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梦魇
他咬牙切齿,额上隐隐青筋暴起,袖中的拳捏的咯吱作响,仿佛下一拳恨不得打到她脸上,楼若兰匍匐在地,半晌才抬起脸来看他,似是被打懵了,眯着眼方才认出是他,她唇角处线一般深处深红血丝,落到衣襟上,触目惊心的鲜艳,这时却是恍惚一笑,口中一排牙齿也沾满血色,“你懂什么,
就算爹爹不插手,你们慕容家早晚也得败落。”她抬起眼迟缓的看向拂影,唇际缓缓展出一个笑容,只恍惚的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她笑着问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拂影木然看她,心仿佛麻木的没了知觉,她朝她走过去,在慕容迟身侧缓缓蹲下身来,垂下眸凄凉笑道:“若你说得不假,楼家是一块必争之地,各处力量都不放过,楼家与慕容家向来交好,楼家倒了,慕容家自也好不到哪里去。”慕容迟听她说的凄凉,不觉皱眉低斥:“拂影,这种人的话你也
信!”拂影闻言麻木一笑,也不答他,眼眸沉沉的看向楼若兰,半晌才道:“你说……娘亲也……在这里?”
楼若兰本欲说话,却猛地一件低咳,缓了口气才有气无力的道:“娘死了,拈衣也死了,除了我们,这楼家上上下下没一个活口,你猜楼夫人能怎样?”
拂影不觉身体一震,心中的弦终于“砰”的绷断,天地塌陷一般,眼前的黑暗越聚越多,隐约的仿佛没了光亮,她走过去吃力将楼若兰扶起来,她身上的血迹终也沾染到她身上,一样的白衣,一样的血色,七分像的面孔,也只在这时候,有能看出,她们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吧,楼若兰早已没了力
气,身子沉沉的歪在拂影身上,却只闭着目,半晌却恨恨得抓住拂影的衫子,死咬着唇潜然落下泪来:“我不想死!”
拂影神情一顿,方才回头艰涩对慕容迟道:“迟,我们楼家欠你们慕容家的,可是我不能把她交给你,还请你见谅。”慕容迟不觉垂头一笑,缓缓道:“不重要了,我只想问,解药在哪里,我爹爹,娘亲,大哥嫂子都中了毒,我也是……为此而来。”闻言,拂影身体猛地一僵,不觉惊诧的看向楼
若兰,楼若兰无力一笑,脸上血泪模糊,浑浊的分不出面目,她气息不稳,半晌才道:“不用看我,那东西毒的很,无药可治。”
慕容迟身形猛然一震,狠狠地捏了捏拳,胸口剧烈起伏的别过头,却听楼若兰息欲弱,断断续续的讽刺道:“罢了,临死我……我便做一回……善事,告诉……你……慕容家……除了你……我再也没……没给别人……吃过那东西,那些话……不过……不过是骗你的……”
她低着头靠在拂影肩头,声音却是越来越弱,拂影不觉抬手探向她的鼻底,只觉有进无出,细小的恍若即特熄灭的苗火,她心中一慌,手忍不住紧紧握了握,这时周围却愈加嘈杂起来,废墟中火大已灭尽,只剩浓烟依稀滚滚而上,那废墟之中隐隐站着几个人影,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刺鼻的血腥味
道,浓烈的扑过来,叫人难以呼吸,一直跟在身后的银魄突然轻笑一声,他怀中的婴孩随即也哇哇大哭起来,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响亮,随着那哭声响起,周围鼓声大作,一盏盏锦旗忽然立起,猎猎随风飘扬,映光看去,赫然绣着“轩辕”二字。
第十部分 106
不远处忽的又燃起诸多火把,苗火跳跃,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她才看清废墟中站立之人的面貌来,一身烟色锦衣,细密的缎面上溅落大片血色,渗入肌理,只成了褐色,他手里提着剑,那剑身却是无力拖到地上,血色珊瑚珠一般的随着剑刃滚落,随着火光反射,寒芒中映出他碎发散落神色冷凝的脸。
拂影不觉失声唤出声来:“爹爹!”声音划破长空,仿佛碰到山壁又荡回来,空灵的回声一般。楼幕然不觉回头看她,额际的长发成缕的散落下来荡在眼前,在眼窝处落下浓重的阴影,火光灼亮,将他的轮廓映的棱角分明,他只那样看着不远处相携的一对姐妹,半晌身体才迟缓的动了一下,身上
的衣摆仿佛有千斤重,划过地面,梭梭作响。
楼若兰沉沉的睁开眼眸,望着那样的楼幕然神情忽的变得绝望,她眼睛眨也不眨,只呐呐的看着他身后,恍惚的浮现痴迷来,几人看过去,果见一路人马拥簇一个黑色身影而来,步伐沉稳有力,就那样王者一般的朝他们走过来。。
胜者为王,败者寇,原就是这个道理。
他眉目依旧,因隔的远,只见被火光照的明暗分明的脸,暗夜里,本已熟悉的黑衣只觉寒涔涔的透着冷意,似有风吹来,他冷决的语气也似有似无的传过来:“抓起来!”
