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蓬莱客
虞幼窈慢条丝理地端起茶来,低头喝了一口,这才出声:“身为姐姐,自然也不会跟自家妹妹一道计较了去,但四妹妹也确实该好好学一学规矩。”
虞清宁眼泪掉得更凶了:“大姐姐……”
何姨娘也慌了,爬到虞幼窈跟前,哀求:“大小姐,四姐儿打小叫我娇惯了性子,我今后一定好好管着她,你身为姐姐,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若今儿大小姐不原谅清宁,清宁往后,大约也只能呆在院子里,等到了年岁,就随意指派一门婚事,草草地嫁了出去,这辈子大约也就全毁了。
虞幼窈搁下茶杯,杯底碰着桌面,发出“咯噔”声响:“我已经原谅她了,不然,你以为,就凭她闹了我的生辰小宴,凭什么事后,还能好好地坐在我的生辰宴上吃喝?我这个做姐姐的,既给脸面,又给体面,可是,”她话锋轻转,声音透了一种清淡的婉转:“脸面这东西,是要自己争取,从来不是旁人给的。”
虞清宁一边哭着,一边恶毒地看着虞幼窈,心里陡升了一股狠辣。
何姨娘张了张嘴……
“闭嘴!”这一次发话的是虞宗正,他的脸上酝酿着可怕的怒色:“不要以为窈窈原谅了她,这件事就会这样算了。”
何姨娘的脸色变得惨白:“老爷……”
虞老夫人摆摆手:“都拖下去吧。”
眼看着何姨娘母女,被两个婆子连拖连扯着出了安寿堂,杨淑婉脸上险些没忍住露了笑容,她低下头,捏着帕子轻按了嘴角,抬起头来,冷不防就对上了老夫人那双浑浊,却透着冷意的双眼,顿时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拿下了嘴边的帕子,并拢了双腿,坐直了身子。
虞老夫人冷笑一声:“今儿上午,你跟前的木槿上哪儿去了?”
杨淑婉眼睛一缩,连忙道:“今儿是窈窈的生辰小宴,我便没带着木槿,让她去大厨房帮衬着做席面。”
大厨房里头不少她的人,肯定是能遮掩的。
虞老夫人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管家了,家里头,就是你一手遮天?”她转头瞧了柳儿一眼:“你来说。”
柳儿上前一步,对上了杨淑婉噬人的眼神,垂下头道:“家里晚上要办席面,大小姐就让奴婢上大厨房帮衬着,奴婢就早上那会见了木槿姑娘一回,后头直到各家的小姐们进府,木槿姑娘才回来。”
她从前在主院做活,认得主院里头的人,大小姐担心今儿生辰出了差错,就让她盯了主院一道。
杨淑婉扯着帕子:“这、大约是木槿这丫头跑哪儿去躲懒了……”她低了眼睛,眼角子往木槿身上瞟了眼。
木槿打杨淑婉后头走出来,腿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老夫人,是奴婢的错,大夫人今儿卯时就起身,一早就在府里操持,让奴婢去大厨房帮衬,奴婢到了大厨房里,见里头是井井有条,也用不着奴婢,便到后院躲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大夫人不知道这事,都是奴婢的错……”
虞幼窈抬了眼睛,瘦小的木槿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便是认错还要提一提,杨淑婉这个继母对她的生辰多么上心,可见是真的忠心。
如此一来,便是柳儿咬了木槿去了含露院那边,木槿也能说,她是跑到那边去躲懒了去,大夫人不知道这事。
责任全在她身上,将杨氏摘得干干净净。
虞老夫人垂着眼睛:“你跟前的人,随你一张嘴说了去,”她瞥了一眼木槿:“这丫头偷奸耍滑,连主家的命令也是不听。”
杨淑婉僵着脸,没敢多说。
虞老夫人又抬了眼睛:“瞧着年岁不小了,有二十多了吧,这些个丫鬟,年岁一大了,心思就多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倏然生硬:“就拉出去配了府里的小厮,也算全了她服侍你一场的情份。”
丫鬟犯了错,大多数都是打了板了卖出去,她手里有银钱,到了牙婆手里,花些银子打点,也能有个好出路。
她长得不出挑,老爷也是瞧不上眼,大夫人原是想一直留着她,往后年岁大了,就是主院里的掌事妈妈,她是大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往常也是作威作福,神气惯了的,可配小厮却不是好出路,配一个好点的日子还能过下去,若是配了那种又老又丑的,这辈子也是全完了。
