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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间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苏子暖
想到此,几许忧虑浮上心头。
可当她抬眼瞥到他熟悉的面容,又转念忆起当初九华山二百年来的欺骗,还有云灵山上他毫不留情的刺骨一剑,那抹忧虑即刻散去,换成了铭心之恨。
“花隐!”小云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花隐,便开口唤她,“蛇君呢,让他快去将白夜大神找来!”
“……哦。”花隐点点头,走开了。
“花隐,神尊怎么样了?”蛇君迎面走来,他还是习惯叫墨隐为神尊,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若像祭雪和白夜老道他们一样直呼墨隐的名字太过不敬,即便他现在不是神尊,也改不过口。
“师父不好了,老道让你去赶快去找白夜哥哥!”
蛇君犹豫地瞧着她,“可我不知道主人现在在哪儿啊。”
花隐眼睛一眨,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地方就快去找吧!”
蛇君一脸苦恼,“唔,好好,我这就去找。”





墨间花 章节46
花隐一个劲儿地点头催促着,“快去啊!”
就这样送走了蛇君,她内心仍有不安,回到墨隐的房中,看到无忧子正划破自己的血脉,将血滴到墨隐的口中,不由皱眉问道,“老道,你这样做管用吗?”
“我的血自然比不上夜神,但至少也算是仙血,可以先让小墨恢复神智,撑上个日,也好等到夜神来救他之刻。”顿了顿扭头问花隐,“蛇君去找夜神了么?”
花隐微微颔首,“恩,去了。”
食用过无忧子的血后,墨隐眼睫微动,虽不明显却也似有些好转,无忧子摇摇头,道:“小云,你去买些清热的药材来,先给他退了烧再说,这儿交给我和花隐吧。”
小云应一声,赶紧揣上银子出了门。
整间墨云阁就剩下了花隐、无忧子老道、和躺在床上昏睡的墨隐,花隐这时才开始有些矛盾起来——明明是盼着他早些死的,为何一到关键时刻却又不忍心了?
花隐未及多想,便见窗边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影,妖剑一晃直直射向了守在床边为墨隐疗伤的无忧子,她惊诧之间似将前仇旧恨全然忘记了,只下意识地喊了句:“老道小心!”
无忧子闻声侧身一闪,险险避过了疏影的剑锋,疏影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了望花隐,却也不及多说,无忧子的拂尘已经反守为攻,仙力浮动直直追随他掠出了窗外。
糟了,疏影怎么会来?看样子又只引不攻,小云和蛇君也刚刚出门,难道……她慌忙趴到窗台朝外望去,眸中泛出一点血红,透过层层叠叠的砖瓦石墙,遥遥望到了南石巷口。
心思一动。
南石巷口,梅小小带领着妖族的几位心腹,已将外出的蛇君和小云重重围困了起来,而就在梅小小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周身纯白的邪异小女孩,正是无邪的第二宠侍——织梦。
花隐忐忑地坐下来,垂下目光看到墨隐紧闭着的双眼,不觉有了些进退两难的心情。
墨隐睡得并不安稳,似是连梦中都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眉头微蹙,双唇紧闭,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可即便如此,他的脸仍是如画一般的俊美。
就是这张脸,让她迷恋了这么多年。
就是这张脸,让她痴恨了这么多年。
她该拿他如何是好?
放下他不管么?还是放下外面的老道他们不管?
正是思索之间,花隐察觉到南石巷口的交击已经逐渐激烈起来,再次不安地起身去望——织梦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一道道的蛛丝正向与疏影几人交手的无忧子蔓延而去!
