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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飘阿兮
聚餐人员不多,就是上午程少臣接见过的那几位,加了他才一共十人,难得是竟然全到齐了,大满贯,以前连年终聚会时都没这么齐过。
“按说应该在我们自己的饭店里。不过今晚我以个人名义请各位坐一坐,换个环境会更自在一些。”端坐于主位的程董事长耐心地向大家解释为何不在华奥就餐的原因,“何况大家平时总在一个地方吃饭,应该有些审美疲劳了吧?”在座的各位极其赏脸地给了他善意的笑声。
他笑容浅淡和煦,声音优雅悦耳,清凉又温暖,令人如沐春风,沈安若脑海中浮出在座某人曾经对他的评价,顺便又配合当下场面多加了几个肉麻的形容词。如果此地是戏剧学院的考场而她是考官,她一定给程少臣同学打高分,并且让他免复试直接拿到准入证。
表现同样优秀的还有他们这群人,平时没有客人在场的私下聚会里,通常都是一刻钟不到就原形毕露,男的扯了领带,女的撸了袖子,没吃相没坐相,吆吆喝喝,互相拆台,可现在都过半小时了,大家都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举止优雅从容,言谈得体幽默,俨然一桌子绅士淑女,人人都像礼仪大使,谁的培训课也没白学。
程少臣话虽然不多,但是非常具有控制场面的能力,他随意地发起一个话题,然后静静地当听众,适时地插几个字,又不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眼见话题讨论过深或无趣了,就不动声色地转入下一个。所以虽然大家都表现得极度端庄,但并不拘谨,场面甚至很轻松,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愉悦,甚至沈安若。反正她向来不用刻意伪装,都是一副温婉无害模样。
在自己不是主角的场合,沈安若向来是那种听得多说得少的人,今天这场面更当如此,恨不得别人都把她当隐形人,但是她今天的位置不太好。男士们大约都打算跟她保持最安全的距离,不复平时总半真半假地声称:“我要陪沈小妹坐。”然后争抢她身边的位置。
最后还是张总给她解围:“安若坐我身边来。”她身边的另一个位置则被其他人自发地留给了因被公事拖住而晚到的林虎聪。这样的座次,一抬头就见得到程少臣波澜不惊的面容以及最爱逗她的老不正经李副总、公关部跟总经办陈姓和刘姓的大滑头那三张怎么看都诡异的面孔,与她亲近的和厚道的那几位,则都在她视线的死角。
安若不主动发言,大多时候适时地微笑,被点到名就应和一下。这里的菜品口味着实不错,酒也喝得不算太多。但也有偶尔中招的时候,比如不知怎么谈到员工活动室里墙上那些有趣的画,大家就提到那些都是饭店里的员工自己画的,连张总都画了一幅,“反正你们就是想看我出丑。”张总补充。
程董讶异地称赞道: “有几幅非常好,我印象很深的是那幅‘距离’,那工笔画法都算得上专业了。”
“您没看到署名吗?那幅是我们沈总助画的。”有人说。
“哦,是吗?”程少臣迅速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哪个喝多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看来您不知道安若会画画啊。”
程少臣竟然也老实回答:“不知道。”
一桌子都是人精,餐桌上的气氛立即就变得很微妙了。
那个坐在程少臣身边,一直像是要等着看笑话的李副总,这时候居然跳了出来,“哈哈,我们安若才女还会弹古筝,你们都不知道吧?”看起来是要替程少臣打圆场了,他又不傻,帮上司解围一下小尴尬没坏处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张总配合默契地问。
“那天我跟安若一起去参加老孙他们组织的行业联会,你知道老孙那个家伙多爱显摆,把他手下一个个支使上去又是唱又是跳的,还军训拉歌一样地跟我们叫板。我就说安若你也上去唱一首,拿出在ktv里的水平就足够了,结果她竟然指了指一边的古筝说自己嗓子疼,但是可以勉强弹首曲子。那哪叫勉强弹的水准?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长脸。”
这么一插话,这“前夫不知道前妻会画画怪不得他们俩离婚”的谜之疑惑算是翻过一页了。
