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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飘阿兮
今天夜里,又是这样的黑暗,她似乎又陷入与当年一样的无助境地。沈安若贴着墙角慢慢地摸索,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记得包里有一枚小手电,偏偏那仅仅几米的路,她似乎总也走不到。又一道闪电劈过,心脏几乎都要脱落,却终于借着那道光看清了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摸到扔在地上的手袋。明明要找手电,却翻出了手机,手机那点微光终于稍稍拯救了她,她需要听到别人的声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上天遗弃在这个孤岛。手机拨出去,才看清是程少臣的电话。她本不打算找他,但她顺手按了通话键,上一个电话恰是他打来的。她匆匆地要挂断,程少臣却已经接起。当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时,沈安若顿时感到恐惧正渐渐离她远去。
“……”
“沈安若,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
“雷雨天不要打电话,很危险,以后记住。”
“……”
“你怎么不说话?你喝酒了吗?”
“……你怎么知道?”沈安若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我闻到很浓的酒味。”程少臣轻笑起来,沈安若突然感到安心。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打错电话了,挂了吧。”
“你有文件忘在我车上了,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不用,不是急用的文件。你公司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
话题告一段落,突然便陷入一片寂静。又一道闪电劈过,沈安若本能地把手机移得远一些,正要关掉通话,听见程少臣的声音隐隐地传来:“沈安若,你在哭吗?”
她呆了呆,刚才她的确抽泣了一下,但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几乎疑心程少臣就站在她对面的黑暗里,而她却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又害怕起来。“这一片楼停电了,我怕黑。”仿佛这样说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程少臣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没停电,只有你的屋子是黑的,大概跳闸了。”
电源总控就在玄关处,她此刻的头顶上。她摸出包里的手电照向那里,果真跳闸了,轻轻一拨,屋内霎时又是一片明亮,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世界重归光明,沈安若也渐渐地找回了呼吸、心跳以及她的冷静自持。她重新活了过来,底气也足了,连脑子都开始灵光起来,“程少臣,你怎么知道只有我的屋里是黑的?你在哪里?”那边静默了片刻,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断线音,然后无声了。
刚才又有闪电劈过,而他似乎在户外。沈安若担心起来,立即又拨了回去,还好仍是正常的拨号音,不紧不慢地拖着长音,她心中焦虑,等候铃声从来没显得这么慢过,足足响了六七下,电话才又被接起,她急急地问:“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电话那一头仍是沉寂,但是听得到隐约的呼吸声。大约过了很久,或许也没有多久,程少臣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沈安若,我突然记起了我们在酒吧相遇的那一晚。”
沈安若也沉默,似乎在等待,又不知在等些什么,心底有隐隐的惶恐。
“我很想知道,那一天你的邀请是否还在有效期内?”
沈安若听到心里有崩塌的声音。她喝了许多的酒,虽然还清醒,却足以令她的反应比平时迟钝,妨碍到她的思考。或者她根本不想思考,只是继续执着地问:“你在哪里?”这一回电话并没有挂掉,却又没有了回应。
沈安若捏着手机发了几秒钟的呆,头脑渐渐又陷入混沌,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情绪在蔓延。突然她似乎有所顿悟,站起来猛地拉开门。她开得过于用力,走廊里的声控灯也瞬间亮起,程少臣就闲散地倚在一米外的楼梯扶手上,身上和头发都微湿,表情似乎很郑重,却酒窝深抿,眼底含笑,见她立在门口,他的唇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这是在以实际行动表达对我的欢迎吗?”他的声音暧昧不明,有点沙哑,不复以往的清朗。