拂影身体猛然僵住,那本熟悉至极的声音随着风灌进耳里,仿佛冷穴来风,那股子寒一直浸到骨子里,遍布全身,然后融进血液,密密麻麻的冻结起来,支成网,结成丝,让她无处躲藏,无处退缩,她不觉颤抖着唇呼吸艰难的看他,仿佛有什么卡在喉间,艰涩的难以吐出。
一声令下,已有士兵上前擒住楼幕然,轩辕菡说完似欲要走,余光有意无意扫过不远处站着的白色身影,方才认出那张脸,身体竟是不觉一滞,似是不相信一般的深深皱眉,半晌才豁然回身,惊诧看过去,果然对上一双冷凝幽暗的双眸,死气沉沉的嵌在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只觉那双眼晴占了大半,沉沉的透出绝望的寒意来,看得他心中一痛,她呆傻一般的站在那里,肩上血迹斑斑,烙在白衣上,恍若带刺的血色蔷薇,刺得他双目剧痛。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惊征在原地,来不及想她为何在这里还是她是否受了伤,心底一直潜藏的惶恐终于破土而出,撕裂的血肉都疼起来,他极力压抑,脸上神情方不致崩溃,袖中的拳只捏的咯吱直响,良久才沉声对身侧吩咐:“蓝墨,将夫人带回府。”
蓝墨也才回神,忙应了声,这时楼幕然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痴狂,传至云霄,发疯的猛兽一般,已然挣开左右士兵,势不可挡的撞向一旁的士兵,士兵本能的举刀抵御,他大笑迎上,厉刃没入心脏,几乎悄无声息,那士兵未想到他会自裁,骇的双手握住刀柄瑟瑟发抖,他笑得愈发大声,伸
出带血的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往胸口一按,狠决的仿佛能听到肉体与刀刃摩擦的声音,周围火苗依然迎风猎猎燃着,落到他大笑的面容上,只觉狰狞不堪,最后一刻,他口含鲜血大笑说道:“轩辕菡,你输了。”轩辕菡眼眸一深,意识到他的意图,举手去挡,楼幕然猛地拔出胸口刀刃,鲜血“噗”的喷涌而出,他双目圆睁的“蹬蹬”后退几步,回过头死死的看向拂影的方向,唇角缓缓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身体终于沉沉的倒下。
他的血溅到他的未及收回的指上,鲜红的只觉讽刺,轩辕菡不由狠狠地攥起拳,仿佛要将那血迹捏的四分五裂,却因极度压抑微微的颤抖着,心中早已理下的害怕失去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塞满了整个心房,肿胀的仿佛随时都要炸开来。
浓烈的血腥味道刺鼻扑过来,快的仿佛一场恶梦,几乎所有人都征在原地,空气中漂浮着死寂一样的味道,残酷的没有丝毫生气。
“爹……爹……”
拂影目光呆滞的喃喃,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到地上,双眸中已然没了半丝神色,她眼前满是楼幕然临死前望她的那一眼,瞪大的、迸出血丝的双眼,得逞的、悠罚的、甚至诅咒的目光,,一口一口挖着她身上的血肉,仿佛在告诉她,拂影,你要为我报仇。
你要为我报仇……。
仿佛楼幕然用那样癫狂报复的语气在她耳旁不停的说着,为我报仇……
她垂头跪在那里,发丝遮住低垂的双眼,让人看不清神情,双肩却剧烈的抖着,惊慌失措如小兽,轩辕菡心中剧痛,方才一直注意拂影,没来得及阻止楼幕然已让他暗暗懊悔,这会子见她那般模样心中已然痛得无法呼吸,眼前楼幕然身下的血迹越聚越浓,鲜红的颜色刺得眼底只疼,他不自觉地想
,是他错了么,是他太过自负,只以为一切都在他把握之中,一意孤行的让她按着他安排好的行走着,是他错了么,明知他们会有此一劫,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她进得轩辕府来,是他错了么,只以为他只是在演戏,却在不知不觉中灌入太多真情……
