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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长宇宙
当地好心人告诉他们,往西十公里,有一个传统部族村落,里面有简易的医疗救助站,本来是打算救助附近被野生动物伤害的游客的。
雷西重重叹气,坐在茅草屋外面的椅子上。旁政在他旁边,低着头,头发上也往下滴着水,渐渐在脚边汇集成一摊,两只手臂上有和雷西相同的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西说:“对不起。”
旁政抿着唇,弯着腰,后背渐渐有血迹渗出来他也不为所动。
雷西又说:“她往海里跳的时候,能看出来,是真不想活了。”
旁政合上眼,说不清脸上是水还是眼泪。
雷西是摄影师,最擅长捕捉人性中千变万化的情感和神态。
顾衿冲进海里的时候,眼神决绝,没半点犹豫,他们去拉她,海浪骤袭,她拼命地挣开,一个浪花就把她砸进海里。她在水波里沉浮,不求救,不呼喊,在生命受到如此惨烈威胁的时候,她依然想跳下去。
那是一去不复返的绝望,是生无可恋的道别。
旁政站起来,透过窗子往里看,顾衿巴掌大的脸被氧气罩遮住一半,手指上夹着夹子,体征仪不断响动,以此证明她还活着。
他定定地望着她:“她不会游泳。”
“什么?”雷西没听清。
“她不会游泳。”旁政又说了一遍,然后再度沉默下来。
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没回来,是不是就真的和她分开了,不是那种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分开,是分离,是永远不会相见那种。
他和雷西去达卡马峰,起初状况非常好,拍了很多很多照片,风平浪静的,等中午起程回去的时候,谁料到风向大变。
旁政指着快艇上的风向标,大喊:“杀人浪!”
雷西回头,被身后的景象震撼了。
杀人浪,前部犹如悬崖峭壁,后部则像缓缓山坡,溅起来的时候常常高达十五米到二十米,一般只在冬季频繁出现。
小小的快艇开始剧烈动荡,旁政把油门加到底,一心只想赶在海浪奔袭之前离开这片区域。
可是根本来不及。
因为暴风雨的关系,黑压压的乌云砸下来,像是一伸手就能碰着似的,极地风引起了旋转浪,两种海浪叠加在一起,海况越发恶劣,整个海面就像开了锅似的不断翻滚。
旁政在朝他怒喊着什么,可是他根本听不见,快艇被掀翻,救生圈四散,雷西抱着其中两个,迅速淹没在深蓝色的海水里。
两人失散,雷西命大,得了救生圈,一路漂浮过了阴雨海域,搭了附近的搜救船回来。
旁政情况糟糕,被彻底卷入海里。
他挣扎了整整四个小时,快艇的船底朝上,尖锐的铁划破他的手臂和小腿,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他脑子里回想起小时候老爷子在他耳边念叨过无数遍的救生常识。
逃离海浪区域,不要泡在水里,尽可能地辨认方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慌,要等。
东南风,预示着风雨很快就会停。
杀人浪只持续了十几秒,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海上,快艇因为底部充水,再被掀翻的可能性不太大,旁政爬到船底,顾不上身上许许多多的伤口,开始尽力往海浪推着的方向漂。
他精疲力竭,于狼狈混乱灰败中求生。
他从来没想过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
旁政坐在冰凉的快艇上,看着即将突破乌云的迟暮阳光,想起自己以前三十年的人生,他志得意满,自信一切都遂他意,无人反驳。
而他现在,只想自己以后三十年的人生,能心之所向,无惧无悔,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他对生命的渴望是如此迫切。
在海上漂了整整一天,除了面对饥寒交迫的压力之外,还要承受天气阴晴不定的恐慌,他不知道雷西是死是活,在枯燥乏味的等待时间里,顾衿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等他被海上救援队带回来的时候,旁政才明白,不是活着回来就是好消息。
他拼命求生,她却为他在死亡中挣扎。不是殉情,可比殉情还要震撼。
雷西问旁政:“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旁政讷讷地说:“我妻子。”
世界上只有她这么一个的,旁政的妻子,她叫顾衿。
又过一天,入夜,顾衿自沉睡中醒来,恍惚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睁开眼睛,旁政半坐在床沿,环抱着她,他身上有海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顾衿眼珠转动,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上缠着白色纱布。
