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杯酒
大车里又挤了七八个丫鬟,阵阵香粉味道熏得她头晕,她想了想,干脆拎着食盒跳到车辕上,反正那赶车的车夫有五六十,早过了需要避嫌的年龄了。
徐府瞻园地段极好,距离上庙要去的倚云峰不远,行至长乐街,其上人群络绎不绝,和和丽日,徐徐惠风,高楼映水,水至远处接天,玉带回环,飞燕青柳,街上花飞如雪。
杜薇微闭着眼小憩,就听见一阵‘叮咚’声,她微微睁开眼,就见一辆缀抹左右金铜铃,垂红缨,辕长一丈九尺五寸,辂座高三尺二寸有奇,镀着辉煌非凡的金铜宝珠顶,带着仰覆莲座,整辆马车精致非凡,如从仙宫中拨云踏月而来,拉车的两匹骏马也是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双耳耸峻,显然是良驹。
杜薇见这规格就知道是某位亲王或是皇子,她略看了看就收回目光,车里的七八个丫鬟却突然鼓噪起来,带了些暧昧地低声絮絮道:“适才那个可是九殿下的车架?”
又有一个丫鬟低声回道:“可不是呢,除了殿下,金陵城里谁有这么精致的排场?”
头先那个低声道:“听说他人生的也是极美的,又有本事,还是皇子,难怪受皇上器重。”
另有个丫鬟啐道:“你懂甚么,听说他生母微贱,圣上并不...”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重咳打断了,那几个丫鬟吓得连忙闭了嘴。
杜薇更是疑惑,她是真想不到哪里冒出来一个九殿下,虽说宫里阴私多,死几个皇子不稀奇,也许这个九皇子就是被害死的其中一个,但他若是死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晃了晃脑袋,反正跟她无关,干脆也不费心去想。
倒是那车夫嗤笑一声,嘿嘿笑道:“丫头们眼皮子浅,只认得一副好皮囊,老头子饶舌一句,这位可是杀了人都敢踏着人尸体过去的主儿,可别把他跟那些秦淮骚客混为一谈!”
丫鬟们果然不做声了,似乎都有些惴惴。
杜薇隐约记得上一世徐凝儿在从佛寺返回去的路上遇险,被宫留善所救,从此就芳心暗许,在京里也是一段美谈。
瞻园离佛寺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徐府大房提前打过招呼,因此这倚云寺今日极是清幽,古木苍苍,流水潺潺,飞鸟绕树绝啼,不闻人语声,唯闻钟磬音,静中有韵。
杜薇跟着下了马车,发现寺门还是停了几辆马车,正有几个仆从牵着马,想要把马车拉到后面,她看到其中一辆正是那‘九殿下’的车架,就这么大喇喇地摆放在佛寺门口,让人一眼就瞧见了。
徐府管事看着诧异,跑回来跟徐府大夫人二夫人汇报了一番,两位都点了点头,这才带人一众人走了进去。
徐府老夫人宽厚,体谅下人辛苦,拜完了佛就允许小丫头们也去寺里逛逛,只是不许乱跑,免得冲撞了菩萨。
这里虽是佛寺,但后院却是一处占地极大依山修建的园林,景色绝佳,丫鬟们自然欣喜,下拜谢过就挽着手去游玩了,杜薇独自乱逛,猛然间看到一间供奉着燃灯古佛的厅堂,怔怔地走了进去,弯下双膝跪在蒲团上,燃灯古佛是过去佛,是大千世界的第一个佛,能否解答她这奇特的命数呢?
她低头叩拜三下,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一室的空寂,只有檀香袅袅,盈室不散。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摇摇头,干脆起身推门欲走,就听见门外不远处传来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她定然就在这里,肯定跑不远,你们找到人后不要声张,也不准让别人知道,立刻把她给我带过来。”
正是那个徐三少爷的声音!
重生五世 第8章 缝衣密
门外一个带着些谦卑的声音传来:“三少爷,您喜欢美人,尽管弄来就是了,那绿枝可是二房的丫鬟,而且这是佛寺,动了恐怕...”