木槿生生吓白了脸,“砰砰砰”地磕头:“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开恩……”
虞老夫人垂下眼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木槿还是咬死了是自己的错,可见是让人拿捏得死死的。
杨氏倒还有些手段。
柳儿瞧了这一幕,想着自己从前在主院里头的日子,便也觉得齿寒。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不管对错,都要仔细办了去,出一点差错,都是拿来牺牲的,这都是做奴才的命。
柳儿看了一眼大小姐,庆幸她是跟了一个好主子。
“你觉得呢?”虞老夫人瞧向了杨淑婉,到底是服侍了多年的情份,想听听她怎么说。
杨淑婉撇开脸,不去瞧木槿充满了期盼的眼睛,一咬牙:“这种偷奸耍滑的奴婢,我也是不敢要了,便依了老夫人的意思。”
虞老夫人摆了摆手,也是腻味。
若是杨淑婉能帮着木槿说几句好话,她还能高看一眼,可杨淑婉凉薄,跟在身前的丫鬟便是没得情份,也是有苦劳的。
木槿被拉下去了,一边哭,一边喊:“老夫人开恩,大夫人,大夫人……”
表妹万福 第225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木槿干的事,也活该有此下场,但杨淑婉以为推了木槿顶缸就没事了,那是不可能的。
虞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相夫教子,孝顺长辈,这是做为妻母应尽之责,你是四姐儿的继母,四姐儿这般闹腾,也就显示你这个做继母的教养不力,管家不严,将家中的女儿教养得没有规矩。”
这话杨淑婉可不认,她捏着帕子:“四姐儿打小是何姨娘……”
虞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外头都知道,窈窈打小是在我跟前长大,她的教养与你无关,四姐儿是庶女,打小在姨娘身边教养长大,可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母亲,教养子女是正妻之责,便是庶女也是一样,哪个大户家都是如此,葭葭是你自个教养的,四姐儿教养不好了,落在外人眼里头,葭姐儿能有什么好教养?”
杨淑婉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虞老夫人淡淡一笑:“姐儿们都大了,过几年就到了相看的时候,便是你千谋万算,她们的前程,都少不得我的口。”
仅一句话,彻底将杨淑婉拿捏得死死得。
无论将来虞兼葭想要许给哪家,旁人家里肯定是要问询长辈,长辈若是说出个“不”字,这亲事再好,也是成不了。
这下杨淑婉除了捏着帕子,抹着眼泪,也没得别的法子了。
虞宗正瞧得心烦,冷冷道:“母亲说得对,相夫教子才是妻之本份,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好,干脆就领了休书回了家。”
说完了,就拂袖走了。
杨淑婉身子一软,险些当场栽倒在地上。
虞老夫人低头,一边捏着佛珠,一边说:“何姨娘关进了院子里,大老爷眼前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杨淑婉心中猛跳,摒住了呼吸。
果然,虞老夫人话锋一转:“秋娘身家清白,从前学了些诗书,原也是从庄子上选进府里头的,也是忠心,她伺候老爷也有些年头,也得老爷欢心,便将秋娘提了姨娘,安排在雨秋院里,你身为正室,便自个操办着吧!”
杨淑婉惊瞪了双眼:“老夫人,秋娘世家弱了些,给老爷纳妾,是不是要仔细寻摸个更好的出身?”
这话也不是真的想给老爷纳个姨娘进府,毕竟纳个新鲜的进府,可不是将老爷勾得神魂颠倒了去?也是做个借口,将这事拖延了去。
她今儿费尽心机折腾了这一场,除了想让虞幼窈难堪,让葭葭得了脸去,还不是打了一石二鸟的算计,想一道将何姨娘再关进院子里,省得她狐媚了爷儿。
可何姨娘这个小骚蹄子,是关进了院子里,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了,她这还没得意上呢,老夫人就要提秋娘做姨娘。
那她算计一场,还将木槿折里头去了算什么?
