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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老爷!”秋雁见徐晋没动,于是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来了!”徐晋紧了紧轻裘,关上窗门转过身来,微笑道:“秋雁,辛苦你。”
秋雁连忙道:“不辛苦,老爷才辛苦呢,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务。”
徐晋笑了笑:“本王是说这几年辛苦你了,一直不离不弃地侍候翘儿,陪她出生入死。等回京后,便由本王作主,把你和二牛的婚事给办了吧,总不能让你委屈了。”
秋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侍候小姐是婢子应尽的本份。”
徐晋见秋雁脸嫩,便不再提她和二牛婚事的事了,只等回京后再张罗,总得要热闹一番才是。
话说徐晋是从来不会亏待身边的人,首先二牛本来就是他的本家侄子,而秋雁呢,更是一个敢陪着翘儿跳崖的忠仆,自然更加不能亏待了。
闲话休提,且说徐晋和秋雁进了后院屋子,王翠翘便盈盈迎了上来,温柔地替徐晋脱去了外面的裘服,甜笑着道:“夫君可忙完了?”
徐晋笑道:“哪里忙得完,不过再忙也不能错过翘儿亲手做的饺子不是?”
“就你嘴贫!”王翠翘嗔了徐晋一眼,见他鼻子冻得通红,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雪,夫君又出门办事了?鼻子都冻红了。”
徐晋摆手道:“不碍事,刚才开窗透透气,风吹的。”
此时秋雁已经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徐晋也不客气,坐下来便狼吞虎咽起来,着实有些饿了。
“夫君慢点吃,小心噎着了!”王翠翘给徐晋倒了杯黄酒,便坐在一旁看他吃,眼神温柔得像水一般。
徐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翘儿不吃吗?”
“我吃过了……唔!”王翠翘话还没说完,徐晋已经夹了一只饺子送到她的嘴边,笑道:“那就陪夫君再吃些。”
王翠翘拗不过,只好张开小嘴轻咬了一口,徐晋却嗖的把这只咬了一口的饺子送自己嘴里了,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惹得前者红着俏脸白了他一眼。
“翘儿也饮一杯暖暖身子吧。”徐晋笑吟吟地给王翠翘斟了杯温酒。
王翠翘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美眸炙炙地道:“夫君,过两天就是除夕了。”
“是啊,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唉……今年这个年是得在这里过了。”徐晋将酒一饮而尽,不由思念起京中的妻儿来。
王翠翘见状不禁后悔提起这话茬,柔声安慰道:“夫君想家了?我看这里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等过完年应该就能班师凯旋了吧?”
徐晋暗暗苦笑,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哪能说走就走的,只怕明年春节也得在这里过了,除非嘉靖那小子“良心发现”召自己回去。
正在此时,房门却被敲响了,秋雁连忙去开门,亲兵队长赵大头便裹着一阵风雪奔了进来,一边急吼吼地嚷道:“大帅,北边有消息来了。”
徐晋的心扑通地急跳一下,连忙道:“快拿来!”
赵大头不敢怠慢,将一份用牛皮信封装着的急报双手逞了上来,徐晋接过了看上面的印信,正是俞大猷派人送回来了,急忙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遍,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地。
原来这是一封捷报,嘉靖七年腊月十三日,经过一个多月的四处打探,俞大猷终于寻着了绰罗斯部的驻帐之地,并冒着大雪发动了突袭,一举歼灭之,斩首两万余,俘虏牛羊八万多头,顺明王桑哈德亦中枪坠马而亡。
“好!好!好!”徐晋连道了三个好字,喜上眉梢地抚掌道:“俞副将果然没让本帅失望啊。”
瓦剌绰罗斯部被灭,桑哈德身死,剩下的杜尔伯特部实力弱少,再加上安乐王吐罗火胆小懦弱,是绝对成不了气候的。
换而言之,徐晋终于可以高枕无忧,过个安稳的春节了。





明王首辅 第1410章 尚书哭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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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一眨眼便至嘉靖八年的夏天,作为全国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如今的大明京城更加繁华了,文人汇聚,商贾云集,街上车如水马如龙,行人比肩接踵,热闹非凡,真个是举袂成荫,挥汗成雨。
自打去年北靖王扫平了吐鲁番和叶尔羌汗国,大明的国力更是如日中天,幅员之辽阔,比之立国之初扩张了近倍,东至日本,西及葱岭,南到马六甲海峡,北抵捕鱼儿海,国土之广袤,比之盛唐时期亦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今日是夏至,乃极阳之日,但见一轮烈阳当空而挂,恣意地释放着热力,柳条儿都被晒蔫了,但树上的知了还在卖力地鼓噪着。
这个钟点,早朝早就散了,午朝还没开始,一名男子神色木然走到了午门外的金水桥前。该名男子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身穿灰色布衣和黑色布鞋,披撒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如磐石般生硬。
“午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退后,否则后果自负。”
侍卫们厉声喝止,但是该男子却置若罔闻,径直上了金水桥,行到午门外,侍卫们大怒,立即冲了上来,不过冲到近前却愣住了,动作也迟疑起来。
原来他们终于认出,眼前这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竟是刑部尚书胡世宁,不对,应该是前刑部尚书,因为日前皇上已经批准他告老还乡了。
众侍卫正迟疑间,胡世宁已经在午门前扑通一声跪倒了,然后捶地痛哭流涕,一边高呼明武宗和明孝宗尊号。
众侍卫不由傻了眼,为首的当值侍卫欲上前劝胡世宁离开,却被后者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虽然句句不带脏字,但是句句杀人诛心呀,侍卫们哪里招架得住,只好讪讪地退了开去,由他哭嚎去。
却道胡世宁是如何去职的呢?
