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陈灯
许留叹道:“如此如何能晋升?果然没有长辈一旁指点你们就是不行。”一边又细细教她:“总要送礼送到人心里去才好让别人记住你们。”
宝如道:“我也不知,不过我看相公学问好,还是多有人来求他题字的,大概他们文人来往也不太讲究这些。”
许留再三嗟叹,一边又和罗氏道:“明日我们还是再出去看看,带上银两,好歹也要备份好些的礼物。”罗氏却有些不满道:“我自己也要买身衣物插戴呢,今日看了那些头面,我才觉得我们武进那边做的首饰差太远了,到那日如何戴得出去?”
两老絮絮叨叨的讨论,宝如也不去理他们,只说有些困倦,要照顾淼淼,自回了房内,其实许宁是文官,徽王府一贯要避嫌,不敢结交文臣的,如今忽然邀请她赴宴,怕是别有内情,或者是有官家授意也未可知,而他们却不可送太贵重的礼,否则传出去便是媚上之意,少不得被人非议。反正她给他们老两口的钱是买不起什么贵重礼物的,再加上他们一贯悭吝,也舍不得花太多钱,所以这次礼让他们备办,却是她故意的,不拘送些什么,徽王府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不会计较,而他们在京城再住一段时间,发现样样都要花钱,样样都不如意,过几日便知难而退了,待到中秋过,再下去天气一冷运河堵上,他们更不好回去,因此不会超过一个月,许家两老必定会回武进县。
第二日果然两老又出了去,结果近晌午时有个小童儿飞奔来了,却是报信道:“是双槐坊许家吗?你家的老人在石桥街被人扣住了,说是打碎了人家的古董花瓶,要家人拿了银钱去赎咧。”
宝如一听却已了然,这两老想必人生路不熟,不知底里,进了那专骗外地人的石桥街去了,那里专摆着些便宜实惠好看的花瓶,引人去看,然后便设下圈套,或是在店家角落放个花瓶一碰就摔,或是拿个包袱横冲直撞,等人略微碰了一碰,便装作被撞到包袱摔落掉下一包碎瓷片到地上来诈人,许家两老大概银钱露了白,又是外地来的村老,那些闲汉见到这般肥羊哪有放过的?她前世在市井打滚多年,听过这些事情多了。
这倒是也帮了她了,这事解决好,不怕那许老汉以后再在她面前装长辈样,宝如微微一笑,叫小荷过来拿了许宁的名帖来,去秦娘子那里传话,叫个伶俐伙计直送去府尹衙门那儿,又封了几两银子过去交代了小荷打点衙役,另外又叫秦娘子也换了衣裙过来帮忙。
然后不慌不忙换了身十分华丽的衣裙头面,描眉涂唇,叫了银娘赁了顶小轿子来,等着秦娘子也到了,才与她交代了一番,秦娘子听她说完,拿眼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想不到你这般年纪轻轻,居然深谙这市井道理,往日竟是我看错你了。”
宝如笑而不语,带着秦娘子、银娘、小荷乘着轿子往那石板街过去了,待到了石桥街上,果然看到许留正在那里面红耳赤道:“是他碰了我的!”罗氏则鬓发散乱,在地上大哭大闹,十来个帮闲在一旁道:“我们都看到你碰了他,这花瓶是前朝天宝年间的,十分贵重,定要赔上一千两银子!否则便要扭送你去衙门!”
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呵斥:“谁这般大胆,敢扭送朝廷命官的父亲到衙门?”
