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根手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法医秦明
林涛说:“不能是女的婚外恋吗?医生就不能当小三吗?”
“如果真的有婚外恋,这种突然杀人的方式和运尸的动作倒是很能解释了。”我说,“尸源已经找到,又有这个情节在里面,破案应该不远了!”
话刚说完,我一眼瞥见医生座位旁边的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有些奇怪啊。”我说,“这是一个脚踏式垃圾桶,医生踩一脚,桶盖就打开,然后推一下桶盖,再关上。但是这个桶盖是打开的,没有关上。”
我用勘查灯朝垃圾桶里照了一下,说:“而且这桶里有块纱布啊。”
说完,我用镊子把垃圾桶里的纱布夹了出来。
“这就更奇怪了。”我说,“纱布上有一点儿血迹,但是血迹很新鲜,且范围很小。一般来诊所的伤者有两种,一种是伤后一段时间,来换药的,那么纱布上就应该不是新鲜血迹,而是血性液体,是暗黄色的。还有一种是伤后立即来诊所包扎的,但是需要包扎的,通常都是伤比较重的,这么点儿出血,需要包扎吗?”
大宝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伪装来换药,趁医生不备下手的?”
我点点头,说:“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用小伤来骗医生,突然出手杀人。”
“这样说,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出轨女人的丈夫了。”侦查员说。
我说:“不管怎么样,反正要先把这个纱布上的dna验一下。这块纱布还是很可疑的。一来垃圾桶里就这么一块纱布,二来垃圾桶没有合上,很有可能是死者刚扔进去纱布,就被害了。医疗垃圾有的会有传染病菌,一个医生随手合上垃圾桶应该是习惯。”
侦查员应声离开。
大宝问:“好多工作同时展开了,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我耸耸肩,一边往诊所外面走,一边说:“没什么可干的,等消息吧。我昨晚没睡饱,今天还在假期里,我得回家补个觉。”
胡科长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说:“理化结果出来了,焚烧灰烬里发现助燃剂,是汽油。”
“汽油来源调查了吗?”大宝问。
“现在几个组的人正在看这附近所有加油站的监控录像,”胡科长说,“也有人在询问有没有独自一个人去加油站打油的可疑人等。”
“我倒觉得查不出什么。”我说,“别忘了凶手是有交通工具的,他不可以从车里取油吗?”
“现在的小车都防止盗油,所有油路都是弯曲的,从小车里取油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靠在车旁的韩亮听见了我们的话,“大车直接挂油箱,倒是可以取,但是大车都烧柴油。”
“那可以是摩托车或者助力车吗?”我问。
韩亮点点头,说:“可以。两轮车倒是可以直接取油。”
4
睡了个午觉,我精神抖擞地来到专案组。
专案组气氛很活跃,正在讨论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
“李克华果真是和一个有夫之妇有关系。”侦查员说,“女的叫阮芳,你们注意到没有,那首诗里就有芳字?”
“她老公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叫伍力学。”另一名侦查员说,“不好好当阔太太,非要勾搭什么小白脸,真是害人不浅啊。”
“公司老总?”我皱眉想了想,说,“你们抓人了?”
侦查员点点头,说:“中队长正在审查呢,dna也在验。”
“这个伍力学,养鸟吗?”我问。
侦查员被我问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说:“不养。”
我低下头,说:“估计你们抓错人了,dna肯定也对不上。”
“为什么?”被我浇了一头凉水,侦查员有些惊讶。
我拿出一个透明物证袋,说:“从诊所回去后,我们对诊所里的脚垫进行了检查。之前我们说过,这个脚垫很有可能黏附了嫌疑人的痕迹。拿回去之后,我们理化部门的人很快给了我们回音,这个物证袋里的,就是脚垫上取下的物证。”
“什么呀这是?”侦查员皱起眉头,凑近了看。
我说:“黄的是小米粒,通常被用来喂食宠物鸟。黑的是煤渣,是那种蜂窝煤的。也就是说,凶手的生活环境里,很可能有鸟食和蜂窝煤。这个老总不养鸟,哪来的鸟食?城里人不烧蜂窝煤,哪来的煤渣?”
