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株常春藤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滕玦
看着窗前的常春藤,是谁告诉过她,这种植物有种特别的含义。
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周围的一切,因为知道如果自己运气好,再加上乖巧懂事的话应该可以在这个家“长置久安”下去。
“爸爸“带她办了一些手续,从此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并不要她改了姓氏。她一直随母姓叶,就连生父姓什么她都不知道,新爸爸要她依旧保留母亲的这个叶姓。
这个就随之带来一些的问题。
同学们会问她,你爸爸和哥哥姓程,为什么你姓叶?
她就实话实说,因为我随母姓。
大多听她这样说的人都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就以为她和程墨玉的母亲姓叶,兄妹俩人不过分别跟随了父母的两个姓氏而已。叶一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其实潜意识里,她是愿意让人这样误解的。这样的误解既省得她多做解释又能让自己开心,前提又是她并没有说谎,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爸爸把她安排到墨玉的学校,因为学校离家不算很远,两个人每天都步行上下学。
她觉得自己从很小就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哥哥“,她知道自己不讨他的欢心,毕竟好端端的家里就莫名多出个妹妹,放在谁身上都得适应不良。刚开始的时候,他极少与她说话,看得出他并不十分欢迎自己。
后来时间长了,两人开始浅短的交谈。
他问她为什么愿意随爸爸回来,因为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级的孩子总是对陌生的环境有着过多的抵触和抗拒。
她说,因为只有爸爸一个人愿意收留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咬了下舌头,心里猛地一凛,这个在当时被自己看做是极为隐秘而不得说出来的事实竟然就这样对他脱口而出。沉默了一会,她才微微瞥了眼旁边的那个人,却见他已经走到前面,于是赶忙小跑跟上去。站在家门口,见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倚着门框,回头看着她。直到她进去,才在她身后带上门。
好长时间之后,她才忽然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那天之后,墨玉不再留给她背影,而是只把她的背影留给他自己。
即使来到这个新家,即使新爸爸对她宠爱有加,可心底总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要经常保持笑脸,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其实并不喜爱时时展现欢颜;要乖巧听话,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的性子里生来就藏遁着叛逆的一面。她像一株未成型的芭蕉,外表看似绵软,可内里却坚硬非常。
第一次和人打架,在叶一然十岁那年,原因很简单,路见不平就出手。
程墨玉赶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正低泣的女孩,身上挎着两只书包,墨玉认得其中一只。
办公室里,雪白的墙壁前面并排站着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墨玉走进去,看着背影,他也认得其中一个。
老师正和两个家长谈话,内容无非就是疏于对孩子的道德教育,管教不严之类的训词。之后,四个面壁的孩子被领走两个,还有两个依旧站着。
“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老师,我是叶一然的哥哥。”
“叫你父母来!”
“我妈死了,我爸出差不在家,我就是她家长。”他想,她也不想继母参与这样的事。
他们出来的时候,门口那个女孩怯生生地递包给她。“对不起,我……”说着说着就又哭起来。
背上书包,没打算理会那女孩,一然拐着脚,一歪一歪往前走。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女孩不放弃地跟着他们,还一边继续说着,“哥哥,求你别怪她,是因为那些人笑话我,说我……没……没妈妈,小然才会生气教训她们的,真的不是小然的错呀……”
一然停住步伐,转了转脚踝,三秒钟后,旋身冲那女孩大声喊:“胆小鬼!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女孩含糊说了声对不起就跑走了,越过一然的时候,墨玉看见那个刚刚还底气十足大喊的狼狈女孩猛地蹙起眉头。
此时的叶一然再狼狈不过了,沾满灰尘泥巴的制服,白色的袜子满是脚印,头发凌乱散下几撮,垂在耳畔额头,脸上污脏,脖子上还有处透着血的小伤口,也许最严重还是脚踝,走路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
她看着蹲在前面的身躯,又看看自己的一身泥土,有一会挣扎,想开口说自己还能走,可还没出口就感到脚下一阵疼,刚刚被那几个女生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他说,上来吧。
把书包转了个方向,放到身后,她爬上他的背,很瘦很瘦的脊背,也不很宽厚,与爸爸的不一样,可她心里却升起一种别样的温暖。
少年仍未长全的身体负担着女孩的全部重量,幸亏她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他没感觉有多少分量,可心上却感到压着某样东西,沉甸甸的,卸不下来了。
“下次打架的时候要看清形势,三对一,你有胜算吗?”
