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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苏日暮这才知道阜远舟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于是拿出来认真看了起来。
那嗔济公胡老儿看到那弓弩,眼里闪过一抹疑惑,问道:“这是那个什么掌上轻扇江亭幽做的?”
随见忡默默颔首。
阜远舟见胡老儿的反应,问:“怎么了,胡老见过?”
胡老儿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儿,苦恼,“哎呀,人活的太久了记不清楚了……”
六指女魔蜚语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别倚老卖老,赶紧想!”
“真凶残……”胡老儿嘀嘀咕咕着挪了个位置,又想了片刻,“似乎……唔,对了,以前教里不是有个暴脾气的老头子很会做机关鸟什么的吗?”
他这么一提,年纪比较大的佛手僧和田便有些印象了,“那个短命鬼吗?”
“对对对,”胡老儿点头,又看了苏日暮一眼,有些犹豫。
阜远舟摇头,示意并无关系。
虽然他不想让苏日暮搅和进刹魂魔教这趟浑水里,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该让他知道知道的。
如果……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又飞快收敛了心思,若无其事地继续听。





轻舟万重山 章节110
胡老儿对阜远舟道:“尊主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见过一个木头鸟儿在飞来飞去的事情?”
“嗯?”阜远舟愣了愣,“是……听舟玩着玩着撞坏的那个吗?”
听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胡老儿指了指苏日暮手上的弓弩道:“那个老头子比我小几岁,叫什么忘了,就记得他最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聪明是聪明,就是短命得很,这样类似的弓弩我也见他做过,不过还没做完就死干净了。”
哑巴安阿木尼尔朝他们比划了几个手势。
和田看他,“那个短命鬼有徒弟?”
胡老儿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阿木尼尔又比划了几下。
见他手势,阜远舟微微沉思,“不记名的……难道江亭幽就是他的徒弟?”
听枫奇道:“的确没有听说过江亭幽的师承是何人。”
听舟眨了几下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江亭幽岂不是算是我们教里的人?”
阜远舟摸了摸下巴。
如果事实是如此的话,这就多多少少能说明他为什么要为那批人卖命了,毕竟教里……可是,掌上轻扇江亭幽做事光明磊落,也会追求这个?
此时,苏日暮抬起头道:“看得出来,两样东西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的。”
机关这种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风格特色,熟悉机关的人能分辨得出来。
阜远舟把那张图纸拿过来,端详了一会儿,“隐居了二十多年,他的手艺似乎更加精进了。”
“隐居的时候没事做吧。”听舟耸肩道。
蜚语用指甲摩挲着下颔,“要是江亭幽是教里的人,现在还跟我们作对,我们是不是应该清理门户?”
和田摇摇头,“六指你别老想着杀人,杀了他又断不了根,有什么用?”
蜚语撇撇嘴,“杀鸡儆猴嘛。”
六指女魔之所以有个“魔”的称号可不是因为她是魔教中人,是因为她性好杀戮,现在还好一点,换做二十年前,听到要清理门户她早就头一个打头阵去了。
苏日暮摆弄着那个不知从哪里淘出来的弓弩,问:“还有没有那个什么老头子做的机关了?”
他很感兴趣,江亭幽的机关造诣已经属于一流之列,他的师父又会是怎么样的水平。
而且,这个弓弩上的确有些地方的搭配风格比较奇怪,像是两种风格混搭的,手艺倒是出自一人。
第九十四章 混淆
胡老儿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
那个做机关的老头子在教里挺默默无闻的,有些人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怎么会收藏他的机关?
听舟倒是想起一人来,“右使应该会有吧?”这位大人就像是个百宝囊,常常要什么有什么……==
阜远舟点头,“回头问问他吧。”
“……是。”想到右使那张木板脸,听舟嘴角不自然抽动了一下。
揭过此事,阜远舟看向苏日暮,扬了扬手里的图纸,正是上次那个杀手小孩用于杀害那些文生武生的袖珍弓弩的图样,“闻离,有这份东西的话,你能不能把东西做出来?”
苏日暮眉头轻动,纳闷:“为什么不能?”