话还没落音,dna室传来消息,说:“dna比对,嫌疑人排除。”
“说不准那个纱布和脚垫上的痕迹和凶手都没有关联呢?”张局长说,“你们的推理有道理,但也不是绝对的,现在不能放人吧?”
我说:“我相信我是对的,但放不放人,还是你们做决定。”
“可是,除了这一层关系,还有什么人会去预谋杀害这个医生呢?”侦查员说,“诊所虽然没发现钱,但是侵财案件没必要经过这样预谋吧?”
“还有一种可能,”林涛从门外走了进来,“说不准凶手看上了诊所的什么物件,必须要得到,得到必须要杀人。”
“什么物件?”侦查员见林涛进来,有些奇怪。
林涛没有睡午觉,他一直在诊所里对现场进行勘查,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知道他应该有了发现。
林涛坐在会议桌旁,并不急于邀功。他喝了口水,把u盘插上电脑,用幻灯机放映着他刚才拍摄的照片。
“我们下午的重点,就是对诊所里的小隔间进行勘查。”林涛说,“虽然地面条件不好,但老秦提醒了我,很多物品的条件还是很好的。经过勘查,我们根据灰尘的分布情况,判断药品柜应该是有次新鲜的翻动。”
“排除了医生自己翻动吗?”我问。
林涛说:“可以排除。这个医生习惯很好,每种药物对应的位置都有标签。也就是说,他要拿哪种药物,直接看到标签就拿了,但是我们发现的翻动迹象很凌乱,而且很多药物都偏离了标签指定的位置。这应该是凶手翻动的。”
“少了什么吗?”我问。
林涛说:“我们找了个附近医院的医生,帮忙查看了医生处方的底根,和药物也进行了对比。目前发现了诊所缺少的药物。”
“什么药?”我两眼放光。
林涛笑着说:“美沙酮。”
盐酸美沙酮(简称美沙酮)为μ阿片受体激动剂,药效与吗啡类似,具有镇痛作用,并可产生呼吸抑制、缩瞳、镇静等作用。与吗啡比较,具有作用时间较长、不易产生耐受性、药物依赖性低的特点。
“很多吸毒的人,弄不到毒品,就用这个药物来代替。”我说,“一个瘾君子,为了满足毒瘾,预谋杀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虽然你泼了我们一瓢凉水,但是这个发现还是给了我们很多希望啊。”张局长说,“那个伍力学可以考虑放了,送人家回家。下一步,还是从吸毒人员中查找线索。”
“我觉得主线可以放在微量物证的发现上。”我说,“其实现在条件很多,侦查范围很小,估计今天就能破案。你看,首先我们应该找现场附近熟悉案发环境的人,吸毒人员,他的家里应该养鸟、烧蜂窝煤,他应该有一些小伤。这么多条件,何况我们还有dna做比对,还能破不了案吗?”
侦查员下去以后,我们都在专案组静静地等着,看来这又是一桩因为毒品而发的惨案,不过这个运尸、焚尸的动作确实有一些让人不解。
“一个瘾君子,为了几瓶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八点,犯罪嫌疑人伍彪被抓捕归案。
案件排查得很顺利,专案组发动管辖现场附近四五个小村落的两个派出所民警,对村子进行了走访,很快就发现了养鸟、烧煤、有伤的吸毒人员伍彪。
“当然,这种大范围的排查能有这么迅速的战果,也是有我们的办法的。”负责抓捕的侦查员说,“其实四五个村子有几千户人家呢。我们在排查之前,先做了研判,把周边几个曾经被盗过美沙酮的诊所进行了联系,然后用犯罪地图学框定了一个嫌疑人大概所在的范围,再用你们的排查条件进行搜索。两个小时,就搞清楚了嫌疑人具体位置。”
刑警队的人在伍彪的家中把他按在了地上,并且对他的家里进行了搜查。
搜查的结果充满了惊喜和诧异。惊喜的是在他的家中找到了相同批号的美沙酮,诧异的是在他家里找到了十万元人民币。
“啊?”大宝同样诧异,“他有十万块,还需要去拿美沙酮吗?直接买毒品不就得了。”
“抓回来一审,他就全招了。”侦查员说,“他说是为了美沙酮,所以伪装去换药,然后趁李医生不备,用刀捅死了他,然后从诊所里找到个箱子把尸体装起来,用他的摩托车拉到了焚尸现场,从摩托车里取油、焚尸。”
“这和我们推断的结果完全一致啊。”大宝有些沾沾自喜。
“我们也问了他为什么不直接买毒品。”侦查员说,“他说是因为最近专项行动打击力度大,他有钱,但是没有渠道获得毒品了。”
“那他有经济来源吗?”我问,“一般染上毒瘾,金山也能给吸倒了。”
“这个他支支吾吾没有说清楚。”侦查员说。
“此事定有蹊跷!”我说。
“老秦你怎么看?”大宝学着“神探狄仁杰”的口吻问道。
我低头想了想,笑了一下,说:“怎么看?呵呵,看来还是我们错了。”
“错在哪儿了?”大宝问。
我转头对侦查员说:“姓伍的在我们这边不多吧?伍彪和伍力学什么关系?”
