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你的诚意……”
屈氏倚靠着宝鸳,还想再说什么,但宝鸳已经高声呼喊了起来,原本站在路口的三个侍女连忙提着裙摆往这边小跑着赶来了。
几人帮忙,让屈氏俯身趴在了一个宫人的背后,然后一路小跑着往承乾宫赶回。
宝鸳也跟着跑了十几步,可一回头却发现柏灵没有跟上来。
只见柏灵一个人有些吃力地在雨幕中起身——但因为实在是跪了太久,膝盖以下的部分几乎都没有了知觉。
宝鸳一拍大腿,这才反应过来,又匆匆回头去给柏灵遮雨。
承乾宫的这个晚上,实在是兵荒马乱。
先头赶回来的婢女说贵妃淋了雨,宫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早就熬好了一整锅的姜汤等着娘娘回来。寝宫里的暖炉已经生起来了,六七个汤婆子全都温在侍女们的怀里,干燥的衣物也已备好。
一个年长些的婆子站在最前头,带着几个新来的宫女守在大门口,守望着贵妃的归来。
已到了这个时候,又不好派太多人出去寻,她不由得急得满头是汗,“这个宝鸳也真是的,娘娘胡来,她也任着娘娘胡来!”
“淑婆婆别急,”一旁的
第四十五章 浴中惊见
郑淑的目光落在了和宝鸳一起回来的女孩子身上。
她几乎是半靠在宝鸳的身上,身体在已经渐渐消止的夜风中瑟瑟发抖,那条早先时裹上的毛毯也已经完全淋湿。
这情形实在触动了郑淑的恻隐之心,她接过了宝鸳用肩膀和脖子勉强夹住的伞,低声道,“不说了,外头冷,快进来吧。”
此时屈氏在寝宫中已经换下了所有的衣服,她虽然厌倦,但还是配合着下人完成了所有的事务。
侍女们小心检查着娘娘换下的湿衣——还好,只有最外层的宽袍沾湿了一些,底下的衣服基本上全是干的。
确认了这一点,一人刚要去报与郑淑听,郑淑便已经揭开了里屋的幕帘,闪身进了屋。
亲眼确认了贵妃换下的湿衣,郑淑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床榻的纱帐后面,屈氏喝尽了一碗姜汤,递出来一只空碗,声音也略略恢复了一些元气,“婆婆别在我这儿待着了,去宝鸳那儿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吧……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郑淑应声点头,对着一旁的宫女又交代了几项事宜,便出门向偏殿去了——在贵妃走之前,那里已经架起了为柏灵而备下药浴汤盆。
郑淑一进偏殿的门,就见柏灵仍穿着一身湿皮蜷在角落,只是身上又多裹了几层干毛毯,而宝鸳还在指挥着几个新来的丫头,调整屏风后头的浴汤的水温。
屏风后面的宝鸳听到郑淑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探头出来瞧,“淑婆婆来了”
“哎呀!”郑淑忍不住叹了一声,娘娘猜得真是一点也没错,“你先别管浴汤啦!快给我端个碳盆来,还有能入口的姜汤和米粥!”
在郑淑的指挥下,几个宫人很快脱去了柏灵身上的湿衣,重新拿了条新毯给她擦干了身上的雨水。而后,郑淑又让几个宫人轻轻揉搓柏灵的四肢,又把新端来的炭盆放在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远远地烤着火。
过了好一会儿,柏灵的意识才真的清明了几分——她实在是没有料到,原来三月的春寒加上突如其来的急风骤雨,竟能让人冻成这样。
郑淑瞪了一眼宝鸳,“刚才要是直接下热水,这姑娘的手脚非得泡烂了不可!”
宝鸳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府里宫里又没冻过人,我上哪儿知道这个去嘛……”
“怎么没冻过人,”郑淑抬眼瞥了宝鸳一眼,“那是你个没心肝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放在心上!”