背上的女孩咯咯娇笑起来,原本安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伸到他的两耳上左右开工的扯了扯,她说,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让老爸听见。
少年也轻声笑了,夕阳撒在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那长长的影子,就像一只乌龟正驮着笨重的龟壳慢慢攀爬,即使辛苦,却割舍不能。
那天之后,叶一然的脚伤恢复了一个月才完全康复。
直到她能再次无障碍的又蹦又跳的时候,他送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几粒种子,他说它们长大会变成一种叫做常春藤的植物,这种植物总是绿色,不会凋残枯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永远向上攀爬的性格。他还说,它的花语是感化。这是一种他很喜欢的植物,所以希望她也能喜欢。
感化,多么强势的一个词汇,本身就带有强制的色彩与力度,即使是于潜移默化之中。
她是很喜欢这种植物,可却不喜欢它的花语。
第十七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两句话,一然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外面正扬撒着的细小雨珠。四月的雨,犹带着深重寒气,即使此刻是下午,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
她慢慢消化刚刚那通电话带给自己的冲击。
其实早在两天前,她就已经发现爸爸和阿姨总是早出晚归,看着她的时候,神情总是欲言又止,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对她说什么,她也并不想问,因为有预感那不会是让自己开心的事。
直到刚才,她正在为楚砚的材料做翻译,忽然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实情,他说,你外公快不行了,你过来看看吧。
她拿着电话愣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本能的要说出个“不”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
下了出租车,她裹紧单薄的外套,不知道今天竟然这么冷,她该穿的厚实一点才对。
医院大厅,接待台的护士小姐笑着跟她打招呼,可她却目不斜视地越过,直直闯进电梯。
病房外,陈芳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程父正在门口和医生说着什么,看见她,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一然走到阿姨身边坐下,看了眼对面的房门。
陈芳握着一然的手,微微蹙眉,说:“已经不行了,医生说撑不过今天晚上,他现在的意识不很清醒,你还是去看看他吧,毕竟……毕竟他是你唯一的血亲了。”
“你们这两天早出晚归的忙进忙出,就是为了他?”她的声音波澜不兴。
“别总记着过去,人总要学着宽容,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外公,想想你妈,那是他女儿,而你,终归是他的孙女。”程父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眼睛看着病房上的门牌。
抽回被陈芳握住的手,一然笑起来,“这些话为什么当年就没人对他们说呢?告诉他们人要学着宽容,说我妈是他们的女儿,说我是他们的血亲,说我是他们的孙女——”
“小然!”
“小然!”
程父和陈芳同时喊住她,截住她的话。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程父临走前最后一次回头,看着仍坐在那儿的叶一然,说:“我想他会后悔,后悔当年把你一个人留下,小然,我从不后悔做你的父亲,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做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推开病房门,周围安静的就只剩下仪器的滴滴声。
外面仍下着小雨,没有光线的室内显得愈加阴沉,仿佛都是一片蓝灰色。
她走近,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原来,原来他长的是这幅摸样,之前唯一一次的见面已经太过久远,这个人没有留给她记住彼此面容的时间就匆匆离去,可见是多么厌恶她。
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用一颗柔软的心来面对这个正值弥留的人,他曾经带给她太多不好的记忆。
当年被爸爸收养之后,她曾经跟着爸爸去探望过那两个老人,可他们的态度依然如带走母亲那天一般,拒之门外的结果让爸爸都好生为难。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跟自己说,永不再与他们相见。
心里生出一种无力的恨意,可她现在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软弱与动摇不坚。
看得出他已经很瘦弱了,两腮深陷,眼窝泛着灰色。她还记得当年那个从她怀里夺过母亲骨灰的男人,他的手臂强而有力,抢下的瞬间几乎带的她幼小的身体一个趔趄。何时那手臂变得这样的瘦弱了?而他的手背凸露着淡青色的血管,每个指节都有深深的纹路。
她忽然觉得心里生出某种残忍的恶意,当年那个只能仰头无助地看着他,祈求他能可怜可怜自己的小女孩已经再也用不着等待他的抉择,而此时恰恰相反,她如今才是强势的一方,他再也不能用任何一种方式伤害她。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慢慢度过最后的时间。注意到他的枕头低下有样东西,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拿出来。
那是张皱巴巴的旧照,上面是一家三口。
男人正是眼前这个正弥留的老人,只不过张片上的他没有如今的苍老,有些发福的女人笑得端庄,而一然的视线只能纠结在两个大人中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淡蓝色衣裙,长发整齐披散在肩,刘海盖着额头,一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少女的额头上有处疤,所以她总是放下头发遮住它。少女笑的浅淡,不动声色,一然知道少女那时应该不开心,因为她开心的时候从不这样笑。
“现在开心吗……”指尖划过少女的脸,青春年少,光鲜明媚,那是一然无法参与的时光,“过两天就去看你,我回来了……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一然趴在床沿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
“你……”
等她意识到那声音是床上的那个人发出的时候,他已经将氧气罩拨到一边,苍老的手指伸向她。
下意识的后退,让他的手距离自己只有几寸,却就是无法碰不到她。
一瞬间冷却下来的表情让她的脊梁也跟着挺直,原来,即便是这个样子的他,却仍然能让她退却三分。
“岚……岚……”他口中不甚清晰的念着一个字。
她知道那是谁的名字,心中刚湮灭的残忍恶意又开始升腾,她举起手里的照片,指着上面的少女,“她才是你的女儿,不是我。”
老人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伸出的手缩回去,紧紧抓住床单。“我……错了,错……了……”