旁政垂下目光与她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我回来了。”
他搂着她,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顾衿说:“我知道。”
她声音沙哑,刚一开口,眼泪就滚出来了。
先是压抑着的哭声,渐渐变成号啕大哭。她抱着他,手指因为用力都泛白了,她哭得没有来由,哭得声嘶力竭,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情,顾衿曾以为自己是已经下了地狱的。
她哭生命的顽强和脆弱,哭自己的失而复得,哭自己的恐慌和艰辛,以及生活过往的种种。
顾衿在旁政怀里呜咽出声,不停地摇着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说的是他走之前她对他说的话,她说你死了才好,一语成谶,她在自责。
“我知道。”旁政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
顾衿还在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来没想过要谁死……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旁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哭得近乎崩溃,语无伦次。
旁政搂紧她,用自己身上的温热去焐她冰凉的脸,他把手从她后背慢慢移到她平坦的小腹,心里一钝一钝地疼。
他吻着她的额头,说:“我知道。”
他从来都知道,一直深深埋在顾衿心里的自责和恐惧。她的牙尖嘴利,她的执着和倔强,都隐藏在她虚张声势的外表之下,剥开这层外表,内在的顾衿是柔软的,善良的。她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恐惧自己父亲的死亡和生命的脆弱,她自责因为自己冲动造成的那些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他,比如白梓卿,比如尹白露。
还有。
那道深深根植于她心间折磨她无数次的伤痕。
她和他之间,那个无声无息来到世界上又悄然消失的孩子。
顾衿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她躺在陌生冰冷的手术台上,被两个护士架起双腿,有和她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医生戴着手套走进来,粗粗检查了一下,就给她判了罪行。
“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
“肯定是保不住了,胚胎太小。”
顾衿眼前是一大片绿色的消毒幕布,她看不见医生的表情,但是能听出她似乎司空见惯的无奈语气。她睁着眼睛,钝痛一直在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她以为那只是来例假的前兆。





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第48章 生死(8)
以前去医院检查路过妇科的时候,诊室外面常常有面如菜色的女人等在门口,她们神情悲哀、麻木,带着对生活的绝望。顾衿常常想,一个人究竟要多狠心才能舍弃自己的孩子呢,她驻足观望,随即裹紧自己匆匆离开,她一直以为那个地方离自己特别遥远。
她甚至无数次想象自己怀孕的样子。
那时候的顾衿一定是欢喜的,幸福的,不管生活予以她什么样的沉重打击,都不能夺走她想做一个母亲的愿望。
她和她爱的人,拥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依然抱有一丝卑微的期望:“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衿眼角湿润,声音很小,近乎恳求:“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胚胎非常小,才一个多月,已经不行了。”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冰凉的东西探进她身体里,大夫动作熟稔,温和地劝她,“你还年轻,好好养身体,以后还有机会的。”
顾衿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
没机会了。
顾衿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是她也和这世界上万千芸芸众生一般自私,渴求家庭和温暖。她多希望这个孩子还在啊,小东西慢慢在她肚子里生根发芽,然后她从这里走出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可以对旁政作威作福。可是她知道,旁政不会原谅她了。