是他……错了么……
明知她是颗棋子,就不该这般情不自禁的接近她……
四周的锦旗随风剧烈飘动,只听得风声呼呼作响,火把上的火焰也被风斜斜的吹向后方,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那火光落到随锦旗起伏的“轩辕”大字上,只将上面的锦线照的一清二楚,周围却越发寂静起来,仿佛到了无人际的荒芜之地,没有一丝活气。
楼若兰望着楼幕然的尸体突地双手抓发高声尖叫一声,她松了拂影一个步子跌到地上,双手死死抠住地面上的砖缝,身体伏在地上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凄厉尖锐的在空气中回荡,“你……怎么……能死,你说帮我得到他!”她突然抬起头来,回光返照一般的拼命捶打拂影:“都是你,是你吃里扒外引狼入室,是你害死了爹爹,害了整个楼家!”拂影只一动不动忍她捶打,活尸走肉一般,轩辕菡皱眉看着,他要上前,又怕他上前让她情绪愈加不稳,终于没有动弹。慕容迟已经咬牙切齿的上前狠狠治住楼若兰,楼若兰抬起脸来,已见枯竭之色,他不觉一征,她却突喘息着抬起一只手去拂他的脸,双目迷离,动作温柔珍惜,如获至宝,慕容迟禁不住皱起眉,不知哪里发出“噗”的一声响,轻微的几乎为不可闻,他未有所觉,仍旧困惑的低头看她,良久,才闷哼一声,钳制住她的手缓缓松开,低头看向胸前,她手里握住一
囚奴 章节75
支银簪稳稳的刺了进去,接着血色顺着簪身汩汩流出来,浸湿了衫子,落到她白色的衣上,簪头錾刻着精致的梅花,似不知什么时候,他偶得了送她,只看了这一眼,他方才不可置信的看她,用尽力气才惊愕的发出声:“你?”。
楼若兰气若游丝,身体终于无力的伏到他身上,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声音轻若云烟:“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我……才不会……寂寞……”
他本是想笑的,笑她临死还要拉上他,笑他们这对夫妻心怀怨恨却终于同日死,身上却终于使不上力气,他想能回头看她一眼也好,他早已想过这条命是为她而留,期望能死在她怀中,期望她能紧紧抱住他急切的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那句“拂影”沉沉的荡在胸口,仿佛
有千斤重,他想,他死的这样寂静,她定是不知道的,老天这样不公,这样微小的愿望也不满足他,胸前的血大量流出来,染红了大片衣衫,他的身体终于失了重心,就那样仰面倒进血泊里,意识灰飞烟灭的刹那他依稀还可以看到她的背影,那样脆弱,那样心疼,他却……再也没有时间留在她身边了……
他的血流至身下,滚烫灼热,恍若大片的秋日霜打枫叶,拂影木然转过,仅见两人相叠着倒进血泊里,慕容迟胸口直插的银簪血色淋漓,那血粘稠的淌下来,浸到他的发上,衣上,连着她的裙裾也尽是血色,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不由失声的扑上去,脸上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滚落而下,仿佛心被狠狠撕开也没有那么痛,她惶惶的不知想着什么,不自觉地转头看向轩辕菡的方向,眼前模糊的厉害,只见火光中一抹黑色直直而立,眼眸幽深,与她一般的痛楚,她终于不堪重荷,腔中血海翻滚“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那血色染红了衣襟,便是满目的血色梅花,眼前终于没了一丝光亮,沉沉的陷入一片冰冷昏暗。。。
一无所有,一夜之间,她已一无所有……
“拂儿!”