沈安若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再度被戏弄,转身就要甩门而去,但程少臣的动作比她更快,在门即将关掉之前抓住了门框。她怕挤伤他的手,立即顿住动作,有些气闷地咬住唇,却不想他下一个动作已将她推进去,踢上门,落锁,顺手把她按在门边的墙上,动作一气呵成,唇亦同时覆上,技巧地吮吻,夺走她的全部呼吸。安若始料未及,慌乱地将手抵到他胸口,限制他进一步贴近,但她的双手立即被他用一只手紧紧抓牢,反剪固定到她的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扣住她的腰。安若双手失了自由,全身的力气也仿佛随着那份自由一起消失,突然便失了反抗的念头,任由他巧取豪夺,攻城略地,直至将她打横抱起,平放到床上。她顿时天旋地转,神志都渐渐不清,只感到他的指尖与唇舌无处不在,在她全身四处游走,所经之处便燃起一簇簇小小的火苗。夏日衣衫本来就单薄,此刻更是形同虚设。她在身体迷乱之际,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意志力悄然退席,身体的本能占了上风。而程少臣却在此刻停了下来,在离她不过几寸的上方,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你认得我是谁吗?”他的眼睛一向深邃清澈,而此刻里面藏了暧昧不清的情绪,似乎如她现在的身体一样迷乱。安若没有回答,伸出双臂勾下他的脖子,倾身凑上自己冰凉的唇。下一个瞬间,他进入了她的身体,将她的痛呼一同融进两人的唇齿间。
雷电已经消停,雨势却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十分的响,几乎盖住两人压抑隐忍的喘息声。屋内闷热,空调或风扇都没开。她透不过气,又全身不适,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只觉得这屋里屋外还有她的身体内外,都已经被水浸透,眼泪也静静地流下来。她的泪流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连雨都停下了,仍在黑暗里静静地流着,仿佛要将体内多余的水分全都流尽。安若不想吵醒程少臣,安静地蜷在床沿,离他很远,没有声音。突然程少臣在她背后翻了身,胸口便贴近了她的背,伸手绕过她,顺着她的腰渐渐地上滑。她抑制住呼吸,也努力地止住泪,结果他只是将手抚上她的脸,把她的泪一点点地抹去。安若继续不作声,却憋气太久很难受,当她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听得背后程少臣低低地说:“你这样令我感到罪孽深重,并且十分的挫败。”
安若翻过身子,枕上他向她伸出的手臂,然后被他揽入怀。她拖过薄被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跟你无关,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爷爷。很多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雨夜里过世的。”





过客匆匆 第12章 花好月圆
坚守与堕落,或许就在不经意的一念间。
难得糊涂一场,不如就这么着吧。
按沈安若的想法,当她和程少臣在某种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两人的联系可能会渐渐淡去,可事实证明一切都在照旧,间歇地约会,一起吃饭,偶尔吵个小架,没有更热烈,也没有更疏远。在那些相聚的晚上,他顺理成章地留在她家,或者把她留在他的家。男女的相处一旦扯上身体的牵绊,便多了一些理不清的暧昧纠缠,安若起初很不适应,渐渐地就习以为常。她睡眠质量并不好,多梦,极易被惊醒,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但在程少臣的怀里,她竟能觅得一夜无梦的好眠,偶尔被梦境惊扰,醒来后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或心跳,或者在他的轻声安抚下,也能安心地再度入眠。有时她忍不住想一下当这种关系终究要结束的时候自己究竟会不会留恋。她觉得自己会努力做到不留恋以及不沉溺,但偶尔怅然一下倒是难免。
也不能说完全没变化。两人的身体距离近了,对待彼此也就更随便了些。
比如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在单独的房间里,程少臣可以当着她的面,在窗边连续通话半小时,直到她吃完了他还没开始吃,换作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失礼。也会对她选择的饭店或者所点的菜品挑挑拣拣。如果以前他是怀着一副戏谑的态度挖苦她的品位,那么现在,安若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挑剔:这家饭店的服务质量根本就不行,你上次就该认识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这次还要订这里?你今天点的这菜品,太不符合科学健康的饮食规律……
当然安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即便当场没给他难堪,事后也会找机会还回来。而且,因为公事导致约会迟到,让他一等就是一小时,甚至最后放了他鸽子的事也是时有发生。换作以前,她可不会这么不关照他的时间和情绪。
距离产生美,近距离损害美,至于负距离……这个一言难尽。
安若又一次因为工作而导致他们俩的约会必须迟到时,她十分钟内给程少臣拨了三次电话欲告知,但对方总在占线,无奈只能发短信,希望他能看到。等一小时后她姗姗赶到预订的饭店,他还在那里,一直打电话,结果换她等他半小时。
“不,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样……好的,那我等着瞧。再见。
“我跟他无话可讲,跟他说我不在国内……不要主动联系他们,等他们打过来……这种问题你也需要问我?那我请你来做什么?