原来,去年嘉靖回湖广钟祥祭拜完显陵后,在张璁的鼓动下,不是起了迁陵的念头吗?当时他就故意下了一封圣旨给内阁,暗示要把显陵迁回京安葬于天寿山下,以此来试探一众朝臣的心思。
这消息一出,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脾气又臭又硬的胡世宁自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户部尚书秦金、兵部尚书伍文定,甚至内阁大臣夏言也表示反对,那些年轻的官员反对者更多。当然,以张璁和桂萼为首的新贵派们则纷纷摇旗支持,两方人马便打起了口水仗来。
内阁首辅王瓒、次辅翟銮、吏部尚书方献夫,以及新晋的内阁成员席书虽然都属于新贵派,但这几个老家伙都爱惜羽毛,见风向未定,所以一直没有明确下场表态。
再加上嘉靖这事办得确实不厚道,他生父兴王朱佑杬生前没当过一天皇帝,死后也没有皇帝封号,试问哪来的资格葬入天寿山皇陵呢?而且迁陵还得劳民伤财,所以无论朝中,还是地方官场,反对的声音居多,甚至连那些热血书生们都跑出来反对,还组织了几场游行。
嘉靖虽然远在湖广老家,但有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耳目在,他对京中所发生的事自然都料如指掌,见事不可为便暂时隐忍不再提了,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似的,不过暗地里却把站出来反对的大臣都上了黑名单,准备回京后再挨个收拾,其中最“跳”的胡世宁自然首当其中了。
话说嘉靖在湖广待了三个月,这时吴皇后的胎气也稳定了,于是御驾一行便启程回京,依旧是乘船走水路,九月初出发,十二月中旬抵京。
嘉靖抵京后,官场的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起来,那些新贵派摩拳擦掌,而以胡世宁等人为中坚的反对派们则严阵以待,准备拼死阻止嘉靖迁陵。
然而嘉靖回京后,一直到过完年都只字不提迁陵的事,每日照常上朝处理国事,仿佛完全忘了迁陵这件事,如此一来,那些试图借此机会上位的新贵派便有些失望了,倒是反对派们松了口气,只以为前几个月弄出来的动静让皇上知难而退了,刑部尚书胡世宁欣慰之余还有几分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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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两个月前,吴皇后诞下了一名皇长子,朝中便风云突起,先是张璁因主持祭祀显陵有功,被擢升为礼部侍郎,紧接国丈吴德友被加封为新平候,吴德友家里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嘉靖的两名大舅子也封了伯爵,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外戚吴家骤然变得显贵无比。
当然,其实这也没啥,毕竟嘉靖成亲已经八年多了,现在终于有了儿子,高兴起来大肆封赏吴皇后外家也是可理解的,偏偏吴家之前修祖坟曾搞出过人命官司,而案子就是刑部尚书胡世宁办的。
胡世宁早就不满皇上护短了,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后来吴国丈因为仇鸾的事被削了爵位,胡世宁绝对会跟嘉靖刚到底,谁知事隔才一年,吴德友不仅恢复了爵位,而爵位还升了一级,变成了新平侯,家里这两个儿子也捞了爵位,胡世宁自然不能忍,立即上书激烈反对。
嘉靖没有理会胡世宁,依旧给吴家父子封爵,甚至之前被判了刑的吴家大舅子也给免了刑责。
胡世宁气愤无比,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新贵派的急先锋霍韬跳出来了,倒不是提出要迁陵,而是建议把兴献帝朱佑杬的神主牌移入太届中供奉,并加尊号睿宗,自此享受大明皇帝的待遇。
这还了得,整个朝堂都炸开了,早就积了一肚子怨气怒气的刑部尚书胡世宁几乎一蹦就跳到房梁上去,对着霍韬戳指大骂,骂得后者狗血淋头,连脸色都变了,最后竟然倒地口吐白沫,还要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仿佛被胡世宁喷出的口水花击成了内伤一般!
