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贵妃多妩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鹊上心头
这个苏小主别看平日里不打眼,抿嘴笑的时候却特别好看,她是天生的笑脸人,一笑就有一对酒窝,看了就让人心生好感,对她讨厌不起来。
“小主这身衣服真美,很配您。”
苏轻窈拱了拱手:“谢姑姑夸赞。”
沐浴完,就要去寝殿里等陛下。听琴姑姑亲自把她送进去,又指了指贵妃榻方几上放着的棋盘和几本书,轻声道:“陛下国事繁忙,小主且先自己消遣一会儿,茶水点心都已经备好,小主不必拘束。”
苏轻窈乖巧点了点头,笑说:“我省得,姑姑放心便是。”
听琴便也没多话,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再一次进石榴殿,苏轻窈却也顾不上紧张忐忑,她倒是很有兴致打量这间人人都想进的寝殿,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来,这次可要看足了才是。
柳沁却比她紧张,见她起身在寝殿里溜达,不由提醒道:“小主还是别乱走了。”
苏轻窈回忆了一番早年的遭遇,毫不在意:“无妨,不会有人进来的。”
乾元宫可比旁的宫室要规矩,她进了石榴殿寝殿,就不会有不长眼的近来冒犯。
石榴殿的寝殿分内外两室,外面是个典雅别致的小雅室,一侧摆了一组书桌书柜,另一侧则放了一个多宝阁,多宝阁后面还有一个假隔窗,布置很是用心。
里外室中间摆放了一架四面屏风,用的是最地道的苏绣,正反面看上去别无二致,上面山石、竹林、石榴树和孩童各个生动,在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绕过屏风,迎面就是一架颇为壮观的架子床,瞧着比她自己的那个要大上两圈,上面横着睡四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除了床,窗前还有一个梳妆台,对侧则是一组茶桌。
那扇窗户外面是走廊,上面朦朦胧胧罩着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
这些景都瞧完,苏轻窈也就没了兴致,她坐回外间,选了一本没看过的书从头开始看起。
若说上一辈子活了八十岁有什么心得,那就是做事切忌急躁,她耐心极好又十分能忍,任何事情到了眼前都不着急。
此刻陛下没来,她就安安分分看书,要不然枯坐着这一夜难熬得很。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等到苏轻窈觉得要背酸痛,才惊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就算这会儿,她也没着急,只是轻声吩咐柳沁躲在边上坐下来歇歇脚,自己继续看书。
似乎又过了好一会儿,等这一本书她都读完了,听琴姑姑才姗姗来迟,她面色不是太好,瞧着反而比她焦急:“苏小主,陛下这会儿有些头痛,就不过来了,您先歇下吧。”
她这么急匆匆进来时,苏轻窈想了许多事,却未曾想最后听到的是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熟悉,里面改两三个字,就跟前一世一模一样了。
苏轻窈心下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也跟着急道:“陛下也太过辛劳,这才累病了,真是叫人心疼。”
听琴听她说心疼陛下,再配着她一脸焦急,难看的脸色不知道为何竟缓和了些。
“小主有这份心,陛下一定会十分感动的。”
苏轻窈抿了抿嘴,陛下感动不感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还跟前世一样,她如果从此再没机会侍寝,怕是又要在宫里头熬日子了。
对面那宽敞些的东侧殿,什么时候才能搬进去?
想到这,苏轻窈心中一动,软软道:“陛下病了,身边可是有人伺候?反正我也是过来侍寝,不如我去伺候陛下吧?姑姑放心,我不困的。”
她说得特别认真,一双杏眼闪着莫名的光彩,听琴姑姑倒是被她说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她几眼。
这么多娘娘小主,这还是头一份这么上心的,倒是……人不可貌相。
听琴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苏轻窈怕她不应,紧跟着说:“我知道陛下身边的大伴和姑姑都是得力人,但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叫陛下晚上休息得更好一些,姑姑便通融通融吧。”
她言辞恳切,语气哀婉,听琴心中一动,不由点了点头:“那这样,下臣回去请示陛下,小主且略等一等。”
苏轻窈这才露出笑容:“劳烦姑姑了。”
听琴一路进了寝殿,楚少渊还在看奏折,见她去而复返,不由有些差异:“姑姑可是还有什么事?”
