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杯酒
宫留善好名,不然也不会人前人后作出一幅样子了,杜薇拿捏住这点,本想逼他放手,却没想到还是料错了男人,宫留善把她抵在朱亭的红柱上,人已经倾身压了下去,贴着她的耳廓道:“若是个豪门闺秀也就罢了,你是什么身份,自己还不清楚,有谁会为你出这个头?”
“怎么没人出头?”
一道清越悠长的声音挟着飒飒风声传来,让亭中的二人都惊了惊,杜薇捏住荷包里绣针的手一顿,宫留善也终于松开她,皱眉道:“九弟,你怎么来了?”
宫留玉绯衣玉带,满身都是被荣华尊养出的风流,细白的手指夹着檀香扇子,冲着宫留善半笑不笑地道:“六皇兄好差的记性,不是你设宴请了我来吗?”他目光一转,看着杜薇道:“我想着不能失礼,便早来了些时候,想着来找你下棋,没想到竟是坏了好事。”
他走进亭中,有意无意地将杜薇挡在身后,皱眉笑道:“虽有食色性也这么一说,但皇兄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吧。”
宫留善脸色忽青忽白,最终定了下来,面色如常地温和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想来是不碍你的事的。”
宫留玉扬眉道:“这么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他转头看着杜薇,问道:“你和我六皇兄可是两情相悦?”
杜薇见宫留善阴沉地看着自己,暗含警告之意,心里嗤笑了下,他自己做出没脸的事儿,她会给他留脸才有鬼,于是便作出一脸骇然的表情,惊慌又为难的摇了摇头,甚么都没说,但否认之意表露无疑。
宫留玉故意‘啧啧’了两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六皇兄是多少名门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瞧上了你,你竟还拒了他。”
杜薇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宫留善一眼,摇头低声道:“臣没那个福气。”
这大概对男人来说是最难堪的时刻,宫留善冷着脸瞧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九弟慢行,我还是主人家,就先行一步了。”说着就甩袖走了。
宫留玉等他走远了,才低头看着杜薇,眼底带了丝探究:“他那人虽谈不上禁|欲,对女色却不甚在意,如今这般急色,连自己名声也顾不得,可真是奇了。”他用檀香扇敲了敲栏杆:“上次中秋我就觉着奇怪,你说说看,到底为甚他对你这般另眼相待?”
这是个奇怪的人,似乎揣了满肚子的秘密,引得他一次跟着一次地好奇起来。
杜薇想着刚才那场景还觉得一阵恼火尴尬,其实宫留善并非急色之人,只是见她这世执意要违了他的命,恼了而已。再说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他就是做了那事儿又有谁能奈他何?
杜薇想到他对徐凝儿的敬重爱护,从无非分之举,心里叹了口气,敛裙福身道:“臣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多亏了九殿下仗义执言了,不然六殿下他…”她有些难堪,便住了口没往下说。
宫留玉想到那场景,也觉着不自在起来,干咳了声道:“宴席现在也快开始了,你还不去备着?”
杜薇福身点头道:“这次多谢殿下了。”她抬步正要走,就见宫留玉也跟了上来。
他跟她并肩走了一段,忽然笑了笑道:“你没应了他,我很欢喜。”
九曲桥狭窄,两人肩贴着肩,杜薇抬眼看去,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眉梢带着峰棱,侧着看总有股无情的味道,不比正面看人时顾盼生情。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殿下知道了?您这般断定我没应了六殿下的要求?他可是让我作证,要我承认害了徐美人是受了你的指使。殿下不担心吗?”
此时的秋日还颇带了些夏热,他抬手解了领子上的两颗玉扣,淡淡笑道:“他这人惯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让人瞧不上眼,能有甚么大出息?”他打开檀香骨扇递给杜薇,示意她给自己扇风,这才道:“你不是个漏风嘴,你若是是...也活不到今下了。”
杜薇举起扇子心不在焉地扇了扇:“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臣本来就甚么事也没做,就是想漏也没东西可漏。六殿下虽是皇子,但逼着臣承认这等事却是万万不能够,没做下的事儿,谁甘心认了?”
