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贵妃多妩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鹊上心头
他沉吟片刻,问:“陛下可是有选定正宫后位?”
楚少渊摇了摇头:“未曾。”
皇后位主凤星,命运会同楚少渊的帝星相生相伴,楚少渊的命坏正这样,若是盲目立后,说不立一个克一个,都等不到大婚礼成。
清心道长这才道:“刚贫道观陛下面相,倒是发现些许奇特来。”
楚少渊不敢抱太大希望,只说:“道长请讲。”
“陛下能少时被立为储君,后又顺利继承大统,按理说应当是天命所归,奈何厉平帝杀戮太重违逆天命,这才降下惩罚,落到陛下祖孙三人身上。”
“所以陛下既是天底下最好的命,却又因天罚失了所有生机,以天命之意,陛下……应当无法有后。”
老道长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哪怕是大不敬,却一点都不知道惧怕。
然而楚少渊越听越认真,因为他知道这位道长说的确实一字不差。
这皇帝他当的并不难,外头朝臣都是在他太子时就辅佐身侧,母后族中也都是清流之辈,没有兴风作浪的纨绔,除了他自身不如意,倒也没有连累大众子民。
甚至,在建元一朝,大梁国泰民安,是有名的太平盛世。
他不甘心的,也只他自己这条命。
清心道长见他一脸了然,便明白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他高深莫测道:“陛下,你可知天命也不是绝对的?”
楚少渊心中一震。
“有时候,再绝的命也是有一线生机的,天命不会断了所有人的路,只要紧紧抓住那条生机,就能慢慢时来运转,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老道长面目慈和,说话不徐不慢,却叫人无端心静。
古话说的好,天无绝人之路,不放弃的人,总能找到自己的那条路。
楚少渊紧紧攥紧手,声音都有些干涩了:“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清心道长刚要说话,却只觉得一阵心悸,他抿了抿嘴唇,垂眸道:“陛下帝位稳固,可谓天生帝命,却不知帝星耀、凤星隐,帝命太胜,凤命便虚无缥缈,无法现身。”
“若是有凤星相伴,陛下的帝星一定能改换命格,走向另一个轨道。”
楚少渊束发时就已经同母后深谈过,他对母后讲自己这般命格,哪怕选立太子妃也不可能大婚礼成,若是一直这般折腾,早晚要让天下人知道皇家这些家丑,还不如以无合适闺秀为由不立皇后。
薄太后心疼自己儿子,却也知道他所言在理,只得压下立后的心,越发严加管束薄氏子弟,不叫他们给楚少渊添堵。
可在楚少渊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个大师道长给他这般推算过命盘。
楚少渊道:“实不相瞒,在道长来前两日,朕还让钦天监监正还给朕批过名,跟以前说辞别无二致。”
清心道长却摇了摇头:“有时候天命难测,那几不可查的一线生机,却是会悄然而至。”
他说着,掐指算了算,了然道:“今岁桃花开得晚,四月二十八那日,宫中可是桃花盛开?”
楚少渊一听他说的日子,心头巨震。
“正是。”他说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清心道长,似是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端倪。
可清心道长却依旧淡然自若,一派落落大方,他只说:“贫道修了一辈子道,有些事是看不错的。”
“就是那一日,帝星流转,凤星初现。”
“陛下,那是就是您的一线生机。”
楚少渊久久不语,清心道长能跟他说这番肺腑之言,已殊为不易,而这一丝一毫的端倪,也只能是他看清的全部了。
清心道长见他没有多问,不由心里更是夸赞,可他也确实只能参破这红尘一粟,再多的,便要等苍天明鉴。命运交替,星斗轮转,最终帝命到底如何,而他又能否拼尽全力给楚少渊改命,未来才知。
“陛下,用心看,您能找到自己的凤星。”
清心道长不过进宫一个时辰,话就全说完了,便起身告辞。
楚少渊命仪鸾卫务必把道长送回三清观,这才回到书房。娄渡洲刚刚未跟在他身边,对清心道长的批命一字不知,此时见他神色淡淡,便知这一次若无吉言,怕也不会是恶语。
“今夜侍寝的安排已经布下去了,陛下看是否还按常例安排?”