我这一问把侦查员问住了:“伍……伍力学,不是放了吗?哦,我懂了。”
经查,伍彪无业,经常做一些充当打手的勾当,主要服务的对象是他的堂兄伍力学。
伍力学事业有成,不到四十岁就已身家上千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农村的那些亲戚朋友都来找他谋个打工的地方。而他最看重的,还是这个性格彪悍、做事不计后果的堂弟伍彪。
伍彪吸毒,需要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而这就成了他可以被伍力学牢牢抓住的把柄。
伍力学对比他小十五岁的妻子阮芳疼爱有加,阮芳不做耕耘,就有丰厚的回报。在她看来,她手中的那张信用卡永远也不会被刷爆。但是花销上有了充分的满足,精神上反而非常空虚。
为了寻找“真爱”,阮芳经常出入酒吧、夜总会和健身房这些容易发生艳遇的地方。很快,她就在健身房里找到了一个让她心动不已的帅哥——李克华。
李克华身材不高,却有着迷人的脸庞和胸肌。他二十七岁从省立医院辞职,在一个繁华的小镇独自经营诊所,收入不菲。这样的魄力也让阮芳神迷。同样,阮芳那种贵妇人的气质和萝莉的外表也让李克华不能自已。
交往一个月后,他俩的关系有了实质性进展,但这种实质性的进展很快也就被眼线众多的伍力学捕获。
中秋节,阮芳和李克华又相约幽会,伍力学则找来伍彪,密谋了杀人计划。伍力学和伍彪密谋的监控录像,被作为呈堂证供提取保存。
“十万块钱买一条命。”我摇摇头,说,“这些有钱人,已经是无法无天了。”
“原来那张卡片,就是李克华准备好中秋之夜送给阮芳的礼物吧。”大宝说,“对于阮芳来说,用钱能买来的东西都不稀罕了。这种用心的东西,还是蛮能打动人的。”
“是啊,”我说,“这个小医生确实很有才气,那首诗我都会背了,写得多好啊。”
“现在,为什么要运尸、焚尸,也解释通了。”胡科长旁听完审讯,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和我们说。
“对,这个心结我还没解开呢。”我说。
“伍力学对夺其妻的李克华恨之入骨,”胡科长说,“他对伍彪交代了,杀了以后要多捅几刀,然后拉出去喂狗。”
“喂狗不现实,所以拉去烧了。”我顺着胡科长的话说,“这个伍彪还真挺实在。”
林涛则没有加入我们的讨论,他独自一人在旁边叹息道:“人哪,还是活得简单一点儿,比较好。”
“是啊,是啊,”大宝说,“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单身小帅哥,千万要经得起诱惑啊,有夫之妇,还是绕着走吧。”
“不管怎么样,案件算是迅速破获了,大家也可以喘口气,然后继续‘六三专案’的侦查了。”我说,“这个案件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并不是所有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单独行动的,也可以雇凶。我们考虑问题太狭隘了,下回必须改进。”
“明天就不是中秋假期了,要起早上班了,你不回家睡觉?”林涛缓过神儿来,说。
我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那个侦查员,学学他之前说的犯罪地图学。”
第十一根手指 第十二案·半具残骸
人类更愿意报复伤害而不愿报答好意,因为感恩就好比重担,而复仇则快感重重。
——塔西佗
1
“十几年前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还在上大学,水房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舍友壮胆前去一看,原来一个大学同学正在水房刷洗一把形状特异的大砍刀。洗毕,他切了个香瓜分给舍友。”早晨一上班,就看见大宝正坐在办公室里给几个dna室的年轻女同事讲故事。
大宝见我进来,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故事:“正当大家大快朵颐时,他用爱慕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大砍刀,说:‘刀不错吧?’我们哪里有兴趣看他什么刀,一边大口吃着香瓜,一边点头敷衍。然后这哥们儿突然阴森森地说:‘这刀是我在解剖学教研室偷的。’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停止咀嚼,目露凶光。他却淡淡地补充道:‘没事儿,我把这上面沾的那些肉末都给洗刷干净了。’”
“咦……”几名女同事纷纷做恶心状。
