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匆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飘阿兮
安若走近了打量,她与程少臣都喜欢简约,墙上连画都挂得少,完全没有照片,所以这些照片,她自己也少见,每一幅都装模作样,他不笑,而她笑得制式,像装酷的杂志封面。其实并没有真的过很久,不过才一千多天,无论她还是他,都和照片上的人不太一样了。
父母仍未回家,沈安若试着联系他们,一番盘问下,才惊讶地得知父亲病了,今天正在医院等待手术。她匆忙赶到医院。等电梯的人太多,电梯又慢,她干脆爬楼梯,一口气跑上六楼。她跑得太急,呼吸失常,汗水湿透衣服,找到病房时见到父亲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立即掉下眼泪来。
“你从小就不爱哭,怎么现在反而跟水捏得似的?”安若爸慢声细语地安抚她,“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手术,两三天就出院。你难得休个假出去玩,哪舍得打搅你。”
这句话让沈安若眼泪掉得更多。若不是这样凑巧,父亲做手术时她还在度假消夏。
“咱家女儿哪次掉泪不是为小事情,真若是大事她就哭不出来了。老沈,你刚才用词不对啊,水怎么能捏呢?”安若妈说。
“老林,看在我身上马上要被开洞的分上你让着我一点成不?安若,乖女儿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及时向你汇报。不哭了啊,我的心都快被哭碎了。”安若爸被女儿哭得心慌意乱,拍着她的肩,摸着她的头发,手忙脚乱地哄劝,“唉,这些孩子们就爱大惊小怪,少臣那天也是,脸色那个白,害得小护士还以为他是病人呢。”
“谁?”沈安若愕然抬头。
“哦,那个……”
“你们搞错没?宁可让他知道都不告诉我?你们还当我是女儿吗?”她也顾不上哭了,愤然抗议,突然被母亲踩了一脚。
沈安若收到暗示,立即噤声,知道大概有人来了,迅速抽了张面纸打算抹一下汗水和泪水再回头,却愕然听到妈妈柔声说:“少臣你来了?不是说过不用过来吗?这么远的路,今天天气又不好。”
“没关系。我正好在这边有事情。”
她蓦地转身。真是见鬼,她忘了自己此时脸上挂着泪,额头淌着汗,鬓角的头发都是湿的,样子很狼狈。不过他也不好看,一脸倦容,而且看起来真的瘦了不止一点。
他们两周没见了,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程少臣见到她也微微地诧异,两人都不说话。
安若妈站在她的后面,又暗暗地去掐她的腰,示意她开口打招呼。沈安若吃痛地抖了一下,正落入程少臣的眼里。她扔给他一个白眼,他把眼别开。还好麻醉师跟手术助手们此时已经进来推安若的爸爸进手术室,时间是八点整。
他们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候,沈安若与妈妈坐在一起,程少臣安静地坐在对面椅子上,低着头,似在仔细地研究自己的手指。
“你爸突然觉得不舒服,我就陪他一起到医院来,主治医生正好是少臣的大学校友,参加过你们的……那,所以就认出了你爸,然后少臣知道了,当天就赶了过来,就是前天。那孩子担心得很,折腾了几个专家,最后连院长都惊动了。其实就需要一个小手术而已。喏,你看,并不是我们主动告诉他。”
“哦。”
“你爸想等手术结束后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少臣说没个小辈在身边总是不好,我们家在这儿也没别的亲戚,所以他说他过来陪着我。我不让他来的,但还是来了。”安若妈低声地解释,“你瞧少臣那样子,看起来比我们俩更紧张,大概想起了他父亲。程老最初也是你爸现在这毛病,因为没在意,所以后来恶化了。唉,可怜的孩子。”
沈安若抬头看一眼程少臣,他面色苍白,刚才说话时嗓子也有些哑。这也难怪,他这个时间赶过来,凌晨三点多就需要出发。他最爱睡懒觉,从来不愿早起,而且医院是他讨厌的地方,他晕血晕针晕药还晕消毒水的气味。
安若妈说:“有些男人一辈子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比如你爸。但如果他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你的父母,不管你怀疑和担心什么,你都该相信他对你是认真的。”
“您以前说过,摔过跤的地方应该绕路走,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回的人是笨蛋。”
“我还教过你做人别任性,做事要三思,不许拿婚姻当儿戏呢,你都记住了?少臣比你清楚多了,他回国不久就来探望过我们,坦诚说当时离婚太轻率,倘若还有弥补的机会,请我们不要阻拦。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和你爸觉得,我们没理由拒绝他。”
沈安若愣了愣,抬头看一眼坐在远处的程少臣,他仍低着头,似在想心事,“阴险。”她低声念一句。
“不可救药。”安若妈被女儿噎到,又拧了一下她的腰,“要说少臣这孩子不过是长得帅了点,钱多了点,唉,还有,脑子也过于聪明了点,除此之外,倒也真没什么别的大缺点了,你怎么就不惜福呢?”