听琴冲他行礼,低着头道:“苏小主听闻陛下病了,想过来亲自侍疾。”
楚少渊微微一挑眉,放下手里的朱笔,松了松脊背往椅背上靠去:“哦?她倒是胆子大。”
我见贵妃多妩媚 第 6 章
第 6 章
楚少渊今日头痛确实不是装的。
不过哪怕身体不适,他也没有倦怠政事,那些奏折堆在桌子上只能他自己批,拖日子懒政毫无意义。
是以他脸色就不太好看,听琴姑姑说完话也不敢吭声,只等陛下定夺。
楚少渊盯着奏折出神,这半天他折子批得飞快,再熬一个时辰就能批完,倒也比以前轻松许多:“你去告诉她,不必了。”
楚少渊淡然开口,想了想又说:“盯着她,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听琴是他母后从娘家带入宫中,是看着他出生的,二十年来一直伺候在身边,最是忠心不过。
石榴殿里的那些事,听琴其实心里有数,但她嘴巴很严,从来不曾往外说过半句。
楚少渊也放心她,只叫她看着行事。
听琴行了礼,见他面色略缓,便道:“陛下再忙一会儿就歇吧,刚臣已叫小厨房备了清心汤,陛下吃了再睡。”
楚少渊点点头:“姑姑有心了。”
听琴低头退了出去,想到楚少渊这些年来的煎熬,心中是十分心疼的。
但许多话,她只能疼在心里,万万不敢说出口。
等回了石榴殿,抬头就看苏小主还等在花厅里,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小脸上满满都是胆怯,听琴难得有些心软:“苏小主还是歇下吧,陛下那有太医候着,人多杂乱反而扰了陛下清幽。”
苏轻窈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听琴以为她要放弃了,刚要转身退去,就听苏小主又说:“可劳烦姑姑取了笔墨纸砚来?我想抄些经书,也算为陛下祈福。”
“小主……”听琴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宫妃,不免有些愣住。
苏轻窈看着她,满脸都是落寞和沮丧:“我也帮不上陛下的忙,只能如此略尽绵薄之力。”
她这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听琴点了点头,心软应下:“好,一会儿就叫宫人送来,小主写困了就早些睡,务必不要累着自己。”
苏轻窈冲她微微一笑,可爱稚嫩的脸庞仿佛发着光,让人看了心里头就舒坦。
听琴退出去吩咐纸笔,心里叹息:是个好姑娘,只可惜……
只可惜命不好。
回了寝殿,苏轻窈脸上的表情一变,她看着刚刚呈上来的热茶,微微一笑。
“倒是没那么难……”
柳沁正给她倒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闻言就问:“小主有何吩咐?”
苏轻窈摇了摇头,让柳沁取了个软垫放到雅间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来:“今夜有的熬,得劳累你研墨了。”
苏轻窈原就爱读书,日常也写过诗文,柳沁研墨的手艺不错,这点小事倒也能办好。
不多时,听琴亲自送了笔墨纸笺过来,站在那看她提笔就写。
上辈子日子孤独寂寞,有些事也不能太出格,她有段时间只能抄佛经打发时间,就那么抄了许多年,把几册经书倒背如流,字也练得颇有雅意。
现在根本不用找,拿起笔就是一手漂亮的佛经楷,一看就知下了真功夫练过的。
听琴站在那看了一刻就没再继续,她心里装着许多事,退出去后吩咐守夜宫女:“注意着点寝殿的灯,若是暗了就加油,可别累坏了小主的眼。”
小宫女福了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又说:“一会儿我吩咐小厨房送来一碟子点心,你给小主端进去,叫小主别饿着。”
这还是头一次看听琴姑姑这么关心一个侍寝的妃嫔,小宫女心里好奇极了却不敢多问,只闭嘴行礼,目送她离开石榴殿。
苏轻窈说要抄经书,可不是嘴上说说,她是实打实准备抄一夜的。
反正她现在年轻,精力也足,趁着能表现的时候不好好表现,难道还指望天上掉馅饼?想要早点搬家,就得早点升位,这宫里,最能在这事上说得上话的就是皇上了。
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她自己是真心实意抄过,也讨一个心安。
过了半个时辰,小宫女端着点心进来,先挑亮宫灯,然后又给茶壶里添水:“奴婢就守在门外,小主随时吩咐。”
