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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孙知府胖脸微红,讪讪地道:“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绝对能安排好。”
徐晋拍掌道:“好,那便麻烦孙大人了,本王正好不用住店,在此闲坐半个时辰,到时直接登船东去!”
孙知府和范同知吃惊地对视一眼,后者小心翼翼地道:“眼下已是午后,王爷何不先住一晚,待明日再启程呢?”
徐晋剑眉一挑,反问道:“莫非你们半个时辰之内准备不了大船?”
孙知府和范同知连忙摆手兼摇头,孙知府甚至拍着胸口道:“王爷放心,半个时辰之内若准备不好大船,下官任由王爷处置。”
徐晋笑道:“那倒是不至于,本王急着赶路,能早点自是最好的,实在不能早,等一等也无妨。”
孙范两人闻言便不再挽留了,其实两人内心里也巴不得快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于是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准备船只去了。
看着一位知府,一位同知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婢女秋雁不由暗吐吐了舌头,知府可是堂堂的正三品官啊,在老爷面前竟如此卑微。
王翠翘美眸泛泛地瞥地徐晋一眼,轻笑道:“夫君如此急着离开,莫非是要躲避那杨慎?”
徐晋露出了赞许的眼神,翘儿虽然性子恬淡,但聪慧过人,一下子就瞧出了自己的用意,嘿,杨慎这老小子不厚道啊,真以为本王猜不出你请的是“鸿门宴”,本王可不上这个当,惹不起还躲不起?
徐晋是什么人?两世为人的老油条,就杨慎那点道行如何能跟他斗?
其实当杨慎故意提起当年差点被陆炳杖死的“左顺门时件”时,徐晋便有所警觉了,所以故意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转而问起杨廷和的近况,免得杨慎借题发挥,结果杨慎转而提出要设宴款待自己,还不允许自己拒绝就告辞离开,徐晋自然立马便猜出了对方的用意。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与他杨大才子并不熟稔,跟他老子杨廷和更是有过节,很明显,这宴绝对无好宴,估计是要给自己挖坑呢。
所以徐晋早就打定主意,等吃完饭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懒得再费脑筋与对方周旋,反正自己也没答应过他一定会赴宴。
王翠翘噗嗤地轻笑一声,揶揄道:“原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徐大帅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徐晋哈哈一笑道:“本帅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专业术语叫战略性转移。”





明王首辅 第1424章 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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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知府和范同知办事还是挺靠谱的,果然不用半个时辰就把大船准备好了,接下来,徐晋一行人离开了望江楼,在孙范二人的陪同下出了南城门,来到了汉水畔的十八铺码头。
由于汉水能直达长江汉口,水道航运条件十分优良,所以汉中地区的水运业务一直相当发达,目前就更不消说了,自打开了海禁,允许海上贸易后,这些年沿海地区的造船业呈爆发式发展,海上贸易的兴起也直接影响到内陆的河运,全国各地的出口产品经内河源源不断地运输到沿海地区,汉水属于长江最大的支流,其水运业务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各种船只日夜往来,其繁忙程度虽不及京杭运河,但亦不远矣。
且说徐晋一行人到了十八铺码头,但见近岸的泊位上已停满了船只,河道上等待靠岸的大小货船竟延绵了近两三里长,码头上的装卸工人忙得是足不沾地的。
“夫君,这里的码头好多船呀,似乎比金陵的码头的还要繁忙一些呢。”王翠翘讶然地道。
徐晋微笑道:“没那么夸张,不过也非常不错了,估计能养活不少人。”
旁边的孙知府陪笑道:“王爷所言不差,汉中府境内大小码头不下数十,光是直接靠码头为生的船工挑夫等就有三四万人,七成以上的生计都与船运有关,所以说这条汉水几乎养活整个汉中也不为过,尤其是北靖王当年力推开放海禁之后,咱们汉中周边的货物特产蜂拥云集,水运更加繁忙了,这里的老百姓也跟着沾了光,生活越发过得滋润,现在家家户户都念着王爷您的好呢。”
王翠翘不由目泛异彩,心生自豪,看来我家夫君不止能领兵打仗,为大明开疆拓土,在治政方面也是颇有建树的,清田庄、全国清丈土地、开海禁、推广新作物,设立大明银号……,这一件件一庄庄的,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且效果都非常明显,就拿设立银号这件事来讲,全国各地银号凭票即兑,人们再也不用带着死沉死沉的铜钱和银子出远门,方便又安全,还不用受数量限制。
徐晋笑了笑,虽知孙知府有夸大其词拍马屁的成份,但这一记马屁他的还真受得起,指了指附近一艏半新不旧的楼船道:“孙知府准备的船可是这艏?”
