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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这些人当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又有扎着总角童子;既有文质彬的读书人,又雄赳赳的武夫;既有士绅官僚,又有贩夫走卒。他们要么是王守仁的弟子,要么是追随者,或者是阳明心学的“粉丝”,得知王守仁病重弥留,都纷纷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没人维持秩序,但院子里却井然有序,人来了就找空位安静地坐下,没有空位就自觉默默站着。
正在此时,两名道士迈进了院子,竟然正是蓝道行师傅,两人风仆仆的,径自便走到门前,高声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看来贫道并未来迟。”
院子中静坐的众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道士好生无礼,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就他一来就大声叫嚷。
王阳明座下的一名入室弟子从房间内行了出来,略带不悦道:“家师正在休息,道长请勿高声喧哗。”
蓝道行捋须微笑道:“王阳明已经醒了,快让贫道进去见上一面吧,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
那名入室弟子不由大怒,院子中那些“信众”也沸腾了,甚至有人站起来撸起袖子怒目而视。
“可蓝道友来了?洪甫,且让他进来吧。”房间内传出一把略带沙哑的声音。
这名入室弟子叫钱宽,字德洪,号洪甫,乃王守仁座下的大弟子,他本来还对蓝道行的无礼很生气的,但听到房间中传出的声音不由一惊,立即恭谨地拱手一礼道:“原来是蓝真人,请进!”
蓝道行带着小道士清风飘然入了屋内,只见躺在摇椅上的王守仁果然睁开了眼睛,看上去竟然精神不错,众弟子见状不禁又惊又喜,连忙给蓝道行搬来了座位,并奉上茶水。
“蓝道友这是特意前来送我最后一程的?”王守仁微笑道,并稍抬了抬头,似乎想坐起来,立即便有弟子拿来枕头垫在背后,让其坐起一些,能与蓝道行目光平视。
蓝道行捋须笑道:“倒不是特意,前不久走了一趟安陆州,顺道而已。”
王守仁浑浊的双眼一闪,挥了挥手道:“洪甫,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为师与蓝道友谈些事。”
房间内的几名大弟子连忙站直来退出房间,虽然心中好奇,但却是高兴居多,自从这道士进来后,师傅的精神好像好了许多,说不定病重能好转过来。
待房门关上后,王守仁便问:“蓝真人可是造访了显陵?”
蓝道行点了点头,王守仁又问:“那么迁陵的事定下来了?”
蓝道行摇头直言道:“怕是迁不了,天寿山下选定的龙穴不及显陵,依贫道之见,还不如不迁。”
“这未必不是坏事,那真人打算如何向皇上回禀?”
“知行合一,不过是据实直说罢了。”
王守仁欣悦地点了点头,又苦笑道:“当年奉旨离京前,蓝道友给老夫算了卦,断言老夫必将客死他乡,可老夫偏不信邪,与蓝道友立下了赌约,只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来不及赶回浙江余姚,所以蓝道友你赢了。”
前文便提到过王有守仁患有慢性肺病,需长期服用一种含砒霜的药物压制,而这种药物正是蓝道行配制给王守仁的,并且言明这种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压制病情,如果长期服用,体内毒素积攒,迟早会要了王守仁的命。
王守仁虽知是饮鸠止渴,但肺病发作起来实在太难熬了,这昧药虽带毒,但是效果显著,服用之后咳嗽和呼吸困难的症状立即能减轻,甚至消失一段时间,所以便一直坚持服用,但长年累月下来,砒霜之毒也深入了五脏六腑,已经无药可救了。
当年奉旨离京到广西平叛,蓝道行便给王守仁算过一卦,断言他此行必将客死异乡,当然,或许也不是完全算卦得出的结论,毕竟蓝道行对王守仁的身体健康状况十分了解,王守仁大概还能活多久,他应该也是心里有数的。
两人当时半开玩笑般立了个赌约,倘若蓝道行的预言应验,王守仁便将他创立的阳明心学成册原稿赠送给蓝道行,倘若蓝道行的预言错了,那便将朝天观输给王守仁。