阜远舟笑了笑,是了,他都忘记这家伙的能耐了。
苏日暮拿着那张图纸,问:“怎么,你要这个?”
“嗯,”阜远舟的指头叩了叩桌面,“大概要十份,你什么时候能弄好?”
这种东西很复杂,实际操作和看图是不一样的,就算有了图纸也不是随便哪个能工巧匠就能做的。
说到这个苏日暮就垮了脸,无可奈何地道:“若是以前半个月能给你赶出来,不过现在我住在甄府,怎么弄?”
甄侦那家伙跟狗鼻子搜索犬似的,上次他偷偷藏一壶酒都被那丫的搜了出来。
苏大酒才抹了一把辛酸泪。
“少来这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机搬回去!”阜远舟瞪他一眼。
“哪有……”心虚的苏日暮欲申辩。
永宁王殿下冷嗤一声,“甄侦临时顶替上吴笏的位置,作为主读卷官,他几天都不用回甄府,你能做多少算多少,做出一份来我就能叫人去仿制。”
“……”苏日暮一脸憋屈地看着他——难怪阜远舟挑着今天带他来这里,就是看准甄侦不在的时间。
“怎么,不肯?”阜远舟挑高眼角看他。
苏日暮:“……你给我机会说不肯了么?”明明是这家伙有求于人,为什么被威胁的反而是他?!
阜远舟把玩着那个弓弩,一锤定音,“晚上我把材料给你送过去,搬出来的事你就别想了。”
“……”苏日暮苦了一张脸。
听舟和听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尊主说的甄侦是不是翰林院里那个?”因为阜远舟的关系,他们对朝廷里的很多事情很熟悉。
“嗯嗯,那个出了名的茶道美人。”
“说起来好像见过他们走在一起嗳……”
“是上次逛街时撞见的?”
“是啊,看起来挺般配的~”
“腹黑攻对腹黑受的组合是大爱啊~~”
“腹黑受?你确定?”
“能和尊主混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个善茬?”虽然看着浪荡不羁了些。
两人同时去看阜远舟和苏日暮远去的背影,双双沉默了一下。
……奇了怪了,他们为什么突然觉得苏日暮是受了呢?!
不远处的苏大才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大惑不解地左瞧瞧右看看,同样奇了怪哉,谁在说他坏话?
六指女魔等人一脸无语的看着听舟和听枫——你们那乱拉郎配乱点鸳鸯谱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听舟和听枫见状,理直气壮——什么叫做“乱”来,他们明明是根据事实的基础延伸出事态的发展而已!!!
另一头,绕过一条走廊,阜远舟道:“其他人都没在大宅里,下回碰上了再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说起来,煞魂魔教的左使秦仪苏日暮已经见过了,不过秦仪入宫的早,所以两人都不认识对方。
自家大哥在忙文试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他,他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苏日暮来这里,也不着急。
苏日暮顿了一下,瞥了瞥带路的阿木尼尔,再看向他,向来恣意洒脱的浪子也蹙起了眉尖,“什么意思?”
阜远舟浑不在意地道:“就这意思,你想那么多干嘛?”