孙可闻笑道:“这回王爷可就弄错了,是那边那艏。”
徐晋循着所指望去,不由微吃了一惊。原来孙知府所指那艏竟是三层高的豪华楼船,体积大了一倍不止,而且还是崭新的新船。
“船上的物品一应俱全,船工杂役也都就位,只要王爷满意,立即就能开船,王爷请随下官登船一观吧,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下官马上改进!”范同知邀功般道,估计这艏船正是他负责搞来的。
徐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登船参观了一番,不得不说,这艏三层船可算得上是明朝版的毫华邮轮了,就连王翠翘也是一脸的惊喜,自是相当满意的。
“王爷,这艏船可还行?”范同知有点得意地问。
“很好,本王很满意!”徐晋点了点头,不过马上面色一沉,冷道:“这是一艏新船,定是有人订造的,原主人是谁?你们是怎么弄来的?若是巧取豪夺,可饶不得你们。”
孙知府和范同知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后者吃吃地道:“王爷息怒,下官绝对没有巧取豪夺,这艏新船……是原主人主动让出来的,本官可没逼他啊。”
王翠翘本来对这艏楼船很是喜欢的,闻言顿时警惕起来,夫君说得不错,这分明就是一艏没使用过的新船,看样式布局明显是私人订做的,极有可能是在船厂刚做好还没交货,却被孙知府和范同知要来讨好夫君,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败坏了夫君的名声?
“去把原主人叫来,本王要当面问清楚。”徐晋斩钉截铁地道。
孙知府一额冷汗,埋怨般道:“范大人,还不快去!”
范同知急急忙忙下了船,片刻之后便领着一个人上了船来,徐晋一见,这人竟然见过,正是不久前在望江楼上吃饭的那桌士绅中的一员。
“启禀北靖王爷,这位是王员外,咱们汉江府有名的船王,这艏船正是他的,下官绝不敢虚言。”范同知擦着了擦额上的冷汗,苦瓜着脸道。
“草民王岷,叩见北靖王爷!”王员外跪倒便拜。
徐晋客气地道:“免礼,起来吧,王员外,这艏船可真是你的?”
王员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王爷,这艏船确是草民船厂造的,也是草民为自己建造的,上两个月才造好,本打算先晾一晾再用的,不过草民听说王爷要用船,便主动献了出来,范大人并无强迫。”
徐晋皱起剑眉道:“虽无强迫,但却透露了本王的名号,无疑于强迫。”
王员外连忙摆手道:“王爷误会了,其实在望江楼上,草民已经认出了北靖王爷,就连知府大人他们也是从草民这里得知王爷在此。”
“哦?你认得本王?”
王员外陪笑道:“草民哪有这个福份,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北靖王爷的真身,只是草民当年在金陵见过王大家,因此认得,所以猜测出王爷的身份。”
“你倒是机灵!”徐晋道:“也罢,本王便权当你是自愿的,你这船造价几何?本王买下来便是!”
王员外连忙摆手道:“船是草民自愿孝敬王爷的,不用钱,草民靠着船运吃饭,沾了王爷当初力主开海禁的光,草民这些年赚得钵满盘流的,这艏船便算是寥表心意!”