胡尚书当时也懵了,嘉靖借机勃然大怒,指责胡世宁咆哮朝堂,目无君上,欺压同僚,有失礼节,不成体统,当场逐出朝议,霍韬也被送回家休养去了。
就这样,大礼议的2.0版本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而反对派的中坚分子胡世宁,在一开始时就被拿下了,所以支持嘉靖的新贵派轻松就占了上风,紧接着首辅王瓒、次辅翟銮,四辅席书、吏部尚书主方献夫等老狐狸也陆续下场,试问反对派如何是对手,只能苦苦地支撑。
眼见事情将要无可挽回了,急火攻心的胡尚书强闯入文华殿,使出了最后的撒手锏——告老还乡。意思很明显,嘉靖若继续一意孤行,非要把他老子的神主牌移入太庙中供奉,那他胡世宁就摞挑子——不干了。
反对派的官们员被压制了多时,情绪登时被胡世宁引爆了,齐刷刷地跪倒在御座前,表示也要告老还乡,就连徐阶这种小年轻都掺和其中,嘉靖那叫一个气啊,大手一挥便准了胡世宁的请辞。
幸好,嘉靖这小子还存了一丝理智,并没有同意其他大臣的请辞,只是踢走了胡世宁这块硬骨头,不过也因此暂停了该议程,毕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啊,他也不想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打算先缓一缓再说。
就这样,刑部尚书胡世宁以自己的政治生涯为代价,给反对派换取了一段喘息的时间,不过胡世宁也知道张璁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而嘉靖也不会真的死心,所以他今日这副打扮来到了午门之前,目的自然是要把事情搞大,甚至说已存了死志。
都说古代的文人酸腐愚忠,但又有谁看到他们的骨气的一面,现代人读书长知识,但古代人读书长的却是骨气,他们真不怕死,尤其是大明朝的文人。譬如明武宗,因为出巡的事受阻,当场杖毙了多少大臣,可这些大臣依旧前仆后继,最后反倒是把皇帝自己杀怕了。
所以,为了捍卫心目中的“道”,这些文人真的身不惜死,而胡世宁心目中的“道”就是礼,他认为嘉靖越礼了,所以他要阻止嘉靖把生父的牌位移入太庙,甚至为此不惜官位和性命。
且说胡世宁跪倒在午门前痛哭流涕,一边高呼先帝武宗和孝宗的尊号,先是如数家珍地赞扬孝宗的英明仁义,如何广开言路,如何这礼贤下士,乃一代明君。
这都不算什么,但是胡世宁接着话锋一转,竟骂起嘉靖来,说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刻薄寡恩,先逼走杨廷和、毛澄等人,后削职廖纪等等,如今更是为了一已之私,竟然越礼越制,硬要将生父神主移入太庙。
最后,胡世宁更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段触目惊心的话来:
“古语云盛极而衰,阳极而阴,今大明国势虽如日如终天,然今上日渐骄纵,一意孤行,越制违礼,愧对列圣,触怒上苍,因而败象已露。臣一片赤诚,求告无门,悲愤难言,今效胥哭于午门,以警示吾皇也!”
胡世宁说完便嘭嘭嘭地磕头,额头都磕烂了,血流披面。
那些士卫都吓傻了,倒不是因为胡世宁叩破了头,而是胡世宁的最后那一句话“今效胥哭于午门”。
胥是谁?
伍子胥啊,乃春秋末期吴国的大夫,他曾劝吴王夫差灭越国杀勾践,但后者非但不听,还听信谗言赐剑伍子胥,让伍子胥自刎。伍子胥悲愤之下留了遗言,让家人在他死后挖出他的眼珠挂在吴国的城门上,他要亲眼看着日后越国灭掉吴国。
后来越国果然攻进了吴国的国都,灭了吴国,而传说吴王夫差在自杀之前把自己双眼给蒙住了,就是担心死后无颜面对伍子胥。
所以说,胡世宁说他在效仿伍子胥,潜台词就是在说嘉靖如果执意孤行,不听劝谏,日后必重蹈吴王夫差的覆辙,招致亡国身死之祸。
胡世宁这分明就是在咒大明亡国,咒皇上死于非命啊,众侍卫自然吓得脸都绿了!




