只受伤的手疼得要命,鲜血直流,他很难若无其事说话。
季伟在他身后小声道:“川哥,你要不还是去……”
“闭嘴!”
季伟老实闭嘴。
贝瑶气死了,她从小到大,拿固执的裴川就没有办法。他打算怎么办?这么排斥医院,是要等到他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再草草处理一下吗?
裴川已经挣开了她那只手,毕竟贝瑶那点力气,他要是真想挣开,易如反掌。
贝瑶又气又怕,还加上说不出的难过。
你怎么这么让人担心讨人厌呢!
她泪珠子一滚,抽泣着哭了。
不远处的贝军见姐姐哭了,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裴川眉头紧皱,看了眼贝瑶,又看了眼魔音穿耳的贝军。
小男娃穿着贝瑶小时候粉.嫩.嫩的衣服,裴川顿了顿。
姐弟俩都粉雕玉琢,哭起来让人揪心。
裴川很烦躁:“走吧。”
他最后到底还是跟着他们去了医院,医生啧啧称奇:“那小孩子手没事,手指被指甲刮伤了,但是你……”他指了指裴川,“这么大个血洞,你以为你是关公啊。”
消毒、缝合、包扎。一系列弄完用了许久,好在没伤到骨头。
贝军的手用酒精消毒哭得很大声,消毒完了,贝瑶给他吹吹,他才哭着睡着了。
裴川就在隔壁,她放下弟弟,去看他。
少年一声不吭,犟得要命。
只是咬牙咬得死紧。
贝瑶过去的时候,医生已经包扎完出去了。
窗外是黄昏了,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很漂亮。裴川起身就要离开,正好遇见门口的贝瑶。
她眸中装满冰雪的纯净,轻声说:“对不起……谢谢。”
他手还痛,嗓音沙哑道:“没事,让一让。”
到底那天白玉彤的话还是像一根刺,让他整个冬天都想把感情压抑着冬眠。
可怜,你真可怜。
贝瑶看着少年苍白冷淡的面容,突然想起那晚自己搜索到的内容,她轻轻道:“呃……刚刚我弟弟也痛,他说有个办法就不痛了。”
他皱眉。怎么可能。
贝瑶横了心要试一试,她脸颊微粉,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裴川:“你坐下来。”
他不愿陪她胡闹,可是实在太久没见她了。从初秋到下雪,裴浩斌一搬走,他只在远处看过她一回。
他沉默着坐下来。
贝瑶耳尖微红,他漆黑的瞳看过来。
她心怦怦跳,窗外飞着十二月的雪,据说要快圣诞节了,每个孩子都有一份礼物。
她闭上蝶翼长睫,微微弯腰,樱桃唇很轻很轻的,亲在少年侧脸上。
一触即分。
她慌得满脸通红跑了出去,他呆坐在原地,心脏炸开。
裴川的世界,一瞬间雪停。
她从哪里听说的止痛方法。妈的……
魔鬼的体温 43.请求
少年气息干净清冽, 像是深埋的冰雪,贝瑶跑出医院许久, 捂着发烫的脸颊, 懊恼轻吟一声。
她究竟在做什么呀?
虽然没有网上那种夸张的情绪,可是噗通噗通的心跳也很让人慌张。
她跑出老远, 脸蛋红透, 在雪中站了两分钟,大雪落在她的发丝和长睫,可是退却不了那股灼热的温度。贝瑶抱着膝盖蹲下, 埋成一只小鸵鸟。
冷静了好一会儿,贝瑶突然觉得,她似乎忘了什么。
“……”她弟弟贝军还在医院!
她认命地回去,哎这个弟弟今天都不想要了怎么办。
裴川的病房就在贝军隔壁, 她跑了弟弟还在, 现在要回去么?贝瑶脸颊发烫, 她走到底楼, 犹豫了一会儿又上楼。
贝瑶脸通红,脚步声也轻轻的。
贝军在312病房,她最怕裴川也在, 想想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贝瑶悄悄看了一眼, 贝军还在,脸颊上挂着干了的泪痕, 没心没肺睡得很香。她松了口气, 过去捏捏他脸蛋把他叫醒。
“姐姐……”
“嘘。”她手指竖在唇上, 抱着小贝军下楼。
小贝军不明白为什么要静悄悄的:“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
“那个哥哥呢?”