宝鸳沉了嘴角,却又笑起来,撒娇似的嗔道,“您还说我,您才是呢,家里的小孙儿出生了,接连就走了整整四天!您都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反正也没了活儿干,宝鸳干脆就坐了下来,和郑淑细细地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郑淑全程默默听着,越听越觉得胆战心惊。
等说到今晚的事,宝鸳则俯下身,在郑淑的耳边细声低语。
“娘娘真是那么说的”
“我骗您干嘛”宝鸳眼中带着忧愁,“我在旁边都看傻了……从来没见过娘娘对谁说这么重的话。”
再看柏灵,郑淑的目光也变了。
这丫头才进宫第一天,竟就在承乾宫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娘娘待她,未免也太过不同……
柏灵的脸这会儿才慢慢有了点血色,她开始觉得自己又渴又饿,宫人们端来的白粥连喝了两碗,又被好说歹说地灌进了小半碗姜汤,这才有了力气,抬头对一旁一直在忙碌的郑淑说了一声,“多谢您。”
“不说这个,说这个生分。”郑淑淡淡地道,“姑娘既然好了,那老奴也就回娘娘那儿看看。”说着,郑淑又看向宝鸳,皱着眉叮嘱道,“别泡太久,祛一祛身上的寒气就好。”
“好嘞!”宝鸳上前挽住了郑淑的胳膊,“我送送您!”
见宝鸳笑嘻嘻的,郑淑忍不住上前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老这么冒冒失失的,难怪老夫人要打你!以后我不在了,
第四十六章 屈家往事
宝鸳的眸子略略暗了下来,她叹了一声,“你别这么问……要是被娘娘听到,她会伤心的。”
这便是说,屈氏确实是那位老夫人亲生的了吧。
可那位老夫人竟会用那么激烈的方法,去洗清女儿身上的流言……
柏灵忽然皱起了眉。
还是说,在这个地方,这也是寻常的操作呢
柏灵回转过身,望着宝鸳依然有些红肿的脸颊,“宝鸳姐姐还疼吗”
宝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绽开了笑颜,摇头道,“早不疼啦,姑娘别挂念我了。别看我脸上浮着血印,这都是散出来的淤血……这会儿可比早上好受多了呢。”
柏灵眨了眨眼睛,“老夫人打了你,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怀……”
宝鸳叹了一声,“我能介怀什么我也知道老夫人有她的苦衷。”
柏灵双眉微动,迎着宝鸳的眼睛,等候她说下去。
宝鸳又舀了一瓢水,浇在柏灵露着的肩膀上,垂眸道,“我们老夫人姓常,‘平京常氏女’的故事,你以前听过吗”
柏灵摇了摇头。
宝鸳似是没想到,眨了眨眼睛,又问,“那镇远将军府的事,你总该听过吧”
柏灵还是摇了摇头,“我平日不大出门,这是……很有名的故事吗”
“你这也太……”宝鸳的眉头皱了起来,“哎,那我从头说起吧。”
柏灵望着宝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要说起平京的常家,那其实比我们屈家的背景还要显赫。”
宝鸳一张口,就进入了说书模式。
“从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起,常家就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那时候我们屈家的先祖还只是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幕僚。等开国之后,常家就一直为大周镇守西南。他们常家的后人不论男女,几乎个个都习武,男孩子们十一二岁就跟着上一辈去战场磨练,迄今为止,常家先后出过六位国公爷,十三位大将军,都尉先锋中郎将更是不计其数……”
“六位国公”柏灵有些疑惑,“常家的爵位难道不世袭吗”
“当然不啊,”宝鸳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太祖爷定下的规矩,说是什么‘武将受封,二世而竭’,我是不懂啦,但反正,你要是想让后辈永远有太平可享,你就得干活,就得去拼命。”
柏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算下来,我们老夫人是常家第二十一代的生人,当时常家已经连着几代单传,但在老夫人这一辈竟是突然开枝散叶——她上头足有五个哥哥!常家的人丁突然变得这么兴旺,大家都觉得是好兆头。”
柏灵望着宝鸳有几分可惜的眼睛,知道她接下来大概要说一个“但是”。
“但是,”宝鸳的目光略略有些伤感,“承平二十四年,西狄突然猛攻我大周的西南一带,老夫人的几个哥哥,随着她的父亲一起上了前线,竟是……竟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柏灵一怔,脑海里忽然想起柏奕先前和自己说的话来。
一户人家里的男人全都死了……
这便是……绝户了吧。
宝鸳声调也转低,“当时,常府原本有两位太太正怀着身孕,可消息传回来,那两位太太竟都承受不住,一个月里接连小产,哎……当时人人都觉得,常家这算是完了!”