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连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他是在用离开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惩罚她的粗心大意,惩罚她的不负责任。
以前她总觉得流产是一件特别了不得的大事,有无数个女孩会为此心灰意懒,会终结掉自己曾经炙热的感情,她们虚弱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对着门外等待的男孩投去虚弱愤恨的眼光。
可是只有经历一次,顾衿才知道,那种失去骨肉至亲的痛在这茫茫人世中有多么轻描淡写。
她被推到楼下外科观察,吊着一袋营养药和消炎药,连个正经病房都没有,医生说你多包涵,产妇太多,真的是忙不过来了。
一个小手术,在这种人满为患的大公立医院里,只要休息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家的。顾衿不说话,只点点头。
她孤独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走廊里,脑子里开始一遍一遍回想旁政的样子,他说,衿衿,咱俩也要个孩子吧。
他想做父亲的愿望那么强烈。
她活该,她咎由自取,她自作自受,可是她也有不能跟任何人说的心酸和委屈。她终究,还是和他到了穷途末路的那一步。
凌晨时分,非洲南部的土地上气候多变,因为下过雨的关系,空气凉爽而潮湿。
再提起过去的事情,虽然没那么疼,可是说出来唇间总是苦涩的。
顾衿穿着外套,坐在茅草屋外面的台阶上,仰望苍穹:“那时候不说,不是故意想瞒你,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旁政,其实我想过好多次的。”
我想过好多次,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告诉你,在医院里寂静难眠的夜晚,在爷爷葬礼之后的旁家花园,在两人离别的机场大楼,无数次想过抱着你痛哭一场或者在你怀里得到片刻安宁温存。
夜幕中的星星多而茂密,顾衿看得出神:“我走的时候,其实想得很清楚,我不告诉你这件事,最后我们都能善终,要是我说了,那个时候,旁政你想过没有,我和你,可能就是相互折磨一辈子。”
他和她,都不是能将就容忍裂痕的人。
旁政坐在她旁边,沉默良久。
“可你走的时候,也绝没想过再回来。”他转头,一字一句,说得很坚定,“顾衿,你在机场,是想过和我就这么算了的。”
和她在一起生活两年,对于顾衿骨子里的烈性旁政甚至摸得比她自己都要准。
顾衿弯起唇角,承认:“对,我想过和你就这么算了。”
她留下离婚协议,走得不拖泥带水,也没给任何人解释和交代。她以为他会在未来的某段日子里遇上比她更合适,甚至是他更爱的人。她也以为自己离开他以后会变得更好,更开阔,更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生活。
顾衿埋首,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
她的声音听起来痛苦而压抑:“可是雷西说他和你失散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旁政,那天要是死的是我你一定不会难过很久,但是你要是死了,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得给你守寡。”
她背负着自己一语成谶的罪过,背负着曾经伤人伤己的愧疚,永无止境地这么活下去。
“不用你死了。”旁政低头自嘲,“你在那儿躺着,我就觉着天都快塌了。”
这大概是他这半生说的最肉麻的一次情话,他说得坦荡,平静。
顾衿不说话,把头深深埋在自己腿中。旁政强迫着把她抱过来,用手拢起她的头发,多日以来第一次在眉眼中显了倦态。
“顾衿,你知道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你流过产之后的心情吗?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觉着自己最窝囊的时候。”
比当年被兄弟和女朋友背叛的滋味儿更甚,不,更强烈得多。
忘了是几个月之前了,保险公司给他打电话,要他去4s店拿修好的车。他当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那辆肇事奥迪。
心里有个结,旁政有意无意拖了两三天才去。因为是大修,得去离b市几十公里以外的车场提。
那天保险公司的人和负责修车的工人都在,车修得倒是不错,看上去跟新的似的。单据给他,他签了字,人家说让他检查检查,他也没什么心思。车场的老板在一边瞧着他的穿戴估计他是个大金主,想着结交个客户以后也能给自己照顾照顾生意,便热络地跟他攀谈起来:“先生,这车的车主当时伤得不轻吧?”
旁政从单据中抬头,不冷不热地看了老板一眼,似乎没什么心思,签完字,他淡淡问了一句:“怎么说?”