贝瑶脸颊红透了:“今天别问好不好?改天姐姐带你去道谢。”
贝军今天也被舅舅吓到了,因此乖乖闭嘴。
贝瑶抱着弟弟去坐车,她这年十六岁,带着少女满满的无措和青涩,懵懂像是被撬开了一角,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她走了好一会儿,裴川却依然没能平息心跳。
他全身僵硬,心跳激烈到快死去,等他缓过来,去隔壁一看,姐弟俩早不在了。
贝瑶没能彻底应验的情绪,在他身上一一应验了。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十二月的大雪纷纷扬扬。许久,他手指触上自己的右脸,明明过了那么久,却仿佛就在上一秒。
软软的、蜻蜓点水一样的轻,落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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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前夕雪依旧未停,c市今年的雪景特别美。甚至上了新闻,贝军吃了饭就在家看动画片了,这回小伙伴在外面喊他也不出去。
经过舅舅的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总算学会害怕了。
赵芝兰心里欣慰儿子不再胡天胡地,却又真怕赵兴给他们姐弟俩留下心理阴影。
赵兴还在警察局关着,经过检查,他的身体有注射毒品。如果让他抱走贝军,下场不堪设想,也幸好是赵兴等不及在大街上对着贝军下手,不然要是等到贝军去了幼儿园,那才是最糟糕的。
贝立材说:“钱我们是不指望拿回来了,对着自己亲外甥下手的人渣,早断了干净。”
赵兴小时候是赵芝兰在带,长姐如母,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敢用自己的儿女安危去包容弟弟,她果决打电话给贝瑶外婆:“妈,你当我狠心也好,没有同情心也罢,赵兴这个弟弟我不认了。警察同志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那头老人捂脸流着泪,没有强求。她的家底也全给儿子了,赵芝兰这几年不容易也都是因为赵兴,没有谁活该为谁付出一辈子,外婆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也知道赵兴这次是真的踩到赵芝兰底线了,不然赵芝兰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芝兰问贝瑶:“谁救了你和弟弟?”
贝瑶还没说话,贝军说:“是裴川哥哥!”裴川救了他两回,就像英雄一样,贝军并不如小区其他已经长大的少年或者大人们,他也不知道这位凶巴巴的哥哥没有腿。
单手打坏人什么的,实在太厉害了。
赵芝兰轻轻皱眉:“又是裴川啊……”人情可越欠越大了。
贝瑶不吭声,她手指交握,脑子里还留着羞怯懊恼的情绪,那天轻轻一吻让她心跳好快好快,说是带着贝军去道谢,可是羞涩像是爬山虎攀岩,让她只想用被子蒙住自己脑袋。
然而她到底挂心裴川的伤,情窦也未完全发芽,只好问母亲:“我带贝军去感谢一下他吧?”
赵芝兰看了眼贝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说:“你和贝军不要去,我和你爸去。”
贝瑶怔了怔:“为什么呀?”
赵芝兰说:“听妈妈的知道吗?你舅舅被关起来,最近也没什么危险了,快要期末考试了,你好好学习,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们说他手受伤了,你去难道他可以好起来不成?上次就欠他一个郑重的道谢,这次合该去看看人家。”
赵芝兰不是一个强势的,然而在这件事上她异常坚决。
晚上睡觉的时候,贝立材说:“让瑶瑶和小军感谢就好,裴川又不喜欢说话,我们去多尴尬。”
赵芝兰知道丈夫不喜外交,闻言拧了他一把:“你就躲懒,还让瑶瑶去!他们现在都不是小娃娃了,裴川差不多成年了,你女儿过了年也17了,你觉得裴川像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啊?他救了小军两回!”
