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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月
他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半晌,他竖起大拇指赞道:“我说小道士,干得真不赖啊!”
………..
守备官房内,张枫坐在宽大软榻上,看了看郭宋的度牒,把度牒放在桌上,又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郭宋。
郭宋此时依旧是一身寒酸道士的打扮,穿一件缀有补丁的土褐色粗布衲衣,头戴竹冠,后背一柄又粗又长的木剑。
今年年初他满了十八岁,身量已成,长得格外高大魁梧,皮肤黑得像河西走廊上的牧民,阳光下,黝黑的皮肤会铺上一层亮红色的光泽。
他有着一双神情冷淡的细长眼睛,当他注视墙上的一把大弓时,眯起的眼睛里会时不时闪过一丝锐利的亮光。
这让张枫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段时间想领赏金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靠谱的,这个年轻人的气质好像有点与众不同。
郭宋脸型稍长,双颊仿佛刀削一般冷峻,目光给人一种和他年龄很不相配的沧桑感,最引人注目是他长了一个硕大的鼻子,但也正是这个略带温情的大鼻子,稍稍缓和了他目光中的冷意。
‘这小子相貌不凡!’
张枫心中顿时升起了爱才之意,若能把此人召入自己军中,必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你若愿留下来,我封你为队正,一年后升为旅帅,怎么样?”
张枫很豪爽,直接开出了条件。
郭宋要是想从军,去年就答应赵腾蛟了,他还要去长安,领略大唐壮丽的风采,但别人的好意不能一口回绝,那样很容易得罪人,得稍微婉转一点。
郭宋抱拳笑道:“张将军,我家在灵州,已经十年未归了,总要让我先回家看看吧!”
对方提到灵州,让张枫猛地想到了什么?他沉思片刻,便点点头,“好吧!你先回灵州,我们现在把帐结一结。”
“这些盔甲你觉得能值多少钱?”张枫指着缴获的盔甲问道。
党项骑兵装备还是比较简陋,用的是皮甲,还是骆驼皮,头盔打造得也很粗糙,单薄不说,而且杂质不少,灰白色,显得很脆,估计几年后就会破碎。
郭宋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看着给吧!”
“这些盔甲不值钱,连同刀矛一起,我最多给你二十贯钱,要么你自己带走。”
郭宋从桌上的一堆刀里挑出两把,“这两把刀应该是唐军的制式横刀吧!上面还有军器监刻印,光这两把刀就不止二十贯钱。”
张枫老脸一红,这小子眼睛倒毒,他呵呵一笑,用力一捏头盔,‘咔嚓!’头盔上立刻出现一道裂纹。
他把头盔扔在桌上,冷冷道:“头盔一钱不值,皮甲是腥臭的骆驼皮,最多值几百文钱,还有盾牌、长矛制作都很糟糕,我给你开价二十贯钱,就是因为这两把刀,黑市价每把刀十五贯,我一把刀赚你五贯钱。”
郭宋也知道他说得不错,并没有太坑自己,他想了想道:“盔甲和刀矛,我换一把唐军的角弓,加一壶三十支的雁翎箭,能换吗?”
张枫咧嘴一笑,“你小子在崆峒山是当账房的吧!一把角弓黑市价二十贯,一壶三十支的上等雁翎箭至少十贯钱,加在一起正好三十贯,最后我一文钱好处没有,还帮你跑腿。”
郭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不是还有马吗?”
“七匹战马确实不错,在中原每匹可以卖到五十贯钱,但这里是萧关,每年从草原过来大量马匹,你能指望它们卖多少钱?而且这是党项人的马,后腿都有印记,除了我们,别人还不敢要。”
张枫一脸精明,刚才的豪爽形象荡然无存。
“你就直接开价吧!”
“十贯钱一匹,弓箭我就认了。”
“再加一头大青驴!”