明王首辅 第1411章 众怒难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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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面色铁青,差点就把御案上的皇帝宝印也给砸了,最后忍了忍手,转而抄起旁边的一块端砚狠狠地摔碎在地上,同时发出怒不可竭的咆哮:“胡世宁老匹夫,安敢将朕比作吴王夫差耶,太可恼!太可恼了。”
殿内一众侍卫都低头垂手,噤若寒蝉,在场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常怀恩,东厂提督赖义,以及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金彪,此刻三人都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嘉靖抓狂般乱摔一气,最后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道:“胡世宁辱骂朕,诅君谤国,立即抓起来投进锦衣卫诏狱从重治罪!”
金彪凛然答道:“遵旨!”说完便站起来准备前往午门抓捕胡世宁。
结果金彪刚退到殿门附近,便听嘉靖喝道:“回来!”
金彪连忙走了回来待命,只见嘉靖神色变幻,最后竟然摆了摆手,淡道:“不必抓了,杖他十棍,撵走得了。”
金彪不由大为意外,本以胡世宁这次死定了,没想到皇上竟突然改变主意,只打十棍了事,嘿,倒是便宜了胡世宁这老酸儒,话说皇上的心胸真不是一般的广,被辱骂成这样,竟然还能饶过胡老匹夫。
金彪心里头如此想着,嘴上再次一声遵旨便离开了养心殿,带着麾下的锦衣卫气势汹汹地直扑午门而去。
其实,嘉靖突然改变主意,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心胸广阔到如此程度,受了此等辱骂都能忍,而是因为他十分聪明,洞悉了胡世宁的真实意图。
胡世宁此番到午门哭骂,本来就存了死志,要把事情彻底闹大,如果嘉靖真的把他抓起来赐死,反倒正合他意,他要以自己的死来引起所有读书人的关注和同情,激发他们誓死抗争的血性,如此一来,全国反对的声浪必然高涨,届时,嘉靖再想将其生父的神主牌移入太庙就不得不谨慎掂量了,毕竟激怒全国读书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可是大明统阶层的血液,光就是耍笔杆子就能把嘉靖给骂臭,更何况皇帝还得靠这些人治国呢。
嘉靖这小子本来就聪明,再加上御极近九年,政治智慧和手腕已经相当老练了,一开始被愤怒冲昏头脑才想捕杀胡世宁,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并想明白其中的厉害之处,所以立即改变了主意,不上这个当!
且说胡世宁此刻仍然在午门外大哭,吸引了大量前来参加午朝的官员围观,于是哭得更起劲的,真个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此刻正是烈日当空,午门前又无遮无挡的,哭了近半个时辰后,上了岁数的老胡就要支撑不住了,大哭渐渐变成了嘶哑的干嚎,乱发底下的眼睛巴巴往午门内窥视,只盼着厂卫的番子们来抓他。
嘿,还真让胡世宁心想事成了,这时只见一名太监领着一队番子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
“西厂办事,无关人等,统统让开让开。”
只见那些番子们众星拱月般护着为首的太监分众而入,一边趾高气扬地喝斥四周围观的官员,甚至出手推搡,相当无礼。
那些官员不由怒目而视,有胆子大的甚到怒斥道:“呸,阉贼安敢如此嚣张。”
为首那名太监不是别个,正是吴皇后的贴身太监毕春,不对,现在应该叫西厂督公了。
话说自从吴皇后怀了龙种后,毕太监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前两个月吴皇后诞下皇长子,那就更加不得了,无论是蒋太后,还是嘉靖,都对吴皇后呵护备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毕春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于是便抓住机会怂恿吴皇后吹枕边风,让嘉靖重开西缉事厂。正好嘉靖也想加强对大臣的监控,同时制约东厂和锦衣卫,所以便同意了重开西厂,并任命毕春为西厂提督。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毕春当了西厂提督后可积极了,为了尽快做出成绩,让嘉靖另眼相看,便指使麾下的番子四处挖黑料,还倒真让他板倒了几名贪污腐败的官员,不过都是些小脚角,毕公公自然不满足于此了。
正好今日胡世宁跑来午门哭闹,还辱骂皇上,毕春立马便像嗅到了人血的母蚊子般,带着一帮喽罗嗡嗡地跑来了。要知道胡世宁可是前刑部尚书啊,整翻这样一条大鱼,足以让他毕公公扬威立万了,而且妙就妙在这个胡世宁还得罪过皇后娘娘一家,所以整翻胡世宁,不仅能扬威立威,还能讨好皇后娘娘,何乐而不为呢?