她踌躇了一番,终于拎起了朱凤剑。
白色的蛛丝像是漫天飞雪,织梦咯咯地狞笑着,天真的面容下衬着一双邪异无比的眼睛,花隐于半空之中将朱凤剑狠狠一挥,一道紫气闪过,暂时阻住了织梦即将封死的蛛网,织梦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她,“小妖姐姐,我看在疏影哥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隐拦在她和疏影面前,剑光流溢着浓烈的冷意,“杀墨隐可以,但不许动他们。”
织梦像是听笑话一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那不成,无邪大人下达的命令是‘解决墨隐身边的杂草’,他们这些人啊仙啊蛇的,就是那些杂草,实在是太碍事了。”
花隐将朱凤剑又逼近了几分,“你敢动他们,我现在就杀了你,我已服下妖魂丹,恢复神魔合体之力,封印随时都可破解,你若不怕,尽可来试。”
织梦跟随在无邪身边,又与妖族有着密切的联系,她自然知道花隐已经恢复了神魔之力,听她如此威胁,便不由往后退却了几步,“好嘛,先不杀他们,让他们睡一会儿总可以吧。”
花隐这才收回了剑。
随即蛛网散去,无忧子和蛇君都已经躺在地面睡着了,只有小云还有一丝清醒,只不过也已经全身乏力一头倒地不起,他的目光一转,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花隐,启口吃力地说出几个字:“花隐、快跑……”
花隐的心猛然震动。
“你就不用担心了,花隐早就是我们的人啦。”织梦极其不屑地哼笑一声,用戏谑的语气给小云解释着,随后别过脸看向花隐,“你拿的就是传说中的神界双剑之一,朱凤?”
花隐并不搭理她。
织梦脸色冷了冷,继而又堆起了笑容,“大家现在一条船,应该和睦相处才对,小妖姐姐能否把剑拿给我看看,也好让我这小蜘蛛开开眼界不是么?”
花隐依旧不说话,只随手一扬,将朱凤剑扔到了她怀里。
织梦拔出剑来细细地看着,脸上越发惊奇,“果真是神界第一剑,想不到他竟真能把这剑给你,这等仙界玄铁真是稀奇罕见……”忽然,她白色的眸光骤然一凛,幻出蛛丝持剑以不及错目之速,向身前晕迷的三人重重一挥。
妖力大作,花隐猛冲向前急欲阻止,却已来不及。
织梦眨着眼睛继续咯咯地笑了起来:“姐姐,我执行无邪大人的命令,从来都不允许不会失败,所以只能对不起你咯。”
三道血光喷溅而出!
“不要啊——”花隐含着泪光大叫一声,飞身夺过朱凤剑,一掌将织梦打倒在地,扑过去喊:“小云!老道!蛇君……”
蛛网散去。
蛇君气尽身亡,变回了倒在血泊里的小绿蛇。
小云,早已化成了一汪水墨。
身体的剧痛使得无忧子在临死前撑着已近衰竭的灵力,最后一次睁开了眼睛。
“老道,你怎么样老道?”花隐催动神魔之力想为他疗伤,可织梦那雷电般的一击却是直中要害,花隐死死噙着眼泪为他输入灵力,也只能让他多痛苦一段时间而已。
“好了,别忙了,你这小妖……我老道早、早就让小墨杀了你,可他就是不听,我也想过不如帮他除去你这小祸害好了,却也一直没忍心下手……”无忧子虚弱叹口气,竟又笑了,沧桑的面容透出一股平和的慈祥,“到头来,我还是栽在了你这小丫头手里。”
“老道,你撑住啊,求求你千万不要死,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的!”
“你还叫我老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丫头,就、就不能……叫我一声爷爷么?”
花隐埋下脸,声音呜咽地唤道:“无忧子爷爷……”
他没能再答应,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花隐苦苦撑着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昔日种种声音回荡在耳边,为他们敲起了悠长的丧钟。
“——什么老道!你这小丫头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老朽跟你算起来那可是爷爷辈了,再如何你都该叫我一声爷爷才对。”
“什么爷爷啊!师父还没收我做徒弟的时候曾经让我喊他哥哥,这样说来我和师父也算是一个辈分了,方才听师父唤你老道,我自然也要唤你老道才对。”
“——天刚破晓,我就被你这死丫头抓着来做烧鸡,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小云哥你做的烧鸡最好吃了!”
“那我天天给你做。”
“——哼,我乃堂堂九天之上的堂堂白夜神君的座下堂堂灵兽之一的堂堂小绿蛇是也!”
“你这条臭蛇,不在九华山好好地做你的灵兽,跑来我家干什么?还有啊,你吃了我的肉,你卑鄙无耻下流!”