郭宋虽然不想和对方计较,但也不愿被人笑话成冤大头。
青驴就是原州特产,好一点的大青驴也就值七八贯钱。
张枫犹豫了一下,他想到其中一匹战马品质不错,浑身雪白,正好送给喜欢白马的许刺史,换个人情。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交易达成,郭宋拿了一百六十两银子的赏银,卖马得了七十贯钱,折算成七十两银子,一共两百三十两。
另外,张枫又给他一副唐军骑兵的弓箭和一头大青驴。
郭宋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白花花的银锭足有十几斤重。
不过十年的清贫生活使他把钱看得很淡,他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多银子,他想找到自己前身和韩小五的家人,把这笔钱给他们。
郭宋抱拳向张枫以及萧关守军告辞,骑着大青驴向灵州而去。
“将军,这小子武艺很高,应该把他留下来!”一名旅帅望着郭宋的背影叹息道。
张枫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是三月,草原上那帮狗日的今年很可能要来,灵州老段的日子不好过,把他留给老段吧!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灵州郭家的人,哼!关陇郭氏五堂,除了华州郭子仪那一堂外,其他都是酒囊饭袋,我得写封信给老段,事后别怪我没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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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卒 第五十二章 灵州城外
灵州就是今天的银川平原,黄河水在这里变得和缓,支流众多,滋养着两岸辽阔的原野,加上阳光充足,土地肥沃,使这里物产十分丰富,尤其盛产瓜果,自古便被称为塞上江南。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麦田里冬小麦都已发芽,绿油油的一眼望不见边际。
郭宋还是之前的一身装束,既然萧关没有抓捕他的告示,他也懒得换成俗装,只是在一条小溪里把道袍上的斑斑血迹洗掉,晾干后继续穿上身。
他骑着一头强壮的大青驴,后背铁木剑,腰挎一把唐军的角弓。
这是一把八斗骑弓,做工精良,手感极为舒适,令郭宋爱不释手,只是可惜力量太轻,无法发挥他的力量优势。
郭宋心中有一个念头,看看灵州城内是否能买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弓箭。
这时,郭宋见路边有一个茶棚,便牵着毛驴走了过去。
“道长,过来坐一坐!”
茶棚里的老者连忙起身向郭宋招呼,郭宋走进茶棚,见地上摆了十几个瓜,有些奇怪道:“老丈,现在就有瓜了?”
“去年的瓜,放在地窖里,今年正常可以吃。”
老者帮他把毛驴拴好,又端一个胡凳给他坐下,笑眯眯道:“吃个瓜再走,不收钱的。”
“老丈开玩笑吧!”郭宋很奇怪,吃瓜居然不要钱?
“我怎么会开你的玩笑,哦!你以为我是搭棚子做买卖的?”
原来人家不是开茶棚做生意的,郭宋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道:“老丈,我以为……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坐一坐再走。”
郭宋坐下,老者将甜胡瓜切成四瓣,推给他笑道:“先吃吧!我们这里的瓜很甜,别看是去年的,水分依旧十足。”
郭宋端起瓜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水份足味道甜,他不由竖起拇指赞道:“好瓜!”
老者笑了笑问道:“听口音,道长好像也是这一带人?”
郭宋点点头,“我也是灵州人,从小在崆峒山出家,准备还俗回乡。”
“还俗虽然不错,但不应该再回灵州了。”
“为什么?”
老者叹口气,指了指北面,“北方的薛延陀人呗!每隔一两年就会南下掠夺,灵州首当其冲,能走的人都走了,走不了的,只能和胡人死拼。”
郭宋有点糊涂了,薛延陀人在唐初不就灭亡了吗?哪里又来一个薛延陀人。
不过他也不奇怪,现在这个大唐和历史上的大唐不太一样了,薛延陀人还存在也很正常。
郭宋在灵州最多呆几天,他不想再听沉重的话题,便岔开话题笑问道:“老丈怎么在这里搭个棚子?”
老者指指身后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我在看守麦田呢!”
“现在就看守麦田?太早了点吧!”
老者呵呵一笑,“这个时候贺兰山的野兽都下来了,野猪、豹子、狼、狐狸、獾,还有一群群鹿和野山羊,尤其鹿和野山羊,最喜欢啃食嫩麦苗,把豹子和狼也引来了。”
说着,老者从箱子里取出一副铜锣,又道:“发现祸害来了,就拼命敲锣,把它们赶走。”
原来如此,郭宋起身抱拳道:“多谢老丈,我该走了!”
“道长顺着官道再走二十里,就能看见灵州城了。”
“多谢!”