赵芝兰比了一个二,见丈夫神色微变,赵芝兰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对瑶瑶……总之,人情必须得还,我、我不是看不起他,但是瑶瑶不能和他在一起。”
贝立材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赵芝兰说:“你自己说,你年轻时,有没有给我挡刀子的气魄!回门过山坳时,让你背一下都不肯。”
贝立材老脸一红,咳了一声:“那年代不是吃不饱,饿么,背不动啊。”
然而这样一说,贝立材也懂了。
那不是过山坳这样的小事,两回,少年都是在以命相搏。
沉默无言,却又胜过一切。贝立材也有些心惊了。
作为过来人,总是要比懵懂纯真的贝瑶敏锐度高许多的。贝立材说:“明天把存折里所有钱都取出来吧。”
赵芝兰肉痛。
贝立材说:“儿子和女儿,什么都值的。”只盼那个少年真能歇了心思。
等灯熄灭了,贝立材在心里轻轻叹息。
真心抵不过世俗,裴川什么错都没有。他只是身有残缺。
贝立材和赵芝兰做这样的事,心里会不舒服,然而为人父母,荆棘刀山都走得,又怎么舍得女儿真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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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尾,赵家存折的所有钱只有四万块。
然而也不算是一笔小数字了,钱取出来沉甸甸的,用一个袋子严谨地装好,像是赵芝兰和贝立材的心情。
三中大门被冰雪覆盖,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
赵芝兰从曹莉那里问到了裴川的班级,又拉着贝立材去三中9班。
贝瑶快期末考试了,高二比高一课程繁重多了,赵芝兰给她说要去亲自道谢,贝瑶便也以为是道谢。
然而贝瑶并不知道,四万块钱,他们贝家这几年的所有积蓄,都在这份“谢意”里。
裴川低头在写题,金子阳堂而皇之在教室抽起了烟。他叼着烟嘴,边抽边打游戏,数学课代表下来发卷子。
他们坐在一起,课代表便把卷子发给了季伟。
课代表在翻到裴川那张时,脸色都变了。
他迟疑地看了眼裴川,抄、抄的?
季伟接过来,先是紧张地闭上眼:“老天保佑,及格、及格、一定要及格!”
手一拿开,上面鲜红的69刺痛了季伟的心,他忍着眼泪,打了自己一耳光。
金子阳哈哈大笑:“行了伟哥,别自虐了,每次发卷子你都这样,何必嘛是不是,大不了下次考好点。”
季伟把其他人的卷子分过去。
翻到最后一张裴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数学满分150,90分及格,裴川多少来着?
150!
季伟手颤抖着,翻来覆去看卷子,卷子上少年的笔迹有力沉稳,数字也写得大开大合,那个满分像是要发光一样。
一年多来,他们的数学从来没谁考上过及格线,这个满分让季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回头:“川、川哥,你卷子……”
裴川接过来看了眼。
金子阳眼角余光瞥到了,也懵逼了:“不、不是吧,多少来着?”
郑航回头,游戏也不打了,几个少年都懵圈了。
裴川150!那不是50啊,是150!
金子阳刚想开口问什么,门口的一对中年男女局促地站在后门。
裴川抬眸,眸光微凝。
赵芝兰冲他点了点头,裴川起身走出去。
赵芝兰带了一大包钱,她捏紧口袋:“小川,阿姨有些话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裴川沉默着点点头:“去银杏林吧,那里没人。”
贝立材有意看了少年两眼,裴川很礼貌客气。然而刚才他桌子周围,几个少年抽烟乌烟瘴气,甚至裴川出来,身上也带着浅浅的烟味。
经风一吹,味道倒是没了,只不过贝立材的忧虑不能被吹散。
三个人来到三中的银杏林。
银杏树叶子落光了,树枝上堆上很厚一层积雪,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贝立材不善言辞,有些尴尬。
赵芝兰说:“赵阿姨和贝叔叔是来感谢你救了我们家贝瑶和贝军,上次你救了小军我们没来得及谢谢你,希望你原谅叔叔阿姨。”
裴川抿唇:“不用客气。”
雪落在他发顶,微烫的体温一下子将雪花融掉,带来几分凉意。
裴川不想听他们说接下来的话。
可是对话依然进行了下去。
赵芝兰说:“这是我们给你的谢礼,听说你如今一个人生活,一定很不容易。阿姨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瑶瑶她、她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心里很感谢你。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尽管来找阿姨,我们家能帮的都会帮。赵兴在警察局,瑶瑶和贝军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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