徐晋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本王倡导开海禁并不是为你一人,心意什么的就算了,此船价值不菲,你便开个价吧,不能让你白送的,若是白送,便成了本王收受贿赂了,于国法不容。”
话说到这个分上,王员外也不敢造次了,报了个五千两银子的造价,徐晋琢磨了一下,跟市价应该出入不大,但船上的家具器皿等应该也值几千两,便让赵大头取了八千两的银票交给王员外。
王员外死活不肯收,赵大头也懒得跟他罗嗦,把银票往其怀中一塞,然后便把他“请”下了船。
约莫半个小时后,三层楼船缓缓驶出了码头,孙知府和范同知都有都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把这尊大佛就给送走了,这位爷气场太大,跟他待在一起,心脏有点受不了啊。
这时王员取出了两千两银票,笑咪咪地递去道:“那艏船只值五千两,北靖王爷却硬给了八千两,没办法,草民便当是王爷的赏赐了,咱们一人一千两,两位大人还请务必收下。”
孙范两人哪里敢收,呵斥了王员外一顿,后者只好面红耳赤地把银票收了起来,陪笑道:“据闻北靖王爷才高八斗,诗词冠绝古今,不知他给杨状元留了什么诗句呢?咱们不如先睹为快吧。”
原来孙知府此刻手里拿着一卷宣纸,是临出发时徐晋交给孙知府的,说是留给杨慎的一句诗,劳烦孙知府帮忙转交。
孙知府和范同知都是正牌科班出身,平时也惯会舞文弄墨,此时也是心痒痒的,但却不敢擅自打开来观看,此时听了王员外的提议,顿时更加心痒难耐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便心领神会了。
孙知府瞟了一眼已经驶到江心的楼船,然后像作贼般缓缓打开了那卷宣纸,只见上面只写着两句诗: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




明王首辅 第1425章 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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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知府作贼般徐徐展开那卷宣纸,范同知和王员外两人立即也凑了上来,但见宣纸上用一手漂亮的楷体写了两句诗: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
“好诗!”孙范两人异口同声地赞道,然后都一脸的疑惑,因何只有两句诗?北靖王爷指明要转交给杨慎,其中难道有什么寓意?
王员外可不管这些,虽然诗只有两句,但大气磅礴,还是出自鼎鼎大名的北靖王徐晋之手,可惜不能将这份手迹弄到手,要不然他非装裱起来当成传家宝不可。
“可惜呀,此诗不全,要不然又将是一首传世之精品,北靖王爷之诗才果然名不虚传。”孙知府摇头晃脑地叹息道。
王员外眼珠一转,陪笑道:“草民虽一介粗鄙,但也听出了这两句诗之不凡,短短十四个字,就道尽了咱们汉中山水地理之壮丽,以及汉水之上千帆竞逐的盛况,此两句诗一旦传扬开去,咱们汉中码头的名气必然大增,两位大人何不趁机在这里竖碑立亭,将北靖王的这两句诗隽刻上去?从今之后,此地便会成咱们汉中一景。”
此言一出,孙知府和范同知均是眼前一亮,后者竖起大拇指赞道:“王员外,还是你们生意人头脑灵活,主意多,你这种人如果不发财,还有什么人发财?”
王员外干笑了两声道:“两位大人谬赞了,不如这样吧,树碑立亭的事就由鄙人来做,毕竟本人拿了北靖王爷的赏赐,等碑亭建好后题上北靖王这两句诗作为楹联。”
“好,这件事就交给王员外了。”孙知府喜道,树碑立亭既拍了北靖王的马屁,又给本府带来了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范同知凑趣道:“楹联有,还缺一个名字,不如知府大人趁热给凉亭起个名字?”
孙知府又是一喜,暗赞自己这位副手懂事,捋了捋胡子吟道:“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不如就叫……伏波亭吧!”
范同知和王员外立即送出了香屁:“妙啊,这名字妙,就叫伏波亭吧!”
就这样,事情就定下来了,当这座汉台伏波亭建好后,果真成了汉中府的一处热闹景点,特别是那些路过汉中的文人墨客,必然跑到这里来“打卡”,然后留下一首首续写的诗词,其中还不乏传世精品之作,这不仅是徐晋始料不及的,就连作为始作俑者的王员外也始料不及。
这些都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且说孙知府和范同知正打算离开码头,便见一行人匆匆赶过来了,老的老少的少,都是身穿着长衫,头戴四方平定巾的读书人。
孙知府一眼就认出来,这一群全是汉南书院的教习和书生,居中之人不是别个,正是书院的德高望重的山长楚丘明,旁边一名中年书生则是杨慎。
汉南书院的山长楚丘明乃两榜进士出身,曾官至一省布政使,妥妥的封疆大吏,退休后创立了汉南书院,所以孙可闻这位四品知府在他面前也得礼敬七分,急急迎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楚公!”
范同知和王员外也连忙行礼,汉南书院一众教习和书生则反过来向孙范两人行礼,口称见过:“府台大人和同知大人!”
彼此客套了几句,楚丘明便左顾右盼,沉声问道:“敢问孙大人,北靖王爷何在?”