后来程少臣的手机响起,说一句“抱歉”就出去接电话。十五秒钟后,大老板的声音并没有在门外传来,大家推测到他去了不太近的地方,于是包间里的温度嗖的一下升了至少5c。
“小沈啊,你今天吃得有点少。没胃口?没心情?有心事?”李副总先发话了。
“我正减肥呢,李叔。”
“噗”几声,有人笑了。
“丫头片子,前些天还叫我李帅哥,今天就成李叔,也不想想今天谁替你解的围。”
“就是就是,她现在有人撑腰了。”办公室的刘主任立即附和。
“老刘,别对安若无礼!”公关部陈经理使劲咳嗽,“安若啊,以后我就靠你了。”
他们私下里就是这么以互相欺负当娱乐,即使是当着张总的面,也不区分什么职务级别,谁撞枪口上算谁倒霉。沈安若恼不得躲不得,只好见招拆招,直到孙爱丽看不下去了,“你们一群男人就别集体欺负安若一个小女子了。”
“以前她都是看戏的,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可以看她的戏了。”刘主任说。
“你们这帮势利鬼,刚才一个个可都装得跟什么似的。”孙经理说。
“爱丽姐,你也好不容易装了半晚上淑女了,继续装下去,别这么快破功啊。”陈经理说。
这两人素来是冤家,沈安若连忙说:“我们换话题吧。”
“那你先喝了这三杯酒,咱们再谈其他的。”
“你们再这么闹下去,我可要恼了啊,我真要恼了。”沈安若柔软地威胁他们,但没什么震慑力。
“嘿,我就爱看安若妹子恼的样子。”
“我也是我也是。”
“我,附议。”
正当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时,门被轻敲了两下,程少臣捏着手机进来了,不知道他在外面听到了多少。他朝大家歉意地笑一下,回到座位上。一群人立即正襟危坐。有些人的大笑还凝固在脸上,正慢慢地收敛。
“在讲笑话?”程少臣不着痕迹地问一句。
“是啊,讲我喝醉酒后的糗事呢。”李副总接话,“笑我一喝多了回家就要被罚睡地板,这还是轻的,有时候直接挨拳头。”一群人配合着笑。
刘主任说:“李总,这可都是往事了。现在你只要稍喝多一点,嫂子都一直在楼下等着你回家,见了我们还直埋怨说不保护你。”
“哎呀,还不是安若鬼点子多,教了我一记损招。”
“共享一下,我们也学着点。”
“那天安若让我索性装得再醉一点,等你们嫂子一来扯我,就嚷嚷‘离我远点,我是有老婆的人’。哈哈,结果你们也见了。”
“看吧,她每到关键时刻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话题怎么还在绕着她转?安若无奈地想向李副总告饶,抬头时却见程少臣的目光正投过来,两人的视线短暂地对接了一下,又避开。
“该谁敬酒了?继续吧。”有人提议。
正好轮到沈安若,她端了几乎全满的红酒杯子,也没多说话,一口气灌了下去。刚才谁给她倒了这么满?竟然都没注意。
“你这酒敬得没头没脑的,师出无名,喝了也白喝啊。”李副总还不打算放过她。
安若回敬他:“不是您常说的吗?喝酒只要诚心够,形式数量都是其次。”她自己又添满了酒,向程少臣举一举,“敬程总。我干了,您随意。”他们今天每个人都这样敬了程少臣一杯,她也没例外。
今晚没有人好意思灌程少臣酒,他也不跟他们装豪迈,喝得并不多。此刻大概大家等了一晚终于等到可以提神的戏码,都睁大了眼睛准备看戏。
“诚意够了就行,女士就不要喝那么多了。”程少臣淡淡地说完,看了看自己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掉。其实他早先就强调过女士可以不喝酒,崔经理与孙经理在他的关照下也没喝太多。安若举着杯子,又见他杯子见底了,倒不知自己该如何办了,全喝了显然不给他面子,喝一点也不好看。大家都在看她。
“喝一半吧,意思表达到就成。”张总替她做出选择。其他人一脸失望,这好不容易等到的伪高潮戏码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再磨人的宴席也有散场的时候。沈安若站在庭院里望天,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受程少臣的拜托,饭店招了车将喝了酒的客人们一一送回家。程少臣作为东道主,一直礼貌地陪着,没有先离开。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后来就只剩了沈安若与人事部的周经理在等最后一辆车,连与她同车而来的张总都抛下她走了。程少臣在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时很温和地说:“我往东走,有人跟我顺路吗?”
