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萌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风吹小白菜
雪花温柔落于他的眉宇。
他很美,美到与这天地造化般,犹如鬼斧神工。
然而他的脾气,却不怎么好。
他忽然坐起来,随手拔掉一簇那些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异花草,赌气般扔到远处。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的孤月。
“月儿很孤单,我也很孤单……”
他轻声呢喃。
绯红的眼角,实在是难掩醉意。
他抬手抹了把脸,带着醉意爬到天池旁。
天池里的水很凉,可他并不介意。
他掬水洗了把脸。
满月倒映在天池水面,被他掬水的动作一搅和,便露出波光粼粼的涟漪。
他洗罢脸,带着醉意审视这偌大寒凉的天池。
池水很清澈,随着雪花轻柔落下,池面逐渐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有白色的游鱼,成群结队从雪莲花丛下穿行而过。
池水下方大约很深,因此他看不见池底究竟有什么。
他观望了会儿,只觉无聊得紧,于是在池畔趴下来,手指搅动着水面,仿佛小孩儿似的,故意把那群小游鱼都给吓跑。
他盯着遁入池底的游鱼,痴痴笑了起来。
笑罢,他随手掐了朵半开的雪莲,轻轻簪于鬓角。
他还记得当年初见妙妙时,他掐了朵瑶台仙凤,当着她的面簪在鬓角的情形。
当时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可爱得紧……
他沉浸在回忆中。
而此时,满月已升到正中天。
子时到了。
天山上的云层舒展开来,满月的光辉,尽情倾泻在天山之巅。
照亮了这偌大的天池。
君舒影满脸醉意,痴痴望着天池水面。
他看见满月下面,隐约有他的妙妙。
她就躺在天池底,穿着精细考究的北幕皇后服制。
那么漂亮……
那么安详。
“妙妙……妙妙!”
他忽然惊叫着,“噗通”跳进天池,毫不犹豫地朝天池深处游去。
然而,苍穹的云层又渐渐聚拢。
满月的光辉,渐渐弱了下去。
君舒影游离在黑暗中,四周都是冰冷的池水,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怔住了,任由身体自己浮上水面。
他看见那轮满月仍旧落在水面,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漾动。
他喝醉了,连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
他忽然发疯般游向那轮明月,“妙妙,你是我的妙妙吗?!妙妙不怕,妙妙不怕,我这就把你捞上来!不冷的,我抱住你,我抱住你就不冷了!”
明月在他怀中碎裂开。
雪花还在飘落,天池的温度低得可怕。
君舒影的眉梢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细霜。
然而他全然不顾四肢逐渐僵硬的感觉,心里眼里,只有那一轮明月。
他拼尽力气去拥抱月亮。
哪怕那月儿虚无缥缈,哪怕那月儿一碰就碎……
淌落的眼泪,在面庞上凝结成冰。
他又哭又笑,最后一次拥抱住月儿,微微低首,声音温柔,仿佛是在对爱人呢喃:“妙妙,我陪着你,就算是天池水底,也不会冷,也不会孤单……”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他的身体已然冻得僵硬。
他含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缓缓沉入黑暗的水底。
——
三千字大章。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这一章,纠结。
ps:舒舒唱的歌是《红楼梦》金陵十二曲里的尾曲。
锦绣萌妃 第1585章 莫非是春日里寂寞了
冰冷的池水,缓慢淹没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陡然响起:“快把我父皇救上来!”
说话的人正是幕昔年。
父皇今儿提议来天山脚下玩,结果他半夜醒来,身边就不见了父皇。
他就知道,父皇又来跳天池了!
几名身手敏捷的侍卫立即跃进天池,飞快游向君舒影。
众人费了大力才把他捞上来,幕昔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昏迷不醒的男人一眼,沉着小脸,转身朝山下而去。
一名体格格外健硕的侍卫背起君舒影,由众人在背后簇拥着一同下了山。
山脚下建有行宫。
行宫里燃着地龙,格外暖和。
君舒影在龙榻上躺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才恢复过来。
他打了个喷嚏,掀开缎被望了眼自己身上更换的毛绒中衣,不以为意道:“小昔昔,我是不是又去跳天池了?”
