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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飘阿兮
“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程少臣慢慢地敛起笑容,“不是头脑发热,烧早退了。”
安若笑得勉强,“那你是在以身相许,报答这一碗白米粥之恩啊?这回报太重,不必不必了。”
程少臣的语气转成了他惯常的淡淡悠悠:“沈安若,像你这样的女子,跟我不清不白地在一起,到底是想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总该有那么一丁点的企图吧?”
“当然有所图了。我图谋你长得帅,身材好,技术也不错,养眼又修身。”
程少臣抬眼望了望餐桌上方的吊灯,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我每回跟你认真说事,你都当成笑话对待啊。”
“这么晚了,很容易头脑不清,思维混乱,我们改日再说。”
“你才头脑不清思维混乱呢。我清醒得很。”
“是啊,就是说我自己。所以,改日?”
安若推着他重新回床上躺下。他赌气背朝着她,等睡熟后却又自动地翻回到她身边,跟她紧紧地挨着。
安若没有特别在意程少臣的这次求婚。人在身心脆弱的时候是很容易做出一些冲动事情的,总得有人保持清醒,不要跟他一起犯糊涂。但是,被人求婚的感觉其实很不赖,即便求婚的情形发生在他不太正常的时候。
程少臣第二天果然没再提结婚的事。他们俩依然常常不清不白地混在一起,同吃同睡。周末程少臣看球到深夜,安若就捧着一本小说缩在沙发的另一端陪着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最后被他抱回床上。他偶尔也陪她看半截儿又雷又白的爱情文艺片,很谨慎地不发表意见,只是鬼鬼地笑。
安若第n次看《傲慢与偏见》。伊丽莎白姐妹俩的遭遇都是巧合式的童话,夏洛蒂的才是现实,童话用来催眠,现实用来启示。
程少臣躺在沙发上,把她的腿当枕头,无聊地问:“你这都看第几遍了啊?”
“另一个版本。”其实她早已看遍了这片子的各种版本。
“每个版本讲的不都是同一件事吗?看看原著就行了。”
那怎么会一样?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表现形式和演绎方式,不同的层次和境界,但是安若不打算跟他讨论。
屏幕上演到柯林斯先生正在向伊丽莎白求婚,遭拒,还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但凡淑女第一次被人求婚,就算心里再愿意,也是要拒绝的,有时还会拒绝个两三次。”
枕着她的腿的程少臣突然就闷笑了一声。安若低头看他,见他也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瞧。
“原来,我应该多求几次婚,好方便你拒绝啊。”他一副了悟的神情,“我一直伤脑筋不知怎么再提起这件事。”
“嘁。”安若很无语。上次的求婚地是餐桌旁,这次莫非要在沙发上了?还枕着她的腿。
可是程少臣并没再一次求婚,而是拨着手指一根又一根,“其实我也是求过三次婚了的,你也拒了我三回了。”
“哪有?”
“第一次我说我要养你,你翻脸了;第二次我请你入我家门,你不稀罕;上一次,你又说我脑子发热不清醒。”
“原来那些都算啊。”安若对他提及的这几次对话都有印象。
“怎么不算,每次都是真心的。”程少臣幽怨作答。
“那您可真够含蓄啊,我当时完全没感受到。”如果没记错,三次都是在餐桌旁。
“也就是说,你喜欢直接的、张扬的方式?”
“程少臣,你英语听力好像不错啊,闭着眼都可以把台词听得一清二楚,起来起来,帮我翻译一段视频资料,我听力最差了。”安若说。
“沈安若,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谈论正事了?”