且说毕春听到有人骂他阉人,面色立即就变了,停下脚步,目光阴狠地向那些围观的朝官扫去,一众番子立即厉声喝问:“刚才谁骂的?有种站出来!”
话音刚下,一名年轻的官员便昂然走了出来,大声道:“是本官骂的,你待如何?这里都是圣人门徒,天子门生,几时轮到你们这种阉货走狗耀武扬威。”
话说这名年轻官员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罗洪先,表字达夫,江西吉水人氏,现任翰林修撰一职。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年轻书生自然热血意气,棱角分明,更何况这个罗洪先乃新科状元,志气更比天高,面对凶名在外的厂卫仍然凛然无惧,直接硬怼,登时引来阵阵喝彩。
“哎哟,不知死活的酸子,可真够嚣张了,等进了咱们西厂大狱,看你还敢不敢嚣张。”几名番子撸起衣袖便欲上前拿人。
“放肆,狗贼安敢耳!”众官员大怒,呼啦地拥了上来怒目而视。
毕春见犯了众怨,倒是先怵了,狠狠地瞪了罗洪先,心里把这个人记住,同时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谁料这位罗状元确实够硬气,依旧昂首挺胸,一脸的蔑视。
毕春大恨,但又无可奈何,读书人的地位高啊,又都是朝官,骂他一句阉贼他也得受着,总不能以这个为理由抓人吧,他毕春如今的势力还远没大到当年刘瑾的程度呢。
不过,这位毕公公也不是城府显浅之辈,先忍了,办正事要紧,于是便暂放了罗状元一马,带人径直来到胡世宁的面前。
罗状元骂他阉贼,他得忍着,可是胡世宁骂皇上就不用忍了,怎么收拾都行,只听他嘿嘿地冷笑一声:“胡世宁老匹夫,你竟然敢在午门前公然辱骂皇上,本公公看你是想造反了,来人,把他抓回西厂好好审问,本公公非把背后的同党全部揪出来不可。”
四周围的朝官不禁哗然,这阉贼果然满肚子坏水,一上来就扣大帽子,还想牵连其他人,岂有此理!
胡世宁却是心中窃喜,他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想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毕春这阉货突然跑来,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呸!”胡世宁照着毕春的脸面就唾了一口,骂道:“阉贼,休得血口喷人,老夫少年寒窗苦读,立志报效国家,蒙先帝圣恩得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数十载,忠君爱民,兢兢业业做事,坦坦荡荡做人,清清白白作官,又岂容你这阴险阉贼污蔑。”
毕公公本欲耍耍威风的,结果刚张口就被胡世宁吐了满脸的口水,骂得狗血淋头,这还没反应呢,一记老拳就照着鼻梁擂过来。
嘭……
胡世宁都六十出头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这拳头上的力气着实不咋的,不过打在鼻梁软骨上也够毕公公喝上一壶了,当场眼泪鼻涕齐飙。
那些西厂番子见状立即上前把胡世宁给扭住,后者又自破口大骂不止。
毕公公气啊,恨不得当场把胡世宁给生撕了,跳着脚厉声叫嚣道:“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那些番子立即拳脚交加,把胡世宁打翻在地,片刻便嘴角汩汩流血,这下可犯了众怒了,新科状元罗洪先撸起袖子便冲了上来。
“这死阉货欺人太甚了。”其他官员也跟着呼啦地冲了上来,围着毕春等人就打,现在一片混乱。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锦衣卫终于赶到了,金彪看到眼前的情景亦不禁傻了眼,连忙揪住一名当值的侍卫一问,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不禁眼珠一转,下令麾下的锦衣卫不要轻举妄动,实际却是要摆毕春一道,让他多吃点苦头。
话说毕春恃着有吴后撑腰,当上了西厂提督后更是不把锦衣卫放在眼内,手伸得又长,以至于与锦衣卫产生了摩擦,所以金彪也乐得看毕春的笑话。
过了盏茶工夫,眼见闹得也差不多了,金彪这才扬声喝道:“统统住手,皇上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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