娄渡洲所说的常例安排,便是用过晚膳后把宫妃请来,让听琴那边安排宫妃沐浴更衣舒坦一下,然后便也就那么回事了。
楚少渊基本上是不关心安排的哪位宫妃,却因清心道长那一番话语,不由动了些许心肠。
“今日翻的谁的牌子?”
娄渡洲忙道:“还是苏选侍的牌子,苏小主上次抄了一夜经书,确实虔诚。”
楚少渊眯起眼睛,他记性极好,一下子就想到上次她侍寝那一日,恰好就是四月二十八。
想到这,楚少渊不由道:“上次抄经,是哪一日?”
“臣记得那日满宫桃花一齐绽放,正是四月二十八。”
楚少渊心中一动。
清心道长说,四月二十八凤星现,是不是意味着,那一日所有跟凤星有关的人物,都会有些奇特之处?
他想了想,低声吩咐道:“今日她来,让听琴还说朕病了,就说朕总是头痛,夜里无法安寝。”
娄渡洲没问为什么,只立即道:“是,臣谨记。”
楚少渊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若是她没要求,就按常例赏赐,若……她有别的要求,速速过来禀报朕。”
这么说着,他努力回忆那苏选侍长什么样子,可记忆太久远了,他们二人几乎没有交集,他又如何才能忆起她的面容?
楚少渊难得心情好,坐下批改奏折的时候还带着笑,娄渡洲安排完差事回来,就听他悠着词:“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借着陛下东风,苏轻窈今日又享用了一把破格晚膳。
晚膳过后不过半个时辰,乾元宫的步辇就到了。
这回来得还是上次那个姓罗的中监,他见了苏轻窈便熟捻地叫了一声“苏小主”,把她请上步辇坐稳。
路上,苏轻窈道:“又麻烦伴伴了。”
“小主哪里的话,这都是臣份内差事。”
苏轻窈想了想,又问:“陛下的头痛症可好些了?”
楚少渊小一个月未召寝,打的就是身体不适的借口,苏轻窈前世今生都没侍寝经验,还以为楚少渊是真的病了,赶紧关心一句。
罗中监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一点都不慌张,只淡定道:“陛下国事繁忙,整日都不得空闲,头风症已经多年,至今没有根治。”
这句话说得跟废话一样,他既没说最近陛下好点没有,又不说他确实病了,苏轻窈心里叹气,只能跟着道:“陛下心系百姓,是不可多得的明君,着实辛苦。”
两个人一起吹捧陛下,比一个人念叨要好得多,于是罗中监也来了劲,崇拜起建元帝那些丰功伟绩。
苏轻窈语气轻柔,唇角带笑,每次都能附和得恰到好处,一看就用了心惦记陛下。
这个发现,令罗中监对她高看几分。
宫中那么多女人,没有哪个切实明白陛下这些年的辛苦。他朝堂上的那些政令,无一不是惠及百姓的仁政,罗中监很以侍奉这样一位明君为荣,却也找不到人跟他一起歌颂陛下的那些丰功伟绩。
倒没成想这个不起眼的苏选侍,竟也有这般眼光。
苏轻窈面上淡淡,还带着些不易觉察的憧憬,心里头却急死了:怎么还没到?
再这么吹下去她就要没词了,这罗中监看着是个正经人,怎么如此奇特!
索性这段路确实不远,就在罗中监慷慨激昂的歌颂之中,步辇终于进了乾元宫。
许是碰到了“知音”,罗中监的态度更好,特地低声关照她:“陛下今日……可能还是有些头疼,小主务必仔细伺候。”
苏轻窈甜甜一笑:“多谢中监提点。”
她一边往石榴殿走,一边垂眸想:陛下真有头风症吗?