程少臣的行动蛮快的。
周末里他们俩又混在一起,次日沈安若是被阳光照到眼皮上才醒的。她翻了个身,拖过被子蒙住头,趴在床上枕着胳膊继续睡,但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辗转地调整睡姿,突然有东西硌着她的脸,定睛一看,原来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枚戒指。窗帘半开,阳光直射,戒指反射出的璀璨光芒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安若从被子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虽然她对钻石不感冒,但也小小吸了口气,这于她而言,够大颗,也挺变态。一坐起又发现床头堆了粉色玫瑰,巨大一捧未开的花苞,层层叠叠不透缝隙,而床沿床尾也放了一枝又一枝,把她围在中间。
安若本来坐在床的最边缘,这一受惊几乎要掉下去,结果被人抱住,薄被却滑落到地上了。程少臣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钻石、玫瑰都有了,还缺什么呢?”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抓起被子重新把自己裹起来,强作镇定地瞪向他,觉得如此才能有足够的底气接他的招。
他一向都比她晚起的,今日却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衬衣、领带一应俱全,并且笑得很是惬意。他捧了玫瑰重新放到她面前,又从被子里把她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拖出来,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尺寸合适吧,看来我的目力还算准。”
“我觉得戴着它不出一个月我的手指就能得关节炎。”
程少臣不理会她这句挖苦,又环顾一下床的四周,有点遗憾,“我该弄红玫瑰的,视觉效果应该会更好。”
这么多的玫瑰,除了花店和花圃,安若还有一次见到过,就是他宣称他在追求她的第二日,也曾送了满满的一大堆。
“你跟玫瑰上辈子有仇啊?这么作践它们。”
“鲜花赠佳人,怎么能算作践?”某人从床边夹起一枝玫瑰,酒窝深抿,表情严肃,“那么……”他边说边矮了矮身体。
安若及时地拦住他,“程少臣,等一下。”
“呃?”
“拜托你别下跪,太有损你的气质了。”而且,她有点受不起。
她并没拦住他。不过,还好他没真的跪下,只是郑重地半蹲在她的床边,“那么,沈安若小姐,我现在很有诚意、很正式地……”
安若扑上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到此为止这气氛还算很不错的,但她预感如果继续让他这么表演下去,而她再回应不当的话,这挺美好的气氛就要被破坏了。
“程先生,你现在是很正式,但是我不正式呀。你至少该先让我穿上衣服去洗脸刷牙。”
“唔唔。”他被堵住嘴说不出话。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啊。”
她披上睡袍跳下床赤着脚跑进了浴室里,听程少臣在她后面说:“你不能等我把仪式进行完再跑吗?”
程少臣的求婚仪式依然是在餐桌旁完成的,看来安若是逃不开在餐桌上被求婚的命运了。
早餐居然是由程少臣准备的,虽然都是现成的,酸奶、果酱、饼干、切片面包、片装火腿、洗好的水果和可以生吃的菜,不用开火连刀子都不需要,但也算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安若以为他的求婚闹剧该告一段落了,放心地往面包片上抹着果酱。
坐在对面的程少臣也是一言不发,把手里的饼干咬得“咔嚓咔嚓”地响,另一只手还蘸了果酱,用手指在盘子里胡写乱画,一副坏学生上课走神又捣蛋的百无聊赖状。
他这八成是刚才受了打击,所以无声地抗议。安若表示理解以及心虚,替他夹了个三明治,伸手递过去,顺便把纸抽也推给他让他擦手,却见他突然把那盘子立起来,盘面朝向她。白色细瓷盘子的中央,他在上面用果酱线条写着:“嫁我吧。”旁边还画了一个心形。
安若心中有微微的酥麻感,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把那盘子接过来放到面前,看了又看,最后用一片面包把那些字全都抹掉,再一口一口吃掉,然后说:“收到,可是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程少臣悠悠地向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太短了,都不够你和我用来清醒。”
程少臣继续举着三根手指,“那就三个月,时间长到足够你做项目调研了。”
安若点点头。
程少臣松口气,并未收回手,而是顺势又向前探了探身,把她刚才散到脸颊旁的头发一一拂到耳后。
“好吧,虽然不是特别的高兴,但缓刑总比一口回绝强多了。那我们说好了,三个月后,要么我们结婚,要么……”他似乎在努力地想着合适的字眼。
安若替他补充:“要么我们就分手。”
程少臣无奈地笑了,“我是想说,要么我就再求一次婚。拜托你别乱打岔好吗?”
直到很久以后,安若脑中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其实电影电视里大多数套路的求婚也是在餐桌上进行的,玫瑰、钻石、男人的表白……元素也是一样不少,场景都颇浪漫,可怎么到了程少臣这里就这么奇怪了呢?