借我一株常春藤 章节_9
一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本犀利的眼眸渐缓下来,她想到爸爸的话,不由得向前迈了一小步。
老人的眼睛变得浑浊,原本激烈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静下去,虽然已经对不准焦距,却还是将头转到她这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抵不住心里那处最挣扎的欲望,还是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试图努力听清他的言语。
“爸爸,错了,不让你走……你……你回来,打掉孩子……岚……”
如果说叶一然的心在刚才有千分之一的松动的话,那么这句话过后无疑就已经将那颗心完全僵化。
闭了闭眼,绷紧牙关,她起身,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扯住手腕,她难以置信地感觉那股手劲,竟然一时挣脱不开,这是一个人生命里最后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了。
老人突然睁圆了眼睛,厉声道:“你……我知道是你,你害死岚岚,为什么要把你生出来,没有你,她不会离开我们,也不会死……为什么你没有跟她一起去了……你——”
不知道最后怎么挣脱了钳制,她抚着手腕一连后退,直到撞上墙。看着他的生命迹象一点点弱下来,知道他的时间已经到头了。
呼救按钮就在不远处,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仪器已经开始响起不规律的声音。
就这样吧,几分钟而已,再过几分钟他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就再也不能伤害她。仪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越来越清晰,那声音仿佛一根根尖刺一般戳在她的身上。
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双腿虚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面对死亡时的无助与恐惧还是在多年后再一次找上她。
最终,还是抬起手指,却停在那个红色按钮的上方。
她知道,按下去,就会有人来救他,也许还能再让他多活几个小时,可心头正烧着一把无名火,烧得她几乎体无完肤般地疼。
指尖与按钮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可放在她心上,却有千丈远。
可是有人不打算再给她徘徊的时间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于下一秒包裹住她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指没有犹豫的按下去。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手,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完全将身体靠在后面的人身上,身后的人说:“有些事不去做,会后悔。”
很快,医生护士赶来,一阵忙乱中,他们被请出病房。
这是最后一次抢救,两个小时之后,那个人还是去了。
医生出来时和墨玉点点头,将空间和时间留给走廊上的两个人。
一然坐在长椅上,双手裹紧身上的衣服,细微的颤抖没有躲过他的眼,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两人都不说话。
“这下真好,我妈终于不孤单了,那两个人如今都去陪她了。”她笑得很丑,眉宇间写着浓重的哀愁。
“你知不知道他刚才跟我说什么……他竟然……哈……我现在,我……其实……你说……”
墨玉看着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女人,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手掌覆上她的后脑,慢慢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前。
几乎是埋入他胸前的那一瞬,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腰,渐渐哭乱了气息。
记不得上次这样大哭是什么时候,就连母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哭过,她像孩子一般的大哭,不管旁人的讶异目光,她知道,此刻只有眼泪和这个怀抱才能解去这样沉重的哀愁,这样其他任何东西都抚慰不了的哀愁。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相伴的时光。也许是她的眼泪,也许是那刚刚逝去的生命,让他们各自收起尖锐的外壳与隐匿的心思,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留给他,每次慌乱无助的时候都只能想到他,而他会抱着她,给予无声的支援。
所以,这次还是一样。
“爸爸说……他会后悔的,骗人!他一点……都没有后悔过,他……还是讨厌我……”
“你知不知道……我恨他,真的,从他们无视我的那一刻直到今天,可是……可是我也不想的,是他们不给我机会……”
“什么血亲……我不稀罕,知道么?从来都不稀罕……”
“……”
“他们不要我,一直一直都不要……”
一然说了很多很多,有气愤,有心伤,有痛苦……其实说了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心底隐藏了太多年的话一下子终于找到出口宣泄出来。
这时的她不再是那个曼妙聪颖的女子,只不过是个狼狈着哭喊出多年心声的孩子。
等到终于结束那些凌乱的毫无章法可言的词句的时候,她才忽然发觉有只手一直轻轻拍抚着自己,心头又涌上一阵酸楚。
那天晚上,墨玉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只听着她一个人说,像小时候一样。
哭得累了,她开始想睡,想这么一直让他抱着,睡意昏沉间,仿佛听到那个熟悉声音。
他说,都忘了吧。
第十八章
都忘了吧。
她堕入零散破碎的梦境,可脑子一直绕着这四个字盘旋。
清明,逝者入土为安,叶家三口被安葬在一起。
墓前,一然烧掉那张照片,因为相片上的三个人如今又在某处团圆了,而这阴雨了许久的天空也终于开始见晴。
墨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用拇指抹去母亲遗像上的灰尘,除了那晚的失措无助,她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妈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了当时她自以为是的真命天子。”一然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伸手拉下一旁的墨玉坐在她身边,一副强迫人家听故事的样子,她接着说,“那男人长什么样我已经没法知道了,也许是梳着周润发在《上海滩》里的那种头型,也许叼跟牙签,谁知道呢?不过妈妈确实说过她年轻时就喜欢许文强那样的类型,所以我猜的。她家书香门第,几代人都是啃书出身的教书匠,思想严谨,苛刻,她却异常叛逆,年少就开始无稽的爱情,结果可想而知。后来怀了我,被家里发觉,他们就逼她堕胎,妈妈不肯,就逃了,竟然到死才回去。”
一然撑起右脸颊,问着坐在旁边的男人,“你听到的版本是像刚才我说的那样儿吗?”
