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蓬莱客
把她弄过来,叫她在坤宁宫里种瓜种豆,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愉快地想道。
表妹万福 122.番外之如果前世能够重来(一)
塞外,隆冬。
胡人后援紧急补给的粮草,在运输途中,被一支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腹地的大魏精骑所袭,全部粮草付之一炬。接着,组织起来的最后一次全力反扑,又遭到了大魏前沿军队的无情狙击,溃不成军。
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令胡人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尽管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多时,倾举国之力,和大魏开战。
这场战事,从去年的初夏,断断续续,持续到了今岁的隆冬。
但想要击败大魏老卫国公所统的军队,从他手中夺取河套,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渺不可及的梦想。
连上天亦不给活路。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接连多日,不断有人马因为饥寒倒毙而亡,再不撤退,一旦魏人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即便依旧保持着驱策马匹誓死战斗的勇气,剩下的人马,也要死于饥饿和寒冷。
当夜,胡人兵马北逃,至天明,营寨雪地之中,一片狼藉,只剩那些还来不及被掩埋的倒毙骑兵和战马的尸首。
已经打了一年多的这场艰难的河套保卫之战,终于以大魏取得的这个决定性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打的异常艰难。天明之后,魏人的军营之中,胜利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美酒一坛坛地运来,牛羊一群群地待宰。这个万众期待的庆功宴,如今就只等那支冒着生命危险、突入胡人腹地成功实施了奇袭的精骑勇士的归来。
这支勇士的领队,就是当朝的三皇子萧列和魏军主帅老卫国公的长子裴显。
这一年,萧列才十八岁。
萧列和裴显自小一起长大,二人情同兄弟。一年之前,塞外爆发战事,十七岁的萧列从皇帝那里请来圣命,和裴显一道,跟随老卫国公随军,效命朝廷。
因了他的身份,刚开始,老卫国公唯恐他有所失,首战,裴显为先锋,而萧列却被委为粮草调度。萧列至帅帐求战,慷慨激昂,老卫国公被他满腔热血感染,遂答应他亦可赴战,但为防万一,命他随于自己身后,不可擅自行动。至数战后,萧列作战英勇,和裴显二人配合默契,联手屡立战功。老卫国公这才慢慢放心下来,此次便将这奇袭重任交给了自行请命的萧列和裴显二人。他二人果然不负众望,烧了胡人后继粮草,为战事的终结,立下了大功。
大雪纷飞,北风怒号,遭遇如此恶劣天气,但疾行而归的这一行全部由年轻骑兵组成的精锐轻骑,却马蹄如飞。统领萧列和副统领裴显,两人更是心情轻松,当夜,扎营过夜之时,二人同宿一帐,分饮酒囊中剩余的最后半袋酒,相约待返回军营,二人再一道请命,趁着胜利士气,去攻打前朝之时被胡人夺去的一处名为木托的地方。借着几分酒意,拔剑起歌,少年热血,激越昂扬,歌罢,裴显笑道:“三殿下,你出京也一年多了,屡立功勋,不但父帅,全军将士,对殿下亦是刮目相看。送入京中的凯旋奏报,少不了对三殿下的褒扬,陛下必定龙心大悦。三殿下可想好,到时要何等赏赐?”
今上三子,以幼子萧列的资质最为出众,皇帝亦宠爱于他。但萧列生母早早故去,也无舅家可依,加上自小生性飞扬,旁人眼中,太子仁慈,二皇子稳重,三皇子却恃宠而骄,暗地被人冠以混世魔头之称。
“伯明,我若说,待攻下木托,归京之后,我不想要父皇赏赐,只想从你父帅那里求件珍宝,你以为如何?“
萧列唤裴显的字,望着裴显,微笑道。
裴显一怔,和他对望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双目微微闪亮,心里立刻明白了。
三殿下和他的妹妹文璟,两人情投意合,这件事,父母是否知晓,他并不确定,但他却早就瞧了出来,只是一直没有道破罢了。
犹记那年元宵,他带妹妹去灯市赏灯,因人太多,不小心走散,幸而妹妹身边有忠仆伴随,加上先前也说好了,万一走散,便在灯市桥头汇合。
他找了过去时,远远看到三殿下的身影就在妹妹身畔,两人立于柳下,三殿下往柳枝上挂了个仿似玉佩的物件,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妹妹起先没有理睬,掉头就走,随后仿佛看到自己出现,大约是怕被自己瞧见,慌忙掉头回去,将那玉佩给摘走,藏了起来。
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几年之前,但至今,他记忆犹新。
他亦盯着萧列,面上笑容,渐渐消失。
“三殿下,我知你何意。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容不得旁人轻慢于她,父母更是将她视为掌中明珠,不求显达,只愿她能得一良人。殿下虽身份金贵,但若戏于文璟,我第一个,便不会答应!”