前段时间,王守仁的病情突然加重,再服食那味药的效果已经不大,自感时日无多,于是便上了一封奏本向嘉靖请辞,并举荐了一名官员接替息后,不等嘉靖的批复便匆匆离开广西,打算在死之前返回家乡浙江余姚,以打破蓝道行当年的预言,可惜天不遂人愿,当走到江西南安府境内时,他便再也走不动了。
众弟子也知师傅大限将至,便在南安境大庚县城内租了一间院子住下,棺木寿衣等发丧等物品都悄悄地准备好了。
然而王守仁似乎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虽然仅剩一口中气,竟然弥留了几天,消息传开后,周边前来探望的人竟络绎不绝。
话说王守仁当年在江西平定宁王之乱,又曾担任南赣巡抚,肃清当地的盗贼山匪,所以深受江西百姓的爱戴,再加上他开院讲学,弟子无数,阳明心学日渐兴起,拥有大量的追随者,所以前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多。
言归正传,且说蓝道行看着眼前已是回光返照的老朋友,略带苦涩地道:“贫道宁愿自己输掉这场赌约。”
王守仁调侃道:“蓝道友着相了,你虽然能断人生死,但由此看来,修为却尚未到家。”
蓝道行哈哈一笑道:“修行一途何其漫漫,贫道只是小窥门径,但仔细算来,仍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罢了,斩不断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王守仁淡笑道:“圣人曰:存天理灭人欲,依老夫所见,七情六欲是与生俱来的,若灭绝人欲,还算是人吗?与那山间草木有何区别,想那神仙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吧。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能做到知善知恶,为善去恶,众生皆可为圣。”
蓝道行捋须笑道:“看来阳明兄是真的大成了,可喜可贺,可别忘了,原稿归贫道。”
王守仁笑骂道:“你这牛鼻子,这辈子是休想成仙成圣了。”
蓝道行哈哈一笑:“成仙可以,成圣就免了,阳明兄倒是可以成圣,而且必然成圣,将来位列孔庙。”
王守仁笑了笑,并不当真,估计是说话多了伤神,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蓝道行张了张嘴,欲言犹止,闭着眼睛的王守仁却像有感知似的,笑斥道:“莫急,等老夫咽了气,老夫座下弟子便会将心学原稿给你。”
蓝道行捋须道:“算了吧,贫道若真拿走了原稿,外面院子那些人估计得围殴贫道了,贫道是想问,阳明兄对北靖王徐晋的看法如何?”
王守仁闻言竟再次睁开了眼睛,奇道:“蓝道友近期见过徐子谦了?”
蓝道行点了点头道:“前几日在汉江相遇。”
王守仁哦了一声,点头道:“不奇怪,这才是徐子谦,此子年少老成,为人沉稳,常有出人意料的见解,做事很有一套,当年在江西平定宁王时,老夫便断言此子将来会是大明栋梁之材,如今看来,应验不爽。”
蓝道行皱了皱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守仁奇道:“蓝道友似有难言之隐,可是徐子谦有不妥之处?”
蓝道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保守秘室,何必让一个将死之人带着烦恼和不安离去呢,于是微笑道:“倒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此子有点愧对阳明兄的评价,如今京中风波叠起,此子却携着美妾游山玩水。”
王守仁闻言笑道:“徐子谦此举虽然不丈义,但大可不必横加指责,趋吉避凶本就是人之天性,更何况是别人算计他在先,此子不同于别个,胜在务实。”
蓝道行点了点头,一语双关地道:“此子确实与别个不同。”
王守仁若有所思地看了蓝道行一眼,忽然笑道:“蓝道友,或许是老夫人之将死,福至心灵,竟也能掐会算了,老夫也给你算上一卦,你日后与徐子谦必将有一番纠缠。”
蓝道行愕了一下:“如何纠缠法?”
王守仁神秘一笑:“日后便知。”
话音刚下,房门却被敲响了,大弟子王洪甫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傅,北靖王徐晋在外面求见!”
