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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第六章 十年前的大隋前三
    那只巨大的蛛妖,并没有急着上前。

    它缓慢咀嚼着天宫修行者的头颅,直至将其咀嚼成为渣滓,最后吞咽下腹。

    八颗漆黑的瞳仁,盯着宁奕。

    崩塌的菩萨庙前,烟尘四散。

    宁奕感觉自己身后来自裴烦的轻轻拉拽力量,稍稍重了一些。

    宁奕没有回头,他仍然举着三清铃。

    少年面无惧色,倔强抬头。

    此时此刻,哪怕西岭最可怕的大妖站在自己面前,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微风吹来。

    深夜的清白城野外,尘烟四起,缭绕少年,灌木丛中,小荒山上,四面八方,似乎亮起了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宁奕眯起双眼,他感到自己手上握紧的铃铛,并没有被风吹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人就站在宁奕身后,一只手抬起,轻柔握住少年举起的手腕。

    他很高。

    那只巨大蛛妖的影子,在惨白月光的照映下,盖过了宁奕整个人的头顶。

    但是宁奕身后的男人,比那只影子还要高出一头,或者数头,此时此刻,平静注视着那只让诸多势力游移不定,不敢率先出手的所谓第八境大妖。

    在那一刻,宁奕惘然的回过头来。

    他看到了男人的面颊。

    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然而岁月在那张脸上留下了摧残的痕迹,原本清癯俊秀的脸,因为鼻梁上横跨一指距离的撕裂疤痕,让宁奕有些止不住的心生惋惜。

    宁奕不知道这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准确的说,站在了裴烦的身前。

    隔着不过十丈的距离,那道巨大的蛛影,在原地轻盈弹跳,蹬踏了两下之后,嗖的一声奔掠而出。

    宁奕闭紧双眼,却听到撕啦一声的撕裂声音,凉意炸开,劲风扑面,他肩头微缩,持风铃被握住的那只手无法动弹,捏着叶子骨笛的那只手同样被压制,时间仿若凝滞。

    过了少许。

    宁奕缓慢睁开双眼,面前是升腾的寒雾,并没有猩红的妖族鲜血,回过头来,他唇焦口燥,看到被剑气切割的四分五裂的雪妖身躯,被剖散的腹部,斩切断开之后,七零八落的蛛矛,一同滑行,拖曳出雪白的雾气,迸射擦出逐渐微弱的火星。

    让宁奕瞳孔微缩的,是身后男人隐在雾气当中有些病态苍白的面色,一颗黯淡的星辰,缭绕隐现,缓缓消弭。

    男人收剑入鞘。

    他抬起头来,嘴唇虽然覆着雪色,却大声道:“蜀山,徐藏!”

    四个字,干脆利落,落地如雷。

    宁奕浑身一震。

    裴烦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十年前的西岭大雪,宁奕问过裴烦。

    “那个姓徐的,全名叫什么”

    “单名一个藏字。有时候是藏剑的藏,有时候是宝藏的藏。”

    这个时候,要杀人的时候,是藏剑的藏。

    四方的灌木丛,枯木枝干,荒山山头,那些眼神,还有逐渐点起的火光,在徐藏这个名字出口落地的时候,才真正亮了起来。

    宁奕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找到这里的,不仅仅是天宫和道宗。

    站在荒山上头,到了此刻才点起灯笼的儒生们;蹲在灌木丛里默不作响的年轻和尚;站在枯木枝干上俯瞰菩萨庙的黑衣人

    一拨又一拨,沉默而肃杀的站在黑夜当中,昏暗摇曳的火光当中,他们眼中的某种,隐而不发,偏偏跳动的比火焰还要厉害。

    宁奕的肩头,被人捏动。

    寒气当中,男人的声音轻微不可被外人听清。

    “我知道你们知道徐藏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很可惜,我不是你们的救命稻草,至少目前不是。”

    宁奕连忙收敛心神。

    站在山头拎着灯笼的儒生,漠然看着山下方的两个少年少女,他们冷漠的目光当中,缓慢翻涌着杀气,袖袍飘摇。

    徐藏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拎着灯笼的是从大隋中州走出来的,四座书院出动了三座,白鹿、嵩阳、岳麓,这些人追了我四十七天。”