有一回她跟程少臣提起,他说:“哦,你是不是指在大众餐厅里,像个傻瓜一样当着一堆人的面演戏那种?我如果那么做,你会当场同意吗?”
安若说:“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程少臣说:“那不就得了?在你一个人的面前丢丢脸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到一群陌生的闲杂人等面前去丢人现眼啊?”
贺秋雁后来得知了他们约定的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跟他也搅和了不止一两天了,不嫁他还打算嫁谁啊?现在摆这么高的姿态,小心到时候他那边反悔。”
安若说:“对啊,就是给他时间冷静和反悔。如果三个月内就改变主意的话,这个婚本来也是不用结的。当初难道不是你拼命反对我和他交往吗?”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你的选择可以海阔天空,认识了他以后,你的选择范围就窄多了,所有不如他的人,估计你都不会再看上了。哼,现在是你自己非要从阳关大道挤进羊肠小路的。再说了,当初你也根本没听我的话啊。”贺秋雁恨恨地答。
安若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再怎么要淡然,心里也是有点患得患失,总觉得前面还有很多的障碍在等着她。
沈安若最近因为工作频频地出入政府大楼,她洽公的区域在七楼东区,据她所知,江浩洋的办公地则是九楼东区。为了不跟他正面相遇,每回她都精心设计了路线,比如,乘坐西区的电梯上楼,再跨过长长的走廊去东区。其实是有点小家子气了,但也能省去不少尴尬和麻烦。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天她依然从西区乘电梯,且电梯里只她一个人,但是到了三楼电梯门一开,江浩洋就走了进来,两人俱是一愣。
“你这是要去哪儿?”江浩洋和气地问。
安若很诚实地报了她即将要去的地方。因为她怀里抱着资料,封面上的题目明显,她若说谎他会识破的。
“所以,故意走远路是为了躲我吧?”
“被你看出来了啊。”
这种平平淡淡的对话,退回几个月前,安若都不太敢想。她现在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正巧江浩洋也说了句:“你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安若因为这种巧合笑了,但是没接话。
“下次不用故意躲着我了。我下个月就离开,这次是调去省里。”
“恭喜啊,师兄。”
“嗯,也恭喜你。好事将近了吧?”
安若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他。
电梯叮的一声在七楼停下,门开了,安若本该出去了,但江浩洋重新把门按上,她也没阻止。
“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是看你这表情,看来是真的了。”江浩洋笑笑,“等你结婚时,估计我在外地。”
“我没打算请你啊。”其实本来是句玩笑,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认真?
“嗯,我不去。但还是告诉我一声,我会找人帮我捎红包。”他顿了顿,“毕竟是小师妹和朋友一场。”
安若千般滋味在心头,也只化作两个字“谢谢”,待再度和江浩洋告别时,心里觉得格外轻松。
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但回公司也来不及,安若偷得一段浮闲,顺着商业街踱进了她常常去淘碟的小店。
店主与她颇熟,热情推荐一堆新碟,“全是你最喜欢的老片子,但版本修正过,超高清。”安若一张张翻看着,与店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咳,《乱世佳人》这么有名的片子,可我总是忘记结局是什么。”店主说。
“男的爱了女的好多年,但是等女的也爱上他时,他的爱已经给磨没了,一个人走了。”安若言简意赅地答。
“你是老片子专家,一定知道这对搭档的八卦,看我这次弄到了他们的很多片子。”店主献宝般地奉上数张威廉·惠勒与贝蒂·戴维丝的合作作品,“名导演和名演员,在一边合作一边争吵中撞出了火花,然后名导给名演员写信求婚,设了有效期限,可是等她看到这封信时已经过期了,导演娶了别人。唉,影迷们替他们俩整整遗憾了半个世纪啊。”
“难道你都不怀疑这个故事是假的吗?”安若问。
“感情这事本来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想那么清楚干吗?要我说,趁着双方都有好感的时候就应该赶快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感情有一点就算一点。因为缘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感情也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又是春天,草木返青,连风都柔软温暖,夕阳斜照着一片绿地广场,好几组拍摄婚纱照的新人还没有收工。安若找把木椅坐下来,看着他们忙碌。每一组人都包括了新人、助手、摄像机和一干亲友,马不停蹄,忙前忙后,有人吆喝指挥,有人扛着道具抱着衣服,还有刚才还在镜头下巧笑嫣然的新娘子转眼就摆脸色给新郎瞧。婚姻是不是本该这样?像演戏,也像分工合作,所以,并没什么可怕的。
后来她见着一对老人,头发花白,也一板一眼地各穿着白色婚纱与礼服,路都走不稳,互相搀扶着,认真地摆造型。这个场面其实才真的滑稽,已经有路人在嬉笑着指指点点,但老人视若无人,依然笑得灿烂。沈安若仿佛被轻轻地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直到两位老人在换场地时朝她笑着招手,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在看着他们温柔地笑。
很冲动地,她拨了电话给程少臣,“你现在在做什么?”