于是素来沉默寡言、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周经理说了一句与他一向沉稳谨慎风格甚是不搭的话:“我跟沈助理都顺路,谢谢您。”并且主动地开了车门,坐到副驾位上。
司机还是小陈,见了沈安若十分高兴,看见还有外人,机灵地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声称呼,只冲她笑笑。路程并不远,但小陈开得非常慢,没有人说话。沈安若此刻比来时及在先前的饭局上更烦闷,将车窗开到最低,把胳膊搭上去,用手支着脸,其实身体部位并没越过车窗。
“把手拿下来,这样不安全。”程少臣说。周经理也回头看了安若一眼。安若岂能在人前不给他面子?她把手臂放了下来。
这种场面倒是似曾相识,什么时候的呢?安若又开始隐隐地头痛,不过眼下她不该关注这个。十多分钟前大家互相告别时,那群平时你谦我让的家伙们,都抢着先行一步,结果把她跟向来忠厚的周经理甩在后面。而忠厚的周经理,她记起来了,他们不应该顺路的,他家住在另一个方向。这一幕可真出乎她的意料,本来她以为这一晚终于要结束,她也该谢幕退场了,却在即将胜利的当口被朋友们集体出卖。不到最后一刻,果然不该笑得太早。
车子开上主干道后周经理就报上家门,还专门回头告诉安若:“我今儿去我妈家,老婆和孩子旅游去了,我一个人回家也没意思。”算是解释了他怎么会突然由“不顺路”变成了“顺路”。然后他就靠着椅背似乎睡着了,直到下车时还一副不清醒的样子,竟还记得跟沈安若挥手,“沈总助,我先走了啊。不好意思啊,程董,不胜酒力,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程少臣客气地回答。
大家演技都这样高超,大家的讨好都做得这么明显又不动声色,沈安若只能暗自咬牙。
小陈问:“少臣哥,去哪里?”看了一眼沈安若的脸色,立即改口,恭恭敬敬,“安若姐,您要去哪儿?”
“我回家。”沈安若笑都笑不出来。
小陈又看了程少臣一眼,大概得到他的默许,发动了车子。
车子进了小区,经过服务中心,沈安若立即喊停车,拿了包就下车。程少臣随后跟了上去。
“我买东西。”
“我陪你去。”
小陈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觉得形势似乎不对,喊了一声:“这边不让停车,我到停车场去,少臣哥你给我电话。”立即溜了。
沈安若本来走得很快,突然就回身,程少臣差点撞到她。
“我买卫生棉,你跟着我干吗?”她气势汹汹地朝他嚷。
程少臣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淡淡地说:“你生理期还没到吧?”
她的生理期又不准,他怎么可能知道,分明就是要气死她。沈安若扭头就走,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她使劲甩也没甩开,恨恨地说:“程董事长,你也要做借职务之便骚扰女下属这种没格调的事吗?”
程少臣被她逗乐,但手劲一点也没松,“你不是要我把我的东西都搬走吗?”
“周末白天,我留钥匙给你。其他时间概不见客,尤其是你这种又卑鄙又下流的男客。”她被气得有点口不择言。
程少臣笑得愉悦,终于松开她的手,她转身就想跑掉,连路都忘了看,差点一脚踩空,被他敏捷地一拉,正落进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了。
“放手,别碰我!”沈安若开始叫,也顾不上这里可能会有人经过,程少臣迅速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口上,让她呜呜地喊不出声音来。
但她刚才那一声还是引起了注意,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地问:“那边什么事?”
又一个声音问:“姑娘,要帮忙吗?”
她听出那声音是谁了,但是宁可他们没听见。那是跟她住同一楼的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妻,每天晚上一起散三四小时的步,她跟这对老人还学了一阵子太极拳。
安若挣扎着转了下头,突然被一道强光刺到眼睛,又被程少臣把头按了回去。大爷用聚光手电筒照向他们这个方向,“小沈,是不是你啊?”这老人真胆大,传言他早年服役于特种部队,看来是真的。
“是赵老吗?您二位还是这么精神矍铄。”程少臣和气地发话了。
“哎呀,是小程呀。好久没见你了。出国了?”