苏轻窈揉了揉有些发胀的手腕,冲她笑笑:“辛苦你了。”
等小宫女走了,她瞥了一眼茶桌上的点心,一共有四样,各个别致精巧,一看就是乾元宫小厨房所做。
苏轻窈心里叹:倒是提前吃上乾元宫的美食了。
她这会儿不饿,就对柳沁说:“你去尝尝,这可是咱们轻易用不到的。”
柳沁摇头,小声说:“奴婢这有干净的帕子,等明儿个包起来带回去,小主可以慢慢吃。”
苏轻窈被她说得一愣,不由被她逗笑了:“你这小财迷,怎么还连吃带拿呢。”
“小主喜欢,奴婢还要什么脸面。”柳沁道。
在家里时她也不是没享用过好东西,可进了宫,一切只看恩宠和位份,哪怕她手里有银子,许多东西也弄不到。
这样精致繁复的点心,确实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或许因为她跟柳沁念叨过自己爱吃这一口,柳沁便牢记心中,难怪前辈子总喜欢在屋子里摆些点心盘子,原来正是因为如此。
苏轻窈眼中一红,想起上一世柳沁几十年的陪伴,只觉心中热乎乎的。
“你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苏轻窈顿了顿,正色道,“我努力把咱们日子过好,以后定不叫你这么辛苦了。”
柳沁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笑,低头继续研墨。
苏轻窈也没再说话,她继续抄经,边写边说:“希望陛下早日康复。”
只要陛下身体好了,不就能继续招寝?她刚进宫,说不得还有些机会的。
对面博古架后的雕花格窗外,一道高大的身影淡然而立。
楚少渊透过预留好的孔洞往里面望去,刚好听到苏轻窈主仆两人的那一番对话,听起来似是有些心酸,但少女声音轻灵,脸上也没有沮丧的表情,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宫女。
小小年纪却很通透,一看就不是心思重的人。
后来她又说“望陛下早日康复”,楚少渊难得有些晃神,可低头沉思良久,他又自嘲一笑。
他也很想康复啊……
楚少渊从夹道出去,转过曲折的回廊,直接回到寝殿里。
因为他早晨起来头痛欲裂,太医院院正鲁浩波便匆匆而来,一整天都守在乾元宫哪里都不敢去。
奏折已经批完了,楚少渊回到寝殿也没去书房,直接寻了雅室坐下,让娄渡洲去喊鲁浩波。
鲁浩波很快就到了,进来先行礼,就候在那沉默不语。
楚少渊抬头阴森森看着他,鲁浩波能感觉到陛下的视线,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胆怯,却依旧不敢抬头。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楚少渊才开口:“爱卿请脉吧。”
鲁浩波躬身行礼,缓步向前,站在楚少渊身侧听脉。
他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楚少渊也没有看他,只盯着不远处的宫灯出神。
等两手脉都听完,鲁浩波才退了下去:“陛下头疼只是因为休息不当,今夜吃过清心汤再早些歇下,明日便能好利落。”
楚少渊继续盯着他看。
他十岁被立为太子,十五岁就跟着先帝处理国事,身上积威深重,便是许多前朝的老臣都不敢当面反驳他的政令,更何况鲁浩波只是个太医院的太医。
鲁浩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年轻皇帝的威仪,今日却不知怎么地,被他看的头都不敢抬,差点就要两股战战跪下去。
陛下身上的威仪,是一日深过一日。
鲁浩波出神地想着,就在这时,楚少渊开口了:“别的呢?”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可鲁浩波的汗都下来了,他深吸口气,依旧低着头道:“如臣早先所言,陛下身体康健,并无病症。”
楚少渊听了多少年这样的话,就连民间的神医也请过,无论请来的是谁,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陛下身体康健,并无病症。
可他当真没病吗?
楚少渊面色沉沉,他已经学会不为这事动怒了,可时至今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还是心存侥幸的。
或许……不一样了呢?