也不知为啥,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有种奋不顾身跳天池的冲动。
就好像,那天池底下,藏着什么令他流连忘返的东西。
幕昔年坐在圆凳上看书,淡淡道:“以后父皇再来这座行宫,我就把父皇绑在床上,省得叫人操心。”
君舒影哈哈大笑,起身随意披了件紫貂毛斗篷,“你的千金呢?”
他说的“千金”,乃是当初被幕昔年诓骗来北幕的魏千金。
小姑娘如今虽然在北幕安顿下来,可时常会思念娘亲和爹爹。
然而每当她流露出一种想要回家的欲望时,幕昔年就会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提起,大周皇帝爱吃小孩儿。
弄得她现在对君天澜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爱吃小孩儿,还会时常担忧,鳐鳐和堂哥有没有被吃掉。
幕昔年翻了页书,唇角微翘地答道:“还在睡觉呢。”
君舒影挑了挑眉头,这小家伙满口宠溺语气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进来,恭敬拱手道:“皇上,大周送来的信笺。”
君舒影伸出手。
那侍卫把信笺小心翼翼呈送到他手中。
君舒影拆开来,只见这信是他亲姐送来的,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句话,大抵是讲沈妙言想请他帮忙,带她离开大周。
他看完,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丢掉信笺,起身就往外面冲:“备马!”
幕昔年望着他衣冠不整冲出去的模样,摇了摇小脑袋,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笺。
信笺背面,还有一段话。
他这位姑姑说自己有了心仪的男子,可她到底是姑娘家,不方便直接开口提出联姻,因此请君舒影南下,以亲弟弟的身份帮忙搭线。
他握住信笺,淡淡道:“去把我父皇拦下来,就说我有办法救娘亲。”
侍卫领命,立即去办。
君舒影来到马厩,牵了一匹脚程最快的千里马,刚翻身上马,那侍卫就追了出来,把幕昔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君舒影知晓自己这个偷来的儿子向来聪慧有主见,于是放弃了马儿,又返回寝殿里,“小昔昔,你有何主意救你娘亲?”
幕昔年把信笺背面递给他看。
君舒影阅罢,挑了挑眉,“魏国与北幕南北联姻,倒是个好主意……不止可以挟制住君天澜,还能趁着大婚时的混乱,把妙妙偷偷带出宫……”
“父皇,咱们南下吧?”
幕昔年稚嫩的面庞上,现出一抹浓浓的迫不及待。
他也是想娘的呢。
君舒影在他跟前蹲下,亲了亲他的面颊,“昔昔留在宫里替父皇处理国事,父皇亲自去一趟大周,可好?”
幕昔年有点儿不情愿地咬了咬唇瓣。
君舒影轻轻掐了把他嫩生生的脸蛋,“父皇向你保证,这一次,一定把你娘亲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小家伙犹豫半晌,乖巧地点点头应下了。
……
三日后,大周镐京。
乾元宫书房,君天澜端坐在龙案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的少年。
少年被绑在轮椅上,一张稚嫩清秀的小脸,与魏化雨如出一辙。
只是周身气度,却不及魏化雨十分之一。
一名御医端着银盆出来,将盆中的帕子拧成半干,细细给少年擦脸。
银盆中的水很特殊,可化解易容的人皮。
很快,少年就流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
君天澜把玩着一对深红色雕花核桃,冷冷道:“幕后主使,是谁?”
少年朝君天澜微微一笑。
下一瞬,鲜血从他的唇角渗出,竟是直接咬舌自尽了!
旁边的太医骇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孩儿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有胆魄!