众帮闲一静,蓦然转头,便看到一顶绿呢小轿,一个美妇人朱颜绿鬓,冠帷盛饰立在轿边正颜厉色怒骂,一个垂髫小丫鬟掀了轿帘,扶下一个年轻美妇,衣着绣裙锦帔,披着长长的披帛,头上戴着金莲攒珠冠,浑身上下,金翠珠玉,光采夺目容貌彷如天人,神情凛然不可逼视,那容色风度倒彷如画上那些天神后妃的打扮。她扶着小丫鬟的手,后头却又有另一仆妇手里捧着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他们都静了静,平日里虽然见着漂亮小娘子都是忍不住要上前调戏的,却也知道这一位来头不小,恐怕不好招惹,只都低头叉手,其中一个硬着头皮上来道:“这是那老汉撞了我们的古董花瓶,合该赔钱。”
重生之怨偶 第77章 萌生退意
这时候罗氏已是灵活地爬了起来喊道:“媳妇儿!”
众人一惊,那美貌小娘子轻启朱唇道:“娘,如何和爹爹跑到这里来?家里差人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你们哩,你们才到京里,地方不熟,不要乱走。”一边让那小丫鬟去扶她,又对旁边之前厉声呵斥的美妇叫道:“叫人拿了相公的帖子送去衙门,叫人来处理。”
一时下头帮闲心都俱是一跳,虽然都是些滚皮油,就是关进衙门不多时也又放出来了,但是这京城脚下,还是怕惹到不能惹的人,这两老人看着像外地人,身上又带着银子,正适合敲诈,没想到居然是个官儿的亲眷。
只看到那美妇道:“娘子有所不知,这里一贯有这里的规矩,倒是不必烦劳王大人。”一边又问那几个帮闲:“我们家老太公初来京师,不知规矩,既然碰坏了,那便在茶坊请大家尽皆喝个满堂红,就算是我家老太公赔罪了!”
那几个帮闲面面相觑,原来便是这些招摇撞骗的,其中也是有规矩的,这边的碰瓷规矩却是如此,三教九流走江湖的人多知道这其中法门,便可以在就近的茶坊合堂包圆请了他们吃茶,这叫满堂红,就算是揭过此事,那古董却不需再作价。只看到那美妇掏了几两银子过来,命人到了附近茶馆包下所有茶桌和茶来,请他们进去。
他们正犹豫时,且看到几个衙役飞奔也似的过来问:“是哪家夫人发了帖子来报有人敲诈官眷?”
一时几个帮闲已是慌了手脚,上前笑道:“没有此事,都是误会,已经化解了。”一边又冲着宝如笑道:“原是误会,我们茶也不吃了,还请夫人请回这些官老爷。”
宝如终于道:“也罢,想是你们的甚么江湖规矩,那我们也就罢了。”一边又对许留罗氏道:“爹娘今日辛苦了,且先回家吧。”一边命人去赁个轿子来,又教人打赏了那些衙役一番,才施施然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许留和罗氏都是满脸沮丧,罗氏仍是恼怒道:“那些人就是骗子!欺负我们是外地人!”
宝如道:“那是肯定的,先前银娘她们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去西城那边么?你们怎么过去那头了?那边鱼龙混杂,我们平日都不去那边的。”
许留道:“还是媳妇你有办法,请动了官老爷来,多亏二郎是官呢娼门庶色。”确实不好意思说他们贪便宜听说西城便宜便去了那边。
宝如道:“哪里是看二郎的面上!那些差役都是使了钱去请来的,一个一两银子,再有今日雇轿子的钱,雇人的钱,还有和这位秦娘子租行头花的钱,林林总总也花了接近五百钱了,我手里本来就没几个钱,本来就是留给自己一点手头灵便些,如今是真的一穷二白了,却不知爹娘可办了礼下来?”
罗氏本看着宝如身上那些金翠珠宝心里想着哪一件可以插戴去王府赴宴的,猛然听到宝如说这些却是租来的,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些也能租?”