“妈,您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沈安若捂着腰直吸气,想来那里要被母亲掐出瘀青来了。
“跟你这种智商低的人真是没法交流啊。可怜的你爸,平时连打针都怕,这回遭这份罪,倒不如我进去替他,换他在外面担惊受怕。”安若妈念念有词地撇了女儿,到程少臣那边去坐下了。
安若爸的手术很顺利。程少臣在手术结束后就离开,快傍晚时又回来看望了一下,顺便告别,说要返回去。他是自己开了车来的,几小时的车程,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不时伴有雷电,高速公路大概已经封路,只能走城与城之间的乡间公路。安若妈以太过危险以及他起得早没休息好为由,坚持不许程少臣独自回家。她看向安若,“你是不是昨晚也没睡好?一下午就没见你提起精神来,跟少臣一起回家歇着吧。”
“我要在这里陪我爸。”
“你在这儿净碍事,快走快走。晚上有专业看护,保姆会过来送饭,而且医院不许留很多人。”
沈安若还想坚持,母亲用“你不是我生的”眼神瞪她。她又望向父亲,指望他流露挽留她的意思,却见父亲闭了眼睛装睡。她只好很没面子地走掉。
程少臣走得快,步子也大,她反正也跟不上,就在后面慢慢磨叽,一会儿就见不着他了。等她蹭到一楼大厅,却穿过人群见程少臣直直地立在门口,大概因为外面雨太大,而他没带伞。
从早晨到现在他们就一直没说过话,手术结束后仍是稍稍混乱了一下,安若妈一忙就顾不得监视他们俩。
程少臣接过伞撑了就走,不知是想撇了她跑掉,还是打算把车开过来。为保险起见,沈安若小步跑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挤到伞下面。风很大,雨是斜的,虽然有伞也仍是淋了两人一身,凉冰冰地贴着身体非常冷,她挨他更近一些。
“那个,谢谢。”她努力地放低姿态。
“我是关心我自己熟识的长辈,跟你无关,你犯不着感谢。”
她在火车上一晚上没睡好,又虚惊了一场,白天也没休息,此时没力气生气,于是选择闭嘴。
安若家那个小区不好找,而且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但程少臣很快就开到了楼下,停了车,定定地坐着,等她下车。
“你要去饭店还是想按计划返回?你若冒雨赶回去,会害我被我妈骂死。”
他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跟她一起下了车,并没如她所想的补一句:“你挨骂关我什么事?”
进了家门,沈安若去找干的衣服,出来时不见他人影。她父母家的房子不小,她找了半天才在厨房找到他,见他从冰箱里翻出矿泉水拧了盖子就喝。
“胃病犯了干吗还喝冰镇的水?”她递过去衣服和毛巾,把水顺手拿了回来,然后用电壶烧热水。
“知道我犯胃病了你还在外面玩得兴高采烈也不回家,由着我自生自灭?”程少臣没好气。
“那么一大群人捧着你,你自生自灭得了吗?再说难道不是你让我不要回家,在外面好好玩的?”
“你什么时候突然变得那么听我的话了?我还跟你说过不许跑掉以及跟我结婚这样的话,你怎么都不听啊?”真晕,他才跟母亲在一起坐了一小会儿,现在说话的口气就跟她老人家一样了,沈安若周身冷了一下。
“程少臣,你别得理不饶人啊。以前你冤枉我的时候,我有你这么崩溃吗?你竟然还自虐,幼稚。”
“哼。”他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回应她。
后来他吃饱了饭,心情似乎没再那么坏,甚至还在她洗碗的时候帮了点忙,因为她精神不好,不小心洒了一地水。他去找来拖把,把水渍都擦了。
“你下午去哪儿了?你来不是真的为了洽公吧?”