他一字一字地说道。
“伯明,我可对天起誓,对她若有半分戏弄之心,或是日后有负于她,叫我萧列,不得善终!即便苟活于世,亦生不如死!如何,这样你可相信我对她的真心?”
萧列一改先前的笑颜,神色异常郑重。
裴显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有殿下这话,我还有何不放心?回去后,我便带殿下去见父帅。只要殿下开口,父帅岂有不应的道理?他便是不应,我亦会助殿下一臂之力,必叫你和妹妹做成眷属。殿下放心便是!”
萧列大喜,倒出酒囊中剩余的酒,二人一口干尽,笑道:“有伯明此言,我放心了。”
是夜,二人畅谈,直至深夜,尽兴而眠。
萧列渐渐入梦。
梦中冰天雪地,分离了一年多的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少女,面带微笑,正朝他渐渐行来。
他丝毫不觉严寒,心中煦暖如春。
他心中满溢着欢喜,高声叫着她的名字,朝她疾步奔去。
战事结束了,大魏获胜,他不但实现了自己从小上阵杀敌的英雄梦想,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不是旁人眼中那个只会凭着父皇宠爱为所欲为的混世皇子。
他是萧列,一个凭了自己的努力而获得大魏铁血军士敬重的皇子。
再过些时日,最迟明年春天,他就可以回去了,让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然后,他再娶她为妻。
这一辈子,有她相伴,足够了。
但是,就在他快要将她拥入怀中之时,突然,仿佛一道无形的霹雳,在他和她的中间,划出了一道深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无法跨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立于对岸,面带悲戚,双眸凝望着自己,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一幕幕奇怪的画面,开始在他的眼前闪现。
父皇的葬礼之上,他远远地看到了她的背影,她仿佛有所感应,亦回头,望了他一眼。
不过匆匆一眼而已。
那时候,她已嫁为人妇,成为了刚继位为新皇的他的长兄的皇后。随后,他便去了云南,在那里开府。
那一眼,就成为了他去往云南之前,她留给他的唯一,也是最后的一眼。
后来,京城里发生了瘟疫,她染病了,被送去寺庙治病。
他看到自己悄悄潜去那里陪伴于她,半年之后,临走之前,他铸下了大错。
便是那一次的错,夺走了她的的生命。
他看到她为自己艰难地生下了一个孩子,随后便死去了,而当时,那个真正的他,却丝毫不知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看的清清楚楚,她在临死之前,手心里还捏着那块从前那个上元夜时,他半是无赖,半是强行送给她的玉佩……
“文璟!”
他心脏狂跳,骇然大叫,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帐中。
那盏吹熄了的烛火,不知何时,复又燃起,身畔裴显,正酣眠不醒,而他的对面,不知何时,竟立了一人。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双目明亮,叫人过目难忘。
他高而瘦,文质而温雅,周身却又透出一种仿佛可驱千军,可策万马,教天下指麾即定般的的力量。
此刻他安静地立在那里,望着自己,神色寂寂,两道目光,似带悲伤,又似怜悯,一动不动,便如此凝望于他。
萧列心中,从见到这青年男子的第一眼起,便陡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非常肯定,在他此前十八年的生命里,他从未曾见过这个男子。
但是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就仿佛那男子是他生命中的最亲近的一个人。
“你是谁?”