“把他们列入我们的拒绝往来客户名单,他们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们。”
安若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断续地听到这样的对话内容。这样的程少臣神色平静,语气温和,眼神却冰冷,于她而言十分陌生,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怕。
“最近工作有麻烦?”等他通完话,安若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是别人会有麻烦。”他轻松地说,“你下个月能请假吗?帮你庆祝生日,我们去国外旅行吧。日本?欧洲?或者马尔代夫?”
安若拒绝道:“请不了假,最近忙。”
程少臣嗤笑了一声,“你最忙了,你比你们倪董事长都忙。”
安若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如程总您,当然不会明白,越是底层人员,自由活动的范围越小,由不得任性的。”
“既然不愿出去,那送你礼物吧。送你一辆车怎么样?出行比较方便。你看这辆怎么样?”他递过一份海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小蜜车’吗?你觉得它跟我相得益彰?你想包养我啊?”安若语气不善。
“嗯,看你这么辛苦,跟我约会都没时间,是挺想养你的。”程少臣讨了个没趣,既不愿服软,又不能发作,语气也变得淡漠。
“谢了啊,不需要,我还算养得起自己。”
好好的约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另一次的开端本来也足够好。周末,程少臣连哄带骗地拖了安若去他的公寓包饺子,他明明并不爱吃饺子,那天又不是任何的节日,安若疑心他故意整她,但还是依了他的要求,面皮和馅都不买现成的,而是一点点地和了面,一点点地剁了肉和菜。
她这是第一次包饺子,免不了弄得很狼狈,更是把饺子皮弄出来各种形状和规格。程少臣一边嘲笑她,一边来帮忙擀饺子皮,竟然擀得十分的漂亮,令她刮目相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跟外婆一起住过很多年,我还会做馒头呢。咳,你别不信,我连那种过年时的大枣馒头都会做。”
“你快看外面,好像有一只牛在天上飞。”
本来直到这里都还好好的,但是从程少臣接过一个电话开始,气氛就变得微妙。
“我在家,但是一会儿要出去……好,知道了。”程少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似乎并不高兴。
沈安若从厨房探出头,“有客人?”
“没事,不重要。”
几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安若感觉到屋里一直没动静,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却见程少臣与一老人僵持在门口,大眼对小眼地沉默着。
老人的面容与程少臣有着三四分的神似,神情也如别人流传的一般威严,安若立即猜出了七八分,这位多半就是程家老爷子了。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这算什么待客之道?”老人说。
“都主动上门了,还用得着请吗?”程少臣态度也不佳。
安若进退两难间,老人已向她招手,“姑娘,递双拖鞋给我。”
安若双手奉上,顺便看了眼程少臣。他面无表情地侧了下身,让老人进来。
“这姑娘是谁啊?”老人一边进屋一边问。
“您管得真多。”程少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铁了心不想好好答话。
“姑娘,你是谁啊?”程兴华老爷子又把问题抛给安若。
“哦,钟点工。”安若表面镇定,实则心虚地回答。
程老爷子大笑,“嗯,这年头想当个钟点工也不容易,还得年轻漂亮,声音好听。”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大方地挑了主沙发坐下,又指指程少臣,“你,也坐下。”
程少臣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安若见状便想退得更远一点,但程少臣这栋开放式的单身公寓,似乎除了洗手间就没独立的空间可以躲藏了。
程老爷子指指已经上了桌的饺子,“姑娘,今天的饭够不够三个人吃?”