宝如微笑道:“自然是有的,都是在教坊租的,而且价格不菲,所以不是十分需要衬得上场合的,我也不敢租的,今儿实在是听人来报说你们十分危急了,我又是有孕在身,去了也不顶用,家里还没个男人,这时候哪里顾得上钱?少不得先救了你们在说,如今这秦娘子还等着我给钱退行头咧。”一边进了去,果然将头上的钗环衣物都换了一套家常的,包好和罗氏道:“还请娘先拿五百钱来让我还了这些东西,仓促之间虽然贵了些,但能救回你们总是好的。若是相公在,还要请那些衙役公爷们吃饭才算周到咧。”
许留与罗氏哑巴吃黄连,面面相觑无法只得数出了五百钱给宝如,却是十分心痛不堪,一时少不得互相埋怨起来不该去西城。
宝如心内暗笑,正色对许留道:“爹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那徽王府什么好的东西没有?我们送再贵也比他的东西便宜,倒不如送些实在的礼品便算了。”
许留今日实在疲惫了,只得道:“媳妇说的是,要不还是你定下送什么礼吧?”
宝如道:“可是我今日困得厉害,还是进去歇一歇,后天便是正日子了,明儿我再想想吧。”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里院,一边抱起淼淼一边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第二日宝如只是去买了几样寻常礼物,又自己亲手下厨做了四色精致点心装了盒,许留与罗氏这日则蔫蔫的无精打采,连出去逛也没了兴致,看宝如只是买这点礼物,虽然觉得寒酸,却也只是嘀咕了两句,到底舍不得花钱去买名贵礼品,再则看到宝如又掏了钱送了敬哥儿去私塾念书,感觉这个媳妇虽然娇滴滴的花钱太过散漫,平日里待他们也不甚恭敬,但是遇到事却也还是比较靠得住,虽然花了钱,到底是将他们给解救出来了,否则哪里是五百钱就能打发走的?这么看来这个媳妇嘴硬心软,还是可以调}教的,那天看那风度,倒也是堪为自己那做官的儿子的妻子了。
宝如可不知道许留和罗氏这些想法,她仍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并不和从前一样在乎他们,晚上罗氏腆着脸又要进来借首饰,好在之前因为想着要收拾东西去蜀地,宝如将许多贵重细软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也是许留和罗氏看着屋内空荡荡没什么东西的原因,如今罗氏进来要借首饰,打开看宝如却只有几支细银钗子,手镯,还不如她自己的那些金银首饰,虽然式样不试行,却都是实打实分量足得很。她不知这原是宝如预备在路上插戴的,自然一切简朴为上,只是回去和许留说道:“看样子媳妇竟是当了不少首饰哩,我看从前她插戴的一些首饰都没了,看来二郎和她的日子竟是真的不太好过。”
许留那日在媳妇面前丢了人,这两日没能摆谱,又不是女眷去不了王府赴宴,心里十分提不起精神,闻言只是道:“只怕再过几日,连你那些首饰也要卖掉了,我今天粗粗算了下,那四十多两的银子,若是我们回武进,都可以买几个小铺子了,如今在京里,却是只怕不够一个月花用,想是当时二郎以为她很快就能跟过去,没留多少钱,京里又没有进项,如何是好。”
罗氏悚然而惊:“四十多两银子换我们从前都能过好几年花销了!”
许留摇头不语:“京里样样都要钱啊……这一屋子大大小小八张嘴,白白花出去没甚么意思。”
罗氏已嗳呀道:“还不如我们回去买几个铺子,再把那些进项捎些给媳妇好了,总好过一家子这么多张嘴在京城坐吃山空。”
许留默然不语,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事。
重生之怨偶 第78章 贵妃召见
转眼便到了赏桂的日子,一大早罗氏兴兴头头的起来换了头面衣物,着意仿着那日见着的宝如的打扮,偏偏只恨年纪已大,许多鲜亮服饰穿不得,只能穿了簇新的折枝梅销金褙子,黛色联珠团花纹襦裙,头上满满插了金钗子,手上带了好几个金镯子戒指,左右照镜却只是觉得不满,觉得与那日见到媳妇的装扮还是差了许多。便又叫小荷进去催了几回媳妇。
吃过早饭,才看到宝如慢悠悠从里头出来,身上只是穿着沉香色罗衫,月白肚带,珠灰裙儿,十分素净,只腰间系着水红汗巾子,头上挽了个抛家髻儿,却用了宝光晶莹的一枝赤金鸾鸟衔珠簪子押发,耳上也是两粒明珠耳珰,皆有指头大小,额间贴了一小片金色花钿,一身素净,却仍丝毫不令人觉得寒酸,反觉得身姿纤细,眉目明秀,气度优雅从容,罗氏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觉得微微觉得气势一弱,但她原是个好强的,只是问宝如道:“怎地不见你戴过这支钗子?”