“本蛇君只是吃了你的肉,又没吃你豆腐,有什么无耻不无耻的?再说,我可是来保护你的。”
我可是来保护你的。
我们都是来保护你的。
被结界封住的南石巷口偶尔行人路过,他们是凡人,穿不破幻化的结界,看不到残忍的血影,听不见死者的呢喃。
笑意阑珊,孩童肆意,和乐融融之下,无人得知,有一只被人厌弃的小妖,正寂寥地站在血泊中,泪如雨下。
☆、槐花散-3
安静了许久,无人作声。
织梦掸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方才花隐的那一掌确实不容小觑,她不能再待下去,以免生出意外,想到此,悄无声息地收回蛛丝,便要退去。
冷不防花隐忽然飞剑回身,剑锋直冲织梦,织梦正心惊瞠目之际,却见疏影上前出剑与朱凤剑生生一击,拦道:“花隐,不可以!”
“我要杀了她。”花隐眼中闪烁着莹光,重新将朱凤剑收于手中,一步一步向织梦逼近。
织梦匆匆放出蛛网,欲困住花隐。
“花隐,他们死于朱凤剑,无忧子是逍遥山的仙道,蛇君是白夜手下的神兽,神界一定会追查,这件事已经与你脱不了干系,事到如今你只能继续与魔界合作,若在此时杀了织梦,无邪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你两面受敌,谁还能保你?”
花隐脚步一顿。
原来,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缓慢地收回剑,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血腥,狠狠咬住唇,走到织梦身前,恨恨道:“我绝不会放过你。”
“呀,我好怕。”织梦嘴上如此说着,却带着十足的蔑笑,“不过我希望你明白,跟我作对就是跟魔尊大人作对,反正我魔界兵将比比皆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说完笑嘻嘻地朝花隐挥挥手,化光而去。
花隐僵僵地握住剑柄,一字也说不出。
这时梅小小上前,向疏影作礼问道:“少爷,我们也回去吧。”
疏影华丽的锦袍在腥风中微微摆动,他没理会梅小小,只伸手揽过花隐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就算你能阻止织梦,也无法阻止无邪。”
花隐看着脚下回去的路,一条曲巷蜿蜒百转,尽头是被层层障碍砖墙所阻挡住的墨云阁,而她,早已经回不去了。
她冷冷打下疏影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我替你拿回妖骨,你将命魂还给我,也算是一命换一命。”
毫无商量的语气,不是问句,而是平述。
疏影未道可否,此时天边的日头已经渐渐西斜,他轻轻叹息一声,收回妖剑,向身边的梅小小点点头,“小小,我们走吧。”
众人纷纷散去,再也没人理会她。
花隐独自一人,站在血腥的风中,默默伫立了良久,良久。
入夜。
墨隐还未醒来。
花隐拿出昔日疏影给她的毒药,她虽早早地接受了,可面对墨隐之时却始终无法狠心下手。
无邪并没有下达杀墨隐的命令,只是派织梦来除掉他身边的人,这一次真正想杀墨隐的,是疏影。
花隐料得没错,疏影果真派了另一路妖兵想偷袭墨云阁,只不过她临走前在这里布下了十足强劲的结界,才使得他计划破灭。
她这样做,算不算是……救了他一命呢?
既要救他,那这毒药还留之何用?