蓝道行惊讶地望向王守仁,后者却笑得更神秘了。





明王首辅 第1433章 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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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一打开,蓝道行便见到徐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疲惫的双眼还带着血丝,应该是连夜骑马赶了很远的路。
徐晋见到由屋内行出来的蓝道行,不禁愕了一下,后者却稽首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徐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徐晋点了点头,略带调侃般道:“俗语说得好,百年修得共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蓝道长,看来咱们的确有缘,至少是百年才修来的缘分。”
小道士清风不禁想起刚才王守仁所讲的话,日后自己师傅和这位北靖王爷将有一番纠缠,于是忍不住反驳道:“徐公子,那只是佛家之言罢了,我们道家不信因果,只讲造化。”
徐晋故作讶然道:“可是蓝道长当日为何称佛道不分家?难道这么快就改弦更张了,抑或是你这徒儿没学好?要是没学好,该一顿打。”
清风顿时哑口无言,蓝道行哈哈笑道:“徐公子辩才无碍,小徒这是自讨苦吃,徐公子且进去吧,阳明兄还等着您。”
徐晋注意到蓝道行称呼王守仁为阳明兄,看来两人关系匪浅,点了点头便迈进屋内,门外的蓝道行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徐晋看到僵躺在椅子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王守仁,亦不禁吃了一惊,脱口道:“王公何至于止?”
王守仁轻咳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老夫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北靖王爷何必大惊小怪呢!呵呵,老夫行动不便,便托大不起来给王爷行礼了。”
徐晋连忙道:“王公不必拘礼,还是跟以前那般叫我徐子谦吧。”
王守仁露出了一丝笑容:“坐吧,子谦能来看老夫,老夫很高兴,听蓝道友提起,你们是在汉江遇上的,想必是从汉中乘船东行的吧。”
“正是!”徐晋道。
王守仁竟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免得卷入京中的风波两头为难。”
徐晋脸上微窘,看来老王虽然病重垂死,但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一下子就洞悉了自己的意图,难得的是似乎并不反对自己这样做,若是换了毛澄和石珤之流,估计能把自己的祖坟也给骂翻。
“晚辈的确不想卷入京中的风波,所以才借口顺道回乡探亲。”徐晋坦言道。
王守仁道:“不违本心即可。”
“何谓本心?”徐晋反问。
“本心即天理,即良知。”
“什么是天理?什么是良知?”
“斗转星移、寒暑易节、花开花落、生老病死皆是天理,知善知恶是良知。”
徐晋剑眉挑了挑:“那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王阳明微笑道:“只在汝心,顺理便是善,动气便是恶。”
徐晋摇了摇头道:“太过空泛了,有没有具体标准?”
王阳明沉吟了片刻道:“有的,利己利人是善;利人不利己是大善;损人不利己是恶;损人利己是大恶。”
徐晋点了点头道:“听着有些道理,那利己却不损人呢?是善是恶?”
王阳明微笑道:“顺理便是善。”
徐晋失笑道:“又绕回来了,这理该是如何界定?”
“无需界定,人心即天理,无善恶之分,却能区分善恶。”王阳明道。
徐晋闻言抬扛道:“既然人心无善恶之分,还天生能区分善恶,那为什么有人行善,有人却作恶?”
王阳明笑道:“人心无善恶,但意念却有善恶,如见孺子落井,则生恻忍,见邻有妙龄处子,则生觊觎。处特定的外界情境之下,本无善恶之分的人心,却会生出有善恶之分的意念来,生善念则行善事,生恶念就行恶事。这就是所谓的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王阳明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徐晋,继续道:“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吾一生讲学,唯“致良知”三字,凡做事不违本心不违良知即可,一旦生出有违本心良知的恶意,应该尽快将其消磨掉,以免做出恶事来。”
徐晋沉默了,他部份同意王守仁的观点,人的本心确实没有善恶之分,但却不是天生就能区分善恶对错的,人们区分善恶对错,只会以自身的价值观为衡量的准则,而人的价值观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耳濡目染形成的。
譬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六九等是封建社会的价值观,而徐晋这个穿越者的价值观却是人人平等,不受封建礼教条条框框的约束,所以,那些护礼大臣觉得嘉靖做错了事,徐晋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因一块神主牌的摆放问题就闹得你死我活的,何必呢?
当然,如果说个人的价值观就是本心,就是良知的话,徐晋这次故意躲避不回京的行径确实也不违本心。
心安,自然就理得了!
所以在这一方面,徐晋是同意老王的观点的!