宝如道:“是宫里赐下来的,平日里哪里敢戴,好好收着罢了,上头都有宫里记认,不许卖的,不然早就当掉给相公带走了。”
罗氏心里有些羡慕,又拉着让宝如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宝如看了眼道:“娘眼光自是好的,只是这京里筵宴作兴配色要与季节搭上,娘这一身好是好,只是不合时宜,若是换身素净些的秋香色或是蟹壳青色的素褙子都成,更显出这襦裙来,那八宝香袋、金三事、汗巾子也太多了些,累赘得很,不若只带一个墨绿销金香袋便好,还有这衣服折痕太新了,最好用酒喷一喷,用熨斗烫一烫才好。”
罗氏平日里极是刚愎自用的,原本的确是想让宝如说说意见,然而待到宝如真的说了意见,她又疑心媳妇是故意损她面子,强撑着道:“平日里便是县太爷夫人见着我,也说我穿得有气度,配色好,如何到你这里便这般罗唣,我看挺好了。”
宝如闭口不言,只叫银娘出去赁了顶小小油壁车来,让小荷提了包裹和四色礼,登车出门。
一路迤逦到了一家重檐录顶、碧瓦朱甍的大宅子下了车子,朱红门上钉头磷磷,门前是许多级的玉白台阶,有着一对雄壮石狮子。宝如带着罗氏下了车,在门房里送了礼,又换了两顶轿子由仆妇一路抬进去,罗氏原本还担忧送的礼太轻被别人比下去,又睁大了眼本想看看别人都送些什么,没想到门房收了礼十分恭敬地收了进去又有人引了她们进去,根本没有任何看轻的神色,更看不到别人送的什么礼。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想到若是大户人家都是这般,那岂不是每次就送些薄礼,便能白白吃上许多宴席好菜,想来这王府气度果然与众不同。
那软轿都是纱帘,十分透气,正好看外头风景,一路上亭台楼阁、朱楼翠苑,自然是美不胜收,一连进了好几重门,走了约一盏茶功夫,及至进了一个亭厦及四面抄手游廊才停了轿子,请了她们下来,便闻到一阵清香之极的金桂之香,彷如天香一般元朝帝国风雨。只见一个穿着锦帔广袖宫装的中年美妇迎了出来,发髻上高高戴着莲花冠,身后跟着数个一色熟罗洒花宫纱衫裙的丫鬟,个个都十分蹁跹袅娜,那美妇桃靥含春,樱唇轻启道:“是许探花府上的太夫人、夫人么?出来迎接迟了,勿怪勿怪。”
罗氏看到这般丰容靓饰的女子,连忙笑道:“这位必是王妃娘娘了,如何敢劳烦娘娘迎接……今日得见王妃金面,真是老身几世修来的福分!”一边上前就拜,那名美妇忙不迭地侧身还礼道:“不敢当,奴是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尚宫,小姓袁,娘娘正在里头陪着贵妃娘娘说话,无暇亲身迎客,还请老夫人入内一叙。”
罗氏隐隐听到后头有刚下轿的女客们的嗤笑声,脸上涨得通红,改了面孔道:“如此,那还请头前带路了。”却又托大了,只以为这是一个宫女,没想到宝如上前恭敬施礼道:“有劳尚宫大人迎接了。”
袁尚宫抿嘴一笑,伸手引了她们进去穿过一条游廊,来到了一处水面楼阁敞轩上,这楼阁三面临水,十分宽敞,水面荷叶亭亭如盖,荷花盛放,缕缕清香随风送来,又有丝竹清音缓缓放送,远处搭着一个戏台,上头有一班女乐按起银筝檀板,持笛吹箫,引着歌声,从头唱来,又有数个女伎和着音乐长袖回拢,纤腰徐舞。许多的女眷都在那里赏花看戏,明珠翠羽,红裳翠袂,说不尽的风华绮丽。
罗氏在门口便丢了一个丑,进来后便小心看着宝如行事,步步谨慎,看到袁尚宫只是请她们坐下后说了几句客气话,让她们有事只管叫丫鬟伺候,便起身又出去迎客了,罗氏这才发现原来这来回迎客的有几个女官,均是一的接进来坐下,而这敞轩上又有一层楼阁,门口有一排宫女内侍肃然侍立,各有执事,自分行列,或有人持扇,或有人捧琴;或捧着,或执巾奉盘,或挈如意,皆屏声静气,罗氏不由想起适才那女官所说的贵妃在里头的事,问宝如:“如何不让我们进去拜见贵妃、王妃娘娘?”