“没什么事。下班了,正打算回家。这算你第一次查岗吗?欢迎欢迎。”
“那我有话跟你说。我说,你答。”
程少臣在那端安静了几秒,“我仿佛有不好的预感。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别,你就在那儿。等你过来说不定我就改主意了。”
程少臣沉默地等着她即将抛过来的、前景未知的问题。
“你从来没问过我家的情况。还算小康,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也不会对你的事业或者地位有任何的帮助,我也一样,顶多不扯你后腿,但只怕也不会成为你的好助力。”
程少臣似乎在电话那头大大地松了口气,“你想多了。我是要找老婆,不是找助理或者合作伙伴。”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但是你家呢?我够得上你们家的门槛吗?他们同意吗?”
“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你担心,我会去解决。还有,我更正一下,我家门槛很低的,他们对我的唯一要求,只要对方是女的。下一题。”
“我的父母和别人不太一样。有些在别人眼中的优势,比如财富、权力,甚至是好相貌,到了他们那儿不但不被看重,反而可能会成为减分项。”
这一次程少臣停顿了更长的时间,然后小心地问:“他们俩之中,你更像谁?”
“很多人说,我性格像我妈,脾气像我爸。”
“那就好,我觉得我可以搞定。”他再度松口气,“周末我陪你一起回趟家,拜见一下二老。”
“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觉得我烦了,碍眼了,就随时说出来,我们不做彼此的鸡肋。”
“好,你也一样。还有呢?”
“你送的钻戒太重了,我不喜欢,换个轻点的吧。”
“我再给你买一个,这个就当纪念。”
“还有,谢谢你愿意娶我。”
“谢谢你肯嫁我。”
安若抬头望了望,落日的余晖将半边天空渲染成了一幅七彩的画卷,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过客匆匆 第13章 漫长假日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现实中的故事,旁枝末节过多,总也比不得电影里,简单又纯情。
年三十,夜色未至,闷雷或者炸雷般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了。
沈安若不怎么喜欢过年,家中忙忙碌碌人来人往不得闲,而户外仿佛硝烟弥漫、流弹乱飞的战场。
“外面就像在拍战争电影似的,我肚子里的宝贝儿不会误以为现在是战争年代吧?”邻居家的轰天炮实在太响,饶是结实无比的中空玻璃也被震得嗡嗡作响。温静雅抓了一堆靠垫捂在肚子上,“真可惜,今年不能出去放烟花,看来只好等天黑后跟你去玩仙女棒。”
“早些年全面禁放烟花爆竹,同学们都很伤心,只有我自己偷着乐,总算能过个清静的假期。可惜,才几年而已,禁令又解除了。”沈安若毫不掩饰对过年的讨厌。
“多巧合,少臣也讨厌过年,不过不是因为鞭炮的噪声,而是讨厌过年时家里人太多。”温静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从小就不喜欢过年啊?真奇怪,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过年的,因为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可拿嘛。”
“有一年邻居家的小男孩从阳台向下扔点着的鞭炮,正落在我脚下,震碎了旁边的一个玻璃瓶,还把我吓出了心悸症。”
“哎呀,你这么一讲我可要惭愧了,那一年我跟少臣他们……”
程少臣正坐在起居室另一隅,听见自己的名字又被提起,朝她们扭过头,“你们在说我坏话吗?”