宫留玉转头看她,用食指刮了刮她的脸颊,笑赞道:“真是个鬼机灵。”
杜薇左右躲了躲,还是没躲开,就觉得他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游移了片刻,出乎意料地温暖,她怕她一个没留神又让宫留玉得了手,便举着檀香扇遮着脸颊。
前几世遇到的男人不是要对她毕恭毕敬的,就是她需要毕恭毕敬的,真不知其他男人是不是也爱像他这般毛手毛脚。
宫留玉伸手拨开扇子,冲她道:“你想想当初我说的话,老六想要的,便是用尽手段也要得了来。今儿只是个开锣,好戏且在后面呢。”
杜薇就势把扇子送还到他手里,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这两个姓宫的,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两人一路行至河岸,沿着依依垂柳走了一段,杜薇正要告辞,就见早上的那个绿衣女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把扯住杜薇的手腕道:“杜司乐,不好了!凝秋掉到水里去了。”
杜薇问道:“谁是凝秋?这是怎么回事?”
绿衣女子一边摇头一边拉她:“妾身也不晓得,只知道徐三少爷一来,赵奉銮就把凝秋唤过去见人,但后来也不知生了什么事儿,等我们几个赶到的时候,凝秋已是在秋水池里了。”
杜薇听到徐轻言也在就皱了皱眉毛,从袖子里掏出长绢子蒙住大半张脸,让宫留玉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她被那女子带着走了几步,然后道:“你先别慌,我去看看情况,可让人下去救了?”
绿衣女子点头道:“有几个会水的乐工已经下去了。”
杜薇转头询问地看了宫留玉一眼,他颔首道:“左右无事,跟你去瞧个热闹吧。”
杜薇点了点头,三人赶到时女子已经被人拉了上来,她四下打量一番,还没看见赵奉銮,倒是郑邵舞站在那女子旁边帮着递些热毛巾,热水之类的。
杜薇伸头看了看,那女子大半的面容被头发遮着,看不清长相,只是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好像被外力撕扯过一般,她想到徐轻言的为人,已将事情猜出了七八成,想必是徐轻言见凝秋起了色心,逼得她跳河自尽。
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诧异道:“哎?凝秋这是怎么了?”
杜薇抬眼看去,就见赵奉銮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这时凝秋已经醒了,捂着脸哀哀地哭,然后对着扯着赵奉銮的衣服道:“奉銮,你要为我做主啊!”她半掩着前襟,磕头哭求道:“方才徐三少爷说是要听我弹琴,我取了琴出来,就见他一下子...”她捂着脸哭倒在地上,再也说不下去了。
徐轻言理了理衣衫,上前几步冷笑道:“赵奉銮,你看你教出的好人,真该返回去好好学学规矩了!这贱|婢先是故意搔首弄姿地勾搭我,见勾|引不成,就站在河边胁迫我,非要让我纳了她当侍妾,我何等身份,哪儿能纳一个乐户贱籍的女子为妾呢?!结果一个眼挫不见儿,她竟真的投了河。”
凝秋勉强直起身子,气得颤着声道:“你,你胡说!”
杜薇眼睁睁地看着赵奉銮递了个颜眼色给徐轻言,然后站出几步,晃着满头的珠翠斥道:“休得胡言!三公子是何等身份,哪里会威逼你,倒是你一个姑娘家,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可见是别有用心!”
凝秋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奉銮,赵奉銮对着徐轻言赔笑道:“都是下官的不是,既然她冒犯了三少爷,不如就把她交给少爷来处置吧?”
徐轻言面色一喜,正要点头答应,那绿衣女子大概是想帮着凝秋,知道她若是落在徐轻言手里,那必然是十死无生,便大着胆子,怯生喊了一句:“奉銮,这事儿还没问过杜司乐和郑邵舞呢?”说着身子一让,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杜薇。
她虽蒙了大半张脸,但徐轻言一怔之后,脸上立刻涌出戾气来:“是你!”
重生五世 第31章 惩罚
杜薇皱着眉看了那绿衣女子一眼,她也是面色惊慌,似乎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徐轻言暴怒了起来,便立刻急退了几步,忙忙地躲在人堆儿里。
杜薇也见识过这种人,若说他们是好人,可每每帮人的时候没本事成不了事儿,只蹿腾着别人帮忙,所以牵连到旁人,可若说他们是恶人,他们偏还觉着自己做了大善事,她上辈子宁可跟穷凶极恶之徒相斗,也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不然一不小心就被带累了,偏那人还是打着善心的旗号。
她见反正躲不过了,便上前几步道:“正是下官。”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下官?”徐轻言阴着脸重复了一遍,转头面色不善地看着赵奉銮。
杜薇抢先答道:“回少爷的话,下官才被封了从九品的司乐,所以自称‘下官‘。”
赵奉銮慌忙摆手道:“杜司乐是今儿个才从宫里送出来的,下官也不知道啊。”
徐轻言脸色阴鸷,他们徐府的名头虽显赫,但他还是一介白身呢,这个贱|人竟混上了从九品的差事,他就是想直接拿人也不能够,便气恨道:“到底是没王法的下贱种子,靠着卖主求荣爬了上来,如今竟也作威作福了起来,别忘了,你原本可是徐府的家奴!”