孙范两人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位兴师动众,原是为了北靖王徐晋而来的,这时两人似乎有点明白徐晋为何要急着离开了。
“楚公来迟了,北靖王爷的船已经离开有一炷香时间了。”孙知府不动声色地道。
“坐船走啦?”楚丘明不由懊恼跺足,杨慎更是目瞪口呆,继而面色胀红,愤然道:“岂有此理,徐晋此子着实可恶,竟然爽约,实非君子所为。”
孙知府暗皱了皱眉,这个杨用修当年带人冲撞左顺门被贬云南永昌卫,竟然还不吸取教训,性子还是如此鲁莽,一点也没长进,几十年都活狗身上去,这样下去迟早会惹出大祸来,已经退了的杨阁老恐怕也保他不住啊。
“北靖王爷离开前吩咐本官将这个交给你!”孙知府将那卷宣纸递给了杨慎。
杨慎急忙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像受了莫大的羞辱似的,山长楚丘明从杨慎手里接过卷轴一看,脱口道:“好字”然后瞥了杨慎一眼便不言语了。
书院一众教习和书生也好奇地凑上前观看,有人禁不住赞字好、诗好,也有人惋惜只有两句,但这些话听在杨慎的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
杨慎本来想设一顿鸿门宴给徐晋挖坑的,利用徐晋爱惜羽毛为切入点,给他戴高帽,逼他出面表态站队支持护礼一派,然而徐晋这狡猾的家伙显然瞧出了自己的用意,当天就乘船离开了,还留下两句大气磅礴的诗: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
这两句诗无疑十分出色,但只有杨慎品出了其中嘲讽的味道,他甚至能想象出徐晋得意洋洋地吟诗的模样,潜台词就是:老子乘船走了,顺着汉水嗖的一下就到了数百里之外的襄阳城,哈哈!
此时此刻,杨慎真的恼羞成怒了,他本以为自己在给徐晋挖坑,内心十分得意,迫切想看到徐晋在鸿门宴上吃瘪的样子,谁料最后发现自己的意图早被人家洞悉了,而且人家有离开后还专门留诗取笑他,其中的挫败感就可想而知了。
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啊,杨大才子羞恼交加,恨不得乘快船追上去质问徐晋,不过只怕即便追上了,以他的软实力和硬实力,都只有被徐晋碾压的份,不过自讨没趣罢了!
山长楚丘明不由暗叹一口气,这个北靖王徐晋还真是个……机灵的家伙,杨用修的道行跟人家相比,还相去甚远呀,可惜此子非我辈中人,也不知他是如何读的圣贤书,连中五元探花及第之人,理应胸怀浩然之气,仗节守义才是啊。
如果徐晋知道楚山长此刻心中所叹,定然嗤之以鼻,如果是民族大义,国家大义,他认,但为了阻止皇帝给他亲生老子一个名份就以死相抗,讲真,他办不到,也没这个必要,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不叫仗节守义,而是一根筋的傻缺!




明王首辅 第1426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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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荆楚大地,霜林染醉,嘉靖的龙兴之地安陆州码头,以工部侍朗顾麟为首的一众官僚正在送别一名道士。这名道士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双眉斜飞入鬓,两眼炯炯有神,面色红润,颌下长须乌黑润泽,在江风的吹拂下,一袭道袍迎风猎猎,更显得道貌岸然,飘飘欲仙,就连他身边的小道童也是宝相庄严。
“诸位大人,就此别过,请回吧,贫道去——也!”道士稽首一礼,带着道童飘然登船。
顾麟等一众官僚连忙拱手还礼,纷纷扬声道:“祝蓝真人此行一帆风顺。”
那道士立在船头,朝岸上众人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不再言语,道童抄起竹竿麻利地一点江岸,乌篷船便驶离码头,摇摇晃晃地向着江心滑去,道士稳稳地站在船头上,那独立寒秋的背影更显世外高人的风范了。
话说工部侍郎顾麟自去年随嘉靖到了安陆州祭祀显陵后便一直留在这里,负责显陵的扩建工作,前段时间,顾麟突然收到礼部侍郎张璁的来信,嘱咐他接待一名叫蓝道行的道士,并且积极配合这位蓝道长堪察显陵。
三天前,这位蓝道长果真来了,顾麟自然不敢怠慢,热情接待了这位蓝道长,但是这位道长似乎挺不靠谱的,昨天在显陵内随意转了一圈,今天便匆匆离开了,说要赶往江西见一故人,了结一庄事。
顾麟跟张璁是一路的新贵派,自然是大力支持迁陵的,他也知道这位蓝道长正是张璁请来看帝陵风水的高人,只是这位蓝道长虽然气派十足,卖相也无可挑剔,但办起事来却有点儿戏,随随便便在显陵内逛了一圈便急着离开,结论如何也没透露半点。
要知道帝陵的搬迁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出了问题,牵连会非常广,所以顾麟难免担心起来,这位蓝道长若是个江湖骗子,到时迁陵出了问题,蓝道长可以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可是他顾麟堂堂三品大员,家大业大,拖家带口的,能躲哪儿去?