“我在跟安若讲那一年我们一起从阳台上扔鞭炮吓唬路人的事。”
“少来了温静雅,谁跟你一起啊。玩得开心的是你,背黑锅的是我,亏你还好意思提。”
“程少臣,有你这么连名带姓喊大嫂的小叔子吗?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程少臣谨遵好男不跟女斗的信条,早早地认输,回头继续与程少卿说话。温静雅少了对手甚无趣,继续拾起快要缝完的拼布婴儿被,一边跟安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的手指看起来纤细修长,很灵巧,却每隔两分钟就要被针扎到手,一惊一乍,呼叫连连。最初她每叫一声那边两个男人还会往这里看一眼,后来就连看都不看了,只有沈安若一个人在心惊肉跳。
“静雅,你要么把东西放下,让陈姨帮你缝,要么你就别叫了,大过年的全家人要被你吓出病来了。”程少卿被她叫得不耐烦了。
“你以为我很爱做这种事呢?妈说这东西必须要自家人缝,小孩子才压得住惊,她自己又不肯动手。你既然帮不上忙,就请无视我的存在,少找我的碴,ok?”温静雅也没好气,场面一时有点僵冷。
程少臣轻咳一声,“大哥,刚才你说到哪儿了?”
“哦,刚才不是你在说吗?安凯现在方向盲目,老头子,哦,是咱爸,脑子发昏了。”
温静雅嗤笑一声,继续拿起东西缝,立即又扎到手,闷吸了一口气。
“大嫂,我来吧,你再这么扎下去,小娃娃要受惊了。”安若把她的活计接过来。这小被子本来已经完成了大多数,她一针一线做得很快,等到只剩十厘米的缝隙时,又交回给温静雅收尾。
程家兄弟俩在品茶闲聊,程少臣只泡不喝,程少卿只喝不泡。沈安若偶尔抬头看一眼,他泡茶的动作很纯熟,不紧不慢,自有一种悠然的洒脱。
本来房间多的是,但过年嘛,讲求个阖家团圆,于是他们这一家的小辈就两两分组地硬是凑进了一个屋。
两女子不说话的时候,就能隐约地听到兄弟两人的对话。
“少臣,早点回来吧,你在外面累,我在家里也辛苦,没办法形成合力,反叫外面的人说三道四乱猜忌。换个角度说,家里的舞台更大,你哪怕只用上一半的力气,效果也会是你现在的几何倍数,难道这样不会更令你有成就感?”
“哥你知道的,我自在惯了,不愿去应付一堆老骨头。安凯又不缺我一个人。”
“怎么不缺你?你比别人更明白,现在这些不是我擅长的。你跟老爸赌气,你们两个乐在其中,结果害到我。”
“老头子最近不是笼络了很多的人才吗?”
“用人不疑也要戒备三分,还是自家人可信赖。”
“大哥你直到现在也是保守派,我早说了尽早把那些亲戚全隔离到经营层之外,你偏偏不采纳。越是你信赖的人,才越可能害到你。”
“你是天生怀疑派,谁也不肯信。可一个人总要相信些什么人的,就算被害我也认了。”
“就是因为你这么愚忠愚孝,才会任老头子摆布,他就吃准了你这一点。”
他们的声音其实很小,但程少臣说完这句话后,温静雅猛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有微微的异样,转而又笑着继续与安若谈论育儿经:“以前有同事跟我讲,怀孕期间千万别发火,不然孩子也一定脾气大得很,但是偏偏忍不住,总想寻人晦气。
“你别笑啊,这个有依据的。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太不安生,以至于我在娘胎里就有多动症,所以他们给我取名字叫‘静雅’,安静娴雅,希望能镇住我,结果完全没有用。你这针脚缝得真不错,我还没见过几个在城市长大的女孩会做针线活的。”
“我上个月去学了几堂拼布课。”
“你的名字跟性子倒挺相符的。前阵子我还想,既然名字与性子大多是相反的,我最好给孩子取个小名叫‘闹闹’,也好省点心。现在看来这名字也不是绝对的。”
“不过‘闹闹’真的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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