杜薇懒懒地道:“三少爷好大的火气,我一句话没说,你竟转眼说出这么多来,我出身如何,跟这事儿有什么干系?”
徐轻言面色一戾,正要不管不顾地开口拿人,但忽然面色一变,将扇子搁在掌心敲了敲,冷笑道;“既然你是云韶府司乐,这事儿你也能评判一二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这贱婢故意以死来胁迫我,逼我娶她为妾,这该怎么罚?”
赵奉銮见徐轻言给自己打了个眼色,连忙附和道:“杜司乐,既然三少爷让你处置,那你可得秉公办了!”
杜薇看了两人一眼,她倒是没想到,徐轻言竟想出这么个妙招来,她若是说不该罚,那徐轻言便寻了由头生事,借此将她狠罚一顿,若是她说该罚,那在底下人眼里就失了威信,以后想在云韶府混可就难了,反正已是得罪了,那不妨就得罪的在彻底些,她直言道:“三少爷说笑了,依下官看来,这事儿疑点颇多,况且凝秋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敢胁迫您了?而且您要听琴,那就在花厅里听就是了,怎么好好地就跑到河边来了?”
徐轻言果然借机发作了起来,对着赵奉銮冷笑道:“看看,你云韶府里出的都是些什么人?照着她的话的意思,是爷我冤枉她了?!”
杜薇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事儿说不准,只能见仁见智了。”
她有品阶在身,徐轻言轻易动不得,赵奉銮是她顶头上司,却可以名正言顺地罚人,听了这话,立刻尖声道:“你这小蹄子也太猖狂了些,浑说什么!莫要以为你才来我就不敢罚你,三少爷也是你能随口攀诬的?!”
杜薇看也不看她,一转身对着圈外行了个礼:“殿下,您是礼部的人,好歹也出来说两句啊,云韶府隶属礼部,臣今日在这里受罚,您脸上也不光彩不是?”
宫留玉方才一直在边缘看戏,事发突然,他远远站着瞧得正热闹,冷不丁被人扯了进来,只能一手握拳干咳了一声,顺着自觉让开的人群走了进去。
众人见了他,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痴,觉得此人当真是风流玉人,瞧得连眼都舍不得挪开分毫。
杜薇福下身子放低姿态,又把他捧得高高的:“您是最公道不过的人,又是礼部的大人,臣自知身份微贱,不敢轻言,就请您来讲两句公道话吧?”就宫留玉和宫留善那个不对付的劲头,她就不信他会帮着跟宫留善交好的徐府。
宫留玉立在当场,半嗔半恼地斜了她一眼,只当是女孩儿家小气,还记恨着他刚才调弄她的事儿呢。
杜薇面不改色地坦然受了,她在前面撸胳膊挽袖子地忙活,他在后面瞧热闹捡笑可不成,本着锦衣卫骨头里都能榨出三两油的原则,他既跟了来,须得好好地利用一番才是。
赵奉銮一下子咔吧了,战战兢兢地看了宫留玉一眼,还是壮着胆子骂杜薇道:“你个贱|婢,真是不嫌事儿大,这事儿跟殿下有何关系!”
宫留玉抱着双臂横在胸前,微眯了眼道:“你是何人?”
赵奉銮没想到宫留玉问她姓名,又惊又喜,立刻跪下回话道:“回殿下,臣是...”
还没说完,就被宫留玉打断了:“跪下!”
赵奉銮双膝一软,条件反射就跪下了。
宫留玉扬了扬下巴道:“掌嘴!”
赵奉銮一愣,正要辩驳,但想起这位在外的名声,心里一颤,毫不迟疑地左右开弓,发出皮肉相击的脆响。
宫留玉看了杜薇一眼,她立刻会意,传话道:“赵奉銮也真是的,殿下正要说话,你抢着开口是为着什么?莫不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赵奉銮吓得满头珠钗乱晃,一边摇头,下手越发用力了些。
宫留玉转向被震住的徐轻言,半笑不笑地道:“三少爷好大的威风,这是今年第几个了?虽然刑部治不住你,但锦衣卫的门儿可为你开着呢,既然你想要公道,那不如去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走上一遭,必然能还你个公道,你意下如何?”
