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长宇宙
“行。”右手的五个关节不知刚才混乱中蹭到了哪里,往外渗着血,他依然不依不饶地盯着谭禹,“我听你说。”
谭禹终于敢用目光正视他,一字一句:“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摊了摊手,黑色毛衣显得他格外桀骜不驯:“就是你们现在瞧见这样,我卖了药厂给一家南方企业当流水线,卖了我手里的全部股份,还有他那百分之五十。我不想再干了,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现在我要出国。哦对了,还要带着你未婚妻一起。我们俩,一起走。”
他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旁政彻底毛了,他冲开众人的桎梏,上去又是一拳:“你再说一遍。”
谭禹这回被打得彻底倒在地上,他干脆坐在原地没动,坦然起来:“我再说十遍也还是这样。旁政,我是真他妈受够你了。从上初中起,我就是你的小跟班,学习比不上你,考试比不上你,就连泡妞、飙车我都永远输你一截,你有个厉害爷爷,有个司令爸爸,我呢?我有什么?大家都一个院儿里住着,但是这个圈子谁不知道人要分三六九等,就连从美国回来了我都要跟在你屁股后面帮着你打工!”
最后一句话谭禹是带着怨恨吼出来的。
“我一个堂堂医学研究生,每天操心着经营销售的买卖,你扪心自问,自从投资这家药厂以来,你除了给我拿钱以外过问过别的吗?项目研发、专利申请,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可到头来呢?股份你不还是占了一半?就这样,外面还都在传——”谭禹用手指狠狠点着自己,“说我谭禹多亏了你,没有你旁政就没有我的今天,说我和你是最佳搭档,我是你的好助手、好兄弟。”
谭禹大吼:“你们听听,我先是好助手,好的赚钱机器,最后才是你的好兄弟。这年头儿,谁跟谁混没钱不行啊,你有钱,他们都向着你,都围着你转,我呢?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旁政一言不发地听着谭禹的控诉,忽然觉得心里有块地方正在慢慢变得荒凉、干涸。
白梓卿一直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出声,她弯腰去扶谭禹起来,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那你呢?”旁政动了动嘴,声音沙哑,终于平静下来。他看向白梓卿,又问了一遍,“你呢?”
白梓卿抬起头,她穿着白色的羊绒外套,依然那么楚楚动人。她缓缓开口,把旁政彻底推下地狱:“阿政,国外的确更适合我发展。我和谭禹……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是我一直瞒着你。”
旁政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圆满了,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同时遭到了朋友和爱人毫不留情的背叛。
这得积了几辈子大德。
白梓卿不忍见到旁政这样,试图上前去抓他的手,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阿政,阿政……你不要这样。我是真的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了,我已经为你放弃过一次报考国家大剧院的机会,这次我真的不能……我……”
她话还没说完,谭禹已经先一步把她扯回怀里:“所以你明白了吗?之前为什么你们家筹备婚礼细节梓卿都没参加,因为她和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逃离你的计划。旁政,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
那一瞬间,旁政终于心灰意懒。
他没有精力去追问更多细节和原因,谭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扎进他的心口,而他曾经以为会和自己在一起一辈子的恋人,为了所谓的更好的发展机会也离开了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把已经红肿的手插进裤兜里,眼睛酸涩,似有热泪滚出:“那就走吧。”
旁政看着推车上几大箱子行李,慢慢地精疲力竭地说:“那你们就走吧。”
他转身离开,自顾自走着,走出机场大门,走出人山人海,背影看上去疲倦而寂寥。
身后的几个朋友放心不下想跟着旁政,又放心不下谭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知道,只怕旁政这个人,要就此一蹶不振了。
那是旁政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