“我找了一家饭店补眠,今天起得太早,困。”他诚实地回答。
“你若不困是不是下午就走了?”
“你很希望我滚得越快越好吧?你多可怜,好不容易逃回家一次,竟然还是没甩掉我。”
“我都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了,你还没完没了啦?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脆弱,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你道歉的态度根本就不诚恳,我为什么要原谅?”
“小气鬼,我才不稀罕你的原谅。”
沈安若不再跟他说话,专心地削水果。
“你打算在家里住几天?回去时我过来接你。”过了片刻,程少臣问起。
“你这是演戏给我爸妈看呢。我培训的地方离这一半的路都没有,也不见你去接我,还拆我的台,害我自己也不能回去。现在装的什么劲?”
“我才不会惯着你那个逃家的坏毛病,将来一不高兴就跑,越跑越远,那我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他们俩坐在客厅里,安静地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角。程少臣没形象地瘫在沙发里,一边翻杂志,一边斜瞄着沈安若削苹果。她削得极熟练,薄薄的果皮细细长长地卷下来。程少臣看得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地等着那果皮断掉,结果一直削到最后也仍是完整的一条,于是他又低头翻杂志,突然很轻地骂了一声,把杂志扔到一边去,又斜眼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笑得沈安若感到诡异,抬眼看他,顺手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他冲她暧昧地笑了笑,“我突然记起你那天晚上的样子了。亏得我竟然认为你是因为想念我才变得那么热情。你那时是不是恨我恨得直咬牙?若是手里有刀子,说不定直接打算在我身上开口子了。”
他一提那晚,沈安若从头到脚都开始发烧。她一把抢过那本杂志,想看看他刚才看了什么内容,原来是一桩离奇的八卦逸事——一个远行很久即将归来的男人对一直在等他的女友说,自己已经爱上了别人,并且要娶那个女人。女友状似平静地答应分手,去赴他最后的约会,在他打算掏新女友照片给她看时用暗藏的刀刺穿他的心脏,其实那所谓照片不过是一面小镜子,根本没有别的女人。这么一个浪漫的玩笑,这么洒狗血地以悲剧收场。
“你这是在后怕呢?放心好了,我那么胆小,哪做得来这么勇敢的事?”
“你若真的爱我到这种程度,我也可以死得心甘情愿了。”程少臣嘀咕了一句。
沈安若斜他一眼,闭紧了嘴,停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又不是儿童,讲话怎么那么无忌?”
“其实你心里还是在乎的吧。”
“横竖都是你有理。那天是谁怨天怨地指控我从来就无视你的存在。”
“我那时候真的快要气死了,上一刻还觉得自己在天堂,转眼就掉进地狱,像做自由落体运动一样。换作是你难道不生气?”
她不予置评,程少臣又说:“这些天我倒也弄明白了一些事。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没安全感,不肯相信当初我是真心娶你,也不相信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一辈子,所以才不肯同意再嫁我吧?”他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其实我跟你在一起才没安全感,你老是那么一副游离状态,什么事都无所谓,哪有打算真心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样子?”
“你这些天都在进修文学素养呢,现在讲话都一串一串的了。”安若无力地说。
“总之,你的态度就是让我觉得,如果我太恋家无疑是自杀行为。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扯平了?”程少臣无视她的挖苦,一口气讲完。
某人诡辩的功力已经出神入化了,安若无语问苍天。她干笑两声,“你看我以前没说错吧,我们当初能凑到一起去简直是奇迹,到底谁在祸害谁呢?”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了,随便丢掉就太可惜了。所以再嫁我一回吧,有什么好顾虑的,总不会比以前更糟不是?”