徐轻言双腿一颤,想到锦衣卫的诸般酷刑,扶着身边侍从的手才不让自己跌坐在地,勉强笑道:“殿,殿下说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因着好色,手里还出过人命案子,虽有徐家在上头压着,可若是宫留玉铁了心把自己送到锦衣卫衙门,那可就谁都保不住了。
宫留玉抱胸向前走了几步,逼得徐轻言别过头不敢跟他对视,又想到什么似的,慌忙磕头行礼,他这才微微翘了嘴角:“三少爷说的是,本来就没什么,何必非往大了闹呢?”他抬手理了理腰间的玉穗,叹息道:“我这人向来不爱与人为难,你这般战战兢兢的做甚?若是让六皇兄看见了,还以为我仗势欺他请来的客人呢。”
徐轻言听了这话,越发不敢抬头,瑟瑟地将身子俯的更低了些。
这是一道低沉绵长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抬头,就见宫留善脸色微沉地走了进来,沉声问道:“老九,你这是做什么?!”
其实这是他府里发生的事儿,他如何能不知道,只不过顾着名声,不愿意参合进来,徐家老三的名声已是臭不可闻,他若是今天一个处置不当,连带自己的名声也要受损,所以干脆就在一旁做壁上观,看到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才出来压场面。
宫留玉见他明知故问,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家三少爷见到我没头没脑就跪下了,谁知道出了什么事?许是发了癔症吧。”他又微微俯下身,对着徐轻言道:“徐公子,你说呢?”
徐轻言看了宫留玉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眼神,慌忙点头道;“殿下说的是,臣...臣是发了癔症。”
宫留玉转头看着宫留善,悠悠然道:“既然徐三少爷身子不舒服,那不如先把今日的宴散了,咱们择日再聚?”
宫留善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杜薇,又看了看闹成一团的场景,阴着脸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全了场面道:“今儿个是孤招待不周,烦扰各位了,如今就先散了吧。”他又看了杜薇一眼,对着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的赵奉銮道:“奉銮暂留片刻,孤找你有些事。”
杜薇目光在宫留善神色游移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冲着宫留玉做了个感谢的动作,转身跟着郑邵舞走了。
这一路,直到出府郑邵舞都没有说话,直到站在了马车旁,她才转头看了杜薇一眼,垂着头道:“小心着些,这云韶府看着虽小,但也没你想的那般简单,不然为何明明有五个职位,却无端空了两个?”
杜薇讶然地抬头望她,却见她毫无表情,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上了马车,一上了车,无论杜薇怎么旁敲侧击地试探,郑邵舞就是不肯再多吐露一个字了。
这又是一路无话,到了云韶府,杜薇见她这里问不出详细来,便跳下来马车,转身去寻那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名唤新柳,一见杜薇来就神色慌张起来,不等她开口,便主动跪下叩头道:“妾身是为了救人,一时情急,没有料到您和徐三少爷有旧怨,这才,这才不慎把您说了出去,请您看在妾身是一片善心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重生五世 第32章 胁迫
杜薇有跟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因此倒也不觉得十分恼火,只是有些啼笑皆非:“既然是你自己的善心,你为何不自己搭救,遇到事了就往人身后躲?”
新柳跪在地上,怯生道:“妾身哪有那个本事,妾身想着您是司乐,这才...”她又垂头以袖拭泪:“凝秋可怜见儿的,若是被徐三少爷带去了,指不定受哪番折腾呢,您就当可怜可怜她。”
杜薇见她避重就轻,便低头看她:“若是我没记错,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在出力吧,你又帮上什么忙了?”