时隔这么久远再想起来,忽然变得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旁政手中的烟快要燃尽了,他偏头又抽了一口,垂眼把烟头按灭:“不恨。事儿都过去了。”
当初被卖掉的药厂如今建立起了盛恒的化工研究中心,当初赤贫如洗的日子也都挨过去了,他结了婚有了妻子,渐渐在这些岁月中学会了沉默忍让,学会了包容接纳,看起来甚至比当年还要顺遂。
如果说一定介怀的话,大概就是刚才和他飙车那一瞬间了。
他一直以来需要的,都只是这样一个让自己宣泄的机会,一个平复当年还是男孩时的自尊和骄傲的机会。
谭禹知道旁政这话是真的。
他向来,永远,是比自己成熟的。
“我是真的没办法,哥,那个时候我不得不走。”
谭禹淡淡呼出一口烟气,那段时光对旁政来说是耻辱,是煎熬,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父亲因为工作失误锒铛入狱,家产全部被查封,他作为唯一的儿子,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他狠心卖掉药厂,那几天每天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全身而退不连累他人半分。
“其实我卖股份那段时间你是太忙了,忙着筹备和白梓卿的婚礼,忙着你的盛恒,你只要有空回来多关注一下这边的情况,就能察觉到异样。我爸出事儿之前我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了,那是他在家待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叫我到书房,告诉我让我快走,什么都不要想,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彻底跟过去的人和事告别。
旁政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虽然是在他走了很久以后。
那时候如果谭禹不走,别说那家药厂,他跟他合伙,名下所有的资产都会被彻底清查一遍,说不准还会连累家人。
他卖掉他的股份,一部分原因是这样,一部分原因也确实是他需要钱。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他要走的前夕,白梓卿竟然找上了门。
谭禹叹气:“我也没想到她会找我,大半夜的,她在我家门口就差给我跪下了,把话说得一点退路都没有。当时我就想啊,这黑锅我背一个也是背,背两个也是背,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已经那样了,也不差这一条罪名。”
旁政不说话,谭禹睨了他一眼,坏笑:“是不是觉着我挺坏的,这事儿憋了这么多年没说,一定要等这时候告诉你?”
旁政动了动,淡淡道:“那就别说了。”
他是真不想知道了。
“她得了病。”谭禹阻拦住旁政要去开车门的手,大喊了一声。
旁政不出意外地停下,隔着车看着谭禹。
“可能……以前跳舞的时候伤着了吧,也可能是你们要结婚之前检查身体查出来的,子宫异位,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明白。”说这个的时候谭禹尴尬地挠头,“反正你也知道,舞蹈演员嘛,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孕吃药保持身材什么的,大夫说以后都怀不了孕了。你妈也不知道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海总医院遍地是你家老太太的眼线,她曾经找过她,话说得很不留余地,大概意思就是让她走。”
旁政眼神震动:“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准备婚礼那段时间,恰好那时候国外有个舞团找她做女独舞,机会难得,其实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她要是瞒着这事儿跟你结婚,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你们家老太太那脾气不能给她好果子吃。她跳舞跳了小半辈子,干这行的,你知道,要说牺牲最廉价的东西可能就是家庭,爱情算个屁。至少,你们旁家和舞蹈,她总得抓住一个啊。
“她哭了挺长时间,看得我心里都不太舒服,应该做决定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白梓卿岁数也不小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往上走一走,以后也就是个大学客座舞蹈讲师的命,所以她找不着离开你更好的理由,就去找了我想让我帮她做戏。正赶上我在家收拾行李,被她撞了个正着,不得不把实话告诉她,所以就有了你在机场看见的那一幕。”
婚前检查,不孕,旁夫人去找过白梓卿,而这些事情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
旁政烦躁,下意识地去摸烟,烟盒空空如也,他一把将其揉成一团攥在手心。