萧列从睡觉的地方慢慢起身,站了起来,问道。
因为那个可怕的梦境,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那人凝视着他,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皇帝陛下不久便要离世。倘若你再去攻打木托,等你战罢,明年春日归京,到了那时,太子已然求了皇帝陛下的指婚,终此一生,她将不再会是你的妻子了。”
太子早已成年,但有高人从前从太子生辰八字推断太子不宜早立太子妃,加上这几年,太子本人对此亦不上心,故至今未能册立太子妃。
萧列立刻想起方才梦中所见的一切,愈发惊骇:“你到底是谁?何来如此的荒诞之言?太子怎会向父皇求娶文璟?”
那人却不再说话,转身便出了帐门。
萧列立刻追了出去,却追不上那人的步伐,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衣袂飘飘,就要消失在了视线里的雪夜尽头。
他心急如焚,再次迈步追赶,脚下一个不慎,跌倒在了雪地之中,大叫一声,忽然听到耳畔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人唤着“三殿下”,一下醒来,再次睁开眼睛,竟看到裴显坐起了身,望着自己,方才便是他叫醒了自己,而自己还身在帐中。
方才一切,难道竟是个梦中梦?
“三殿下,你可是做了什么噩梦?方才听你大叫不停,我被你叫醒,醒来,你却还睡着。”
裴显目露关切之色,道。
萧列通身冷汗,如此的冬夜,整个人却犹如刚从水里捞出,呆呆地坐在那里,双目直直盯着前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似的,片刻之后,猛地一跃而起,冲出帐篷,却见前方积雪皑皑,漆黑夜空之下,哪里还有梦中那人的身影?
“三殿下,到底出了何事?”
裴显追了出来,见他竟赤脚立于雪地之中,惊疑万分。
萧列身影凝固了半晌,蓦然转身,颤声道:“伯明,我有一要事,须得今夜立刻动身回京!”
他说完,转身匆匆入了帐篷,穿好衣甲,疾步奔往马帐,牵出自己的那匹战马,翻身上了马背,驱马便去。
荒野的雪地之中,一匹雄健战马,被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皇子驱策着,朝着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梦醒之前,他还仗剑高歌,意气昂扬,而就在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惊骇、恐惧和焦虑。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回到那座此刻距离他千里之外的四方之城。
表妹万福 123.番外之如果前世能够重来(二)
太子母后三年前薨,这日,逢三周年祭,太子亲去皇家慈恩寺主持祭礼,至晚回宫,去见魏帝。
魏帝年初染了一场风寒,引发旧疾,太医虽全力医治,但病情非但没有好转,一年下来,反而有向坏的趋势,临近岁末,已是多日没有上朝了。也就前些日,收到了来自关外的捷报,得知卫国公领军击溃胡人,历时一年半的这场战事,终以大魏获胜而终结,朝臣庆贺,举国欢欣,魏帝精神这才好了些。听的太子来见,便命传入。
太子入内,行过跪拜之礼,禀了白日祭祀之事。魏帝将今日刚收到的一封奏报转给太子,道大军开春即将回拔,随即叹息了一声,语气里颇多感慨:“这些年来,胡人厉兵秣马,意在夺取河套,此为朕之一大心事。如今战事终得以告捷,胡人仓皇北退,元气大伤,料十年之内,再无南下犯事之力,朕可谓去了一件心事。”
“上仰仗祖宗福荫和父皇洪福齐天,下有裴将军等将士戮力效忠,我大魏方战无不胜,四海升平。”太子恭敬应道。
魏帝注视着太子:“朕还有另一心事,便是太子妃的人选。朕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你是太子,东宫至今只有侧妃,却无正妃,不合体统,立妃之事,不可再拖延下去……”
“父皇吉人天相,自有上天庇佑。儿臣之事,待父皇病体痊愈,再议不迟!”