我见贵妃多妩媚 第 13 章
第 13 章
不管陛下是否有头风症,这事也轮不到她来管。
苏轻窈端着腰背走进石榴殿,听琴姑姑已经在里面安排上了。
“苏小主安。”听琴福了福,让宫人给她煮茶。
“热水已经备好,特地还采了些花瓣放进去,小主一会儿可以好好放松。”听琴姑姑笑道,“这茶也是今岁刚御供的明前龙井,小主尝尝喜不喜吃。”
她这么热络,苏轻窈反而有点不太适应了。
这位陛下身边伺候时间最长的姑姑,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原先她是跟她没什么交集,但闲篇可听了不少。
听琴见苏小主愣神,也不催促,叫宫人煮好茶退出去,才道:“那臣就去忙了,小主随意一些。”
苏轻窈起身把她送到门口,才叫柳沁关好房门。
她微微皱起眉头,对柳沁道:“不对劲。”
自从经过上回柳叶的事,现在柳沁长进许多,遇到事也会跟着她的思路分析,不想让自家小主一个人操那么多心。
“确实有些非比寻常,小主一共就侍寝两次,上次还没成,怎么就值得乾元宫的人另眼相待?”
她这次确实欢喜小主能够再来侍寝,却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这一路走来也很谨慎,知道紧紧跟着她不乱说话。
少说少做,多听多看,才是正途。
苏轻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柳沁并不蠢笨,只要她用心教,定能提早出师,到时候她自己也能略放松一二。
“确实如此,不过,上一回我也有些过人之处的。”
柳沁跟着她进了暖室,伺候她更衣沐浴:“小主说的可是佛经?”
苏轻窈点了点头:“正是。”
楚少渊什么场面没见过,又是薄太后和先帝亲自教养长大,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份佛经而对一个人心生喜欢。然而他本人不会,他身边的人却多少会受些影响。
苏轻窈看了一辈子,太知道他身边的大伴和姑姑有多忠心。
“其实大伴和姑姑哪里没见过这等场面?宫里那么多妃嫔小主,难道就只我想到抄经祈福这条路?但特地侍寝日熬上一宿给笔下抄经的,却可能只有我了。”
这里到底是石榴殿,位于乾元宫东侧,是陛下一个人的地盘。
宫妃们过来侍寝,很大程度上是不敢随意走动提要求的,这毕竟不是自己宫室,除了一个贴身宫人陪在身边,其余全部都是乾元宫的人。
柳沁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总结道:“所以娘娘们来这里会更规矩,不敢做出格的事?”
抄经哪里算出格呢,但抄经却跟侍寝全然不搭配,谁会特地跑来石榴殿抄经?哪怕侍寝不成,也都是老老实实睡下安寝,没人会动那歪脑筋。
苏轻窈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白嫩嫩的小手玩着浴桶里的花瓣:“还是太年轻了。”
是啊,如今这些宫妃们大的也才二十出头,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呢?
柳沁近来老听她说这个,不由笑起来:“小主您也才十六七呢,可更年轻。”
苏轻窈笑笑,没再说话。
等到沐浴更衣结束,苏轻窈便去寝殿那里等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寝殿里燃着幽幽宫灯,衬得室内一片温馨。
苏轻窈无所事事坐了一会,竟觉得有些困了,不过陛下还未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的。
“小主吃口茶。”柳沁忙给她倒了一杯龙井,叫她醒醒盹。
“这茶确实好,”苏轻窈吃了小半碗,便起身在寝殿内走动,“倒是没成想今岁能吃上这明前龙井,也是托了陛下的福。”
柳沁也有些困,却强打精神陪着她一起走。
自从柳叶被领走后,苏轻窈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上次那个春花姑姑嘴里说得好听,小半个月过去,却半个人也没派来。
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说过话,她们这恐怕是要不来人。
对于柳沁来说,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主最是和善,许多事都能自己动手做了,她虽说比以前辛苦,杂事也多,但两个人一起相依为命的感觉,却是什么都不能取代的。
她白天事忙,晚上就容易困。
若是在自家碧云宫还好,小主晚上不起夜,她也能跟着安眠。这会儿在石榴殿,却怎么也要撑住气不能睡着。
主仆两个就这么沉默地转了两刻,宫灯的灯花都跳了好几次,楚少渊还是没到。
苏轻窈微微眯起眼睛,若是半个时辰后陛下还不来,就要到子夜了。
也确实很是奇怪,若只是一两回,苏轻窈不会去注意。可要知道苏轻窈前世也没侍寝成功,这一而再再而复发生,就有些非比寻常了。
难道真的是她不讨喜吗?