    蹲在灌木丛中的和尚同样沉默中带着肃杀,披着的白色袈裟,带着一路上的风尘,野草,星屑。

    “蹲在那不说话,咬牙切齿,像是便秘三天三夜满脸憋屈的,是东土灵山的,追了我六十一天。”

    “地府的那些就不提了,他们从我出名的时候就开始想着杀死我,现在已经十年了。”

    宁奕有些懵。

    他支支吾吾道:“你哪里惹来的那么仇人”

    “我可是徐藏啊。”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还颇有些自豪:“他们一路追过来,当然是为了仰慕我的绝世风采”

    微微停顿一下。

    “然后为他们死在我剑下的宗门前辈报仇。”

    宁奕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你这么牛,你倒是拔剑把他们都灭了啊。”

    徐藏面带微笑,平静道:“杀死他们,当然可以,我刚刚杀死那只第八境的大妖,只用了一剑。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也只有第八境。”

    烟尘当中,宁奕感到男人压在肩头的力量越来越重,缓慢的数个呼吸之后,身后的男人借着压在自己肩头的手掌,艰难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倾斜依靠在自己的肩头。

    到了这个关头,徐藏仍然面带微笑。

    他笑着说道:“你数一数,他们有多少人,我要把他们全都杀掉。”

    宁奕开始很认真的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丝毫不怀疑徐藏能把他们全都杀掉。

    徐藏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我只剩下一剑了。”

    宁奕瞪大双眼回过头:“你只有一剑”

    徐藏面带微笑道:“而且一剑已经用在那只蛛妖上了。”

    宁奕硬生生把脏字憋回肚子。

    他面色有些苍白,到了这个时候,之前那股慌乱的感觉重新回来了。

    宁奕能感到,将半个身子重量压在自己肩头的男人,摇摇欲坠,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好消息是,他们不知道。”

    徐藏微笑道:“放心他们只是怀疑,当我出现在你身后的时候,他们便不敢出手了。”

    宁奕注意到徐藏浑身都在颤抖,偏偏攥着自己持铃的那只手,无比稳定。

    “很巧,我现在握着道宗的三清铃。很不巧,道宗的某个人与我关系非常好。他们想要杀我,那个人如果来了,他们便杀不掉我了。”

    徐藏轻声道:“陷入绝境的少年,不得不说,你的运气非常好,如果今天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无论是天宫,道宗,还是站在那边的修行者,都不是善



第七章 应天府的烟火很好看
    男人半跪在少女的面前,他一只手按住剑鞘剑柄,颤抖着呼吸,缓慢闭上双眼,浑身的气息弥散开来,那是一股淡淡的死气。

    碎裂的星辰,剥离的星屑,在徐藏、宁奕的头顶缓慢游掠,与那些死人的尸骨不同,那些已死之人的尸骸与残余,在大风卷动当中逐渐滚开,越滚越远,而这些星屑,则是越滚越近,汇聚在头顶,阴云不散。

    宁奕站在旷野之上,看着星火飘摇,黑夜当中,有人重新点燃了一盏灯火。

    那是一个披着淡青色衣衫的年轻男人,气息比之前站在小山上的那些书生强上了太多。

    青衫儒生面容温和,气度从容,所站之处不偏不倚。

    就这么恰到好处的站在沟壑之外。

    他就站在剑气风刃的一步之外,看着尸骨卷动,杀气磅礴,呼啸而至,天地大苍生小,一人挥袖,漫天风气尽数散开。

    这位明显修为高出之前那些人一大截的书生,一只手拎着大红灯笼,挥袖的那只手,刺啦一声,半边袖口裂开,劈头盖脸砸来的死人头颅也好,碎裂残肢也好,全都自他面前三丈之外分成两拨,向身后泼散。

    腥红暴雨之后。

    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整个大隋都在找你,四大书院,天宫地府,好几座圣山”书生饶有兴趣的开口,声音不缓不慢:“徐藏徐太白,你叛出蜀山之后一路跌境,从命星境跌到第十境,再跌到第九境,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跌境,在天南海北的逃命,可偏偏被你杀了一拨又一拨人所以我很好奇,到了现在,你还有几成剑气”

    背对书生的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攥紧了铁剑。

    那个书生的目光继续落到宁奕身上。

    “体魄颇为不凡,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如果剃尽三千烦恼丝,或许还能拜入佛门。”书生微笑道:“你就是那个拿了隋阳珠的幸运儿把珠子给我,大雷音寺和灵山,随便你挑,应天府送你进去。”