君天澜垂眸,抬手示意夜凛把这孩子好好葬了。
书房中归于寂静,只剩下男人缓慢的盘核声。
即便那孩子不说,他其实也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然而,知道归知道,他没办法对他那丫头怎么样……
他烦恼得很,最后干脆起身,没让龙辇跟着,独自一人去了教坊司。
正是阳春四月天,宫中阳光极好。
教坊司中花树粉嫩如云,游廊亭台之间,俱是赏春的宫女和歌姬舞姬。
后园一处偏僻的临水游廊上,沈妙言靠坐在扶栏边,手捧玉碗,正慢条斯理地将其中的饵料撒到水面。
莲叶田田,锦鲤争食,倒也算是副美景。
她正浑然忘我之际,一道清越低沉的嗓音自背后响起:“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妙妙背着朕独占了这大好春光,当真是惬意得紧。”
沈妙言回过神,望着水面中自己身后那高大男人的投影,心中隐约猜到,这个男人已经知晓她设局放走小雨点的事儿。
然而事情既已成定局,他此时发难,也是半点儿作用都没有了。
因此,她毫无所惧,“皇上今儿倒有空,到教坊司来寻我,莫非是春日里寂寞了?”
这是暗讽他三日前那晚,把她折腾得一整天没能下的来床。
君天澜对她的无礼早已习以为常,只抬手揉了揉眉心,“想必就算朕现在派人把他抓回来,也是来不及了吧?可朕,总要给百官一个交代。”
沈妙言把玉碗放在扶栏上,仿佛接受枷锁般,转身朝他伸出双手,“你把我带到前朝,告诉他们我就是幕后主使,岂不就是对百官的交代?”
锦绣萌妃 第1586章 所谓皇帝,其实就是孤家寡人
“朕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特意来告诉我,你知晓我放走小雨点的事情,然而你并不打算追究,好让我感激你?”
“妙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听你解释。”
沈妙言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春日的穿廊风本该带着令人舒适的惬意感,可在两人这里,带来的却只有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凉。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道稚嫩的哭声从游廊尽头奔来。
鳐鳐穿着淡粉宫裙,脚上的木屐跑丢了一只也浑然不觉,只哭着跑到君天澜身边,拿小拳头拼命捶打他:“你还我太子哥哥,还我太子哥哥!”
她哭得伤心极了,见怎么都捶不动君天澜,索性抱住他的手,拼命咬了下去。
君天澜掰开她的嘴,手上的虎口处已有鲜血汨汨淌出。
他板着脸,冷声训斥道:“你闹什么?!”
“呜呜呜……坏人……坏人!!”
鳐鳐本就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又被他训斥,顿时哭得更加厉害,不停地拿脚跺地。
沈妙言把她抱到怀里,一边细声轻哄,一边狠狠瞪了眼君天澜。
“娘亲!”鳐鳐紧紧抱住沈妙言的腰身,哭得歇斯底里。
她最是爱美之人,可如今鼻涕泡都出来了,她也浑然不觉。
那幼嫩的脸蛋紧贴着沈妙言的胸口,她哽咽着诉说自己的委屈,诉说自己有多么欢喜太子哥哥。
沈妙言听着,也不由红了眼圈。
她陪伴了两个小家伙这么多年,小雨点对鳐鳐的宠溺,鳐鳐对小雨点的依赖,一点一滴,她全部看在眼里。
可那般美好的青梅竹马,如今就这么分散开了。
将来,也不知能否再相见……
君天澜偏偏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道:“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你将来长大,朕自然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魏化雨那崽子,还是尽早忘了为好!”
如此绝情的言语,叫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鳐鳐又大哭起来。
大人们都说小孩子没心没肺,可他们不知道,小孩子也有暗藏的欢喜,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有自己的主见和骄傲。
可对鳐鳐而言,她所有的欢喜,所有的骄傲,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毁之一旦。
她很生气。
她从沈妙言膝上跳下来,发疯般,用脑袋猛然顶向君天澜的腰!
她像只倔强的小牛,一边顶,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没有你这样的父皇!呜呜呜……你还我太子哥哥,还我太子哥哥!”