她总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若是陛下真心厌恶她,又怎么会再招她侍寝?
想到这,她才突然发现,前世她偏安一隅,从不曾参与那些妃嫔之间的争斗,却也漏掉好多细节不曾看清。
不过,倒也不着急罢了。
苏轻窈看了看刻钟,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陛下说不定也不会来了。
苏轻窈偷偷撇了撇嘴,小声跟柳沁道:“你先去小憩,若是陛下来了我再叫你,仔细一会儿没精神,容易出差错。”
柳沁也没强撑着非要留下伺候,只把点心茶盘都给她放到桌前,才去了小隔间里睡下。
苏轻窈寻了本医术,慢条斯理看起来。
这本书她其实看过的,不过许多年未读,里面的许多细节都忘记,索性这雅室里居然也有一本,便找出来重新读过。
一开始她看得还挺快,直到看到某一页的病症时,苏轻窈心里咯噔一下。
“不能吧,”苏轻窈自己对自己嘀咕,“他有后嗣啊……?”
嘴上这般安慰自己,可看着书的眼睛却控制不住,把那一页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才略有些迟疑地道:“建元十年后,他就再不召寝了。”
为什么不召寝,一个是因为皇长子满周岁,身体康健,另一个却是因为皇长子的生母病故了。
苏轻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安慰自己:怎么可能呢?
若果真如此,那兴武帝又是从何而来?
苏轻窈正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测吓了一跳,就听外面传来听琴的嗓音:“小主可歇下了?”
“未曾,姑姑快请。”苏轻窈放下,起身动了动肩膀。
这么坐了半个时辰,确实有点累。
听琴进了寝殿,抬头就瞧她站在书桌边上,忙苦着脸道:“小主,刚前头传了信来,陛下今日又犯了头痛,还请小主早些安置吧。”
苏轻窈已经有了底,这会儿听到今日还不能见到陛下,倒也还算淡然。
她没显得特别沮丧,看起来也并不生气,只是轻轻皱眉,问道:“陛下道头痛症可有些时候了。”
听琴没在殿里看到柳沁,便主动帮她热了茶:“国事繁忙,陛下夙兴夜寐,着实辛苦。”
言下之意,陛下这都是累的。
苏轻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小声道:“不知石榴殿可有绣线锦缎?今夜反正闲来无事,我给陛下做个抹额吧?”
听琴:……
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抹额大多是女子产后坐月子用的,当然也是怕见风,但……苏小主说要给陛下做,这也实在是太大胆了。
听琴有点为难:“小主上回就熬了一夜,今日就别熬了吧。”
苏轻窈冲她笑笑,一张圆脸儿显得特别可爱,两道酒窝挂在唇边,喜庆极了。
“原在家中时,母亲也有头痛症。后来父亲请了个很有名的游医,拿到了个简单的方子。”苏轻窈轻声细语给她解释。
听琴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竟也认真听起来。
“那游医说若是平日里没什么其他的病症,多半是因为头不喜吹风,寒气入侵才易得疼痛。只需做一条指宽的抹额护在太阳穴上,即可缓解。”
她这么严肃,听琴当然不能闹个没脸,张口就拒绝她。想到之前娄渡洲给她的吩咐,听琴一咬牙,直接道:“小主有心了,臣这就去吩咐。”
苏轻窈点了点头,等她身影消失不见,面容再度沉静下来。
陛下,今日又没来。
三次了……三次召寝,皆不出现。
实在,耐人寻味。
她的目光划过桌上那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最终落到扣着的医书上。
希望是她想多了。
不多时,针线布料就送来了,苏轻窈选了一块质地轻柔的黛罗,挑亮宫灯就开始忙碌。她这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做个小抹额一夜足够,兴许还能给秀个漂亮点的花纹,再搏一搏乾元宫这些近侍的好感。
这边苏轻窈哼着小曲绣花,那边楚少渊已经准备安寝。
他现在批改奏折根本不用看全篇,看了开头就能回忆出大概,直接简明扼要批示,可比以前轻松不少。
若不是今日跟清心道长聊得太久耽误了会儿工夫,他一般亥时正就可以歇下了。
娄渡洲出去安排明早早朝事宜,回来时见他正在洗漱,便走到身边小声禀报:“陛下,苏小主跟听琴要了绣线,说要给陛下……做点东西。”
楚少渊微微挑眉:“做什么?”