太子“噗通”一声下跪。
魏帝摆了摆手。
“朕知你诚孝,但此事不可再耽搁了,先前是你为你母后守孝,如今孝期满了,定下后便及早大婚吧,如此,朕安心,朝臣亦可安心。”
太子叩首,哽咽道:“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魏帝示意太监将一折子递给太子。
“此三家,不但门庭兰桂,闺中女儿,亦有母仪之德。”
太子接过,展折飞快阅了一遍,并不见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一时沉默。
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另一女子的倩影。
她的母亲裴夫人与他的母后从前乃是闺阁之交。母后喜爱裴夫人的女儿,从前常召裴夫人带她入宫叙话。
就这样,裴家那个慢慢长大的女儿,渐渐地入了他的心,令他时常记挂。
只是那时,他已定了婚约。
后来,那个和他有婚约的女子去世了,而那时,她还未曾及笄。
太子便寻了借口拖延立妃,默默等待她长大的一天。
再后来,母后不幸病故,一晃三年过去,她也终于长大了。
他为母后守孝期满了,父皇身体也每况愈下,必定会在此时为他立妃,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她怎未在太子妃的候选之列?
不提她本身的闺阁美名,单就家世而言,裴家世代忠良,如今的卫国公,在朝廷上素有威望,又知进退,加上此次北征,再建大功。
立他的女儿为太子妃,顺理成章,于自己也是多有裨益。
据他原本所知,魏帝此次圈定了四家大臣之女,她的名字,位列四女之首。
而此刻,她竟不在太子妃的人选之中,太子一时难以置信。
魏帝道:“这三家之中,朕以为,以你太傅之女最为适合。自然,另两家也无不妥。你可从中择之。”
皇帝如此语气,太子岂会听不出来,立太傅之女为太子妃,这是皇帝的最后意思了。
太子终还是勉强压下心中涌出的无限失落,叩首,恭恭敬敬地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魏帝笑道:“甚好,此事便如此定下了。朕明日便颁诏,择日于年前尽快大婚,令普天同庆。”
太子再次叩首谢恩,待要告退,听魏帝忽又道:“你的三弟,如今正在赶回京中的路上,过些天想必就到了。他从小淘气,去年执意要随裴将军从军,朕本以为他过一阵子也就回了,没想到竟受住了苦,不但得了历练,还立下军功,可见长大成人,朕心甚慰,待他回来,朕便封他为王。”
太子一怔,随即喜道:“我还道三弟明年春才随裴将军归,不想这就回了,到时我必出城相迎。”
魏帝面露欣色,颔首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待朕去了,朕料你必能善待兄弟。往后你御极天下,你的两个弟弟佐助于你,则朕去了,也能安心。”
太子恭声应,出,当夜,他便得了回报,这才终于明白,为何最后时刻,她竟不在太子妃的人选之列。
就在昨日,他忙于预备祭祀事时,发生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
魏帝收到了一封来自他三皇弟萧列的书信。
那封信,是萧列命人以八百里加急,快马昼夜不停,一路送至京中的。
他人如今还在路上,但那封信,早于他人,被送到了魏帝的手上。
无人知他信里说了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就是因为收到了那一封信,皇帝才将裴家女儿的名字,临时从那张名单之中划去了的。
太子收到这个消息,一夜难眠,心情分外复杂。
这个三弟,因得了父皇之宠,从小性格张扬,在宫中犹如异类。
去年他自请随军,在太子的眼中,这个三皇弟,不过是不知从军之苦,贪图新鲜,冲动之下的冒失举动罢了。从军之后,如魏帝所想,太子亦认定,他不久便会归京。
没有想到的是,他非但坚持了下去,最后竟还立下战功,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萧列的生母和裴夫人带了点远亲,故小时起,萧列便常出入裴府。
太子知此事。
但太子没有想到的是,萧列也钟情于裴家女儿。更没有想到,原定最快也要明年春才能回来的这个三皇弟,此刻竟然提早归来。
看他的行程,犹如临时起意。
尤其是那一封信,更是可疑。
难道他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这才提早归来,为的,就是要在自己开口择选裴家女儿之前,将她求走?