绿枝就是徐凊儿给杜薇改的新名字,这人说话说了一半,接着是‘啪’地一声,似乎是那人挨了一耳光,徐三少爷徐轻言骂道:“爷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哄了我娘,让她把丫鬟散开,我方好行事,难道让我的准备都白费了?二房看着和咱们大房同气,可实际上...哼哼,二房的事儿咱们插不进手,她若是回了二房,跟着我四妹进了宫,再想要收拾她就更难了。
那人不敢吱声,一阵脚步声渐远,大约是去了。
杜薇一手搭在门栓上,伏低了身子,暗自皱眉,神情有些懊恼,身子却不敢乱动。主子想收拾一个下人何其容易,他如今费那么多周张,估计一是顾忌着二房,怕二房若是仔细追究,把他原来的丑事儿都查了出来,二是怕自己真知道了什么,到时候逼急了直接说出来,所以才暗地里拿人,也没敢用栽赃陷害那些招数。
她半蹲着身子躲在半掩的门后,往外探了探,半掩着的门外是条回廊,廊外是半大的庭院,当中植着棵参天的槐树,徐轻言隔着重重树影站着,神色却透出些许阴戾和不耐,他在庭院当中迈了几步,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终于是按捺不住,“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扇子狠狠地掷在地上,转身从西侧门出了院子。
杜薇屏住气等了片刻,见他真的走了,才大步跑了出去。她不敢去后院小姐们休息的地方,便掉头往后面园子跑,倚云寺后面院子风景绝佳,有座清凌凌的水潭,水潭里汇着从桃花林引来的水,落红点点,碎花片片,东边是桃花林,西边不远处就是一座供人歇脚的院落,她看桃花林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似乎在找什么人,脚步一转,立刻跑进了那院子。
一进院右手边就是抄手游廊,连接着两间檐角低低的房子,游廊边沿站着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正在给廊外的锦鲤撒鱼食,见她没头没脑地闯进来似乎有些错愕,杜薇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一拐弯就收不住力,直直地就撞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实实地撞到一处,杜薇反应极快地就想把人推开,然后就听‘刺拉’一声,那男子的袍袖被游廊外伸出的花枝勾出了长长一条口子。
杜薇此时已经推开了去,见他一身锦衣,上面绣着金蟒日月,腰上挂着环佩,颔下垂着朱红组缨,她一见这打扮,还没看清脸,就慌忙叉手行大礼道:“殿下!”她一时不察,行的是君臣礼节。
宫留玉已经恢复了常态,见她行的礼节,忍不住轻轻挑了挑眉毛。
杜薇有些忐忑地正要起身,就感到肩上一沉,一只檀香骨扇搭在她肩上,隐约透出一股香来,一道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准你起身了吗?”
杜薇只好继续弯腰,这姿势比直接跪着还累,她如今又没有前世的好体力,很快就撑不住,脊背轻颤起来。
那修长白皙的手这才收回扇子,水晶双鱼扇坠一阵晃荡,她勉强挺直腰背,抬眼看去,就见他眉眼笼烟含情,从她面上轻轻扫过,虚虚实实地,如有情若无情,引得人心也跟着跳得时急时缓。
他目光最终落到自己扯了条大口子的袍袖上,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又斜眼看着杜薇:“可缓了毛燥?”
杜薇回过神来,又躬身歉然道:“是奴婢不好,冲撞了殿下。”她抬眼看了看宫留玉的袖口一眼,忍不住一阵头大,这身儿虽是常服,但皇子的衣服造价岂是寻常衣服可比的?就她现在的身价而言,真是卖了她也赔不起。
宫留玉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杜薇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略微斟酌了下才回道:“奴婢曾在陈府和殿下有一面之缘。”
宫留玉仔细看了她两眼,才恍然道:“是你。”又嗤笑道:“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副毛糙性子,怎么?徐府待你不好,要逃了出来?”
杜薇想到徐轻言,脸一僵,不知该怎么回话。
宫留玉把檀香骨扇子收进袖子里,抬手摸了摸下巴:“瞧你这幅样子,倒真是让我猜着了?”他低头看着杜薇:“难怪我听外面那般吵闹,竟是这样。”
杜薇忍不住辩驳道:“也不是。”
宫留玉问道:“不是?”他又低头看着袖子:“罢了,你们徐府的事儿,我懒得过问,这衣裳破成这样,你让我怎么穿出去?”
杜薇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夫人那里还有几件给少爷备的便服,要不我先帮您要来?”只是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好罚。
宫留玉别过脸,嫌恶道:“别人穿过的衣服怎么能再穿?谁知道你们少爷有没有什么毛病?而且那衣服不知多少双手摸过了,瞧着便脏污的要命。”
杜薇继续道;“要不?我帮您补补?”
宫留玉道:“你?你能补好?”
杜薇垂着头不说话,宫留玉问道:“你怎地不开口了?”