    佛门两朵花,东西各自开,大雷音寺和灵山,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而承诺送宁奕进入佛门的书生,背后站着的,是大隋四大书院之一的“应天府”。

    随便拎出来一个,站在台面上,都是足以掀起世俗风云剧变的庞然大物。

    只可惜宁奕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宁奕只是说了一个好啊,然后笑着伸出一只手,中指对着书生勾了勾,淡淡道:“珠子就在我这,你自己来拿咯。”

    书生眯起双眼,面对宁奕的大不敬,毫无怒气,轻柔道:“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给过你了,等我抓到你了,我会拔了你的舌头,抽了你的筋,在应天府门前点天灯。”

    宁奕皮笑肉不笑,攥着手心骨笛,道:“哟嚯嚯,我好怕啊,怕死我了。”

    他回过头,对着徐藏道:“喂,再来一剑啊”

    徐藏缓慢站起身子,身上抖落一层星辉,他杵剑而立,对着宁奕平静道:“他要是过来”

    宁奕重新回头,双手扩音,对着远方的书生大声道:“你过来啊!”

    徐藏面色平淡道:“他要是过来,我们都得死。”

    宁奕身子僵了僵,笑意定住。

    好在应天府的那位书生,面色难看归难看,终归没有急着迈出那一步。

    他拎着灯笼,望着重新站起身子的徐藏,面色缓慢凝重起来。

    “徐藏徐太白,十年前大隋榜上前三的修行者,十年前破开第十境,杀了不少人,几乎把大隋的修行圣地都得罪了一遍。”

    站在宁奕背后的男人笑了笑,道:“不仅仅是大隋,还有东土和西岭。”

    “在下应天府管青屏。”书生拎灯开始行走,踏入了徐藏的剑气领域当中,他的声音不急不慢,道:“十年前就听说徐藏的大名了。”

    徐藏微笑道:“很可惜我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管青屏淡淡道:“我的师父是应天府的青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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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岭太白与鸟道
    “接下来在正常人看来,是百年难见的大场面,你会看到各大圣山的圣子,还有一大堆正值鼎盛之年的师叔人物。”徐藏拍了拍宁奕的肩膀:“但是你要记住,我们不是正常人,所以那些圣子不算什么,师叔级修行者的也不算什么。说得好听一点,他们是各大圣山的未来希望和中坚力量,说得难听一点,大部分都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鼠辈,等我们活着出去了,我教你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宁奕的注意并没有放在“从天而降的剑法”上,他有些沉默的咀嚼着徐藏前半段的话。

    徐藏看着少年攥紧骨笛的那只手,微笑着说道:“你觉得你是正常人”

    宁奕一直攥着这枚叶子一样的骨笛。

    那只从清白城地下逃出来的大妖也好,道宗和天宫的弟子也好,面对他们,宁奕心中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逃不掉了,他可以捏住这片骨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片骨笛的威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徐藏现身,藏在暗处的那些人逐次挨个粉墨登场开始,宁奕便知道,自己即便将骨笛攥得再紧,也没办法做到什么。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非人力而为之,即便拼上性命,结果仍然很可能是惨淡收场。

    “用不到这‘东西’的。”徐藏淡淡道:“至少现在用不到,你没有修为,连流淌在血液里的星辉都没有,就算把不朽的武器给了你,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这些人再弱,至少也是在大隋有一角立足之地的大人物,收好这片骨叶,财不外露,隋阳珠的事情已经给你一个教训了,这枚骨笛如果被识货的人看见了,后果怎样,你心里有数。”

    宁奕默默将骨笛收起。

    两个人站在清白城外的旷野上,徐藏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望着“漫天神仙”,好大仗势,面无表情,揉了揉裴烦的脑袋。

    “裴旻是我的师父,他让我拎起了剑。”

    “哪怕我拎起剑后,遇到了许多的麻烦,我亦从未后悔过。”

    宁奕仔细去看,发现徐藏的鬓角有一缕灰白长发,随风摇晃,这个男人看起来年龄并不算多大,却带着一股浅淡的岁月气息,袖内剑气,浑身胆气,鬓角的长发,则是带着一股灰尘气息。

    宝珠蒙尘,若是不开匣,便只能永久的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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