花隐想了想,顺手将那毒药扔出了窗外。
——她恨他当年的绝情,却终究无法做到和他一样的绝情。
所以,只能远远地离开他。
花隐已经找到了墨隐房内的机关,就在当日他为自己画的那幅画像后,有一处极其隐秘的藏字咒。
最后拿到妖骨,她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她可以肯定,妖骨一定就被封在这藏字咒之后的墙壁中,只是藏字咒需要破解,破解的办法看似简单,实则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首先,此咒的关键是藏字,想要破咒,必须要先知道当初施咒者所设的,究竟是什么字。
得知能够破开的字咒之后,只需将那字写到纸上,于咒前念一遍,而后焚烧,这藏字咒就算被破解了。
只不过,那些字可能是一句诗,可能是一个词,甚至有可能是随手写下去的一个笔画而已。
极其难猜。
趁着墨隐昏迷不醒的间歇,花隐已经试过了很多字,将他平时爱读的诗词、成语、甚至口头语都一句一句地写上去烧尽,结果皆没能破开。
花隐原本只开了一扇窗散烟,待到午夜,墨隐翻了个身,似要醒来,此时一阵惊慌,连忙把屋子里的窗子全部打开了




墨间花 章节47
,欲将房内的烟尘尽快散出去。
墨隐睁开眼睛,看到花隐正忙着关窗,他闻到细微的烧烟味,也未多问,只不动声色地看着花隐。
花隐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扭过头来,与他温柔的眼神相视,倏忽一驻。
伤后略显虚弱的脸色,细长的眉眼微微挑着,双唇向上轻轻翘起,偏过头来,他向她淡淡一笑。
那样熟悉的笑容,映在阑珊的灯火下,像只躺在阳光下慵懒的小猫,周身弥漫着暖洋洋的味道。
“师父,你醒了啊。”她走过去,坐到他床边。
墨隐撑起身子,花隐忙上去扶他,让他靠着枕头坐下,他定定看了她良久,伸出手来,摸向她流泻的青丝,最后停在了她发上的碧簪上。
两指一捏,轻轻把那簪子拔下来,扔到了地上——“啪”一声,碧簪碎成两半。
她满头青丝全全披散下来,花隐心中一动,忙问:“师父,你干什么呀?”
墨隐仍旧不发话,只从自己的枕下摸出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又抬袖一挥,掀起一阵暖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把梳子,他手执木梳,一缕一缕地为她梳发,最后将那白玉簪轻插在她的发间,“为师不喜欢你戴那碧色的簪子,这是为师早就为你买好的白玉簪,此后你就戴着它吧,我觉得很好看。”
花隐抬手摸了摸,“嗯,谢师父。”
“你是从何时起,与我说话变得这般客气了?”墨隐目光一暗,“我听着很不舒服,从前那个喜欢和我吵架赌气的小花隐去哪了?”
她已经死了。
花隐心中默默地说。
“师父。”花隐唤了他一声,思量一番之后终于决定将一切告知于他,“你昏迷之时,发生了一件惨事。”
墨隐眉头蹙起,“何事?”
“老道、蛇君、还有小云哥哥,他们都被魔界的人杀死了。”
墨隐呼吸一窒,身子一松就朝后倒去,倚在靠枕上定定沉默了半晌,强强压下心中乍袭的苦痛,最后出口竟是平淡如水的问句:“尸首在何处?是谁出手的?”
花隐抿了抿唇角,“是……是一个很奇怪的小女孩,听说名字叫织梦,我赶过去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不起……”说着眼圈一红,忍下哽咽,又继续道,“小云哥哥化成了墨,已经回不来了,我只将蛇君和老道带了回来,将他们葬在了后院的槐花树下。”
墨隐闭眼定默许久,继而起身披衣欲下榻。
“师父,你旧伤在身……”
不待花隐说完,墨隐早已自顾自地迈出了门。
待他的背影拐入回廊不见,花隐沉下心来略一思量,偷偷地将方才烧字所用的火盆移走,藏进了自己屋中,才随在墨隐身后下楼去了后院。
正值初夏,月色清清如许。
墨隐看着树下那两方墓牌,踏着满地的槐花走过去,夜色下,他的身影竟显得那样单薄,花隐跟在他身后,怨恨骤然退去,竟看得心中为他生生一疼。
“师父……”她上前一步。
墨隐扬起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只兀自在石凳上坐下来,道:“花隐,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人在这里待会儿。”
“我陪着你吧。”声音轻轻的,生怕惊扰了他。
他歪过头,迷蒙的月色下看不清他的眼睛,花隐只觉得他似是在对自己微笑,“不必了,你去吧。”
花隐又倔强地站在那里陪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眼都不再看自己,终于叹口气,背过身去。
走到一半,停下步子,悄悄掩身在一旁,静静看着远处的他。
月光下,墨隐的身体顺着古槐一点一点滑下去,从他深深垂下的脸,肩膀的剧烈抽动,花隐知道,他在哭。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肯发出一丁点哽咽的声音。
花隐藏身在后,一切尽收眼底。
她掩袖而泣,不忍再看下去,匆匆跑回了房间。
院中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拂来阵阵槐花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隐终于自槐树下慢慢站起身,走到那墓牌前,用指尖轻抚上面的姓名,一笔一划地摸下来,又一笔一划地顺回去,最后靠在墓前坐下来。
“老道好友,你说你一个小散仙,不好好地去游山玩水修仙参道,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什么呢,吃的喝的你都蹭够了,还不肯走,如今又把命交给我……算是还钱么?可你知道,本公子一向只收银子不收命的……”
“小蛇,你如此一去,让我如何向白夜交待?”