她久居乡间,说话习惯高声大气,如今虽已控制音量,却仍是引得周围的女眷看了过来,又有人看了她的打扮,掩口低笑,宝如道:“王妃宴请,一贯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既然是贵妃娘娘在,宫妃不得擅出宫禁,多半是官家也来了王府,自然如今是戒备森严,礼节严禁。一般人当然见不到贵妃、王妃,自然是有传召我们才能进去拜见的,否则也就只好在外头吃吃席面罢了。”
罗氏有些咋舌道:“乡间请客,总要见见主人家的,这京城皇家规矩,又与别个不同。”一边却不由自主地低了声音,心下微微有些自卑起来,缩手缩脚起来,一会儿觉得自己脚上的绣鞋太大了不似别家夫人只在裙边露出翘起的一点玲珑绣花鞋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身上的香包气味太过浓烈,连裙子上的折痕也显得分外触目,她一边努力想遮住那道折痕,一边有些懊悔没有听宝如的劝说。
宝如抿嘴一笑,前世罗氏进京的时候,他们已稍稍站稳脚跟,但邀请宴饮的仍多是些同年、同乡,大多奉承罗氏,之后慢慢许宁的官儿越做越大,宴席也多为身份相当的人邀请,今世罗氏从乡间忽然得到这京城里,第一次赴宴便是这皇家盛宴,自然是一下子被镇住了,哪里还生得出自信来,她十分理解这种感觉,因为前世她一直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卑下地位,无论如何做,仿佛都脱离不出那一股市井俗气,无论听到哪里传来笑声或者窃窃私语,便要怀疑是否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穿错了什么引人嗤笑。
罗氏到底是许宁的母亲,是她的婆母,宝如总也不希望她丢太大的人,便悄悄低声与她说些高门大户宴请的规矩,罗氏却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大概人紧张的时候,便越发觉得腹内尿急难忍,过了一会便道:“我要去小解。”宝如便起了身带她去一侧的恭房,罗氏进去便看到香气扑鼻的澡豆盒子,鲜花香汤,雪白的手巾子,描金的恭桶,更是咋舌不已,却是差点便解不出来,好不容易才小解后出来,却是遇上了宋夫人,宋夫人看到她们已是笑道:“原来许太孺人进了京?我竟不知,原该与您接风的,失礼了。”
宝如上前施礼,罗氏本来提着一颗心,忽然在这大场面中得见熟悉的人,松了口气笑道:“我也才到了几日,正说要备礼上门拜见您呢,又怕侯府门第太高,我们不好贸然登门。”这句话却说得略微得体,宋夫人含笑带着她道:“我与你介绍几位夫人好了。”一边便带着她们去见了几个夫人,因看着宋夫人面上,果然都十分客气,又听闻是前阵子才出了大新闻的许探花母亲、妻子,更是着意关注了些,面上自然都是一团和气的,罗氏渐渐又兴起起来,自觉颇有面子,坐下来与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问道:“令千金呢?怎的今日未来?”