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又想到秋姨娘那柳条儿似的身段儿,老爷向来最爱这一口,杨淑婉险些将帕子也扯烂了,那个狐媚子本就得宠,再提了姨娘,往后不得跟何姨娘一样,爬到她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更何况,秋娘是老夫人的人,一心向着老夫人,往后在老爷眼前吹一吹枕旁风,老爷这心,岂不是又回到老夫人身上去了?
杨氏的心思,虞老夫人哪儿不明白:“不如,我去寻个好出身的,给老爷纳一个贵妾,以后帮着你管家,你也能歇一歇身子。”
杨淑婉面色一惨:“媳、媳妇只是随口说了一道,秋娘伺候老爷多年,也是、是该提姨娘了。”
贵妾在地位上,比不得正室,可也是有身份的,宫里头的陆皇贵妃,可不就是贵妾么?
还以贵妾之身压制了中宫皇后多年。
她是庶女娶做了继室,老爷真要娶贵妾,少不得也是家世不错的庶女,出身上没个高低,她哪还能理直气壮地压制了去?
还不得让贵妾爬到头顶上作威作福?
虞老夫人淡淡道:“便下去安排吧!”
若不是想着家宅安宁,担心贵妾乱了家门,她还真想这样来。
杨淑婉走后,虞老夫人搂着孙女儿,听她说了今儿小宴的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做得很好,你主动下了帖子,将人请上了门,便也不能端着性子,叫人吃了你的宴,还觉得心里不痛快,一屋子的姐儿,半大一点儿的,搞什么诗书才艺,真正是装腔作势了去,还是要热热闹闹,才方便把人瞧了清楚去。”
人是请上了门,不光旁人在瞧窈窈,窈窈也是要瞧人。
虞幼窈笑:“我就是这样想得。”
虞老夫人乐呵呵地:“也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敞开了与她们往来,所以虞清宁闹腾这事,在她们眼里,就成了闹剧,她们瞧中了你的性情,这些个庶女,自然也就不放在眼里头了。”
若窈窈一开始没敞开来,虞清宁一闹腾,可不得就让窈窈丢了脸子。
虞幼窈挺直了背脊:“我也是问无心愧,所以才由着虞清宁闹,便是她闹出花儿来,我也是不惧得。”
虞老夫人又笑了:“就你机灵。”
虞幼窈吐了吐舌。
虞老夫人摸了摸孙女儿的发顶:“从前我总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万事不管了,由着杨氏折腾,她还能装腔作势地唬弄人,可管了几年家,心也管大了,手是越伸越长了,眼见你出了风头,哪儿肯甘心,可不得出了昏招,秋娘还算安份,提做了姨娘,也能让杨氏分一分心神。”
四姐儿,从前也是有一两分伶俐,知道讨好父亲,也知道在家学里用功,更知道爱面子,就是让教养得心气太高,不想着为自己谋前程,一门心思尽想着与嫡女攀高掐尖。
关在院子里,规矩没学到,到是关出了怨气。
估摸着,也是杨氏把持着含露院,让里头的婆子们,一天天地在虞清宁跟前嚼弄了。
学规矩本就辛苦,虞清宁也不是甘心要学,心里本就不痛快,再听了这些话,这怨气便是越积越深,让人一挑唆就上了头,连脸子也不要,不管不顾地闹。
表妹万福 第226章:真的好恐怖!
虞幼窈听着,没说话。
秋娘从前在祖母跟前伺候,年岁大了之后,模样出挑,就让父亲瞧中了,祖母便问了秋娘的意思,秋娘也愿意伺候父亲,便提了通房。
秋娘伺候父亲也有三个年头,是个安份不作妖的性子,也是因此,杨淑婉从前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外头不安生,家里头也闹腾,再这样下去,是迟早要闹出祸事,我这老婆子却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什么也是不怕,你爹,你二叔,在朝为官,时时刻刻都提拎着自己的脑袋,祸福全凭自己,我独独担心牵扯到你头上……”
虞幼窈握着祖母的手,轻声道:“祖母,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其他的便看天意。”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小小年岁,说起话来怎就跟大人似的。”
虞幼窈垂头未语。
虞老夫人也有些乏了:“折腾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到了晚上还有家宴,少不得又要折腾。”
虞幼窈点头:“祖母也赶紧歇着去。”
杨淑婉神色恍惚,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主院,想着老夫人方才的话,又想着老爷对她的不满,不禁骇出了一身冷汗,伸手一挥——
桌子上的杯碟顿时“哐当”地落了一地。
“死老太婆,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想着千娇百媚的秋娘,杨淑婉不禁心口疼。
过了半晌,杨淑婉情绪平复了一些,唤了李嬷嬷过来:“木槿呢?”