所以顾麟左思右想,内心越发的不踏实了,离开码头后立即修书一封,让家人快马送回京,向张璁讲述蓝道行堪舆显陵的经过。
且说乌篷船驶至江心,便顺流向着下游的汉口方向而去,一开始还挺卖力撑船的小道童,这时竟把船桨一扔,掏出一把瓜子悠闲地嗑了起来。
“师父,码头都看不见了,您老人家还那样站着,装给谁看呀?您不累吗?”道童撇嘴道。
还站在船头上摆造型的蓝道行回首瞥了一眼,发现果然已看不到码头了,这才弯下腰,慢腾腾地钻到乌篷船的船舱内舒服地坐下,捶了捶后腰道:“臭小子又偷懒,还不快点划船,是不是又皮痒了。”
道童翻了个大白眼埋怨道:“师傅您老人家是自找罪受,顾侍郎明明都给你准备了大船,还安排了船工和杂役,您偏要装高人,换成一艏破渔船,害徒儿自己花力气划桨,别人呢,跟个师傅吃香喝辣,我呢,跟个师傅只有当苦力的命。”
蓝道行竟也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把壳扔到道童的额头上,笑骂道:“乘大船哪里赶得及,就你臭小子话多,赶紧划船,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这两天收受了多少好处,再敢罗嗦就全部上缴。”
道童大声嚷道:“咱们这一路上车船水马,吃喝拉撒,不用花银子啊,徒儿要是不收点好处,师傅你老人家赶明儿就得上街行乞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呀!”
蓝道行又是一颗瓜子壳扔在道童的额头上,斥道:“牙尖嘴利,以为师的本事,随便给别人占卜算命也饿不死,赶紧划船,若误了为师的事情,仔细把你丢到汉江里喂王八。”
道童万分不情愿地把没吃完的瓜子揣回兜里,抓起船浆继续划船,嘴里低声嘀咕道:“神气啥,不过是狗拱门帘——全靠一张嘴罢了,忽悠谁不会啊?等本道爷攒够了银子就另起炉灶,自已盖一间道观。”
啪……
一只臭鞋准确地扔中道童的屁股,后者发狠地猛划几桨。
“臭小子,竟敢在背后说师傅的坏话,小心天打雷劈!”蓝道行一边晃着光脚一边骂道。
道童眼珠一转,捡起那只布鞋转身进了船舱,给蓝道行穿上,又替后者一边捶腿,一边笑嘻嘻地道:“师傅,等显陵迁回京后,皇帝是不是真会封您老人家为国师,到那时,本道爷岂不就是国师高徒了?”
蓝道行赏了道童一记爆栗,笑骂道:“净想美事,可惜,这显陵怕是迁不成啦。”
道童瞪大眼睛道:“为什么?之前师傅不是已在万寿山大峪谷点了吉穴吗?”
蓝道行撇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为师未曾堪察过显陵,的确是觉得万寿山大峪谷那处位置风水上佳,可昨天一看显陵的位置格局,万寿山大峪谷就相形见绌了,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难怪当今皇上能龙兴于始,所以这显陵竟是不迁比迁的好。”
道童不由大失所望,不死心道:“差了些也不妨事吧,既然皇帝想迁陵,咱们就顺水推舟好了。”
蓝道行瞪了道童一眼道:“为师跟你说过不止一次,这天下能人辈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们能瞧出大峪谷的风水不及显陵,难保没有其他人也能瞧了来,到时若传到皇上耳中,为师的脑袋还要不要?你是徒儿也得受到诛连。”
道童面色发白,吐了吐舌头道:“那师傅打算怎么做?张侍郎只怕是作梦都想迁陵的。”
蓝道行捋须道:“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吧,张孚敬他不高兴,总比日后皇上龙颜大怒要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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