王守仁见徐晋沉默不语,似有所悟,不由露出孺之可教也的满意表情,轻扯了扯绳铃,一名弟子便推门而入,行至王守仁旁边恭敬地弯腰听候吩咐。
王守仁只是一个眼神,弟子便心领神会,行至墙角打开一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册阳明心学的抄本奉给徐晋。
王守仁此时的呼吸已有点急了,道:“老夫毕生感悟都在此书中,便送与子谦留作纪念吧,若有所得,亦不枉你风尘仆仆赶来一场。”
徐晋连忙站起来接过致谢,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阳明心学啊,在后世甚至火到日本去,被喻为解决一切问题的思想哲学利器,回头得认真拜读一番。
此时弟子端来一碗水喂了王守仁两口,不过后者眼中的光芒已经越发暗淡了,虚弱地道:“徐子谦,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避得过的,蓝道行这牛鼻子与老夫还算有些交情,日后不妨多点走动,于你或有裨益。”
徐晋心中不由感动,老王弥留之际竟然还想着提点自己,对自己这个晚辈可谓是不错了,于是向着已经气息奄奄的老王深深一揖。
王洪甫见师傅好像快不行了,急忙把其他弟子都叫了进来,蓝道行师徒也进来了,大家围了王守仁一圈。
看着目光渐渐涣散的师傅,众弟子已泣不成声,王洪甫凑到王守仁耳边低声问:“师傅还有什么话要留的?”
王守仁咧了咧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右手食指在胸前轻点了点道:“此心光明,夫复何言!”说完便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师傅!”众弟子齐声悲呼,院子外等候的人听到动静也跟着恸哭起来。
嘉靖八年十月十四日,王阳明病逝于江西南安府大庚县青龙巷,虽然客死异乡,但并不孤独,沿途军民均披麻戴孝为他送行,深受百姓爱戴于斯!
徐晋待吊唁发丧后,又亲自送了王守仁的灵柩一程,三日后才折返南昌与王翠翘会合,继续往广信府上饶县而去。
而当徐晋还在返回徐家村的路上,蓝道行师徒已经先一步赶到了徐家村,只是稍微一打听便寻到了徐晋父母的坟地。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徐晋这些年青云直上,史无前例地当上了大明的异姓王,徐家的所有族人自然也跟着沾了光。
如今的徐家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山村,宽阔平坦的官道一直修到了村口,村子里屋舍俨然,全是带院落的大房子,而且村子的面积比当初大了数倍不止,人来人往,俨然成了一座热闹的繁华小镇,每日慕名前来参观“北靖王故居”的人络绎不绝。
正因如此,蓝道行师徒两人的到来也没引起多大的关注,他们稍微一打听就摸到了徐晋父母的坟前。
只是这两师徒一见徐晋父母的那座坟,均是面色大变,几乎毫不停留就匆匆离开了徐家村。
直到离开徐家村十几里,小道士清风才心有余悸地道:“师傅,那儿分明是断龙之地,生气断绝,徐晋父母竟然葬在这块绝地之上,妥妥的绝户坟,理应断子绝孙才对,可是那家伙竟然活得好好的,不仅高官厚禄,娇妻美妾成群,而且儿女满堂,怪哉怪哉!”
蓝道行面色凝重地道:“现在可以证实,此子确实经过高人逆天改命了,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竟有如此大能,生生将一个人的命格反转过来,可怕可怕!”