柳嬷嬷连忙道:“关在偏院里头,等着配人!”
想着木槿从前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有不少事,都是沾了她的手,又想着老夫人那双浑浊,却洞察一切的神情,以及老爷那句“领了休书回了家”的话……
杨淑婉咬了咬牙:“木槿十岁就跟了我,我觉得她有几分伶俐,也会讨人欢心,就跟个小姐似的养着,也是一身细皮嫩肉,外院里的小厮哪能是好的,拉去配了,也是让人糟蹋了去,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嬷嬷听得眼皮子直跳,连背脊也弯了一道,眼神盯着脚尖,脑里头就想到了,先前院子里的草儿。
这大热天的,无端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了一道话,杨淑婉脸面也冷了下来:“置一张席子,扔去乱葬岗里,给他家里老子娘一笔银子,便说让外地人买了走了,也好断了念想,再横生事端。”
李嬷嬷习以为常,平静地应下了。
杨淑婉也是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法子,木槿那丫头服侍了我十几年,我也是喜欢,往后在外院叫人磋磨了去,难保她不会对我心生怨怼,她若是不死,我就有把柄落在老夫人手里头,往后老夫人揪着不放,我哪有安生日子过?”
李嬷嬷跟着泥胎似的,着着一动不动,连气儿也没声。
杨淑婉低着头:“这十几年,我待她也是不薄,如此一条命,也算全了我对她的恩情,改明儿,我给她抄本佛经,盼着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也不要做这没皮没脸的奴婢。”
一条人命,叫她轻描淡写地夺了去。
杨淑婉缓了一口气儿,咬了咬牙:“把秋娘那个贱东西叫来。”
嫏还院——
茴香喋喋不休地在说,何姨娘又被老夫人禁足,虞清宁被锁在院子里,不允许出门,虞兼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脑中全是今儿虞幼窈在生辰小宴上,出尽了风头。
她原是心存了借着虞幼窈生辰小宴,与各家的贵女交好往来,所以在打扮上,也暗藏了一番心机。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先是二房里的虞霜白,并虞莲玉,虞芳菲两个庶女连同一气,变了法子的抬举虞幼窈,她连出头的机会也寻不着了。
她也不急,等虞清宁闹起来了,有的是虞幼窈的难堪,也有的是她冒头的机会。
毕竟,虞幼窈是大房里头的人,虞幼窈当场出了丑,丢了脸,才能更显露出她这个嫡三小姐的良善知礼。
如此一来,她就顺理成章法接过虞幼窈的风光,踩着虞幼窈的脸子,借着虞幼窈的生辰小宴,出面与各大小姐交好往来。
可虞清宁闹是闹了。
但是,虞幼窈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之中难堪。
她淡薄的态度,便如青蕖院里坏了腿的周令怀,便是坐在轮椅上,寄人篱下,可依然宠辱不惊,淡薄清疏。
这样的态度,任人瞧了都会高瞧一眼。
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成了别人”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
二房里的几个庶女,竟然不管不顾地维护虞幼窈,这样一来,虞清宁彻底成了笑话,这一场闹腾,也彻底成了一场闹剧。
来参加虞幼窈小宴的人,都是虞老夫人亲自挑选过来的人。
也都是家中嫡母精心教导的嫡女,哪个也不是蠢的,且不说虞清宁这么闹腾是为哪般,就冲着虞幼窈在家里头得脸,也都愿意往来的。
这样一来,便是有再多算计也落了空。
虞兼葭心烦意乱,喉咙里便生了痒意,拿了帕子轻咳了几声,最后铺了宣纸,打算练一会儿字,让自己冷静冷静。
“小姐,老夫人发落了夫人跟前的木槿姑娘……”
茴香喋喋不休地说着,虞兼葭听得心浮气躁,蘸了墨的笔尖,轻轻一抖,一滴墨从笔尖滴落,迅速在宣纸上晕开。
虞兼葭闭了闭眼睛,倏然睁开眼睛,将茴香盯往,眼里头翻涌着湿滑:“闭嘴!”