“我没听过什么。”答的简单坦然。
先是有些意外,不久便点点头。“就知道老爸不是多嘴的人。”
关于母亲的旧事是程父告诉一然的,当时她听到这些,没有太多惊讶,因为心里大概也猜出几分。程家和叶家本是世交,对于当年母亲发生的事,爸爸知道的清楚,可她总感觉爸爸还有所保留,却找不到线头盘问,也许是她多心了吧。
两个人坐在一起,难得的平静,一然想好好跟他说些话,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也许是太多了,竟然一时没有头绪。
他们之间的情感太过复杂,抛却曾经那段不堪回望的爱情不谈,还有在一处长大的情谊。他们太过了解对方,对彼此的猜测和判断都很精准。在之前那通电话之后,她知道他如今是真的厌烦自己的,他不会欲擒故纵那套,他说不要,不用怀疑,那就是不要,可他却仍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一然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芥蒂的存在往往以在乎为前提,而一旦他慢慢放开了,打算重新以另一种身份走进她的生活,关心她,照顾她,像小时候一样,那么也许就是她真正失去他的时候。
“每个人都得学会放过,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还记着那些让自己难受的事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不如放下,忘了。”墨玉看着墓碑上遗像,一然的母亲,与她有着那样相似的五官。
“我早就忘了,是他逼我想起来的。” 去世的老人长眠在妻子与女儿身边,也许是长久的缺憾得到宽慰,叶一然看着遗像上那人的面容,竟能觉出淡淡的轻快。
“不,那不是遗忘,你只是排斥回忆而已,真正的遗忘是再次面对的时候也不会受伤。”因为她还是会痛苦落泪,被那段记忆折磨。
一然笑起来,“有些事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如果你都做不到,又何苦强迫我?”
她心里其实空落落的,这话一出,就像ph试纸粘上了被鉴定的液体,是酸是碱早晚要分出来的。
两人静默地看着彼此,她不着痕迹地等待,可他的眼里没有多余的信息供她判断。他们重复这样的游戏太多次了,他总要学乖的。
“小然……”墨玉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嘴角极为浅淡的扯出一个应该可以被称为笑容的表情,“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开心的话,忘了好吗?你看,你走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回来了,不光爸爸他们,我也开心。我们都这么大了,不再是孩子,过往不论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咱们都忘了吧。我知道当年你走之前,我的态度没有让你安心,现在你回来,我就有机会再对你说心里的话。”
“可是我不想听。”他表情平静,可这却引起她心里的惊涛骇浪,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试图逃开,“咱们走吧。”
手腕被他拉住,不轻不重的,却让她无力挣扎。
“我总想着,也许当年那段……是个错误,咱们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一起,即便现在分来这么久了,可你仍在我心里。”终于说出心里话,他不想再纠缠逃避,他们两人的心结要打开,他真的太累了,不想再这样互相猜忌试探,他们都已经过了那样的时间,“对于过去没有谁能改变什么,那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终归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即使不是恋人,她也是与他一起长大,有着那么多相同回忆的人,他最不愿的,就是伤害她。
“你什么意思?”
“不要再试探我,不要再揣测我,不要再招惹我。你原来不是说过么?我是你哥,那就放过哥哥吧。”如果他必须认输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那么,他愿意。
叶一然没想到,那张ph试纸的颜色竟然是这样,结果揭晓,它既不是酸,也不是碱,而是无奈的中性。
第十九章
爱情,在很多时候就像一场两个人的战争,可如果有一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参战,那么即使另一个方早已厉兵秣马也是枉然。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