郭宋骑上大青驴,沿着官道继续向东走,不过他心中却有了几分期待,麦田里居然有鹿和野山羊,看看自己能否有运气猎到一头。
走了七八里,郭宋忽然拉住缰绳,在北面高地的麦田里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他翻身下驴,几步爬上高高的田坎,慢慢冒头望去。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就在几十步外吭哧吭哧啃食麦苗。
“野猪!”
郭宋一眼便认出了,是野猪,他在崆峒山也猎到过。
但崆峒山的野猪和这只野猪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眼前的野猪长得像头小牛犊一样,体格庞大,黑毛如刺,嘴外翻出一根长长的獠牙。
“请问道长,你看见什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郭宋一回头,只见官道上不知何时来了十几个骑马之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手执弓箭和长刀。
为首男子大概也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长一张国字脸,剑眉粗浓,目光锐利,刚才就是他在问自己。
郭宋连忙竖起食指,‘嘘——’
他快步走下来,指了指高地道:“上面有头很大的野猪在啃食麦苗。”
众人大喜,为首年轻男子道:“我们就是护田队的,如果道长没有意见,这只野猪就交给我们吧!”
郭宋笑道:“我是没有意见,你们若想去,尽管随意!”
灵州的护田队可不止他们一支,大家早就立下规矩,谁先发现猎物,别人就不能再染手了,所以对方要征求郭宋同意。
年轻男子见郭宋答应了,顿时兴奋起来,他一摆手,十几名手下分散开,纵马从两侧冲上高地。
郭宋牵着青驴赶紧离开,野猪若从上面冲下来,自己首当其冲。
刚走了数十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上面人大喊:“公子快闪开,野猪发疯了!”
郭宋一回头,只见黑乎乎的大野猪从高地冲了下来,它眼睛插着一支箭,另一只小眼睛通红,正发疯般地向自己冲来,后面跟着大群黑衣人。
‘你这头死猪,又不是我要杀你!’
郭宋心中恶狠狠骂了一句,回头踹了青驴一脚,“快走!”
不料大青驴的腿都吓软了,死活不肯动。
郭宋见形势危急,他拔出木剑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落在两丈外。
“这边来!”
郭宋大喊一声,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向野猪抛去,‘砰!’石头正砸中了野猪的脑门。
石块击得又狠又准,野猪吃痛,一摆头,看见了十几步外的郭宋,它狂吼一声,发疯般的向郭宋冲去。
郭宋冷静如山,就在野猪要撞上的他一瞬间,他刷地一闪身,快如鬼魅,躲过了野猪致命一击,随手一剑狠狠劈去。
‘嘭!’铁木剑劈在野猪脊背上,如击破革,响声沉闷。
这一剑的力量足有三百余斤,可将一块大石击得粉碎,但这只野猪只是打个趔趄,滚翻在地上,随即又爬起身,毫发不损。
这时,年轻黑衣男子旋风般冲至,双手举剑,从后面狠狠一剑向野猪身上插去。
‘咔嚓!’一声,长剑折成两断,竟然没有能刺进去,野猪凶性大发,扭腰一甩,四百多斤的力量横甩而出,年轻男子身形不稳,后退两步,摔倒在地上。
野猪低低嗷叫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转头便向年轻男子的小腿狠狠咬去。
“公子快逃!”
周围手下吓得纷纷狂喊,但已经来不及了,很多人都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公子这下完了。
“畜生受死!”
声出人动,郭宋一跃而起,双手紧握木剑,铁木剑刮出一道厉风,狠狠向野猪劈去,他在崆峒山上猎过野猪,很清楚野猪的弱点就在头部。
野猪被年轻男子从身后的偷袭分散了注意力,没有能防住郭宋致命一击,它忽然意识到郭宋在袭击自己,本能地一回头,木剑正好劈在它脑门上。
这一剑郭宋用尽了全身力量,‘噗!’鲜血喷出,一剑将野猪头劈成两半,野猪轰然倒地,四蹄抽搐片刻,终于死绝了。
郭宋后退几步,只觉浑身无力,他心中还有一阵后怕,太危险了,只差一点点,这个年轻男子就送了命。
年轻男子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这头小牛犊般大小的野猪,那长长的獠牙只要轻轻一戳,自己就命丧黄泉。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他终于意识到,是这个年轻道士救了自己一命。
郭宋摆摆手笑道:“野猪唯一的弱点就在头部,它的皮太厚,刀剑难透,倒可以剥下来做前后掩心皮甲,若被你一剑刺穿,那就太可惜了。”
年轻男子见对方这个时候还替自己保全面子,心中好感顿生,爬起身行礼道:“在下梁武,请问道长仙号?”