谭禹一股脑地把当初的苦水倒出来,如释重负:“她走了以后一直后悔,精神最后都有点抑郁了。后来在国外我陪着她又检查过一次,我也不想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如果当时大夫说还有余地,我一定想办法把她送回来,结果……”
谭禹没有再往下说,旁政也明白了。
结果她毅然决然地去了国外,当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女独舞。
到了这一步,谭禹终于跟旁政服软,道出了心声:“哥,你说我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当初的事儿我现在一点保留都没有地告诉你了。我回北京的头一年,方淮他们就来找我想让我跟你认个错,可是我一直放不下面子,直到他们跟我说你把药厂买回来以后我才动了回来的心思。现在叫你一声哥,你应不应的,我不管,但是我自己这关,过去了。”
他摸着心口,苦笑:“欠你那几千万元,这些年我在外头成立了研究室都投进去了,等回本儿了,我加倍还你。”
说这话的时候谭禹立着眉毛,下意识用左边尖利的虎牙去咬嘴唇,那是小时候他爹揍他他又不愿意认错时的习惯表情。
纵使如今已而立,莫负昔日少年心。
男人之间的情感总是比女人来得要直接,没有那么多爱恨,争的无非一个高低。
旁政笑了笑:“就当我送你了,回头在国外吃点好的,挺大个男人,别总跟人家玩儿什么街头艺术穿婚纱挣钱了。”
他当年在国外生活艰难,为了挣钱,跟着一个艺术团队穿婚纱上街头走秀。上次旁政过生日的时候,玩儿i never他故意问的那个问题,也是在间接和谭禹说他在国外的情况其实自己都知道,谭禹不傻,当然听得出来。
谭禹上了车,见旁政站在原地没动,他又降下车窗来:“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想搅和你,我不知道白梓卿为什么忽然回来,但是我觉得大男人别吃回头草,你这人心软,现在婚都结了,我怕她拿着当年的事跟你胡说八道。”
“知道,我心里有数。”旁政拍拍他的车门,“滚吧。”
几近凌晨。
旁政慢慢驱车回家,家里除了客厅点的一盏大红灯笼外,四处静悄悄的。
桌上还有旁夫人给他留的饺子,特地用保温盒装好了。旁政拉开椅子,在餐桌旁边坐了一会儿,抽了支烟,脑中不自觉地又想起谭禹跟他说过的话。
白梓卿……白梓卿……
唇齿间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似乎心头那个一直缭绕不散的结也打开了。
本意应该是去找母亲把当初的事情问个清楚的,可是静下来想一想,似乎又很多余,过去的都过去了,他相信周围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难言的苦衷,至于方式的对错,别人受伤害的多少,日后都留给他自己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去弥补吧。
毕竟,他现在有了更值得去珍惜的东西。
楼上顾衿正清浅地睡在他原来的卧室里,眉头轻蹙,显然睡得不太安稳。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睡衣,她去他衣柜里随便摸了件半袖t恤出来。
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旁政坐在床边盯了她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后怕来。
今天飙车,如果他大意一分,再豁出去一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心念至此,他俯身去亲顾衿的嘴唇,磨着她柔软香甜的两片唇瓣不依不饶。顾衿被他弄醒,挣扎着去推旁政的头:“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蒙眬醒来,声音还有浅眠过后的娇软惺忪。
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第28章 新年(4)
旁政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掀她薄薄的t恤:“又穿我的衣服?”
他记得跟她度蜜月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穿着他的衣服在屋里晃来晃去,当时他盯着她的两条腿瞟,空荡荡的下摆,松松垮垮的肩膀,混合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很凉,顾衿被他撩得全身发软,一双手地无力推他:“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儿。”他侧过头去咬她的脖子,旁政密密实实地压在她身上,被刺激得眼里直冒火。
耳鬓厮磨间,顾衿揽着旁政的脖子,忽然眼角潮湿地叫他:“旁政。”
他把手插进她微微汗湿的头发里,强迫她仰起头:“嗯?”
顾衿微微喘息着,双手用力在他后背抓出几条道子:“你爱我吗?”