杜薇慢慢地道:“既然殿下不想让奴婢帮您补,又不愿意穿少爷的衣服,那奴婢也没法子了。”
宫留玉冷笑道:“你倒是敢说。”
杜薇道:“都是实言。”
宫留玉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人天生心大,骂几句她肯定不放在心上,就当耳旁风,他也懒得费那个口舌,打一顿又太小题大做了,看她这单单薄薄的样子,没准吃不住一顿打,到时候他还白沾一身晦气。
他皱着眉,勉强道:“你给我补好。”又补充道:“先去洗干净手再来。”
杜薇点了点头,在院子里找到盥洗的地方,又用香胰子洗了几遍,擦干净手上的水,这才返回刚才的地方。
宫留玉已经进了房间,坐在一把竹椅上等她,几缕疏光从竹窗流了进来,照着他的黑发净颜,眼底好似含着千言万语。
杜薇不敢多看,垂头半蹲下身,缝补刺绣是她的最最熟练不过的事儿,第一世为着生计,还没开始学会走路就学会了缝纫,缝补这种口子简直是得心应手。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针来比了比大小,又取出线来对了下颜色,然后利落地穿针引线,用手捏住袖口,缝了起来。
宫留玉似乎不大与人挨这么近,手腕子动了动才勉强按捺住。他垂头见杜薇下针极快,似乎衣服上的横经竖纬都在心里了,赞了一句:“我瞧着你的手艺比针工局的那些人还强上许多。”
杜薇做事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是‘恩’了一声,就继续缝补起来。
她呼出的气流全扑在他手腕上,倒没平时的厌恶,反而带了些酥麻的感觉。
宫留玉垂头看她,这女孩不过豆蔻之年,但身上不但没有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鲜妍朝气,反而带了些年纪大些人的沉沉暮气,一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走路也是垂头弯背缓步,看着便懒洋洋地一幅情态。
他想到这里,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杜薇做事儿的时候自己不说话,也不爱别人说话,但对着眼前这位就是再不耐烦也得强忍着,便答道;“一十有三,过了秋就十四了。”
这般说就是她生辰在秋季了,能让宫留玉瞧得上眼的人不多,他饶有兴趣地还想问,就见杜薇咬了线头,然后道:“已经好了,您先瞧瞧?”
宫留玉低头,就见那整个袖口平平整整,连一丝痕迹都无。
杜薇不干活儿的时候话多些,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您身上这种线是宫里的,奴婢身上没有,只好选了种颜色相近的。”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不仔细看还是瞧不出来,您回去后换下,拆开让人拿了线重新缝一遍即可。”
他托起袖子看了看,果然她缝的那处颜色浅些。杜薇‘咦’了一声,皱眉摇头道:“这里有个线头没清干净。”她低头正要清理了,就听门口有人高声喝道:“这院子里可有人?!”
重生五世 第9章 谋算
杜薇一惊,直接就站了起来,正要往出跑,就见宫留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一惊,他稳稳地坐在原处,冲她抬了抬下巴:“蹲下。”
杜薇狐疑地看着他,宫留玉细白的手虚虚地交叠在一起,用下巴枕着,极有耐心地看着她。
杜薇看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些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半蹲回原处。
宫留玉突然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就这么半搭不搭地也没压实,只是三根指尖堪堪挨住。
杜薇觉得眼前一阴,就只能看见张牙舞爪的金蟒笼着她。
接着脚步声渐近,因着顾忌二房,他们也没有敢大声喊,只是四处乱走,冷不丁看见这院子,想起这处还没搜,便直直地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徐轻言的腹心,多少有些见识,一见宫留玉就认了出来,见他冷冷地看着自己,手里还‘半搂’着个丫鬟,好似被自己打断了好事儿,吓得连连磕头道:“小人冒犯了九殿下,罪该万死,还望殿下恕罪!”