数日之后,萧列归京,立刻入宫拜见魏帝。
随后发生的事情,果然印证了太子的推断。
确实是因为他送来的那封信,魏帝才将裴文璟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了。
萧列在信中说,自己生母早逝,从小得裴夫人的关爱,遂立下心愿,非裴家女儿不娶,只是自知顽劣,从前又身无寸功,不敢贸然开口,此次跟随大军北征,侥幸立下寸功,这才飞信回京,恳请父皇代自己向裴家提亲,以偿夙愿。
……
夕阳从一片镂花窗格中照入,映出梳妆台角摆放着的一盆兰花,绿叶幽油,郁郁葱葱,几朵素心白兰,已于叶丛中悄然绽放,暗吐芬芳。少女一袭月白衫子,凝坐于镜前,手执木梳,慢慢地梳着垂于胸前的一绺长发,悬于玉腕的一只银镯,随她动作轻轻晃动。
少女似有心事,终于放下手中木梳,目光落到那只雕漆妆匣之上,出神了片刻,伸手打开匣子,从最下层的格子里,取出了一面玉佩。
玉佩通体碧翠,上有兰纹,雕工虽不见精美,却是拙朴可喜。少女为它打了条丝绦,正好相配,这般静静卧于少女手心之中,莹碧玉光几乎盈透那只纤纤素手,与腕镯交相辉映,格外温婉动人。
少女微垂螓首,凝视着掌心玉佩,想起了那年上元之夜,那个无赖少年将它强行送给自己的一幕。
那夜过后,她原本想寻个机会还他的,但要么不巧,近旁总有外人,要么他就是不接,日子一天天地过了下去,这块玉佩,终还是被留了下来,最后留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去年他离开前,走的很是匆忙。临行前的那夜,曾叫他身边那个名叫李元贵的小太监给她传了封书信,信中说,他会在她家后园西南角的偏门外等她。
他说,他想见她一面。
这是那个上元夜后,这几年来,他第一次私约于她。
犹记那个晚上,天黑之后,她心如鹿撞。亦曾对镜新妆,亦曾试遍罗衣。
但临了,终还是未曾踏出赴约的一步。
她只叫自己的贴身丫头代她去了那里,传了一句话,叫他多加保重,早日归来。
他走后的这一年半的日子里,从母亲那里听到父亲和兄长的消息,继而想象他在军中都做了什么,成了她每天的小小的甜蜜乐趣。
也是在他走了之后,她才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从前叫她想起来便又羞又恼的无赖子,原来竟已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房。
她再也无法将他忘记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太子孝期满三年了,近来,她隐隐听到了些风声。皇帝要为太子择太子妃,据说,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人选,而且,被选中的可能性极大。
多少人羡慕的无上荣恩,却令她终日忐忑,寝食难安。
但愿一切只是讹传。但愿她能落选。但愿……
她能等到他归京的那一天。
“阿璟!阿璟!”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外忽然传来母亲呼唤自己的声音。
裴文璟一惊,回过了神,飞快地将手中玉佩放回匣中,转过头,见门已被推开,母亲被一群嬷嬷丫头们簇拥着进来了,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
“恭喜小娘子。方才宫中来了人,传了个好消息!”
母亲身边的一个嬷嬷喜笑颜开,抢着说道。
丫头们也都望着她,个个笑吟吟的。
裴文璟立刻想起那个传言,双颊骤然失了血色,一只手扶着梳妆台的桌沿,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母亲,双目微微空洞。
裴夫人立刻觉察到了女儿的异常,急忙走到她的身边。
“阿璟,你怎的了?连手心都如此凉?可是身子哪里不妥?”
裴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扶她坐下。
裴文璟摇了摇头,道自己无事,终于勉强稳住心神,轻声道:“娘,宫中来了什么消息?”
“方才李元贵来了,说三殿下今日回京了。万岁欲赐婚三殿下,将你许配给他。”
裴文璟呆了,一颗心骤然跳的飞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慢慢地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犹如置身梦中:“娘,你说什么?”
“万岁欲赐婚你与三殿下。李元贵说,万岁的意思是等太子大婚之后,便操办三皇子的婚事,圣旨不日便下。消息是有些突然,但娘想着,你与三殿下打小相识……”
“阿璟,娘以为,这是件好事,你应当高兴的。”
裴夫人将女儿牵到床畔坐下,将她搂入怀中,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欣慰和释然,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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