小道士清风吐了吐舌头道:“的确可怕,要是能见一见这位背后的高人就好了,稍微指点一下也能受益匪浅,不知这个徐晋前世修了什么福,竟然遇上此等神仙人物,唉,为什么我没遇上呢。”说完嫌弃地瞥了旁边的师傅一眼。
蓝道行赏了这小子一记爆粟,教训道:“能遇到为师已经是你小子十辈子的造化了,快走,别又遇上了那人。”说完飞起一脚踹在清风小道士的屁股上。
清风不爽地摸了摸屁股,迈开大步一溜烟跑了,把他师傅远远地甩在后面,还故意把尘土踢得老高。
蓝道行吃了一嘴灰,气得捂住嘴鼻大骂逆徒。




明王首辅 第1434章 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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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至嘉靖八年的腊月了,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自入冬后已经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要么就是阴雨连绵,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就是这种天气,因为心脑血管问题而熬不过这个寒冬,再也看不到来年的春暖花开。
而自打刑部尚书胡世宁去后,京城的官场也进入了寒冬,这半年以来,吏部借着京察之名清洗了大批的官员,毫无疑惑问,其中绝大部份是反对追封兴献帝为睿宗的护礼派。
现在吏部的一把手是方献夫,而四位内阁辅臣当中,除了夏言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张璁一系的新贵派,所以手握京察大权的方献夫要打击护礼派实在是太容易了,借口对方考核成绩不及格,想贬就贬,想削职就削职,护礼派毫无还手之力。
譬如首先提出要把徐晋调回京的新科状元罗洪先就被贬出京了,如今朝中几乎全是张党一系,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但亦不远矣,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张璁本人已接替了胡世宁,担任刑部尚书,其升迁速度委实让人咋舌,比徐晋亦不遑多让。
如今朝中只剩下内阁辅臣夏言、户部尚书秦金、兵部尚书伍文定在苦苦支撑,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因为新贵派不仅占据了绝对优势,身后还站着嘉靖这个歪屁股的裁判。
要不是嘉靖默许,试问方献夫哪敢如此名明张胆,借着京察大肆排斥异已,很明显,嘉靖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有点疯魔了,宁愿放任张璁一党坐大,用朝堂势力严重失衡的代价来换取追封生父为皇帝,树立兴王一脉为大明皇室正宗的时机。
当然,以嘉靖这小子的聪明,显然也意识到放任张党过份坐大并不妥,所以一直没有动夏言、秦金和伍文定三人,其中秦金已经不下五次递交辞呈了,他始终没有允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嘉靖除了清洗官场的护礼派外,还出手打压了民间的反对声音,主要对象自然就是那些热血书生了。
无论是什么朝代,学生往往都是最容易挑动起来的,这半年以来,国子监的部份学生,各地书院的学生相互串联起来,举行了多次的请愿游行,人数最多的一次竟达万人,他们高呼着反对口号穿街过巷,甚至在皇城外面静坐,连蒋太后都被惊动了,好像还吓得不轻。
嘉靖又惊又怒,之后便把东西两厂的负责人赖义和毕春叫来狠狠地训了一顿,然后东厂和西厂的番子们便露出了獠牙,以各种名义抓捕书生中的骨干分子,甚至连国子监祭酒也被抓了,各地书院的山长,教习之类也抓了不少。
东厂厂督赖义是个老好人,所以东厂的做法相对“文明”一些,但西厂的厂督毕春却是个狠人,还是一个铆足劲儿立功揽权的狠人,而且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都还没烧完呢,所以这货像发了疯似的抓人,还大搞诛连,只要进了西厂的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短短几个月时间,被西厂严刑烤打至死,因受不了酷刑而自杀的人加起来没有一百都有九十了,一名国子监生甚至被逼得家破人亡,父母上吊,妻儿投井,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毕春的凶残,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书生们的串联游行渐渐销声匿迹了,也没人敢公开议论把兴献帝神主移入太庙供奉的事了,所有反对的声浪在毕春凶残的屠刀下都变成了噤若寒蝉。
嘉靖对毕春的做法虽然不是很赞同,但对效果却是相当满意的,所以更加重用毕春了,而后者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卖力,将手下的番子撒播出去,使尽浑身解数挖黑料,甚至不惜栽赃陷害,搞得全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上至各级官员,下到普通百姓都人人自危。
毕春还满足,还不断地招兵买马,大量补充人手,把爪牙伸到了全国各地的州县去,势力竟然渐渐超过了东厂和锦衣卫。
毕春本来就是吴皇后的人,如今又得到嘉靖的支持,于是权力虽不及刘瑾,但已俨然成了刘瑾第二,就连张璁方献夫之流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
嘉靖八年腊月初三,蓝道行师徒回到了京城,一进城门便察觉气氛不对了,以往在街上高谈阔论的书生不见了,贩夫走卒们虽然继续做生意,但都说话小心翼翼的,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显然是生怕说错了话被厂卫的爪牙暗探逮到。
“师傅,咱们才离京数月,咋京城跟换了地似的,大家都不爱说话了?”小道士清风神色古怪地低声道。
蓝道行皱了皱眉,淡道:“可能是天气冷,省口气暖肚子吧,别多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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