君天澜被她撞到廊柱上,伸手拎起她的后衣领,直接把她给提了起来。
他盯着在空中边打晃晃边哭闹挣扎的小姑娘,忍不住眉尖紧促。
若这事儿搁在念念和昔年身上,一顿鞭子也就是了。
可偏偏鳐鳐是小姑娘,轻易打不得。
从没有过带女儿经验的男人,眉头紧锁,打量着这个小粉团子,竟不知从何下手。
他望向沈妙言,沈妙言默默转过脸,只当没看见,压根儿就没有帮他的意思。
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把鳐鳐关起来试试,素问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来。
她朝君天澜福了福身子,“给皇上请安……”
君天澜立即把鳐鳐交给她,“把公主带回去好好管束,若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你便也不用在她身边伺候了。”
素问望了眼他被咬出血的手掌,应了声“喏”,牵起依旧哭闹不止的鳐鳐,转身离开了教坊司。
沈妙言始终托着腮,像是在观赏一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闹剧。
等到这幕戏结束,她拍拍手,起身离开。
空留下君天澜一人,独自站在游廊中。
游廊的水面波光粼粼,远处有成双成对的鸳鸯散漫游过。
他的心口,忽然有些疼。
他奔到扶栏边,盯着池面,看见池水荡漾开,里面似乎映出了他师父那张始终带着阴寒笑容的脸。
“所谓皇帝,所谓朕,就是‘孤家寡人’的意思。”
水中的人脸开口说话,笑得十分嘲讽。
“孤家寡人?”
君天澜面无表情。
他捱过那莫名钻心的疼痛,手掌一挥,打散了池面里的人像。
他闭了闭暗红凤眸,一边踉跄着往游廊尽头而去,一边含笑呢喃:“孤家寡人又如何,你不也是孤家寡人么……”
四周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他确信,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绝对能听见他的嘲讽。
另一边,沈妙言转过几道廊角,却在自己的厢房前,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小少年。
“念念?”
她怔了怔。
念念正揉着长在地面的绒草,听见她的声音,立即站起身,“娘亲。”
卧趴在旁边的小灰懒洋洋摇了摇尾巴,算是和沈妙言打招呼。
沈妙言走过去,温柔牵起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说着,推开紧闭的厢房木门。
她把念念安顿在圆桌旁,自个儿去柜子里拿糖果。
念念搅弄着手指,望着她踮起脚尖的身影,纠结半晌,才轻声道:“娘亲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沈妙言拿糖果的动作一滞。
“那天,我正巧撞上马戏班子,小灰对马戏班子里的一匹狼很热情,我发现那就是魏化雨的雪狼。当时我就知道,魏化雨一定是要走了。今儿那个赝品曝光,可见他果然是离开了周宫……”
念念说着,蹙起秀嫩的眉,“娘亲,你是因为顾忌父皇伤害他,才被迫留在宫里的,对不对?如今他走了,娘亲定然也要离开了……”
沈妙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拿着糖果盒子在圆桌旁坐下,沉默着剥了一颗奶糖塞到他嘴里。
念念三两口就把奶糖嚼碎吞掉,认真地凝望沈妙言的双眸,“娘亲放心,我不会告诉父皇你要走的事儿。就是,就是孩儿有个小小的请求……”
“请求?”
“我想跟娘亲一起走!”
念念鼓起勇气,凤眸中满含着热切的希望。
沈妙言再度沉默。
“娘亲不愿意带上我吗?娘亲怕我成为累赘?”念念有些焦急,“我功夫不弱,自保还是可以的!”
锦绣萌妃 第1587章 沈妙言懒得同这醋王解释
沈妙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听说,念念有一棵非常喜欢的天仙椒树,就种在东宫里,可是真的?”
“嗯。”念念虽不解沈妙言为何问这个,却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夫子说,天仙椒结果时会有异香,能引来凤凰呢!”
“念念平日里,定是命人每时每刻都精心照料它,对不对?”
念念颔首。
“那若是有人要把它移植到非常糟糕的环境里,念念答不答应呢?”