轩辕菡见状沉声低喝一声,飞身奔过去,不想一直冷眼看着的银魄突然就近俯身将晕过去的拂彩捞在怀中,轩辕菡眸中杀意顿显,直直逼上去,顾及他怀中的拂影,一时竟未得手,银魄轻声一笑,退至远处,轩辕菡不觉眯了眸看他,冷冷道:“银魄,挟持妇孺可不是你的作风。”
银魄闻言不由一笑,竟如月华初绽,妖异异常,他饶有兴趁的扬唇:“这女子能让你这般失态,可是不一般。”
轩辕姜脸色一沉,顾及拂影伤势,不愿再拖,眸中已然显露杀意道:“将拂儿放了,否则别怪我无情。”
银魄方也敛了神色,竟是一脸肃然,“这才像个比武的样子。”回身却邪邪勾唇,随手将怀中的婴孩遥遥的朝轩辕菡掷过去,纵身一跃,雇只留声音在夜色轻灵回荡:“五日后午时三刻,月胧峰顶!”
第十部分 107
胸口这般痛,仿佛心脏从中炸裂开来,炸得四分五裂,骨肉皆碎,周围仿佛焚着大火,灼烧着每一肌肤,似要把血肉也给炙干了,她仿佛置身针毡之上,密集的针尖扣入骨髓,一分一毫的神经也痛得仿佛涨裂,她忍不住痛苦的扭动,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那火海越来越大,燃至眼前,满耳都是火苗灼烧寸肤的“噼啪”声。
那火焰却越来越淡,将手中灯笼燃了个干净,那灰烬随风散了,却见星光宝石一般散落星空,朦胧中一个身影优雅而坐,她不由止住步子,那人才回过头来看她,绝世的容颜,眼底具是温柔,他对她伸出手来,低低耳语:“弱水三千,但求一瓢!”那一刹,恍若星光都在他眉宇间闪烁,心也仿佛
飘飘然的荡起,欢喜的几乎眩晕,她惊喜地朝他伸过手去,他的身影却缓缓在那星光处淡去,她满目惊慌,提裙去追,他的身影终于不见,入目的只见一袭纱帐,轻烟缥缈,其中人影幢幢,只听声音空灵透过来:“楼家祖业,遍布各郡,如一张网脉,四通八达,得之如得万千情报……”
“只要今尊不在,楼小姐便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让楼家各部听命的钥匙………”
她不觉头痛欲裂,身体娑娑发起抖来,对她这般好,不过是为着得到楼家,让她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么?楼若兰凄厉尖锐的声音在腔中徘徊不断:“你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棋子!
棋子……
脑中仿佛被那两个宇占据,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看得她眩晕,她忍不住死死闭上眼晴,那两个宇却愈加清晰起来,她终于泣不成声,求救一般的唤他:“流景,流景……”他的眉目终于出现在眼前,火光闪烁,他的轮廊明暗分明,那曾经对她倾吐誓言的唇里,吐出的却是:“抓起来!”