可他刚才也试了,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楚少渊也知道太医不敢糊弄他,可他又实在憋屈,沉默了好半天,才疲惫地对他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鲁浩波见他这样,倒也有些同情。
他想了想,平生第一次多嘴:“陛下……不如找个知心人,便是……日子也能舒坦一些。”
知心人,他这个样子,上哪里找知心人?
光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就让许多事变得复杂而沉重,人心难测,茫茫人海中,哪里有他楚少渊的知心人呢?
可鲁浩波能说这一句,也已经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了。
楚少渊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一些:“朕知道了,爱卿今日辛苦,下去休息吧。”
鲁浩波行礼退出,被娄渡洲期待地望了一眼,只得冲他摇了摇头。
娄渡洲倒是没什么沮丧表情,只是安排小黄门亲自送鲁浩波出去,转身进了雅间:“陛下,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早些歇下吧。”
楚少渊坐在那,被宫灯打出一道侧影,模糊又寂寥。
“嗯,安置吧。”
等一番洗漱完毕,楚少渊坐在龙床上让娄渡洲给自己脱鞋,他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点心盘上,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个还在石榴殿的小宫妃。
他顿了顿,淡淡吩咐:“明日记得给她厚赏。”
娄渡洲一愣,立即欢喜道:“是,臣一会儿就去安排。”
楚少渊轻轻“嗯”了一声,直到躺下后,才又补了一句:“再加两份小厨房的苏点。”
应该……爱吃吧。
楚少渊这般想着,浅浅进入梦乡。
我见贵妃多妩媚 第 7 章
第 7 章
苏轻窈抄了一夜经书,累的时候就站起来走两圈,吃块点心继续写。
难得独自露一回脸,她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便也憋着一口气没休息。等到清早晨光熹微、天色将明,她才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柳沁也跟着研墨一整夜,早上瞧着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显然也是累极了。
苏轻窈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茶桌旁的绣墩道:“你先略坐会儿,省得一会儿走不回去。”
她待会儿还有个步辇坐,柳沁什么都没有,能强撑着走回去都不容易。
柳沁最是听她的,闻言也不强辩,坐在那给她煮茶:“小主一会儿吃口茶,咱们回去再睡。”
苏轻窈点点头,站在桌前认真整理抄了一晚上的经书。
她写经的时候是特别认真的,曾经的她只求父母家人康健,求自己平安喜乐,那么多年抄下来,早就有了一份深入骨髓的虔诚。
如今虽然有些别的因由在里面,她却一丝一毫都不敷衍。
认真写出来的每一页,都饱含她的祈求。
娄渡洲过来的时候,站在门外就瞧见她满脸肃穆,一页一页认真整理经笺。他大抵知道陛下为何有那一句特殊的吩咐,如今站在这里看,便是他也觉得这位苏小主的心诚。
她是用了心的。
哪怕是装的,也装得太好太像了。
娄渡洲等她把佛经整理完,才敲门道:“小主,已是清晨,请您移步用早膳。”
苏轻窈道:“知道了,伴伴且略等等。”
她上辈子也没怎么见过陛下,自然对娄渡洲早年轻时的声音不太熟悉,不过哪怕是乾元宫随便的一个小黄门,现如今的她也是不好招惹的。
因此只片刻工夫柳沁就上前来开门,一见娄渡洲的服色,顿时有些慌了:“大伴、给大伴请早。”
苏轻窈一听她叫大伴,立即捧着佛经出来,见到是娄渡洲,不由有些愣神:“怎么好劳烦大伴亲自前来。”
娄渡洲是个笑面佛,瞧着很和气,许多人惹了陛下,都是拜他的码头,不管有用没用,拜了只求心安。
但面上再和气,人家也是乾元宫御笔太监,是正六品的大伴。
苏轻窈知道,他确实能在建元帝跟前说得上话。
虽说已经十分困顿,却还是强打精神对他道:“大伴来了也是我的福气,昨日写了些经册,若是可以,还请大伴转交给陛下,也算全了我一片心意。若是实在麻烦,大伴便找个仓库存放,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这话说得十分体贴多情,相当进退有度。
娄渡洲原来以为她是那种满含一腔深情的单纯闺秀,如今这句话一讲,便知道她绝对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最是便宜,娄渡洲双手捧过经册,认真道:“小主一片心意,臣怎么也要呈给陛下,小主且放心。”
不管真假,人家有这句话苏轻窈都很知足。
她笑着冲娄渡洲点点头,被柳沁伺候着去暖室洗漱。
听琴正巧过来安排早膳,看见外面小黄门捧着的赏赐,不由笑道:“陛下……这是还算满意?”