新柳举着的袖子顿了一下,嗫喏道:“妾身自知人微言轻,这才,这才...”她说不下去了,总不能因着自己没本事救人,就推别人去送死。
杜薇没耐心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示意她先进屋,自己也跟着进去,这才问道:“咱们这偌大的云韶府,为何一共就三位女官?编制上的怎么就空了下来?还有,按理说云韶府搜罗各地乐户,还有有名望的大家,为何咱们云韶府就这点人,连人头都凑不够。”
新柳没想到她是来打听这个问题,神色犹豫了片刻,才摇头道:“妾身也才来不久,并不知晓这些。”
杜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敲击着,直到新柳吃不住压迫,不安地左挪右挪,她才缓缓张口道:“别忘了,你今儿个得罪了我。”她看新柳开口欲辩,便冷冷地把她的话看了回去,才道:“我可以罚你,也可以不罚你,全在你的表现了,这时候儿还是长些眼色好。”
新柳身子一颤,手里的帕子被汗水浸湿,颤着声开口道:“我只知道些皮毛而已。”
杜薇道:“你说来听听。”
新柳定了定神,神色有些惶然:“咱们云韶府里,人一直不多,不是没招人进来,而是...赵奉銮会把人朝外送。”
杜薇眉头一皱:“你继续说。”
新柳苦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在金陵的王孙公子哥儿的圈子里都传开了,那些公子哥对家里的妾室,街上的粉头腻烦了,看着云韶府里的人各个才貌俱全,便想着法儿把手伸到这里来,虽然乐户也是贱籍,但到底不比官妓,不好明目张胆的行事,赵奉銮便想了个生财之道,想了法子给那些公子哥儿牵线,甚至把乐户直接送了过去,有的人怯懦,倒也不敢说什么,有那性子刚烈的宁死不从,就...”
杜薇问道:“她行事这般大胆,礼部就无人下来垂询吗?”
新柳叹息道:“她上下打点的好,礼部的大人们收了银子,哪里会为难她呢?”
杜薇没想到赵奉銮在礼部也有关系,在这小小的云韶府里,堪称只手遮天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毛,继续问道:“那女官呢?为何女官也只有这些?”
新柳听她这么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云韶府里的人都不敢跟她作对,郑邵舞全把自己当做了活死人,这才留了下来,原来有几个见不惯她行事的女官也被她想法子处置了,甚至更有几个被她...送人了。”
杜薇猛地扬起眉毛:“我看你是在乱嚼舌根子,好歹是有品阶的女官,她也敢这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新柳颤着声儿道:“妾身不敢,只是听说前任的司乐,被灌了药送到人榻上...”她垂下头抹泪道:“咱们云韶府里的人身不由己,有的高门公子瞧不上贱籍的乐户,宫里的女官又够不着,便把主意打到云韶府里有品阶的女官身上...”
杜薇这才知晓,云韶府表面是个乐艺琴技集合的高雅地方,内里竟然被赵奉銮拿来做了人口买卖的勾当,难怪郑邵舞要提点她,她这般挑明了跟赵奉銮作对,定是早就被她恨之入骨了吧?
她抬手让新柳出去,然后对着她将要跨出门槛的背影道:“今儿个咱们都说了些甚么?”
新柳怔了怔,面色微微发白,这才反应过来道:“妾身一回来就进了自己住的地方,什么人也没见,什么话也没说。”
杜薇点头:“记住你说的话。”然后挥手让她下去了。
等新柳走后,杜薇才皱眉沉思了起来,要说赵奉銮勾结的人,她头一个就想到了徐轻言,她猛然忆起两人在宫留善院子里的眉来眼去,不由得伸手按了按眉心。出了那么大的丑,徐轻言定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再加上赵奉銮这个自己的顶头上司,这麻烦可真够大的。
她在屋子里静坐了一会儿,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敲着桌面,突然廊外有人喊道:“杜司乐,赵奉銮唤你过去一趟!”
杜薇讶异地挑了挑眉毛,还是循着声走了出去。她跟着来人一路走到赵奉銮的住处,她本以为赵奉銮这就要开始着手整治她了,没想到她一见到杜薇,脸色出乎意料地和蔼,甚至还堆叠出了满脸笑容。
杜薇福身行了个礼:“奉銮唤我何事?”
赵奉銮一脸的热切,直起身来隔着黄花梨木的长桌把身子向前探了探,亲热笑道:“我是个急性子,今儿个在六殿下府里的事儿是我太心急了些,这才差点罚了你,那种境况,我也没得别的法子,你可切莫介怀。”
这话让人咂摸不透,杜薇神色略略惊愕,提了裙子起身,缓缓道:“奉銮说的哪里话,今日的事是我莽撞了,赵奉銮不说我几句也就罢了,还这般向我致歉,真是亏受不能。”
赵奉銮神色就像是怀揣着一个天大的宝贝,满面的欢喜神色:“你跟六殿下...可是宫中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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