老板熟门熟路地指了指大灯和保险杠:“这一看就是新手开的,前面全碎了,清洗座椅的时候您是不知道有多费劲啊!那满座的血,拆了皮套重新缝不说,光这皮料就……”
“血?”旁政皱眉打断老板,“哪儿来的血?”
老板被旁政严肃的表情吓住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指着驾驶座:“这里头啊,座椅往下,脚垫上,都是。”
旁政提了车,一路飞快地往市里开,他摸出手机,联系陈湛北。
当初是他给顾衿联系的病房,找到当时帮忙的医生一定能查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陈湛北一听,直接就奔去了医院。
当时托人弄病房的是陈湛北的妈妈的初中同学,市二院的一个行政副院长,听俩人说明来意之后,人家特地叫了妇科主任带着病历到楼上。
因为有几个月了,翻了好一会儿才查到顾衿的就诊记录。
妇科主任想起来了:“车祸进来直接急救的,我有印象,一个很年轻的姑娘。”
陈湛北急忙应和:“对对对,就是她。”
“那就没错了,这不写着呢嘛,人工流产,我做的手术,三十七天意外性终止妊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当时在手术台上还求我呢,说孩子能不能保住,关键当时情况很明朗,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
副院长问:“湛北,这是你女朋友?还是背着你妈在外头又闹出了什么花边新闻?”
陈湛北没心思开玩笑,跟人家道了谢就蔫蔫地走出来了。旁政站在门口,听了之后一言不发。
“哥?”陈湛北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挠挠头,“这事儿怪我,当初情况太乱了,谁也没想到顾衿伤那么重,我就寻思着赶紧找病房让她住进去,别的也没多问……”
“不怪你。”旁政声音沙哑地开口,拍拍他的肩膀,“怪我。”
“哥……”
旁政一个人走远了,他走出医院,上了车,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他想起那天车祸时她趴在那里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的样子。
他拉她下车,她挣扎,然后锁上车门。
他当时真气疯了,气她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气她跟踪自己,气她那么鲁莽发了疯似的想要撞人,见她还有力气跟他闹别扭,他以为她没事,于是扔下了她。
他把她给扔在车里了。
很难想象她趴在车里一个人等着保险公司和救护车的样子。
大概车里太闷了,旁政觉着自己喘不上气,他降下车窗,胸口依然发闷。那几天晚上他连续失眠,只要一合上眼,顾衿睁眼隔着车窗望他的样子就跳出来。
他忽然醒悟了她为什么要走。
不是想躲开他,也并非不想继续和他的这段婚姻,而是她在用自我放逐的方式惩罚她自己。
天光渐亮,远处荒野尽头升起暗金色光芒。
“顾衿,看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特得意?”
顾衿摇头,狠狠摇头。
旁政长长叹气:“你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自己,也是变着法地在折磨我。
“以前总觉着自己离死特远,连送老爷子走的时候我都没考虑过自己可能也有那么一天,但是昨天被海浪卷起的时候,我是真害怕了。
“我怕我死了你跟别人跑了。顾衿,我大老远过来找你,不是想让你得到自我救赎,不是想让你放下过去,那些都是屁话,我回来,他们说你跳海了,我当时就想,不管你捞出来是生是死,我都跟着。”
顾衿呜咽,旁政摸着她通红的眼睛,妥协似的:“咱俩把孩子的事儿忘了行吗。你说过,你相信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顾衿,我相信我们也一定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太阳彻底从远处升起来。
两人眼前忽然闪现很多很多帧画面。
那个盛夏傍晚,他说你好,旁政。
那个五一假期,她挽着他的手,穿着婚纱,心怀忐忑地看他把吻落在她的唇角。
那个不算甜蜜的蜜月,他搂着她,睡得昏昏沉沉,他说,你别闹。
她搬进他的家,和他养了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她未经他允许扔掉他的地毯铺上一整面飞行棋,他和她在那块棋板上接吻;她和他一起在新年的夜晚爬上矮墙,他给她看满天的烟花和人间灯火;她和他吵架,和他分别,和他度过婚姻中最苦涩也最甜蜜的时光,她也和他,历经生死。