他吸吮着她皮肤的动作一顿,随即而来的是更加狂风暴雨的折磨。
他爱她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没有她,一刻都不行。
春节一过,气温也迅速回暖,冰雪消融,脱了厚厚的棉衣,人的心情仿佛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小芋头的爸爸因为需要回部队训练,她在旁夫人家里寄养了几天,奈何小东西人小精力大,每天在屋里上蹿下跳,搞得旁夫人常常应接不暇,没有两天,就给旁政打电话让他把小丫头接到他那里折腾。
顾衿还有几天才上班,他又是个甩手掌柜,本来想好好过几天二人世界,没想到来了芋头这么个麻烦。
顾衿很喜欢小姑娘,不顾旁政叽歪,芋头一来,就迅速兴高采烈地和小丫头玩儿成了一伙。
连睡觉,都在一起。
晚上顾衿在浴室给小丫头洗澡,俩人在浴缸里玩儿泡泡,顾衿把泡泡在芋头的脑瓜上堆得高高的,弄成王冠的样子,给她披上长长的毛巾,逗她是公主,芋头乐个不停,搂着顾衿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撒开。
旁政一脸郁闷地拿走自己的枕头,摆上侄女的hello kitty,摆上她的粉拖鞋,嘴里念念有词的:“俩都是公主,一个大公主,一个小公主,哪个都得罪不起。”
刚搬回来几天啊,就这么让别人抢了地盘儿,床都没睡热乎呢。
小芋头湿淋淋地出来,顾衿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拿了自己的浴巾给她裹好塞进被窝里,旁政和她一左一右躺在芋头旁边,温声细语地哄着小祖宗睡觉。
今天白天俩人带着她打游戏,又吃了些平常她爹不让她吃的垃圾食品,小丫头玩儿累了,一到睡觉的点儿就迷迷糊糊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芋头牵着顾衿放在床边的一只手,忽然怯怯地搂了搂顾衿:“小舅妈?”
“嗯,怎么了?”顾衿声音很轻,温柔地用手摸了摸小丫头的齐刘海儿。
芋头把头拱进顾衿怀里,软糯地跟她打着商量:“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顾衿下意识地看了旁政一眼,旁政也同样在朝她看,两个人眼神中有着同样的悲悯。
顾衿抱紧了小芋头:“可以呀,你把小舅妈当妈妈,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小芋头把脸又往顾衿怀里蹭了蹭,童言无忌地说道:“那你可以跟我爸爸结婚,这样芋头就有爸爸,也有妈妈,就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
顾衿被小芋头逗笑。
“嘿!”旁政倒抽了口冷气,把小丫头从顾衿怀里拎出来,谆谆教诲,“她跟你爸结婚,那小舅舅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芋头眨了眨大眼睛,没听懂旁政的意思。
旁政耐心地给芋头梳理关系:“你看啊,小舅妈是小舅舅的媳妇,你让小舅妈跟你爸爸结婚,那小舅舅的媳妇就没有了,你也没有小舅妈了。”
小芋头洗了澡白胖白胖的,身上穿了一件印着大黄鸭的半袖和短裤,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也学着旁政盘腿坐在床上,奈何肚子吃得太鼓,有点费劲儿。
“瞧把您能耐的。”旁政捉起她的脚丫,帮着她把腿盘上去。
“小舅妈嫁给我爸爸,小舅舅可以再找一个小舅妈呀。”
扑哧——
旁政的脸色一瞬间风云变幻,那表情,好像是一不小心吃了他最讨厌的香菜、芹菜,好像是发现擦得锃亮的皮鞋上明晃晃地印着顾衿的高跟鞋印,总之,特别精彩。
顾衿笑得眯起眼睛,吧唧在芋头脸蛋上亲了一口,也附和着她:“对,让小舅舅再给你找一个小舅妈,找一个比我漂亮的,能教芋头弹钢琴练舞蹈的小舅妈,好不好?”
“弹钢琴练舞蹈”这几个字被顾衿咬得特别重。
恰逢旁政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他下床穿拖鞋,走过床边,一只手掐着芋头的脸一只手掐着顾衿的脸,不忘讪讪地咕哝一句:“醋坛子。”
电话是杨忱打来的,旁政笑着接起来:“怎么着,大晚上打电话查岗啊,你闺女好着呢,都学会撬我媳妇儿给她当妈了,你听——”
屋里芋头和顾衿的笑声、尖叫声不断,很容易就能听到。
杨忱听了一会儿,眉间稍有松动:“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什么事儿啊,还得背着人?”旁政窸窣起身,掩上阳台的门。
杨忱嗓子稍哑,等了几秒,声音低低地说:“后天芋头她妈回来,想见见孩子。”
旁政敛起笑:“温乔?回b市?”