“我不要。程少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一张纸以及害怕那一种仪式?就像卖身契一样,盖上章,便完全失了自主权,之后的日子再由不得我掌控。而你,你就是由不得自己失了控制权,所以才这样执着。”
程少臣叹气,“你就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所以才敢这么强硬。”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却想开了,“算了,反正我也想通了,至少当初你没嫁别人而是嫁了我;如今你虽然不肯嫁我,但并不排斥与我在一起,甚至在我不在的时间里都没被别人拐走。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我只不过没遇到更顺眼的而已,我才没等你。”沈安若正色道。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就是你最喜欢的男人?”程少臣笑了起来。
“你非要那么自我陶醉,我也没办法。”安若撇嘴。
他突然拦腰抱起了沈安若,将她放到自己腿上,松松地圈住了她。安若挣扎着退开,结果只是跪坐到他的腿上,这样就比他高了许多,程少臣需要仰头才看得到她的眼睛。
此刻他直视着她,“你是喜欢与我在一起的,是吗?”
沈安若低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坚决,等着她开口。他们俩的视线纠结了很久,她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是。”
程少臣似乎松了口气,把她放得低一些,将她完全掌握在他的怀里,这样他平视便能看到她的眼。很显然,仰视这种姿势他不习惯。
“我只要这么一句可以让我安心的话就够了。只要你是在乎的,心里有我的存在,那么我就有勇气等,一直等到你不再恐惧婚姻,真心地要嫁给我。”
“无论多久你都肯等?”
“一辈子都可以。”
过客匆匆 番外一 程小二是这样得逞的
我是贺秋雁,jjyy杂志社传说中的拼命三娘,相亲女王以及八卦小强。
话说那一天,我到一个不幸的家庭采访,刚出来,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躲闪不及,一身湿透。正是下班时段,可怜的老娘我竟连出租车都拦不到。本来也差点拦到一辆,但那车越过了我,停在我五米之外另一位女士身旁。匆匆一瞥间,那女士其实比我更年老、更色衰,可是她的衣领比我低,裙子比我短。对不起,容我鄙弃地骂一声。
我正在凄雨冷风里被虐得楚楚可怜,脑中灵光一现,啊,这里离沈安若那死女人工作的地方不过十分钟的车程,现在她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知道我是啰唆了点,但是打了整本书酱油的我做一回主角容易吗我?不多浪费点胶卷实在对不起我的人生。
朋友就是要互相利用以及互相陷害的。一个电话,那女人在十一分十一秒后准时到达我身边。
车上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动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事实上我是被雨淋感冒了,“亲爱的,今晚到我那儿去陪我睡吧,你那奸夫不是又到外面去寻欢作乐了?你自己正独守空闺吧?”
沈安若见怪不怪地从车镜里看我一眼,随手扔给我一个袋子,“换下来吧,我刚买的衣服,还没穿过。”她将车停到无人处。
我的鼻涕流得更肆虐,“安若,可惜我不是男的,而你又不是蕾丝边,白白让程少臣那家伙得了便宜去。”
安若说:“淋得这么惨,还这么有娱乐精神。你真的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学开车了?”
老娘我小时候遇过一次重大车祸,侥幸捡回一命,那时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学开车,免得去祸害别人。于是我郑重地说:“是。据我看小言得来的经验,不会开车的女人正常艳遇的概率通常更大一些。开车的女人大多碰上的是逃犯跟流浪汉。你今晚到底去我那儿不去?”
沈安若斜睨了我一眼,“他今天就回来,现在应该快到家了。你晚上也到我家吃饭吧,我做鱼丸汤。”
我知道沈安若一直是美丽的,柔和清浅的美丽,可是刚才她睨我那一眼,竟然说不出的妩媚妖娆,连我都心跳加速了几拍,怪不得程少臣那强势的家伙竟然心甘情愿地吃回头草。
我说:“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勾人?自从上个月你从那小岛培训归来,就成天这么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刺激得我等大龄女青年没法活了。我是不是也该请假去那里修炼一下,指不定回来后就桃花朵朵开了?”
沈安若不理我,专心地重新上路。我又说:“都这样了就赶紧去登记结婚呗,连咱们阿伟哥跟嘉玲姐都结了。”
“他们不是处了二十年才结的吗?”
对不起,容我再骂一声。沈安若这女的,从小就比我乖巧,比我安静,比我懂事,比我理性,比我保守,比我……这些我都认了,但是为什么她竟然同时可以比我先失身,比我先结婚,比我先离婚,现在还可以这么时髦地跟前夫同居不结婚?而我还在充满了荆棘与泥泞的漫漫相亲路上步履蹒跚、迷惘彷徨、犹豫徘徊。相比之下,我的人生,那叫一个灰暗着的失败!