原来,她和他之间竟然有那么多无法割舍的过去。
隔着千山万水,顾衿望着旁政的眼睛,听见自己心里咚一声,落了归处。
顾衿站起来指着远方,手指向东,那是家的方向。
她的脸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色余晖,她说:“旁政,今天,又是一个新开始。”




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第49章 番外一:后来(1)
和雷西他们分别的那天,顾衿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一行人站在香港机场的出口,互相拥抱道别。
旁政站在顾衿身后,拿着她的外套和行李。
萨娜说,衿衿,愿你的爱情火焰生生不息永远不灭,珍重自己。
张教授说,孩子,这一路上你受了不少苦,回去吧,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再见。
胡澎说,有机会跟着你们家那位来北京,我请你吃大董的烤鸭。
最后是雷西。
他脚边堆着两包行李,斜挎着相机,头发绑在脑后,胡子剃得干净了些,看上去英俊又沧桑。他朝她张开双臂,笑得大气又宠溺,像是一位兄长,又像是一位父亲。
“来,抱一个,马上走了,再见你可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衿笑着扑进他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雷西,谢谢你。”
顾衿说得很真诚,是发自内心的。
雷西抱着顾衿,眼睛却是瞟在旁政身上的,旁政一直浅淡笑着,手插在兜里,和两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雷西说:“走吧。”
他搂着顾衿,拍她的后背:“我还记着第一天在内罗毕看见你的样子,拎着个大箱子,怯生生的,现在一晃,咱们都得各回各家了。想想这一路,真跟梦似的。我拍了二十多年,去过大大小小十七个国家九十二座城市,这些年有过艳遇,也碰上过危险,但是这回,真的是最难忘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一路动过心,也死过心,见惯生死,才尤知生命珍贵。
“雷西……”分别在即,顾衿鼻酸。
雷西宽厚地安慰她:“走吧。你以后的路还长,我们这些人,天南地北,漂泊不定,但是有缘分早晚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找机会,你来上海看我,或者我去b市看你。
“顾衿,不管什么时候,珍惜自己,然后才能去爱别人。”
停机坪上数不清的飞机在跑道上起落,机场的屏幕上显示着数不清的航班信息,飞往世界的各个角落。旁政问顾衿:“下一站去哪儿?”
他看着前面的两块屏幕,一块屏幕上是飞往国内几大省会城市的重要航班,一块是国外几座重要城市信息表。
他推着她的行李箱,拿着她的登山包,站在两个方向的岔路口,等她做选择。他说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顾衿像只猴子蹿到他背上,牢牢地抱住旁政的脖子,她眼神明亮,指着屏幕上某个位置,嗓音清亮干脆:“回家!”
旁政托着她,又把她往上掂了掂,嘴边难掩愉悦笑意:“好。回家。”
飞机起降,带着巨大的轰鸣,阔别b市半年,好像一切都在悄然变化。市中心建立起了新地标建筑,地基已经起来,外面围着数百米长的广告围栏。顾衿透过窗户看着,不知不觉间,就红了眼眶。
旁政开着车,一只手握着她,不动声色。
她趴在窗前,沉默不语,乖顺得像一只猫儿。
车一路从机场开回家,拐进她熟悉的小区,然后下了地库,两人下车,旁政扯着她,脚步急切,连后备厢的行李都没拿。
电梯叮一声。
像是极有默契似的。
顾衿被他推进电梯里,开始不顾一切地和他接吻。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并非像那一晚在好望角那么刺激,那一次,有恐慌,有思念,有渴望。
这一次,是热切,是熟悉,是焦灼,是急需这样一次碰撞来让彼此更真实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顾衿需要归属感,也需要安全感,她比哪一次都来得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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