就这个钻牛角尖的脾气让他无奈得紧。
阜远舟又想起了乌鸦嘴乌载意的话,眼神暗了一下。
苏日暮的眼里透露出显然不信的意味,“早要介绍的话早十几年前你就给我介绍了。”
阜远舟一时没说话。
最开始是没机会介绍,到了后来……就多多少少有避讳的意思了。
他一直想打破这个僵局,而如今,只能说是有了个契机。
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阜远舟即使不说话他也能猜出些许,苏日暮的目光虚飘了一下,满目春光灿烂绚丽,但是映入了他的眼,却始终映不亮那份日落西山一般的沉沉死气。
当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故悲风秋画扇。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无谓的怨怼都已经消失了,剩下那些对血仇对自己的深恨,似乎什么都不剩下了——连记忆都开始有些模糊,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梦梦得太久了。
苏日暮忽然很想甄侦,在那个人身边,他似乎更容易去回忆那些过往。
“对不起……”时隔十余年,阜远舟的呢喃终于出口,轻然的语气几乎已触碰到空气就随风而逝。
不是心虚或者没胆什么的,只是因为太过惨烈,不愿去回想,所以太难启齿。
苏日暮却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掩去眼中的情绪,轻轻一拳打在阜远舟的肩膀上,“对不起个屁啊,老子造的孽,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的过错,和旁的人无关,若他去怨恨,就不配拿起苏家的剑。
就像舅舅说的,苏家的子孙没有懦夫,懦夫才会不敢去承担自己的过错。
阜远舟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苏日暮分明看见,在他转头的刹那,眼里悲伤汹涌。
很多东西,不是说笑得灿烂就什么伤痛都能全部掩盖过去的,不然,苏日暮就不需要终日以酒度日,醉生梦死了。
大宅深处,错落着几颗笔挺笔挺的松树,而在松树的掩映之间,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楼前有有个妖不妖魔不魔的狰狞石像,石像座底有人以指为笔,写下“刹魂至尊”四个小纂,墙刻云宇天宫图,门雕百仙朝拜纹,整座小楼虽是不大,却是威仪大气。
见苏日暮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一会儿,阜远舟无奈地道:“是右使写的。”
煞魂魔教的左使脾气古怪,右使做事刻板,包括刚才的胡老儿和田等人,都是怪人一群,不过倒是挺合他的胃口。
阿木尼尔看向阜远舟,得到他的允许后打开了小楼的大门,几个月不曾来过,这里面也一尘不染,显然常常有人在打扫,红木圆桌,雪白轻纱,羽翅纹椭圆形玉瓶,泰岳日出暗纹插屏,摆设隐隐带着低调的奢华。
阿木尼尔进去后就绕去了后方不知在找什么,苏日暮转悠了一下,听舟已经沏好了茶飘然而至,将茶倒好后立在一旁。
阜远舟端详了他片刻,道:“听舟长高了些了。”
听舟闻言,鼻子就是一酸,“尊主半年多没见到听舟了,听舟自是长大了。”
阜远舟一时有些恍惚。
不过是半年,生生死死就轮了个遭,彼时他尚是野心勃勃,一心一意想谋帝位立足万人之上,不想再过那种被万人踩在泥泞里的生活;而现在,也不过是个在你情网里作茧自缚依然甘之如饴的痴儿罢了。
当初饮下那杯毒酒时心里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想要这河山染血遍体屠尸报这尘世负他半生崎岖的怨恨,只是如今心底装下一个人,就忽觉此生有他也不枉来这苦难横陈的尘世一遭。
失神只是一瞬,阜远舟很快就回了神,问道:“这半年过得如何?”
“尚好。”听舟如是道。
虽然远离中土风餐露宿,还要到处故布疑阵,也比阜远舟在那人吃人的皇宫里好过。
他继续道:“按尊主的吩咐,听舟一路从沙番走到突厥,然后秘密绕回京城,路上一切还算顺利。”




轻舟万重山 章节111
说罢,他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阜远舟。
苏日暮往这边看了一眼。
阜远舟接过来,颔首,“你做得很好,听舟,辛苦你了。”
刹魂魔教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多年,但在有心人眼里只是隐藏起来罢了,那些人自然是要解决了一劳永逸的,不过时机未到,早些年还好,就是这两年教里动作多了,对方就循着踪迹追来了,他无奈之下才使出这招转移视线的法子,让听舟在其他各国做些手脚混淆视线,毕竟按常人的想法,刹魂魔教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自然要有足够大的地方来藏身,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阜远舟接手开始,刹魂魔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偌大的教派了。
得到阜远舟的夸奖,听舟喜滋滋地离开了小楼。
苏日暮走过来,坐在了桌子边,目光落在那份资料上。
阜远舟拿起青色釉彩的瓷杯慢慢啜饮着,任他打量。
“他们早就找来了?”苏日暮问,视线不动。
“嗯。”阜远舟此刻也不隐瞒。
“你没有告诉我。”苏日暮的语气像是平铺直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阜远舟淡然反问。
苏日暮的视线豁然移到他脸上,像是针一样刺人,“你什么意思?”