安若如实地说:“应该够了。”她吃得少,估计程少臣今天也吃不多。
“那给我加副碗筷,再来点蒜泥。没有的话,醋也行。”又拨出去一个电话,“四十分钟后来接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程少臣的做派,完全遗传自他爹。
安若领命,同时准备了醋和蒜泥。客厅里传来程父的训话声,声音虽不大,但穿透力强。安若加重捣蒜的力道,这样就能把声音盖住了,她无心偷听那对父子的对话。
午饭比较寒碜,只有饺子和两个凉菜。但程老爷子吃得津津有味,还边吃边评价:“黄瓜的味道不错,这个得提前腌制吧。”“芹菜的味道淡了。”“这个包饺子和下饺子的水平还不够啊,得再练练。”一边嫌弃一边倒是接连吃了二十个。
“你们也吃,别光看。”老爷子霸气天成,才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俨然成了这房子的主人。
程少臣终于也拿起了筷子,但是看起来有点食不知味。
“这水饺的味道有点像你外婆当年做的。今天是她的寿辰吧,一晃眼她都过世这么多年了。小二,你调的馅啊?”
“我加的盐和油。”程少臣答。
“都比你妈强,她直到现在也不会做饭。你记不记得你们小时候她害得全家食物中毒?”
“不记得。”
“下周有空回去看看她,整天念叨你,我快被她烦死了。”
“下周我出差。”
“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程少臣悠悠地说了半小时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安凯是不是快倒闭了?您老人家怎么会这么有空闲?”
老爷子被他给气笑了,“别忘了安凯你也有份,倒了可对你没半点好处!”
安若夹在他们俩中间都要尴尬死了。之前她布好了饭菜就托词要离开,老爷子眼神一凛,朝餐桌一指,不容反驳地说:“吃了饭再走。”她就只好乖乖地留下。
这是一位气场很强大的老人家,不过她并不怕他。后来程少臣拿了手机说声“接电话”就去了阳台,半天没回来。老爷子借机与安若闲谈了几句,问了她的姓名籍贯家庭成员,倒是不复刚才的威严,只像个寻常的老人。安若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
老人也没继续为难她,而是指指阳台上的程少臣,笑道:“我家小二性格不太好吧?倔,别扭。”
安若笑笑不说话。
“不过,除这一点之外,别的方面都好,再没其他的缺点了。”
安若点点头。
“他闹别扭时就由他去,只要不理他,就不会被他欺负了去。”老人指点她。
安若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了,“我们只是朋友。”
“刚才还是钟点工,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是朋友了,哈哈。”
安若面不改色地说:“这两种身份不冲突啊。”
程少臣回来时,老人正笑得畅快。
“程先生,您的车到了,在楼下。”程少臣说。
送走了程老先生,安若一边整理着厨房一边抱怨:“你本来可以提前告诉我你爸要来,那样我就能及时躲开了。”
“你为什么要躲?又不是见不得人。”
“因为场面很尴尬,就像突击考试一样。换作你,会喜欢?”
“那恭喜你了沈同学,你今天的表现恰好是他很喜欢的样子,不会给你低分的。”
“是吗?奴家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啊。”
“不过,他的打分和观点有什么可介意的?一年也见不了两回面。”程少臣自言自语一般不屑地说。
安若很为那老人家抱不平,“我觉得老人家的态度很好,一直都是你在找碴和制造尴尬。既然一年才见一两回,为何不对他好点?不要见面就像仇人一样。”至于他和父亲交恶的原因,安若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
“嗬,你都还没过门就开始替他说话了?莫非你发现讨好他比讨好我更重要?”