大宝则更加眉飞色舞地补刀:“那种刀是用来肢解尸体进行局部解剖教学的。就是学校里的那种消毒、固定后用于教学的尸体标本。那种刀我们都见过,没人去清洗的,肢解完以后就放在解剖室的工具箱里,上面沾的全是脂肪啊、肌肉纤维啊什么的。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妈妈教我们,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了吧?”
dna技术人员一般都是生物学、遗传学专业毕业的。不是学医的人,听见大宝这种绘声绘色的描述后,自然有些受不了。其中一名女同事说:“何止是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以后我连香瓜都不吃了。”
“你确定吗?”大宝一脸坏笑,“刚才我在你们办公室看见有两个香瓜,不然,你们给我拿来?”
“你这个吃货。”我早就知道大宝一说故事,必有目的,“连妹子们的零食都要骗。”
又是一周清闲日子,我们天天的工作要么就是收收伤情鉴定或骨龄鉴定,要么就是写写信访复核报告。没有案件,工作压力就没那么大,但是这样也就没有了挑战。更何况还有“六三专案”一直在心头压着,精神根本放松不下来。
周末刚过,身上的懒病又犯了,我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准备写一份报告,申请购置两套新的、功能更加强大的现场勘查箱。可是word文档一打开,那个久违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正在啃着香瓜的大宝听见电话响了,马上瞪大了眼睛,一边咀嚼,一边指了指电话机,让我接电话。
我见他嘴角还沾着香瓜籽,无奈地笑了笑,接起了电话。
“喂?”我说,“你好,孙科长好。什么?四个?事故吗?”
大宝停止了咀嚼,期待着我向他下达指令。
我挂了电话,说:“青县,一家四口死亡。”
“命案?”大宝含着一嘴香瓜,问。
我说:“爆炸案件,可能是个意外事故。不过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也得去现场。我打电话通知林涛和韩亮。”
大宝微笑着慢慢地咽下香瓜,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耶!”
青县是青乡市下属的一个县,经济比较落后。现场位于青县县城东边的一个郊区地带,当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至少有三十辆警车把这个小村落的入口处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只有下车步行入村。从警车的数量上就可以看出这起事件的严重性。
进入村落后,几乎是几步一岗哨,上百名警察已经把这条并不宽敞的乡村小道几乎站满了。我们走了不远,就看见小路两旁的两层民宅的玻璃全破裂了。
“乖乖,这爆炸的威力还真不小。”大宝朝两侧东张西望,“波及这么远。之前我还没有出勘过爆炸案件,看这现场,有点儿小恐怖啊。”
“我也没出勘过。”林涛说,“你说出勘这种爆炸案件现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我说,“这是黄埔军校的对联,同样适用于我们警察。”
“二十年前就发生过事故。”韩亮说,“一个法医在勘查一个爆炸案件现场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犯罪分子提前布置好的引爆装置,导致现场再次发生爆炸。这个法医就这样英勇殉职了。”
“嗯,这事儿我知道。”我说,“那个法医是我的师兄。”
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接受民警的询问。
“我和你说啊,你们当时不在场,根本就体会不到那种恐怖!”一个村民惊魂未定地说,“今早四点多吧,不到五点的样子,那时候我们都睡觉了。突然就‘轰隆’一声,那声音,可不像是放鞭炮,就像是飞机丢炸弹一样。然后我们这房子就开始晃啊,嗡嗡的,玻璃全碎了。当时我就耳鸣了,我就看见我老婆嘴巴张啊张的,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我以为是地震了,拉着我老婆就跑啊,跑到下面,看见老范家里往外冒烟,才知道哪是什么地震,这简直就是爆炸啊,一定是老范家爆炸了,于是我就报警了。”
“我真他妈倒霉。”一个头上缠了纱布的村民说,“那时候我正好在茅房尿尿,就听‘轰隆’一声,一块玻璃就砸我头上了。我这可缝了七八针呢,我咋就这么倒霉呢?这事儿有人管吗?政府该赔偿吧?我们村每家都受损失了,政府得管吧?”