第九十五章 求你
这是苏日暮第二次这么问他了,上回还算心平气静,这回就尖锐得很了,阜远舟听得想笑,于是真的笑了,唇角的弧度几乎能刺伤人,“告诉你有什么用?”
“什么?”苏日暮一时没明白过来其中含义。
阜远舟终于放下杯子,抬起头看他,眼里渐渐蹦出了火光,“告诉你让你去拼命吗?”
苏日暮反应过来了,眼神一冷,“他们欠的,始终要还的,”微顿,“这也是你说的。”
——记住他们,闻离,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记住他们踩着苏家尸骨的功成名就,只要你不死,就想办法杀了他们,血祭苏家上千亡灵!!
“你……”闻言,阜远舟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苏日暮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好似阜远舟在胡闹似的,“这是你说的,你在生什么气?好像我做错了似的……”
“——苏闻离!!!”蓝衣皎明的男子一掌拍在桌面上,怒喝一声,惊了屋外飞鸟。
苏日暮怔了一怔。
“我也说过我让你记住他们,不是让你去送死!!”阜远舟豁然站起来,怒意从眼眶里蛇一般爬了出来,爬满整张脸,一眼看去竟是觉得有些狰狞。
这样的阜远舟让苏日暮完全怔住了。
仁德君子并不是一张面具这么简单,阜远舟本就是那种君子如玉的人物,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将感情外露彻底。
阜远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攥住了拳,可是怒气硬压下来,话出口时竟有些沙哑,沉沉如石入大海,“我是要他们血债血偿,不是用你的血去偿那些命。”
从听到秦仪诊治的结果开始,几次三番因着有旁人在场而积隐下来的怒火在这无人窥视之地得以释放,灼烧着五脏六腑,他一时只觉心肺俱痛。
若是说苏家是苏日暮背负一辈子的罪,于他而言苏日暮又何尝不是他要肩负着往前走的责任?
当年……
当年……
这一刻,两人都可以从对方眼中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好像如影随形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阜远舟有些颓然地跌坐了回去,担忧不安愤怒积压地太久,素来坚强的他终究忍不住,褪去怒意,眼眶微红,低声轻喃:“闻离,求你了……”
求你了,不要这样,生无欢死无惧,仿佛这世间再无你依恋之物……
乌载意说这话的时候他尚且年少,从没有像这一瞬那样那么深刻地明白其中的悲哀。
以往他总说等苏日暮死了就为其立座碑,说时并没有细想,后来才知说这话时苏日暮的样子,就像随时准备着去死。
自知道苏日暮是如何醉生梦死之后,即使将人送进了甄府,阜远舟还是几次被噩梦惊醒,梦里的苏日暮长剑饮血,不是死在敌人手里就是报得大仇后引剑自刎,死得无牵无挂,任他嘶吼得肝胆欲裂。
醒来后阜怀尧轻轻拍拍他脑袋时,他抱着兄长几乎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告诉他那个叫苏闻离的于他而言是知己是兄弟是他想保护却无能为力的人。
依阜怀尧的能力,说不定能护苏日暮安然无恙吧。
其实相比之下,他和苏日暮之间的亲情还更甚于他与阜怀尧,太过相似的能力和经历,让他们像是双生子一样彼此扶持着走过了十多年,习惯了有事无事寻上这个人说说话练练手,以至于他听到秦仪的话时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愿意去想苏日暮真的死了会如何。
他所珍视的人已经不多了……
看着阜远舟,漫不经心如苏日暮,也一时觉得喉头梗塞,苦涩异常,逼得鼻头酸涩。
两个人你打击我我打击你彼此要强了十几年,这是阜远舟第一回在他面前示弱,仅仅一次,就已经让他不忍看下去。
他不是听不懂阜远舟的意思,不是不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只是……
白衣的书生闭了闭眼,声音暗哑,“子诤,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即使赔上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苏日暮的语气很平静,却正是因为平静,反而更让人听得出事情爆发后的狂风骤雨。
以及平静背后的决绝。
阜远舟望向他,眼神凶狠得几乎能撕下他一层皮,瞳仁里伤痛无所掩饰。
苏日暮心口一扎。
楼外有飞鸟鸣叫,疏风刮过,刮得松树枝桠颤动。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阜远舟突然喃喃。
苏日暮愣了愣。
阿木尼尔适时从后面走出来,递过一沓纸张给那蓝衣的尊主。
阜远舟伸手拿过来,眯了眯眼,敛去眼里的伤色,复又睁开,随着眼睑的缓缓上移,双唇在俊美的面容上缓慢地划出危险的弧度,那双黑色的眸子却像是如一泓墨潭,幽寒彻骨,像雪地里追风傲雪的剑光,“以玉衡永宁王、刹魂魔教教主之名,宵小之辈能翻得起怎么样的大浪呢?”
