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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宁奕在此刻,倒像是一个被忽略的人。

    这些帮派修行者,把事情闹大,这倒有点不合理……以他们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也不该如此嚣张,一山更有一山高,总有赴死山惹不起的人。

    直接把客栈里的人都轰下来。

    显然,他们觉得自己背后的那座靠山,足够大。

    足够大到,无视一些意外因素。

    这可能就是他们忽略宁奕的原因……因为如今这副打扮的宁奕,实在是太普通了,在风沙里蹚了一趟,身上沾染着泥沙,黑袍还带着匆忙的气息,面容清秀但不出众,怎么看也不是需要特别留意的主儿。

    于是宁奕就默默站在角落里,动用了敛气术法,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下意识把目光望向门那边,丫头还在自顾自的喝着茶,遥遥对着自己举杯。

    宁奕无声的笑了笑。

    他望向掌柜井月,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这几日,他和丫头俩人游走大漠,在绿洲城,夜市,集会上,听了一些大漠的故事,还淘到了一本古旧的画谱,那本画谱很有意思,被自己花了些细碎银子,直接买了下来,就贴身放在衣襟之内。

    画谱里有一个……值得回味的故事。

    楼上传来了怒骂,痛喝声音,紧接着刀剑出鞘的利响,让那些觉得自己被冒犯的住客,直接噤声,一言不发,双手抱在脑后,极其窝囊的被赶下了楼……银月客栈的生意的确差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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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也就六七个住客,大商队似乎都聪明的绕道,不再从赴死山的方圆赶道,也不会选择在大漠留宿。

    基本上也可以猜出来,现在被赶下来的这些人,大多是消息不灵通,又没太多银子的窘迫家伙,从他们的衣着,马具,还有佩剑就能够看出来。

    井宁在楼上最后一个下来,他眼神隐忍而且沉默,双手抱在脑后,看到了平静靠在柱子背面的宁先生,极快的将眼光掠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宁先生还是老样子,他在看戏,但这出戏是什么,阿宁已经猜到了。

    赴死山的二当家死了。

    他们在查人。

    让少年阿宁觉得困惑的点只有一个……赴死山的二当家,难道就这么重要?能够让整座山头,一寸一寸犁翻大漠,连银月客栈这种流通性极大的地方,也要盘查。

    思绪飘忽,阿宁已经来到了大堂。

    那位白袍卓先生,喝着茶水,抬起一只手,手指指尖触及虚空,泛起阵阵涟漪。

    一道猩红的长线,从指尖飘掠而出,在空中飞舞,连点成线,化为一座小型阵法,默默站在黑暗里的宁奕,挑起眉尖,觉得有些意思……这门术法,倒还真不是劣质的探查术法,这个白袍老人颇有些手段。

    在望月井的那一夜。

    宁奕杀死了那位赴死山的二当家。

    他倒是没有太过留意……因为那纯粹是一场意外的偶遇,对于对方的身后,究竟牵连着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即便杀死了那个家伙,宁奕也不屑于去探查其身上的遗物。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拿走什么,而杀人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宁奕对于赴死山二当家身上背负的“东西”,有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那位白袍卓先生抬手布置的阵法之中,竟然有着熟悉的气息,红线缠绕,如毒蛇一般吐信,森寒的气息瞬间平铺整座客栈,连地面都铺上了一层青霜。

    在望月井杀人之时,那位赴死山二当家,身上也是这道气息。

    原来……不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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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气息,而是某件“物事”的气息?

    一位二当家的死,可能会让赴死山很愤怒。

    但不至于此。

    那么,到底是他身上的什么“物事”,让琉璃山的卦算师都出手了。

    卓先生出手,显然是一定要将二当家身上的“物事”找回来,不然也不至于大费周折了。

    宁奕眯起双眼。

    那一夜,他随手杀死二当家后,根本就没有搜刮腰囊,直接离开了事。

    但很显然,现在的情况是,那样东西牵动了巨大的琉璃山势力,卦算师直接将杀死二当家的凶手与物事的丢失挂钩。

    那座猩红的小型阵法,结印完成。

    “轰”的一声,火蛇四溅,缭绕成一团火海,卓先生的雪白眉须,在猩红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威严而又可怖。

    他眼瞳深处,映照着“不可知”的未来。

    在大堂的这些人身上,一个一个的看去,将过往的那几日,迷雾拨开。

    卓先生的袖袍翻飞。

    他的确在找一样琉璃山丢失的“重要东西”。

    看似养尊处优,安然不动的白袍老人,随着视线的缓慢挪移,将这几人的“嫌疑”都排除,他的神情愈发难看,阴沉。

    那样东西。

    已经找了好几日了。

    一无所获。

    作为琉璃山还有那么一点分量的人物,他作为“那个计划”内的一分子,深知蛛网铺开将会笼罩的范围到底有多大。

    而任何一个细微环节的“失误”,在未来可能都会放大。

    这是每一个卦算师都知道的一点……因果因果,前因后果。

    就连皇子殿下都开口了。

    卓先生的眼神忽然凝练起来,他望向那个白衣少年,阵法燃烧,他的瞳孔里,闪逝过了火红的画面,迷雾被火焰烧开,他看清了井宁的一部分魂念。

    老人站起身子。

    阵法的烛火摇曳,映照这位苍老身躯,如地府冥神。

    他幽幽道:“你前些日子……去了望月镇?”