“谁要过你家的门?”安若反驳。
“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你都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程少臣的语气里听不出认真还是玩笑。
“没考虑过。”真的。安若在心里又加了两个字。
结果又不欢而散,安若下午要离开时,他既没挽留,也没主动提出要送她。
这么一冷下来,又是好多天没见面,僵硬冷淡又敷衍得一副game即将over的样子,可是等到见了面,却又纠缠得更紧密,就像被绑在橡皮筋的两端,拉扯的时候关系就远了,等稍稍放一放手,却又变得近了,完全走进了一个怪圈。
沈安若心中响起了警钟。当初跟江浩洋分手之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征兆呢?贴近时相厌,远离时想念,理性上觉得该分了,感情上各种不舍。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烦了倦了觉得没劲了,就该结束了。安若自认是看得开的人,又从未对这种关系寄予期待,每天依然好好地过。他敷衍她时,她就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但若他哪天对她温存体贴,她也乐意回报柔软顺从。
大概因为嗅到了故事的尾声,安若觉得,两人似乎都在珍惜这进入倒计时的时光。程少臣最近都很少开玩笑去触怒她了,倒是在床上耐心十足,循循善诱,软语温存,极尽诱哄之能事。安若也尽量少闹别扭让他不痛快,有时候甚至觉得,或许程少臣出于男士的礼貌与责任感不会先开口,而是等着她自己主动离开,她应该更加知趣一点点才是,可她却在每一次的缱绻之后失了开口的勇气,只好再由着这种状态继续僵持下去。
此刻,沈安若伏在程少臣赤裸的胸口,松松地环抱着他的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到他轻抚着自己同样赤裸的后背与腰肢。四下里太安静,灯都没有开,只有心跳与轻微的呼吸声。她在睡意来袭之前脑海里浮着一个念头:就算很久的将来她已经彻底忘记这个人,不再记得他的名字以及面容,她至少也会记得这一刻的静谧与温存。
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顺从她的判断。那天沈安若下班后到程少臣那里只是为了找一把大概遗忘在那儿的钥匙,她白天曾打电话请他帮忙找找并且最好能顺路送给他,他却兴致不佳,冷冷淡淡地说:“不清楚,我没空,你自己过来找。”
沈安若对他近来的喜怒无常和敷衍已经习惯,也没觉得生气,天刚刚黑就到了他那里,屋里黑灯瞎火的,不知他又去哪儿应酬或者鬼混了。
开了灯看到那把钥匙已经被找出来,放在了玄关柜子上。她收好钥匙本想立即走,突然心生疑问,换了鞋向室内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床上有团朦胧的影子,程少臣外套没脱,领带没解,就那样缩在被子里睡觉。她下意识地摸一下他的额头,热得发烫。
安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照顾他。在试图喊醒他去医院时曾遭到他恶形恶状的抵抗,“别碰我。”“我没病,你才病了呢。”“我不饿。别管我。”“不去医院,你走开。”就像三岁孩子一样。在他烧得迷糊时,她被他抓住手,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对不起。”安若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说梦话,又听他含含糊糊地说:“你不要走。”她心中生出数十种联想,好的坏的,无关紧要的,然后听他又在梦里念:“姥姥。”白日里精明深沉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柔弱,安若的心也跟着软成了一团泥。
后来她在桌上找到了社区医院的值班电话,医生觉得并无大碍,替他扎上针挂上水,叮嘱一番便离开了。大半个夜晚,安若就那么一心一意地盯着药液,顺便用湿毛巾给他擦拭降温,顺便找了袋装牛奶用热水烫过给他暖插着针管的手,顺便给他不停地盖被他踢掉的被子。
三袋水到了下半夜才滴完,程少臣烧也退了。安若煮了一锅白粥,挂在保温挡,和衣在他身边躺下。再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她下床去找,见他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喝掉她已经熬好的白米粥。
安若晚上也没吃饭,自己也盛上一碗,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好点了啊。”安若问。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下班以后。你病了怎么不去医院或者找人陪?”
“以为扛一扛就过去了。”程少臣的声音沙哑软糯,除了生病的原因,也因为夜色过深,连声线都不清醒。
时间指向了凌晨三点。安若忆起似曾相识的情景。那夜她借醉耍赖被他带回这间房,也是在这个时刻重归清醒,那时他也是用了这种声音,劝她第二天再走。才一年多而已,都已经成了泛黄照片一样的回忆了。
她的思绪正在回忆里飘着,却听得对面的程少臣柔声说:“沈安若,我有个提议,我们结婚吧。”他的眼睛里,清清软软的一汪水。
“程少臣,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安若一惊之下就去摸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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