猛卒 第五十三章 与虎谋皮
隋唐时期,朝廷在灵州大量驻军,尤其中唐以来,在这里设立了朔方节度府,统兵三万。
但一场安史之乱,几乎把朔方军拼光了,目前的朔方军只有八千余人,负责镇守灵州、丰州、宥州、盐州和夏州等地,兵力分布太分散,抵御草原民族的骚扰和抢掠,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灵州城外官道上,一支护田队凯旋而归,一辆平板大车上拖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足有四五百斤。
在队伍前面,郭宋正在听新认识的朋友梁武给他讲解灵州的形势。
“每隔一年的四五月份,薛延陀骑兵就会从北方草原杀来,掠夺人口和粮食,灵武县城五年前曾被攻破,死了很多人,现在城内都修建了城堡,那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了,我们梁家也有内城堡。”
郭宋已经知道,这个梁武是灵武县豪族梁韫道的侄子,当年他的祖先梁师都也曾是隋末枭雄,一度割据灵州称帝。
不过这个梁武很豪爽,身上没有半点豪门子弟的纨绔之气,尤其他刺杀野猪时那决然一剑,完全把生死置身度外,让郭宋心中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郭宋眉头一皱道:“薛延陀部不是在贞观年间被大唐灭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容叔,你知道不知道?”
叫做容叔的中年男子呵呵笑道:“郭道长有所不知,铁勒各部都是由无数小部落组成,一般都是本部被攻灭,其他各部被回纥、思结、仆骨之类的瓜分,薛延陀部就算消失了。
我听说有几支薛延陀的分支逃到金山西边去了,后来得到葛逻禄人支持,又趁安史之乱杀回金山以南,吞并了数十个铁勒小部落,又重新崛起了,现在金山以南又成了薛延陀的地盘,连回纥人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郭宋当然知道葛逻禄人,西突厥一支,在坦罗斯之战中背叛唐军,导致唐军被阿拉伯联军击败,战后葛逻禄人得到巨大的利益,占领了从碎叶到葱岭以西的辽阔地盘。
它支持薛延陀部重新崛起,显然是想把手伸进漠北高原,回纥和吐蕃争夺吐火罗,后院不稳,被葛逻禄人看到漏洞了。
“郭兄,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梁武笑问道。
“应该不会太长,我还要去长安,这次来灵州主要是还俗落户,然后再找一个朋友的父母。”
“要不要我帮忙?”
有地头蛇帮忙当然好,郭宋便把韩小五的情况告诉,看看梁武能不能帮自己找到韩小五的父母。
梁武满口答应,韩在梁武县也是大姓,他应该可以打听到。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灵州城。
灵州城又叫灵武县,是陇右第三大城,城墙周长四十里,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城外村落都搬进了城内,使城内人口众多,足足有二十余万。
此时是下午时分,大街上十分热闹,熙熙攘攘,人流不息,很多人都围上来看大车上的野猪王,不住地惊叹。
梁家在城北,郭宋要去的郭家在城南,他们该分手了。
梁武取出半尺长的野猪獠牙递给郭宋,“这是你的,野猪实在太大,就不给你了。”
野猪最值钱就是野猪獠牙和野猪皮,郭宋刚才听容叔说,好像梁武的伯父一直想用野猪獠牙做刀柄。
郭宋摇摇头,“这个给你伯父,我用不着,下次梁老弟请我喝杯酒就行了。”
“好!我过两天一定来请兄长喝酒。”
梁武也不矫情,向郭宋拱拱手便带着一帮手下告辞了。
郭宋问清了路,牵着青驴向城南走去。
灵州城内最大的特点便是分布着九座很大内城堡,这是五年前城池被攻破后修建,如果城池再次被胡骑攻破,那这九座内城堡就是最后的防线了。
郭宋听梁武说过,中间最大的城堡便是朔方节度使府以及灵州州衙,其他八座城堡则分别属于灵州八大豪门,梁氏家族修建了北城堡,而郭家也是其中之一。
郭宋抬头看了看天空,没看见猛子,又四周找一圈,忽然发现它,它站在城楼飞檐上,缩着脖子,一脸恹恹欲睡地看着自己,这是它典型的吃饱肚子想打瞌睡的表现。
郭宋向它挥挥手,猛子鸣叫一声,振翅飞起,向一株参天大树飞去,大树上有个很大的鸟窝,片刻,两只灰喜鹊仓惶逃出。
猛子收翅落在窝中,一窝蛋成了它的点心,一路北上它就是这样强占其他鸟的窝。
沿着一条大街走了两里,前面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堡,城堡上挑一杆黄底黑边的大旗,上写‘郭’字,郭家终于到了。
郭宋脚步有点犹豫,当年他的前身在崆峒镇接引院呆了三年,饱受欺凌,身体十分羸弱,但凡郭家稍微照顾一下,也不至于混得那么凄惨。
如果郭家是贫寒人家也就罢了,偏偏它是灵州的豪门大户,只能说明郭家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前身死活放在心上,看来他在郭家地位十分卑微。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他倒要看看郭家是怎么对待自己?