第二十五章 十二把刀
    井宁一下子怔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老人面无表情道:“搜这间客栈,搜他的屋子,把他铐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击狠狠的重击,便叩在少年的后脑之上,一道痛苦的闷哼响起,闪烁着雷光的镣铐,还有符箓的阵纹之力,便在虚空之中激荡而起。

    井宁高喝着试图挣脱枷锁,却被一下子狠狠踩到在地。

    老人手持阵法,缓步上前,他对视着井宁的双眼。

    魂念摇曳如火光。

    猩红色的阵法,已经来到了阿宁的面前。

    ……

    ……

    脸上布满刀疤的年轻男人,坐在了裴灵素的对面,他拎着酒壶,笑意盎然,看着眼前一口一口平静喝着茶的女子,即便带着斗笠和面纱,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女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身材窈窕,若是揭开白纱,里面必是一张国色生香的绝美面孔。

    他横横坐着,正好把井宁拦住。

    “不用去看……脏了眼睛。”刀疤男人淡淡道:“我姓吴,你可以喊我吴三。”

    说到这里,他挤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姑娘,一个人喝茶,好雅兴,不若我请你喝酒。”

    他替裴灵素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对方的面前,柔声道:“赴死山,这名号,您多少听过,给个面子,把酒喝了。”

    吴三的身后,传来了少年痛苦的喝喊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裴丫头一只手握着瓷盏,缓缓放下。

    她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神念飘至宁奕的耳旁,明显带上了愤怒。

    “你还要等?”

    阿宁的神魂正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那位卓先生,出身东境琉璃山,修行神魂之术,那座阵纹越是靠近阿宁,越是逼迫神魂。

    井宁目睹了自己和宁奕那一夜的景象。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开口,神魂守的极其严格。

    这个少年,守口如瓶。

    事实上,宁奕的剑鞘已经在轰鸣,他已经按捺不住出剑的意念了……作为剑修,他可以在客栈里旁观一次,因为那纯粹是井宁自找的麻烦,他乐于见到少年吃亏之后,明白什么是担当,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井宁在为自己受苦。

    但宁奕没有出剑,他眼神极致冰冷,站在黑暗之中。

    每一个呼吸,都是等待。

    每一个等待,都让他十分失望。

    他望向那个软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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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瘫倒在客栈柜台的狼狈男人。

    他在心底默默自语。

    如果那个画谱里的故事是真的。

    那么他不应该出剑。

    他想再等一等。

    他应该再等一等。

    ……

    ……

    井月的身上都是血污,他木然趴倒在柜台木桌上,双臂无力,屈伸,半边面颊鲜血淋漓,此刻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目无神,望向那位卓先生。

    井月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楼上传来了打砸声音,有人抱着一块牌位,从二楼快步踱步而来,高声道:“卓先生——这是这小子的。”

    一阵哄闹声音。

    卓先生松开揪着井宁发丝的那只手,这小子的神魂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固得多。

    自己的“搜魂术”,还没有修行到那些大人的境界。

    这小子,如果强行搜魂也未尝不可,但搜魂会给人的大脑带来巨大的震荡,以自己的修为,强行搜魂,很有可能造成一个糟糕的结果……既没有搜到“真相”,又破坏了这少年的神海,导致其变成一个白痴,再去逼问,都无法得到答案。

    他索性不再以阵法去强行压迫神魂。

    卓先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人潮分开,那块灵牌被帮卒从香火坛子里挖了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白袍老人眯起双眼,对着这块木质碑牌,一字一字念道:“苏水镜之碑位。”

    六个字。

    极致的简单。

    “名字很好听。”老人望向柜台那边,那个沉默着趴伏身子的男人,至今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卓先生面无表情道:“可惜嫁了个窝囊废,所以死得早,也不算意外。”

    井月的身子微微抽动一下。

    这句话戳在了他的心底。

    老人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挪开目光。

    他俯视着少年,道:“你娘有没有教过你,有些人在这世上,你惹不起?”

    “你或许觉得,得罪了赴死山,运气好能跑掉。”

    “但你不知道,东境有多大,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老人蹲下身子,手指摩挲着阿宁的脸庞,轻柔道:“甘露先生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井宁满面鲜血,他死死盯着卓先生手指捏紧的那块木牌。

    “把我娘的牌位……还给我……”

    少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挤了出来。

    显然不会得到回应。

    老人只是自顾自分析,完全忽略了这个愤怒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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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能力杀死他。”

    “更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偷东境的东西……”

    “所以,我只要你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考虑。”

    井宁没有说话。

    卓先生等了三个呼吸。

    又等了三个呼吸。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青红交接,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这个小家伙。

    然后“咔嚓”一声,木牌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再然后,是“砰”的一声——

    苏水镜的牌位,直接在卓先生手里炸开,化为四溅的飞屑。

    客栈的大堂内,聚集着绿洲鹰会,还有赴死山的帮卒,他们看着这一幕,有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笑声叠加如浪潮。

    每一道尖锐的声音,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插入井宁的心脏。

    呼吸都变得艰难。

    在这混乱的,动荡的客栈之中,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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