身体突然冰冷的难以忍受,他的身影“啪”的一声碎裂,利器一般的尖锐扎进心脏,痛得只想痛快的死掉,楼幕然临死前那双眼晴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接着便是鲜红的血液,海一般的汹涌而至,拈衣神情凄楚的看她,楼母的身影在火海中若隐若现,慕容迟和楼若兰的身体相叠在血泊里,染红了她白色的衣。
那般鲜艳的颜色,红的像是新娘脸上的笑焉,大红的霞披喜袍,云头踏殿鞋,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金镶辰砂石坠……她踏上华丽的轿舆在他府门前挺直而立,他豁然转身,黑色的衣如墨漆黑,眉目间满是冷凝:“楼拂影,你不要后悔!”
后悔……
她终如此是何等滋味,那滋味让她痛不欲生,如在火上烤着烧着,煎熬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睁开眼晴,她挣得满腔情爱,到头来不过雾中花水中月,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一场大火烧去她的所有,连着希望也一并烧了,她腔中痛极,只隐隐眼角渗出
泪来,楼幕然那双眼眸透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充斥而来,凄厉喊叫:“要为我报仇!”
她不禁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仿佛一丝光亮划破夜空直直的刺进来,她痛,她伤,那光却灼伤了眼睛,眼帘忍不住轻轻颤动,便引来一声不悦低语:“醒了?”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日光透过窗棂落到周围的白亮光晕,枯木堆砌而成的墙壁,残风吹过破旧的窗纸引起“沙沙”的摩擦声,身下是和泥堆砌的土炕,身上的被子被头处破了一个洞,露出发黄的棉絮,像是放大了发黄的书页。炕下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俊美男子,抱臂对她挑眉而视。
她不由茫然看他,恍若不认识一般,半晌脑中才回放晚上些许片断,她脸色煞白,终知原不是梦,双眸只瞬间失了颜色,那痛又从心中蔓延而来,只艰涩的无法呼吸,眼晴眨也不眨的看向别处,窗外透过来的光亮落到她白皙的脸上,只觉苍白的毫无血色,恍若透明一般。
银魄不觉微微蹙眉,却是再也不理她,转身出了屋子,过了许久,屋外传来食物醇香,合着风飘进来,恍然觉得饥肠辘辘,她却丝毫没有吃食的胃口,仿佛身体上的每个感官都已麻木没了知觉。银魄却又进来了,手里举着烤好的鱼肉,皮肉烤得恰到好处,醇香的仿佛能流出油脂来,见她那般光景,却又转身拿了回去,只这一天,他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落到砌就的青石砖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按理这种节气早已过了下雨的时候,偏偏就这样下了,雨滴掺杂着风侵到殿内,打得阶前的一簇花枝乱摇,汉白玉的阶上像落了一袭花瓣,水珠在上面盈盈滚落,倒像是女子哭泣的脸。殿内的红烛已剩不多,成堆的蜡脂堆砌在灯
台上苟延残喘,火苗愈小,恍若一刻便会熄灭,这会便有侍女拿了红烛过来,他抬眼看见,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那侍女一福,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殿里静的悄无声息,只听廊檐上淅沥雨声,熏炉里的香也已尽了,香味残淡飘荡,已不见轻烟。身下是海棠云合纹的大红毡,那花纹细细密密烙在手下,似是受了雨意侵袭,只觉沁凉,他,不由抬手探向身畔毡毯,毡上丝丝凉意侵到肌肤里,仿佛顺着肌理蔓延心房,凉的难以忍受,他才皱了皱眉
,恍惚忆起以前这个时候,她尚未睡下,着了薄透的纱衣懒懒的窝在锦被里,眉目轻阖,只见睫毛浓密如蝶,偶尔抬起双臂勾住他的颈浅笑,纱衣层叠露出一双如雪皓腕,他总是受了蛊惑一般的吻下去,那唇温软甜腻,暖的都让他忘却了早已习以为常的寒冷。