郭宋直接向郭家城堡走去。
和其他城堡一样,郭家城堡周围一圈建了大量的破旧房屋,至少住了一两千户人家,基本上都是给郭家种地的佃农,或者依靠郭家各大产业生活的底层百姓,但又不是奴隶,只是一种经济依附的关系。
这种依附在大唐很普遍,各地都一样,只是在灵州还更深一层的关系,一旦胡骑攻破城池,这些依附百姓可以躲进郭家城堡避难。
算得上是一种命运共同体,但郭家绝不是善人,这些底层百姓同样会遭受郭家的各种盘剥。
大门很气派,门口站着几名带刀家丁。
郭宋走上前抱拳道:“烦请替我禀报一下,就说十三年前送去崆峒山出家的郭宋回来了。”
几名家丁都很茫然,他们从未听过郭宋这个名字。
一名家丁道:“去问问管家吧!或许他知道。”
一名家丁飞奔进去找管家禀报。
片刻一名身材瘦小的管家出来,他打量一下郭宋,见眼前这个道士衣着粗陋,心中十分蔑视,便尖细着声音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自称是郭家子弟?”
郭宋见他一脸轻蔑,居然张口便指责自己是冒充的子弟,令他心中着实不满,他冷冷道:“你去禀报一下郭家家主,只要家主说没有郭宋这个人,那我转身就走,不会再来了。”
管家挠挠头,一脸不耐烦道:“那你等着!”
他转身便进府去了。
郭宋也有点奇怪,难道是自己搞错了,灵州还有另一个小户郭家。
郭宋对他前身的身世还真的一无所知。
他父母家实际上不在这里,而是在鸣沙县,鸣沙县郭家有十几户,是灵州郭家的一房偏支,但郭宋来找灵州郭家也并没有错。
事情还得从十三年前说起。
十三年前,灵州郭家长房的郭五郎得了一场大病,医师们都束手无策,由于他从小体弱多病,没有娶妻,也没有子嗣。
他父亲郭老太公担心五郎无后,断了香火,便从鸣沙县那边抱来一名父母双亡的郭姓幼子,便是郭宋的前身了,那时他年仅五岁。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郭五郎的大哥坚持必须要按照灵州的旧俗来过继。
按照灵州的旧俗,抱养的孩子不能立刻过继为嗣子,必须出家一年,然后再还俗,在空门走一个轮回,把他身上原来父母的痕迹抹掉,这样才能干干净净过继为嗣子。
笃信道教的郭太公便将孩子送去崆峒山出家,顺便替郭五郎祈福消灾。
如果郭五郎能活下来,或许郭宋在崆峒山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但三清也不保佑郭五郎,两个月后,郭五郎便病逝了,临死前,早有预谋的郭大郎让自己小儿子给郭五郎磕了三个头,叫一声爹。
郭五郎从此就有了后代,郭大郎也顺理成章地把五弟的数百亩上田纳入自己囊中,不!纳入他小儿子的囊中,肥水不流外人田,郭太公也只得认可了。
大家给郭五郎操办了后事,由他的继子每年负责上坟祭奠,香火问题圆满解决,郭家自然便将送去崆峒山出家的孩子选择性地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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