“还有小云,你本该过与世无争的平凡生活,我却生生将你卷了进来……”
说罢,他飞袖一扬,一道白光闪过,坟墓刹那被掘开。
“我墨隐即便倾尽一切,也要为你们报仇。”
墨隐将无忧子和蛇君的尸体抱出来,细细检查,想查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当他看到他们身上那道致命的伤口时,不由愣住,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
能杀出这种伤口的利器,他熟悉极了。
——朱凤剑。
根本不是魔界的什么邪术,也不是疏影的妖器。
而是他送给花隐的朱凤剑。
昔日无忧子的话又重回耳边,“留下这只小妖终究是个祸害,你此刻不忍下杀手,待以后她若真做了孽,你再想弥补就晚了。”
当时他很不在意,只将这话当作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转而笑眯眯地招手将花隐叫过来作画背诗。
一语成谶。
再想弥补,已经晚了。
晚了。
她不再喜欢对自己笑,她行动怪异时常外出,她和疏影在街边卿卿我我,她在自己昏睡醒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关窗,她站在放置妖骨的藏字咒前神色紧张,她不等自己醒来就简简单单将老道几人的尸体埋葬了,她的朱凤剑在他们的尸体上留下了致命的伤口。
原来,夏夜的风也如此冰凉彻骨。
墨隐无声地将他们重新掩埋。
尘土盖住了飘落在他们身上的槐花,香气消散。
花隐,你已不再是我的花隐了,对吧。
我还在为你守着那葫酒,宁死不饮。可你已经都记起来了,对吧。
☆、饮一愁-1
[一]
书房中墨香弥漫。
墨隐一个人在后院饮酒饮了整整一夜,最后醉倒在外,花隐为他将房间整理了一遍,贴窗望见他颓倒在石桌上的身影,本想将他叫到房里来,转念却又想到时机珍贵,便又端来火盆,一条一条地尝试着破解字咒。
一句不对,换一个词,又不对。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烧得整个房间烟气弥漫,藏字咒依旧没能破开。
墨隐早已酒醒上楼,站在门外听她念着一句接着一句的诗经字词,心底结成了霜冰,终于,他推开房门,望着措手不及的花隐,表情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柔,换作了陌生的冷淡:“不必再试了,解咒之词——是你的名字。”
花隐看着他怔住,手中写好的字条飘然落地。
“师父……”
墨隐挥手打断她的话,眼中有透明的莹光微微闪动着,一步一步走向她,声音是彻骨的悲凉,“你要妖骨,我可以给你,你喜欢疏影,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开口说一句就好,可小云他们又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他像亲人一样待你,你如何下得去手?”
“你已经知道了?”花隐掸手一声叹,“师父就是师父,什么也瞒不过你。”
“你为何要杀他们?”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确实是在我眼前死的,也确是死于我的剑,只不过动手之人不是我。”
墨隐别过脸,不再看她,“你竟也学会了狡辩。”
花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冷漠的脸,将手握紧,一字一顿问:“你不信我?你认为是我杀了他们?”
墨隐举起手中一瓶绿色的药罐,又指了指她脚下燃着的火盆,以及墙上搁置妖骨的藏字咒,苦笑道:“这药是在墨云阁外面捡到的,还残留着你的胭脂香,这是杀魂的毒药,凡人根本没有,你是为我准备的吧,不小心丢掉了,才一直没能杀我?加之此刻你的所作所为,你认为,我还能不能信你?敢不敢信你?”
花隐咬住下唇,双目含泪,却是辩无可辩。
墨隐走到她面前,熟悉的墨香扑鼻而来,他执笔在之上书写出“花隐”二字,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念出来,最后扔到火盆里焚尽成灰。
将她的名字焚尽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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