“小……”茴香呼吸一滞,倏然打了一个哆嗦,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油然从背心爬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小姐正看着她。
病弱娇柔,纯洁无瑕的容颜,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无端的,她就是觉得此时的小姐,真的好恐怖!
茴香觉得有些冷,下意识低下头。
虞兼葭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柔声道:“便是木槿姐姐做错了事,祖母才发落了她,木槿姐姐伺候母亲多年,与母亲情份不同一般,想来母亲心里也是不好受,我却是有些担心母亲……”
表妹万福 第227章:没病也会憋出病
“是奴婢口无遮拦,平白让小姐心里难受。”茴香陡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姐是担心夫人。
也是她忘记了,夫人从前交代过,以后府里的事也尽量少告诉小姐,免得小姐担心了,碍着了身子。
虞兼葭低下头,雪白的宣纸上,一团墨迹,真正是刺眼得很,她将宣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重新铺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脑中便又浮现了虞幼窈写的那幅行书,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从前引以为傲为的簪花小楷,过于阴柔。
虞兼葭轻蹙了一下眉:“周表哥初来府里那日,送与我的字帖你收哪儿了?去找出来吧!”
不得不承认,周令怀的字确实写得极好,便是虞幼窈临了短短一段时候,跟狗爬似的字,现在也写出了风骨。
茴香又是一愣,依言将帖子找出来了。
虞兼葭缓缓打开了帖子,周令怀的一手行书,不露锋芒,却透出了惊才绝艳的风骨之气。
她将字帖摊开到书案上,重新铺了纸,蘸了墨,对照着字帖临摹。
她练了书法许多年,临摹倒也难不倒她,虞兼葭唇边渐露了一丝笑意,虞幼窈能做到的事,她也是能做到。
可写了将将一个百大字,虞兼葭鼻尖就冒了细汗,写字的手腕,又酸又软,腕子一抖,又是一大滴的墨滴落。
她轻咬了唇瓣,低头瞧了自己写的字。
字是与周令怀写得极像,可行字之间也透了阴柔之气,只见虚浮,不见风骨,比起虞幼窈是差之远矣。
行书不是人人能练,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见小姐情绪不好,茴香下意识道:“小姐,周表少爷也就一个上门打秋风的残废,一个废物,你怎么突然……”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被她瞧在眼里的残废,将从前蠢笨不堪,一无是处的虞幼窈,教导成了一个书香女。
不仅在家学里压了她一头,半大的孩子管起来家,连母亲也给比了下去,如今又有了拿得出手的书法,还在学琴艺……
虞兼葭盯着茴香,声音幽幽,一片柔意:“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过纵容,便让你们在我跟前口无遮拦,什么话也敢往外吐?”
茴香呼吸一喘,忍不住全身发毛,好像有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收紧,小姐的话,就像咝咝吐着信子的蛇信,一吞一吐间,发出轻微低柔的“吡吡”声,茴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是奴婢口无遮拦,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虞兼葭娇白的唇,如花似的柔媚,却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起来吧,下不为例!”
茴香连忙站起来,抬眸一瞧,小姐还是从前娇柔知礼的小姐。
想到她之前,便是因为口无遮拦,让大小姐收拾了不说,还让小姐为难,被大小姐教训了一通,就有些羞愧了。
周表少爷便是上门打秋风的残废,可到底也是主子,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置喙,小姐一向良善知礼,听了这话,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虞兼葭见茴香还杵在这里,有些不悦:“还不下去?”
茴香反应过来,就要走,可又忍不住道:“老夫人作主,要夫人提了秋娘做姨娘,府里已经传遍了……”
虞兼葭倏然握紧了手中的笔,老夫人发落了木槿,又作主要提秋娘为姨娘,显然是知道了,娘今儿在府里的头的算计,想来也是彻底恼了母亲。
父亲那边怕也……
虞兼葭突然有一种喘不气来的感觉,“虞幼窈”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鲜明地压在她头顶,沉甸甸地,令她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慌。
虞兼葭眼前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上,一张脸苍白如纸。
茴香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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