“嗯,出国了。”
“这是怎么了,斗气了?”
“是啊,惹到她了,正生我气呢。”
“快走快走,你怎么这么多话,破坏人家小两口亲热。”赵老夫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安若又想挣出来,被他继续按在怀里,听赵老爷子临走前以极小极小但还是足以让她听见的声音说:“年轻人,对付女人要哄啊,认真地哄,耐心地哄。”
程少臣的身子动了一下,估计向赵老做了个手势,她都能想象出他现在正笑得得意的表情。安若决定鄙视他一辈子。他害她被同事集体笑话又背叛不算,现在还让她在邻居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赵老他们的脚步声渐远,而程少臣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她越挣他就搂得越紧,于是她张口咬他。程少臣把西装外套留在了车上,他的衬衣很薄,她咬在他的肩膀上,一大口,越来越用力,不肯松口。他闷哼了一声,但是没有挣扎,只是依旧把她死死地搂着。
沈安若有一颗小虎牙,她把力气都集中到那一颗尖尖的牙齿上,结果连她的牙都开始痛,他也不出声,她直到咬累了,才松了口,感到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心里惊一下,以为自己真的咬伤了他,后来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那么多。这个发现令她更加羞愤不已,自己的面子算是彻底地在他面前丢尽了。可她还是被他抱得死紧,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再试着挣脱,就那样伏在他肩上呜呜咽咽地哭出声,边哭边趁机用指甲掐他的胳膊跟后背,使劲地掐,他一下都没躲。
沈安若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后来程少臣低了头去吻她的鬓角和脸颊,他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将唇凑在她耳边轻轻地喊:“安若,安若。”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程少臣”“沈安若”连名带姓地喊,或者“程先生”“沈女士”的假客套。他这样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安若在他怀里突然就软软地失了力气。





过客匆匆 第29章 回头寻岸
“三草”定律: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些连好兔子跟好马都不如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好人。
沈安若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第一百零一次地在心里默念“我是笨蛋”。
这个姿势令她有点窒息,但她大概已经把脸哭肿了,而且再淡的妆被她那样闹,也一定会花得不能见人,所以她死也不肯转身。她刚才哭得太起劲,现在头痛得厉害。她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很多回,认真算起来竟然一半以上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这令沈安若头痛得更厉害。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呢?明明是她占了上风,又哭又闹又踢又咬,程少臣没还手也没用强,最后竟然还是得逞了。总之就是她无勇无谋无气节。
屋里很安静,只有极浅的呼吸与心跳声。程少臣用手指拢着她的头发,细细地梳理,替她全拨到耳后,顺着她的脖颈依次滑过她光裸的肩膀、脊背、腰肢……遇到肉多一点的地方便轻轻地揉捏。他把她从头摸到脚,又顺路返回,她觉得他就像打猎归来的猎人正在验货。
此时他的手感一定不好,因为她满身是汗,哭闹已经把她的力气耗得差不多,刚才又那样折腾了一场,现在全身都湿漉漉的,就像刚被打捞出来的溺水者,而且她身上可供他蹂躏的有肉的地方实在不多,大多时候他也只能检查一下她的身体某处有没有少一根骨头而已。
但是安若也不舒服,天气好像变热了,而他的手掌更烫,热乎乎地贴在她身上。可偶尔有风吹入室内,她又觉得冷。
沈安若执意地趴在那里装死,程少臣却突然挠她的脚心,她痒得全身瑟缩了一下,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他只好将两只手都托到她的腋下想将她翻过身来,安若紧紧抱住枕头,抵死不从。他试了半天也没如愿,终于放弃,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你要把鼻子挤歪了。”
“滚开。”沈安若在枕头里瓮声瓮气。
他松开手,紧挨着她躺下来,沈安若维持原来的姿势向外蠕动了几下,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她真的快要窒息了,而且这种姿势令她的胸和腰都疼得很,她侧过身,背对着程少臣,挪开枕头大口地吸气。
他的手又凑上来,一只手从她腰下滑进去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拭她的眼角,那里还留着最后几滴眼泪,然后他又去捏她柔软的胸。沈安若将胳膊肘使劲撞向后面,心里想最好能把他撞出内伤来,但被他轻轻巧巧就托住了胳膊,她又朝后使劲地踢了一脚,这次他没躲,生生地挨了她一下,但沈安若踢得太用力,反而扭到自己的脚趾,痛到叫出声,于是她的脚也落入了他的掌心。