念念沉默片刻,不舍地摇摇头。
沈妙言双手托腮,笑容很是温柔,“对娘亲而言,念念比那株天仙椒珍贵一百倍,一千倍。念念尚且不忍那小小树苗受苦,娘亲又怎么忍心让念念受苦?”
“可是……”在外人面前冷峻威严的小太子殿下,此时此刻竟流露出一种伤心孤单的神色,“可是,念念舍不得娘亲……”
他以为他们一家子终于可以好好团聚了,可没想到,到头来,他的娘亲却仍旧要离他而去。
他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地读书,都是为了让娘亲在所有的孩子里,多看他一眼,多记住他一些。
可如今,娘亲竟然要离开……
她定是要去北幕,定是要和昔年那家伙在一起!
思及此,小家伙脸上的神色越发难过,两只小手紧攥成拳,既是悲愤,又是嫉妒。
沈妙言摸了摸他白嫩嫩的脸蛋,又给他剥了颗奶糖。
念念感受着嘴里甜腻腻的奶香味儿,忍不住跳下圆凳,抱住沈妙言的腰身。
向来傲娇的小太子殿下,难得撒了一次娇,“念念今晚想跟娘亲睡……”
“娘亲求之不得呢……”
沈妙言低头吻了吻小家伙的发心,鼻子也有些发酸。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眼见着已是暮春,因着临近端午,因此宫里宫外都忙了起来。
端午前一晚,教坊司里与沈妙言交情不错的姐妹们都聚在了凉亭里,各自凑钱摆了桌丰盛宴席。
居中好大一盘青粽,在夜色中弥漫开粽叶与江米的清香软糯。
酒水澄烈晶莹,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们把酒言欢,各个脸上都饱含欢喜,行酒令猜拳射覆,花样百出,十分热闹。
就连独居在冷宫旁的徐思娇,也过来参加这场宴席了。
她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儿都要往教坊司跑,明明沈妙言是她的仇人,可她就像对这个女人生出了一种好奇心,天天跟在人屁股后头,说长道短,没话找话。
沈妙言一开始赶了她几次,后来习惯了她天天在自己耳朵边叨念她姐姐生前的事儿,倒也不觉得这徐思娇有多么恶毒。
她是贺兰山脚下那些牧民的女儿,深爱的是那座山脉,深爱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亲姐姐。
这座深宫于她而言,大约与囚笼无异。
说到底,也只是个失去姐姐的可怜人罢了。
宴席上,谢陶也赫然在列。
她浑然不觉与教坊司的姑娘们坐在一块儿是多么丢人的事儿,相反,随着她频繁来探望沈妙言,倒是与这些姑娘们熟稔起来。
她喜欢她们的热情率真,觉得跟她们坐在一起吃酒一点儿都不累,比跟着那群贵妇人各种打哑谜要舒服放松多了。
月上中天时,花园里的酒席终于散了。
沈妙言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地回到厢房,就看见自己床榻上卧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浑身一丝.不挂、肌肉紧实,在榻上摆着撩人的姿势,漆墨青丝尽数铺散在绣枕上,手中还握着她最喜欢的那只月白色绣并蒂莲花主腰,正慢条斯理地放在鼻尖下轻嗅。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温柔落在他的身上,莫名让眼前这幅画卷多了几分出尘绝艳、超脱世俗的美。
就像是月夜里,在孤岛上盛开的白莲。
沈妙言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眼时,这幅画面仍旧还在。
那容貌艳绝的贵公子微微侧首,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无边媚意,“姐姐,你可回来了,我——”
“砰!”
一声巨响,沈妙言不等他说完,上前就拖着他的头发把他重重揪到地上。
她顺手抄起角落的鸡毛掸子,直接往连澈身上抽:“好小子,你越发长本事了!脱成这样是想干嘛,你是想干嘛?!”
“嘶……”连澈被打疼,紧忙把手中的主腰往沈妙言脸上一丢,“我不过是来探望姐姐,姐姐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沈妙言站在那里,一手提着鸡毛掸子,脸上还覆着那件主腰。
主腰上,有点儿咸咸腥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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