宝鸳的目光又泛起了些微的神采,柏灵便知道,她接下来大概又要说一个“但是”。
“但是!”宝鸳的声音忽然转高了些,“谁都没有想到,我们老夫人竟然自己一个人,去了当时内阁大臣、也就是我们老爷的府上。她既没有找媒人,也没有带仆从,就一个人来了一趟屈府,也不知道和我们老太爷说了什么。反正隔天的时候,两家要结亲的消息就放了出来。”
柏灵想了想,低声道,“老夫
第四十七章 你与我相似
柏灵这次也忍不住惊叹了。
宝鸳脸上漾着掩不住的笑,“这事儿我们想起来都后怕!可偏偏就因祸得福,皇上对我们家娘娘一见倾心,次年就迎她入宫了。”宝鸳慨叹道,“可惜我们老太爷卸甲归田得早,老爷又是个一心玩乐的人,到我们二爷这会儿,屈家都不行了。娘娘出嫁那会儿我就跟着,她临行前,当着老夫人和屈家的列祖列宗立下了重誓,说要助屈家重返荣光……哎,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大家伙儿看着这一幕都在哭,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宝鸳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眼中闪着对往昔时光的怀念。
那时的情形,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依旧荡气回肠。
“……我们老夫人,真是个苦过来的人。”宝鸳由衷地说道。
柏灵垂下眉眼,诚然这样的故事令人慨叹,但个中滋味只怕并不好受。
苦过来的人最懂得生存之道,只是有的时候,心是硬的。
……
夜已深了。
在内宫职守的宫人无不有些疲倦,有些侍女强忍着呵欠,忍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偷偷眨眼用手揩去。
但屈氏仍旧醒着,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今夜依旧是满身满心的疲倦,但又一点睡意也没有。
“娘娘,”郑淑掀起幕帘进来,“宝鸳和柏灵在外面,您想见见吗”
屈氏点了点头,又道,“让这些人都出去吧,屋子里有宝鸳和你看着就好。”
话音才落,一屋子站着的侍女顿时都清醒了。
众人一时惊慌,纷纷倒地跪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屈氏有些疑惑地开口。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屈氏瞥了她们一眼,“本宫还醒着,是因为我睡不着……你们这几天都辛苦了。夜里就别熬了,去休息吧,刚才不是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吗。”
先前打了呵欠的宫女脸色顿时惨白,只是连声喊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又两手开弓开始抽起自己的耳光。
屈氏不由得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一旁郑淑目光一凛,宫女颤抖的哀求便戛然而止。
“娘娘,”郑淑温声道,“她们的差事就是值守,您让她们休息了,万一明日皇上问起了娘娘的情形,她们也不好交差。”
淑婆婆这样开了口,屈氏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死了,是让家人不好过;她活着,便是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屈氏不再说话了。
郑淑回头,用眼神示意这些俯身跪着的宫人各归各位,那先前跪地自扇耳光的侍女更是极感激地望了郑淑一眼。
郑淑叹了口气,出门领宝鸳和柏灵进屋。
屋子里温暖而安静,所有人都垂眸站着一言不发,好像只有跃动的烛火是活的。
宝鸳快步走到屈氏的帐前,俯跪在塌边,轻声说了句,“娘娘,我们来啦。”
屈氏的目光直接望向了宝鸳的身后。大晚上的,柏灵还是穿着司药的深红色官袍,那衣服显然有些不合身。
也难怪,毕竟她只有十一岁,宫里恐怕从来就没有备下过这个尺寸的女官官服。
屈氏望着她,目光又冷了起来,她呼吸的起伏也再次开始变得剧烈。
宝鸳觉察出屈氏神情的变化,好像一看见柏灵,娘娘就变得有些生气,她不禁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娘娘”
屈氏盯着柏灵,竟扶着床榻,慢慢地坐了起来。
“跪下……”屈氏冷声说道。
柏灵上前了几步,望着屈氏,沉默地俯身跪坐了下来。
屈氏缓缓开口,“本宫第一次见你时,是觉得你说话好听,但我要是知道你那句‘我们会再相见’是说你要来给我治病,本宫当时就会把你轰出去。”
柏灵没有说话,仍是望着纱帐里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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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是夜初眠
年复一年的忍耐吗。
柏灵正要开口,纱帐后的屈氏就用一种极为坚决的口吻终止了这场谈话。
“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这一次郑淑没有再听宝鸳的,也不再给柏灵任何答话的机会,直接开始了逐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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