“老范家天天说自己家是风水宝地。”另一名村民说,“不过就是他家在村子的边上呗,窗户外面没有什么遮拦物呗,什么风水宝地啊。看,这都爆炸了,还风水宝地呢。”
爆炸的现场是位于小村落最东头的一户人家,户主叫范金成。因为这一户房子坐落在村落的一角,所以除了大门以外,其他各个方向都面向旷野,视野开阔。从屋内看,确实是一块不错的地方。
青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征用了现场旁边的一户人家的客厅作为临时专案组会议室,小小的八仙桌旁边挤满了人。我们三人走进客厅后,几名年轻民警起身让座。
“各位专家好,”青县公安局局长周启明一脸严肃地说,“你们辛苦了。我们这大半年都挺安静的,没想到中秋一过,就发了个这么大的案件,哦不,是事件。”
公安机关内部喜欢把有犯罪行为存在的称为案件,而一些自杀或者意外死亡的称为事件,这才有了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之说。
“定性了吗?”我问。
周局长摇摇头,说:“现场封存,还没敢动,技术人员在等你们来才开始工作。所以,具体现场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性质就也没确定。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意外事故。”
“哦?”我说,“愿闻其详。”
周局长清清嗓子,说:“现场是一个叫范金成的人家,家里就范金成老两口儿。不过,派出所出警民警看了现场后,确认现场有四名死者。”
“有外来人员?”我惊讶道。
周局长摇摇头,说:“不是,是自家人。尸体辨认工作基本完成了。确认四名死者是范金成、范金成的妻子任素芬,还有老两口儿的孙子,十五岁的范程,以及老两口儿的外孙女,七岁的赵丽倩。”
“两个孩子啊。”我最看不得小孩子的突然死亡,总觉得太可怜了。
“嗯,”周局长也是一脸悲恸,“两个孩子周末在老两口儿家里过的,今天周一,两家大人准备一早来这里接孩子,然后送去学校上学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就出事了。”
“为什么您觉得是意外事件?”我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
周局长说:“第一,我们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现场大门是反锁的,是民警用力踹开的。而且经过调查,这个周末老范和两个孙子玩得不亦乐乎,不可能会有自杀什么的可能。第二,从派出所民警进入现场后观察,房屋损坏主要集中在院落东头的厨房部位。这个村子通管道煤气,民警进入后,发现煤气管被炸断了,还在往外哧哧地喷着气,于是赶紧协调当地把总闸关了。从这个迹象看,很有可能是煤气泄漏,燃气和空气混合后达到爆炸浓度,恰巧遇到了明火或者是电路通电,导致爆炸。”
“哦。”我点头,“有道理。”
“毕竟死了四个人,还有两个孩子。”周局长补充说,“市里、县里都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尽快查清爆炸原因,妥善处置。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搞清楚爆炸的原因。消防部门在你们之前已经来过了,但是还没有给出确切结论。他们已经提取了部分检材,拿回去检验。不过检验结果要过一两天才能知道。”
我拿过侦查员绘制的现场方位图,慢慢地看着。
“你们怎么开展工作?”周局长问。
我说:“首先我们要进去看看现场,然后麻烦您请殡仪馆同志把尸体先运走,放在这里影响不好。然后,我估计得去现场及现场附近收集一些爆炸残留物和抛出物,再做定夺。”
“好。”周局长说,“那你们开始吧,我们等结果。侦查部门这边,也在做一些外围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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