“嗯。”
旁政骂了声,说:“不是,你那意思是,让我带着孩子去见?”
杨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走了两年多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当初走的时候想什么了?现在想见孩子,她怎么不问问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我不去,再说了,这事儿要让你们家老太太知道,不扒我层皮?”
杨忱似乎很疲倦,他一个人站在宿舍楼的走廊里,窗外是大西北一览无遗的空旷夜景,狂风呼啸,天空是干燥而纯粹的墨黑。
“旁政,她毕竟是芋头的妈妈。”
旁政为难,也为他不平:“那她要带走芋头?”
要是带走他可不同意,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要是真想把芋头从杨忱身边带走,他还真就犯浑了。
“当然不是。”杨忱飞快地否认,“她就是想……看看孩子。她这回回来,就不走了。”
旁政明白了,人家两口子这是变相和好呢。
杨忱这人什么都好,是个温柔耐心的爸爸,是个成熟坚忍的男人,是个骄傲出色的飞行员,唯独在对女人这事儿上,太过于心软犹豫。
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啊,答应呗:“什么时候见?我让顾衿带着孩子去。”
“周末中午吧,省音乐厅,她在那儿面试。”
得,又是一个工作狂,旁政冷哼一声:“行了,没事儿我挂了,还得哄你家闺女睡觉呢。”
“旁政。”杨忱叫住他,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无奈,“早晚有一天,你会慢慢理解这种感觉。”
那种被旧日情感深深拉扯着的挣扎,那种为了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妥协,那种身为人父之后被种种温情包裹着的温暖,它让你变得越来越广阔,越来越忍耐,最后与世界握手言和。
那种言和,是要扔掉昔日的自尊和骄傲,蜕变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旁政叹了口气,显然没怎么听进去:“这感觉我可不要,跟您似的,人远在大西北,还操心家里这些麻烦事儿。”
杨忱笑了笑,拿旁政当不懂事儿的孩子:“回去吧,我一会儿要飞夜航,挂了。”
收了线,旁政轻手轻脚地回屋,芋头已经睡着了。顾衿拍着他,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芋头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睡相十分可爱,旁政蹲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蛋,示意顾衿出来。
顾衿把床头灯拧暗,掩上门。
“怎么了?”
“芋头的妈妈回来了,想见见她,这周末中午在省音乐厅,你带着她去一趟。”
顾衿惊讶:“是要带走她?”
“不是,估计是想和杨忱好好过日子了,好歹也是母女,不能一直这么生分着。”
顾衿慢慢点头:“行,你回头把她的手机号和名字告诉我,我带着芋头去。”
冷不丁知道这么个消息,顾衿心里有点不舒服,跟芋头在一起这两天生出感情,这下知道她要走,还真不舍得。
看出顾衿不高兴,旁政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开导:“芋头还小,趁着不明白事儿,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刚才那孩子搂着顾衿叫妈妈,听得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顾衿玩儿着旁政的手指头,不说话。
她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旁政不禁想起白天她和芋头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的顾衿温柔、体贴,像芋头最好的伙伴,浑身充满了母性光辉。
心念一动,他低头磨蹭着她的嘴唇,暧昧至极:“衿衿,咱俩……也要个孩子?”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顾衿听得浑身一震。“衿衿”这两个字从他唇中吐出,低沉优雅,带着无限缱绻。
顾衿被他吻得天昏地暗,挣扎着捶他:“不行……还得回去和芋头睡觉呢。”
“她都睡着了。”
旁政恍若未闻,直接打横把人往客房里抱。
“她一个人不行啊,半夜醒了怎么办?”
“我一个人才不行呢。”
“咝……你把手拿开。”
“不拿。”
“……”
自又是一夜好眠。
到了周末,一大早旁政就约了人去打球,顾衿用不怎么样的厨艺给芋头做了顿十分丰盛的午餐,芋头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让顾衿给她绑辫子。
她厨艺虽然不好,但是这些还是很拿手的。
“小舅妈,今天你要带我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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