娄渡洲冲她举了举那厚厚一摞经册:“这多用心啊,咱们陛下心软,自然是不会让她白写。”
听琴笑笑,见小厨房还送来一个有些分量的食盒,打开一看,上下两层放得满当当,都是小厨房拿手的苏点。
听琴十分诧异:“这……也是?”
娄渡洲凑到她边上,低声道:“陛下特地吩咐的,许是知道苏小主是南方人士,特地给的赏赐。”
听琴倒不这么想,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一个小主的出身。不过这话是娄渡洲说的,她就不会特地反驳。
闻言只是笑笑:“也是她的福气。”
于是,等苏轻窈从暖室出来,迎面就是一桌丰盛的早膳。
除了各色蒸点和粥食,还有小菜、甜品、膳汤、面点各几样。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比她一旬的早膳还要复杂。
苏轻窈有些愣神,一时间竟不太敢坐下来用。
几十年前她上一回侍寝,不过多了两三样主食就打发了,不知今日怎么就隆重成这样。若她真的侍了寝倒还好说,关键是她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这就有些非比寻常。
她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便是以前再怎么单纯,到老也都成了人精子。
这么多年,她深谙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听琴和娄渡洲那殷勤劲儿,她心里没多少欢喜,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听琴见她站在那发愣,硬是不敢坐下,眼睛一转就知她如何想,心里不由对她又高看几分。
不骄不躁、稳重多慧,倒是难得玲珑心。
“陛下听闻小主抄了一夜经书,感念小主纯善,这才特地吩咐的。”听琴笑道,“小主别怕,您昨夜一宿没合眼,这都是您应得的。”
说罢,见她跟娄渡洲在这苏轻窈不好施展,便拉着他出去:“小主慢些用,步辇还在准备,一会儿才能过来接您。”
苏轻窈让柳沁把他们送到门口,这才关了房门用起膳来。
这会儿花厅里没人,苏轻窈便偷偷夹了两个虾饺放到小碟子上,小声对柳沁说:“你背过身去偷偷吃,没事。”
柳沁一开始不敢,被她催了两句才悄悄吃了,小声跟她嘀咕:“真好吃,奴婢头一次吃这个。”
苏轻窈听她这么说,即心酸又好笑。
早先她刚入宫的那几年,日子过得不好,衣食不丰,夏日缺冰冬日少炭,柳叶走了之后,只剩柳沁忙前忙后伺候她,再辛苦不叫她受一丁点委屈。
因为只剩她一个宫人,病了都不吭一声,几年来一声苦都没叫,却偶尔见她用不着热乎饭急得直掉眼泪。
柳沁这人不聪明也不伶俐,却异常忠心,她们两个相伴六十年光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如今努力,也是不想让柳沁那么辛劳,早些做上管事姑姑,叫小宫人也来伺候她。
主仆两个偷偷摸摸用早膳,外面娄渡洲扫了一眼,跟听琴说:“倒是对身边的宫女很用心。”
听琴虽是乾元宫的大姑姑,宫里头许多事她也烂熟于心,就比如苏小主身边的宫女,因着她昨日来侍寝,她也是要参详一二的。
就因为了解,她还有些诧异:“这柳沁不是苏小主从家里带来的,是进宫后她家里费了好大力气打点尚宫局,特地派给她的。如此看来,苏家倒是很疼她,尚宫局也没含糊。”
便是致了仕的按察使,到底也曾位居三品,尚宫局那几个人精肯定不愿意得罪人,好处收了,事也就办得妥妥帖帖,要不然平白得罪人,早晚没好果子吃。
娄渡洲被她一句话点明白,倒是没说别的,只跟她打了个招呼便往回走。
这会儿不早不晚,楚少渊趁着早朝前用早膳,他正在凉亭里边吃边赏景,娄渡洲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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