路上塞车严重,走走停停,交通频道的dj如小学生念课文一般播报路况信息——某某路段车拥堵,某某路段畅行……放音乐。
“咦,这曲子怎么这么耳熟?”我说。
“《布拉格之春》的插曲。”沈安若随口说,她记性也一向比我好,然后她仿佛自言自语,“竟然放这么不合时宜的曲子……”
“怎么不合时宜了?”我问。
“结局是大家一起出车祸了嘛,在交通频道播就是给人添堵。就你这水平,还文学系毕业呢。”
“我中文系的,外国文学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沈安若最近好像刻薄度见长,我得好好说说她,可她的手机恰在这时响起,她低头看一眼,转头对我说,“麻烦你帮我接一下,说我一会儿会给他回过去。”她的确不敢接,此刻满路的车子正塞作一堆一点一点地挪,全神贯注都难免出状况。
我合了手机,“不用回了,只是跟你说一声,你奸夫有点事情,回家会晚一些,你自己吃饭吧。”
沈安若诧异,“是他打来的?刚才明明是……”
“不是他。那男的音色还不赖。奇怪,那声音怎么就那么熟呢?”
“不就是不幸被你放了两回鸽子的林虎聪同志吗!这次他跟程少臣一起出差。”
“怪不得。他以为我是你的时候,那么温柔有礼,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就变了腔调。看风使舵的臭男人!”
“全是你自找的,怨得了人家吗?”
交通频道那声音腻得跟猪油似的小妞儿又开始出声:“四十分钟前,从机场路通往市区的xx隧道发生九车连环相撞事故,目前伤员已经全部送往医院抢救……”唉,这位dj女同学,人家都死伤未明了,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嗲?真是受不了,伸手把广播关了,却见沈安若弹簧一般地拿起了手机。
她拨的是程少臣的电话,始终是关机,后来她终于想起来应该拨小气林的电话,刚拨通就不停地问:“你们在哪儿?”
我隔了半米都能听见那男人在一遍遍地重复:“我们没事,真的。他手机没电了,他现在真的不方便接电话。哎,你得相信我,我们真没事,我若骗你我就是猪八戒,我们全家都是猪八戒。你在开车吗?你要过来?拜托你换辆出租车吧。”
我常常佩服沈安若的敏锐,虽然有时候未免有点神经质,可大多时候都十分准确。我心惊肉跳地看着她把车一路加速地开到医院,陪着她一路小跑地冲进急诊大楼。
医院里一团混乱,形色匆匆的医护人员,痛哭失声的家属,还有很多大盖帽。有手术车从我们身边推过,一路淌着血。我抓紧了沈安若的胳膊。
我们遇见了传说中的那一只林虎聪。他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一下头,然后就只顾着跟沈安若说话了:“跟你说不要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真的没事,他现在有点情况走不开而已。”
“他在哪儿?”
“手术室……哎,你不要紧张,受伤的不是他。”
那个看模样本该伶牙俐齿的林同学,偏偏就是解释不清这句话,哪里能怪沈安若纠缠不清呢?我倾向于他暗恋她,所以才会反应如此迟钝。不过似乎也不能怪他,连我都没见过沈安若这么不镇定,我也搞不定她。
总之就是乱,具体细节我也记不得了。总之后来沈安若看到了一团被血浸透的衣服,偏偏有个白痴小护士说那是程先生的,沈安若抓了林虎聪的衣襟开始哭,“你说过他没事的。”
“他真的没事啊,那不是他的血。”
混乱啊混乱,也不知混乱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听起来能够令人神清气爽一点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让她知道吗?”
我回头望见程少臣,一身洁白,脸色苍白,我第一次觉得他长得像天使。但他露出惶恐的表情,做出失态的动作,我迅速扭头,沈安若那女人竟然晕倒了,还好没摔倒,而是倒进林虎聪的怀里。也算上帝同情他的暗恋之苦,给他谋了那么一丁点的福利,虽说很可能是饮鸩止渴。对了,林同学抱住沈安若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噢,错了,是痛苦的表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林同学的胳膊本来就受伤了。得,看在他带伤救了我姐妹的这种英勇行为的分上,我对他就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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