另一个在一旁解释道:“殿下,小人是为了帮三少爷拿个丫鬟,那丫鬟冒犯了三少爷,所以,所以,这才...”他看着宫留玉的眼神,冷汗涔涔,终于说不下去了。
“滚。”
宫留玉似笑非笑地看了杜薇一眼,淡淡地一个字儿既清又脆,那两人人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掉头跑了。他收回手,起身道:“我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应付吧。”说着就直接走出了院子。
杜薇目送着他远去,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一转头却见竹椅上落下个葫芦,那葫芦上的龙头挺拔,已经出了一层莹润的包浆,摸上去温润柔滑,显然是常被人搁在手里把玩盘弄的,她想了想,伸手把葫芦揣进了怀里,转身也出了房门。
宫留玉一路走到桃花林,待出了林子以后,视野陡然开阔起来,有两个带刀的侍从等着他,面前一条落满残红的石阶蜿蜒向上,朝着山顶如龙蛇般盘踞而上,一块块石板如同青蛇身上的鳞甲,细密整齐地排布着,人在景中,心也跟着静了。
他拾着台阶而上,不急不慢地走着,两个侍从就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一座极偏僻的凉亭里才停下。
一个穿着罩甲,带着笠帽,帽上飘缀孔雀翎的校尉走了出来,对着宫留玉行了个大礼:“殿下,您吩咐的事儿都已经办妥了。”
宫留玉含笑道:“曹断事官出马,孤自然是放心的。”
这位曹断事官谄媚笑道:“哪里的话,全仰赖殿下料事如神。”他想了想,又不解道:“只是这帮匪类,到底是何人指派的?为何臣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宫留玉笑着看了他一眼,他自知失言,慌忙行了个礼转身退去了。宫留玉转头,向着凉亭的一侧问道:“你怎么看?”
江夙北穿了一身常服,绕了出来,拱了拱手,这才笑道:“说起来,六殿下似乎有意和锦城郡主联姻,为何如今还要命人假扮草莽,埋伏在郡主回佛寺的路上?”
宫留玉指尖在石桌上磕了磕,一哂道:“若是郡主不出事儿,他哪里来英雄救美的机会?”他微微一振袍袖:“我这六哥,对女人倒是上心得紧,也不怕郡主一旦知道了真相,两人一时反目成仇?”
江夙北上下打量他几眼,眉梢一动:“既然九殿下不想让六殿下娶锦城郡主,何不干脆自己娶了她?”
宫留玉淡淡瞥着他,他身上秘密太多,如何能安心让别人睡在枕边?
江夙北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咱们这次坏了他的计划,但只要锦城郡主这人还在,他总有的是办法把她娶回去。”
宫留玉道;“釜底抽薪。左右中山王府和老六眉来眼去许久,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江夙北问道:“您的意思是...?”
宫留玉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折下一只已经开入凉亭里的玉白花,搁在手里把玩:“先从徐府二房开始吧,总归是同气连枝儿的,一房一房来。”
江夙北苦笑道:“这家里也有个宫妃,若是宫妃再出事,只怕皇上那里先过不去。”
宫留玉抬手把花丢在一旁:“无妨,皇上不是那种重女色之人,不过一个小小宫嫔,只怕他连名字也记不得。”
那花朵沾了些泥土,正滚在江夙北脚步,他弯腰捡了起来:“我以为殿下终于会怜香惜玉,要采鲜花送佳人了呢”说着别有意味地点了点自己的袖子拐肘处。
宫留玉低头,就见一朵白色报岁兰样式的绢花正茕茕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却是柔美又清俊的样子。
......
杜薇好歹也在锦衣卫混过许久,对于这种程度的搜查要躲还是不难的,只要小心着不要像方才一样被堵个正着,不过她这一路净挑偏僻的地方走,什么煤堆柴房,等到了二房那里,一张脸也基本不能看了。
绿环见了便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杜薇答道:“路上摔了一跤。”
幸好绿环也没功夫在意真假,只是拉着她往回走:“你刚才跑哪里去了,三少爷说佛寺里混进了贼人,命人正搜着呢。”
杜薇一怔,才反应过来那是徐轻言的托词,她和徐轻言如今相互忌惮,但她手里捏着徐轻言的把柄,又是他插不进手的二房人,所以他这才上下瞒着,怕她一时情急,真把那事儿给抖搂了出来。
不过就是如此,一个主子想要自家下人的命也是再容易不过了,为何徐轻言不干脆悄没声儿地除了她?何必费这么大周章?她越想越是不解,便甩甩头,干脆不去想了。
杜薇当然不知道,徐轻言此人颇有怪癖,越是得不上手的女子他越是心痒得紧,他没沾着身子,自然不想她这么轻易死了,便想先弄来玩弄一番,等无趣了再杀,可她若是进了宫,那自然就见不得了,要么就在宫里直接除了,要么就此罢手,所以自然要趁现在把人弄来。可偏偏徐凊儿要绣的花样儿离不得她,只能用了这种谁都不惊动的法子。
杜薇一时没想倒那么多,但此次能保命全靠着徐凊儿对她绣活儿的看重,不由得有些庆幸,她会的平金绣法是一个姨娘所教,那是隋唐盛行的绣法,如今早就失传了,所以用这绣法绣出的某些图样儿也无人能绣出神韵来,恰巧徐凊儿要绣的‘烟拢云水’就属此类,她这才显得尤为重要,不然以徐府的声势,何愁找不到好绣娘?