这一想却是越发睡不着了,索性穿着中衣下了床,地上铺着薄毯,赤脚踏在上面,凉意还是顺着肌肤传了上来,似乎还觉得不够冷,他走至窗前,将那窗扇打开,冷风便夹杂着雨水忽的吹了进来,烛火顿灭,雨水密密的打在脸上,刺得生疼,雨水顺着脸颊顺势滑落下来,猛地灌到衣襟里,只将四肢百骸也冷了个透彻,立的久了身体仿佛被冷风吹透了,他满脸雨水,也不去拭,恍惚忆得小时候祖父便这样教他,不要怕冷,要登上那个位子犹如将自己关在无人的冰窖里,纵然人间有多温暖,纵然外面灯火璀璨,他也要将自己的心封冻起来,直到冷的麻木,冷的没有知觉。他便这样一步步走过来
,踏着血肉,踏着骨骸,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过来,却不能在楼家这个当头上停滞,只能走下去,伤痕累累的……一直走下去。
他自小就知道,轩辕家与皇家这一战,野心也罢,使命也罢,都只是骑虎难下,功高盖主,才华横溢,没有哪个皇帝不忌讳这样的存在,这场战争,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可是他却遇到她,让他尝尽温暖,悄悄将那颗心融化开来,事到如此,她气他也好,恨他也罢,只是不想放手,哪怕,拼尽了力
气,也要死死的抓住。
他攥住冰冷的窗棂,尖锐的棱角只硌的掌心生疼,那雨丝丝的斜射进来,打到指上,只见隐隐泛着冰冷微光,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雨水将雪白的袖管也打湿了,湿沓沓的贴在臂上。不知哪里传来“吱”的一声轻叫,他才缓缓回过身来,却见紫檀雕花的梳妆台下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银狐,双眸
碧如琉璃,正祛祛的望着他。他才记起是送给她的那只,只怕当时捕捉的时候让它心中生惧,以往拂影在时,他一去它仅慕开,这会子,找不到拂影,才来找他吧。
这样想着,不由朝它伸臂,雪子“吱”的叫了一声,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见他站在那里不动,才“嗖”的一声窜入他怀中,轩辕菡见状不觉苦笑,不想长夜漫漫,与他作伴的确是这只银狐。这时候的她,在哪里呢?
殿宇的门却是轻轻响了起来,远远的回荡个不停,他面无表情的拿绸巾擦去脸上雨水,候在垂花门一侧的侍女已经进来一福,转声通报:“阎侍卫求见。”他点了点头,信步走过去,侍女已经开了门,只见阎雷、阎火、翩翩正齐齐跪到地上,想是冒雨而来,身下残留了一圈水渍,觉他出来,齐声
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轩辕菡淡淡扫了几人一眼,眉宇间瞧不出什么神色只声音平平的道:“若是银魄,你们不是对手也是必然,夜深了,退下吧。”说完欲要转身,翩翩却低泣起来,哭诉道:“主子,是奴碑的错,若不是奴碑沉不住气,夫人也不至对奴婢生疑,等主子把事办好了,夫人回来也不至如此……”她双手
撑地,不停的磕头道:“主子,求您责罚奴婢吧,奴婢办事不利,没资格呆在主子身边。”
许是被她说到了痛处,他的手不觉一紧,惹得怀中的雪子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他才恍然回神,目光沉沉的落到某处,却是满是她一脸泪水的脸,他不觉痛苦的闭目,半晌才回身冷冷道:“退下。”
侍女闻言欲要关门,翩翩不由上前以手挡门,凄然唤道:“主子!”
他这才停了脚步,也不看她,只侧头道:“不是你的错,她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这种事她早晚都会知道,倒是……”他略略苦涩的勾唇: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也好……”
室内烛火已灭,他侧着头的轮廊若隐若现,隐约只觉忧伤,翩翩不由征住,诗女已经趁机关上了门,他修长的身影终于看不见分毫,翩翩才怔怔呆在原地,那门上雕花精致,栩栩如生的梅花瓣,丝丝雕刻如真,细细的花蕊都清晰可见,殿里却再也没有点灯,只觉暗夜沉沉,连着最后一丝温度也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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