苏日暮蹙了蹙眉,“子诤……”你不要插手太多。
“我怎么会不插手?”阜远舟打断了他的话,勾起嘴角笑了,唯见君子端方如玉如壁,风华无两,姿仪绝世,却不知为何看得人心口发冷,“有我在,你不会有机会赔上那条命的……”
生无欢死无惧是么?
乌载意说过,天上星辰都能移位,何况是命数,算出来的是命,但是谁说天意不可违呢?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就不信,他不能替苏日暮逆了这个命!
……
“除去作弊、无名、代考等情况,剩下一共有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一个考生交了卷……”连着统计了大半天,甄侦终于赶在太阳还未落山前向帝座上的年轻男子汇报这次文试的情况。
御书房里灯火明亮,鹤顶衔莲托花灯散发着柔和的亮光,架子上的牡丹开得正艳,万里锦绣河山织锦漆金屏风在地上落下渐次的光影。
汇报完了之后,身着雪青官服的青年合上了册子,“右相和微臣决定在今晚戌时开始阅卷,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阜怀尧闻言,道:“诸位爱卿已经辛苦了一天了,阅卷的事固然重要,不过明天再开始也不会耽误。”
“是。”
阜怀尧看了一眼更漏,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自主地微蹙了一下眉间,随即又飞快松开,不着痕迹,“查的如何?”
他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甄侦却很镇定从容,道:“跟踪的人还未传回讯息,请爷少安毋躁。”
阜怀尧颔首,“那你回去吧。”略顿,在甄侦行礼准备告退时又吩咐了一句,“看好苏日暮,别让他出事了。”
甄侦微微意外地挑了挑眉,应了“是”才退下。
日落西山,此刻夕阳正是浓郁风华之时,深深浅浅的灿烂绚丽的金铺陈于地平线延伸而来的广阔天际,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般,行云流水地恣意铺洒。
甄侦站在巍峨的宫门前,杏仁般的瞳仁里映入了斜阳的色泽,沉淀成碎碎的金影,衬着那张柔雅秀逸的容颜,漂亮又动人。
日暮……
苏日暮……
可惜那个人眼里的日暮和眼前的绚美截然不同。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旋身而走。
……
大地静静地吞没了斜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阜远舟踏进大殿的门,黑暗迅速淹没了他身后的苍穹。
常安正好路过,抬头瞧了那么一眼,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怎么觉得今天的阜远舟带着一身杀气似的?
他心中不安,连忙跟了上去。
御书房。
阜远舟刻意加重了脚步,迈脚进去,果然看见那人白衣冕冠,神情清冷,坐在黄龙梨木大桌后抬眸看他,不紧不慢地道:“回来了?”
这个人,就这样一直在这里——不管他去了哪里。
阜远舟脚下一顿,心口涌起了不知是酸苦还是委屈的滋味,快走几步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抱住他,“皇兄……”
常安在门外看见那人骤然散去所有锐气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峰堆堆叠叠皱起了“川”字。
永宁王他似乎……
他站立片刻,才悄然离开。
门内。
阜怀尧将手搁在抱着自己的男子的头上,轻轻抚动,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三弟的拥抱,不过此时也看得出他与平时的不同,倒是也不问什么,也不提文试的事情,任他靠着自己,听白马寺日出日中日落都会响起的钟声恢弘地穿城而过,甚至抵达了这座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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