宋夫人含笑道:“她已定亲,转过年便要嫁了,外子让她在家里绣绣嫁妆养养性子,不许她出门参加宴席了九星幻神劫。”
罗氏连忙问是哪一家,待到知道是国公府嫡孙,公主长子时,眼睛里几乎放出光来:“我就说宋小姐这般人才,将来不知哪样人物才配呢!果然只有这样门第的贵公子才配得上宋小姐,将来必是早生贵子,福禄满门的!”
宋夫人虽然这些日子被丈夫与女儿闹得有些憋气,却到底是对这亲事有七分满意的,只是丈夫不满,女儿却又赌气,她夹在中间也没个成算,左右为难,如今被罗氏恭维得心头舒服,忍不住与她说起家常来。
宝如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言,却见到一位宫女过来请她道:“这位可是许孺人?我们王妃有请进内一叙。”
罗氏一惊,连忙整衣理鬓,要跟着宝如起身,一旁的宋夫人慌忙拉住她轻轻摇头,不许她走,待到宝如走进去了,才轻声道:“贵人要请哪个,一贯是不许带人进去的,便是丫鬟也不成的。”
罗氏老脸一红,讷讷道:“哪有见媳妇不见婆婆的呢。”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宋夫人一贯宽仁不让人难堪的,安慰她道:“想是前些日子宫中有些对不起她,官家将许大人贬谪到了蜀地,内宫如今再召见只怕是以此示安抚恩宠罢。”
罗氏一愣:“甚么对不起?”
=======
宝如走进内室,看到里头陈设也只是一般,安贵妃在里头贵妃榻上侧身半卧着,腰背手臂都垫着软圆枕,见到她并不起身,只是笑道:“快请坐,我如今身子不便,失礼了,只是想你得紧,今日官家带我来王府散心,我想着上次连累了你,还是央着王妃那边下帖请了你来,好歹对你现说声对不起。”
她腹中已高高隆起,整个人脂粉未施,瘦得十分可怕,昔日丰润秾丽的眉眼如今只剩下一双大得分外可怕的眼睛,肌肤清减,眉间笼着轻愁,与宝如曾经见过的那爱笑活泼的样子大去甚远。
宝如虽然一直知道她孕期反应大吃不下东西,却从未想过居然这般严重,吃惊道:“娘娘如何清减至此?”
安贵妃苦笑了声:“我如何知道,别人家孕期呕吐也不过头一两个月,我却是从头吐到如今,吃不好睡不好,说出来大家都只以为我娇贵,宫里整日里太后只以我为由头责罚御膳房,我更是安睡不了,只是便是勉强吃进去,很快又会吐出来,我从前是个最不挑剔的人了,如今竟是个祸国妖妃一般了。”
宝如怜悯道:“娘娘只管放宽心才是,官家总是待你有心,今日还特特带你出来散心,待生下孩子便好了,产期将近了吧?”
安贵妃脸上苍白犹如外头那白莲花瓣一般,苍白笑道:“官家就是心软罢了,从前宫中吃饭,吃到小石子,慌忙拿帕子掩了,悄悄告诉我不许说出去,否则御膳房就是死罪了,他一贯仁善博爱,我如今怀着他的骨肉,他自然是多怜惜一两分,只是这一两分只怕落到别人眼里都成了罪了。便是前儿,也不过是希望我能吃些东西,谁知道后来竟闹成这天大的罪过呢?”
宝如沉默了一下也不知如何安慰,安贵妃如今的心态显然不对,患得患失,又顾虑太多,这般更是对生产不利,安贵妃又笑道:“不说这些了,倒是也带累了你的心情,原本就是我带累了你与丈夫分离。”
宝如道:“官家带您出来散心,自然是希望你心情好些的,我家相公早有外放之意,贵妃不必自责。”
安贵妃道:“官家也说是许大人自有此意,但是我到底是难受,听说你有孕了?带累你无人照应,我更难辞其咎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