“你要不要喝水?去洗个澡吧。”他一边替她捏被扭到的脚趾一边柔声地问。沈安若的回答是用枕头再次蒙住头。他拿她完全没办法,终于叹口气,放开了她。她能感觉到他下了床,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他又一次试着抽走她的枕头,依旧遭到反抗,最后只能无奈地替她盖上薄被,隔着枕头拍了拍她的脑袋。
沈安若凝神细听开关门的声音与渐远的脚步声,终于扔开枕头自由地呼吸,然后下床去洗澡。屋里没开灯,月光透过纱帘泻进来。浴室就在主卧里,她多此一举地扯了床单包住自己,走路时脚步有点踉跄,险些被拖到地上的床单绊到。
镜子里的人果然苍白凌乱得比鬼更像鬼,妆是花的,连头发都揉成了鸟窝状。怪不得程少臣一路抱她回来直到连哄带骗地跟她厮磨纠缠时都没敢开灯。
她在花洒下淋水时想程少臣被她气到哪儿去了呢?但是应该还没走,因为自己刚才完全不顾形象地哭闹时,趁机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到了他的身上,他那么有洁癖的人,总会洗过澡才离开。想了想他被她弄得满身很脏也无法发作的样子,安若就觉得得意,连头痛与头晕的症状都似乎减轻了。
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门却被一下子拉开,程少臣就那样裸着上身光着脚走进来,她正想开口请他滚,却一眼看见他肩上被她咬出了一圈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严重,顿时有点心虚,没再吭声,只是把身体转向墙面,不理他,自顾自地洗头发。
她弄了满头满脸的泡沫,不敢睁眼睛,转身去摸水流所在的位置,却碰到他的身体,她迅速地想要撤回手,但被他拖了过去,替她仔细地冲洗头发上的泡沫。她睁不开眼睛,只好任他摆布。气氛太诡异,空气又不流通,而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沈安若推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压到了墙上。室内水汽蒸腾,四目相望时,他的头发和脸上滴着水,眼睛里也氤氲着水汽,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沈安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警戒状态,直直地瞪他,小心防备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倘若他想在这里逼她就范,她一定要反抗到底,并且准备真的讨厌他一辈子。结果他并没有再碰她,只是双臂支住墙将她圈在里面,低声说:“我们……”
“闭嘴,我讨厌听到你的声音。”她踢他一脚,没用什么力气,但是趁机猫下腰,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浴室外面的空气好多了,安若的呼吸终于顺畅,湿淋淋的,到更衣室去翻出他以前的睡衣和内衣,一股脑地塞进衣物消毒柜里,又去帮他找了新的牙刷。她正打算悄悄地把东西都放到浴室外面的隔间里,程少臣恰好擦着头发出来,于是她把还留着很热温度的睡衣朝他头上使劲扔过去,他一伸手,很潇洒地接住了。
后来安若到冰箱里拿出冰袋敷了一会儿眼睛,免得明天肿到没法见人,回来时程少臣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沈安若爬到床上用脚掀他,“这是我的床,你到别的房间去睡。”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还不解气?”程少臣含含糊糊地嘟囔,“精力真够好的,闹了这么久也不嫌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本来她已经快消气了,但“上班”这个字眼令她的火气腾地又冒了出来,“谁要去你的公司上班?我明天就辞职!”
“辞吧,我养你。”程少臣的声音还是有点迷糊。
“见你的鬼,我宁可去做酒家女也不用你养。”
“好,我天天去给你捧场。”
她快被他气死了,使劲地推他,“讨厌,走开,你睡书房去。”
“我建议你别闹了啊。你再推我,后果自负。”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虽然闷了一肚子火,但好女不能吃眼前亏,沈安若立即乖乖地躺下,隔着他足足有半米的距离,还拿了个枕头扔在两个人中间,“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私闯民宅。”她生生地把某个将要脱口而出的不堪字眼吞了下去。
程少臣躺在那儿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很慵懒,但眼睛里又透出那种算计人的神情。后来他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真的没再去骚扰她,大概他累了,没多久就听到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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