此时已经到了后院的禅房,徐府的几个夫人小姐也都歇息够了,便整理着着装,打点下人准备出发,杜薇看这一屋子内宅女眷,想来徐轻言就是再大胆也不敢擅自闯进来,便稍稍放下了心,她跟着丫鬟们走了出去,在佛寺门口,就见徐府大夫人带着徐凝儿同徐二夫人告别,两房人别过之后便各自上了马车,架着车就回去了。
下午风大,杜薇便没坐在车辕上,而是与一群丫鬟挤在了车里,她心里记着这次从佛寺回家时,宫留善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可两房人直到分别回了府,也还是半点动静没有,到让她暗自诧异了一番。
她略微收拾了一下,用帕子擦了擦身上的尘土,就见绿环走了过来,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道:“方才没仔细看,如今想来,你这一跤怎么能跌的这般蓬头垢面?连头发上的簪花都少了一块儿。”她在自己的发间比划了一下,然后道:“你到底做了甚么?”
杜薇一怔,却没去摸头发,而是下意识地想要摸胸口的葫芦,然后又强自按捺住了这个动作,沉声道:“跑的时候不小心跌进煤堆里了,姐姐有事儿?”
绿环见她不说,也懒得多做追究,便道:“你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快去查点吧。还有...”她抬起缠枝花的帕子捂了捂鼻子,皱眉看着杜薇:“这些天好好学些东西,多看多听,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夫人可能过几日要见你。”
重生五世 第10章 警告
杜薇这些日子过得颇不如意,前几日刚从佛寺回来,徐府后院儿的管事娘子就带了长相凶神恶煞的媳妇子来检查丫鬟们的住处,头一个查的就是杜薇,将她的包袱拆开,又撕开了被褥枕头,床上床下,帷幔帘子,柜子桌子,仔仔细细查了一番,却也没查出什么不妥地物件来,倒是其他院子的几个丫鬟被查出了私藏男人物件,听说罚的极重。
杜薇开始还不曾在意,后来短短几天内又查了几次,而且回回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就让她暗自生疑了,幸好宫留玉落下的葫芦并非男子专用之物,也不甚贵重,她大方摆在床头也无人关注,不过这番作为如此明显,就连院子里的小丫鬟都看出了端倪,背地里猜测起来。
徐凊儿是小姐脾气,日日只跟着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学规矩,自然不会管这些事儿。
这些日子虽说受了不少冷言冷语,但好歹同屋的绿橘不见了踪影,应当是被罚出去了,所以她耐耐心心地在屋里做绣活,轻易不踏出房门,直到又过了两天,绿环来了她房里告诉她,夫人要见一见她。
杜薇想了想,大约也猜出是什么事儿,她如今求的不过是‘混吃等死,随波逐流’没想到麻烦却还是屡屡上身,她叹了口气,除了钗环,又换了一身素净的褙子,梳着规整的双丫髻,跟着她出了门。
绿环将她带到徐府二夫人住的青岚院就离开了,留下杜薇一个人站在院子的走廊里,来往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多看她一眼,她就这么顶着风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幸好如今是深夏,天气也不算太冷,不然人真是要冻得抬不起脚来了,她一直垂首肃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个穿着湖绿色比甲的丫鬟打起帘子走了出来,仔细看她几眼,然后道:“夫人让你进去,你跟我来。”
杜薇依言跟着她走了进去,到了左侧梢间,徐二夫人姿容柔媚,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干练,她此时半躺在猩猩红靠垫的贵妃榻上,一个丫鬟用美人锤给她捶腿,旁边站了个年长些的婆子,底下伺候的一干丫鬟均都静声敛气,杜薇跪下去给她请安,就见徐二夫人上下打量了着她,见她大半素简,行至也低调乖巧,不像那等狐媚之人,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道:“走几步来瞧瞧。”
杜薇一怔,然后反应极快地在屋里迈了几步,徐二夫人身边的婆子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俯下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徐二夫人表情和缓了些,抬手让周围伺候的一干丫鬟下去,然后直起身,面色一沉问道:“绿枝,你可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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