娄渡洲犹豫半天,在陛下的目光中,用细若游丝般的嗓音回:“做……抹额。”
楚少渊:……?
做抹额,给朕的?
是她脑子有毛病,还是朕耳朵有毛病?
我见贵妃多妩媚 第 14 章
第 14 章
说要做抹额,真不是苏轻窈一时兴起。
对于自己的“丈夫”,乾元宫那位遥不可及的皇帝陛下,苏轻窈也算是跟他过了一辈子,却一丁点都不了解他。
毕竟早年她只是个才人,等到兴武帝满月时大赦天下,她才跟着升到婕妤。然后就是平淡安静的生活了,年头长了,她的位份也能着涨上来,等建元帝退位时,她已经是熙嫔了。
便是成了一宫主位,若旁人问她陛下有何喜好,她也说不出什么大概来。
毕竟是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他们就仿佛是宫中隔的最远的两条平行线,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除了玉碟上那短短一行字,他们一辈子都没交集。
便是如此,苏轻窈也一点都不忐忑。
她确实不太了解陛下的喜好和性格,却也看了一辈子,她知道他不是个轻易生气的帝王,知道他勤政爱民,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好的一个皇帝。
他从没有肆意欺凌过宫人,也从未苛待过宫妃,这就足够了。
苏轻窈仔细缝着那块抹额,认真在上面绣了一树青松,如今正是青春年少,她手腕灵活,做得比以前还要快。
这么一直熬到后半夜,等窗外天色将明,她才放下那条抹额,反复端详。
这条抹额她只在鬓角处各绣一颗松树,再无多余的装饰,这样戴在额头上的时候,正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侧面却又有巧思。
建元帝毕竟是男人,戴抹额确实有些不像样子,但若他真有头痛症,这个确实可以缓解一二。
苏轻窈想:陛下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吧?
她这么想着,嘴里不由念叨出声,柳沁正巧行了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她熬红了的眼睛:“小主,怎么不叫奴婢起来伺候!”
苏轻窈最是知道怎么安抚她:“你睡下才来的信,说陛下不过来了,我想着难得来一趟石榴殿,不表现表现岂不是白跑一趟,这才忙活起来。”
“做绣活又不用研墨,哪里还用你伺候,乖,去把茶煮上,我实在是有些困了。”
柳沁向来拧不过她,闻言只得去煮茶,嘴里还是要念一句:“小主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好好好,都依你。”苏轻窈敷衍一句,又把那抹额里里外外检查几遍,确定一点问题都没有,才用手绢包起来。
吃过一碗热茶,她才觉得清醒些,瞧着时候不早了,估摸着也就半个时辰就要来人,她便走到书柜前仔细参详。
这边的藏书不少,大多都是宫妃小主们感兴趣的话本,难得有那么一两本其他科类的书,却都浅显易懂,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
之前苏轻窈读的那本医术就很浅显,一共也没多少页,很快就能读完。
柳沁见她喜欢书,想想道:“咱们的份例里是有书的,每季有五本,这一季的正好该去领了,小主想想喜欢什么,咱们可以使点银子挑点好看的。”
苏轻窈点点头,选了一本《天工开物》,又坐下继续读起来。
连着吃了一壶茶,看了小半本书,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苏轻窈取了一小节茶梗塞进书中,把它重新放回书柜里,柳沁已经收拾好东西,过去打开寝殿大门。
来的正是听琴姑姑,她领着一个面熟的小宫女,正在摆膳。见苏轻窈面色发白,眼底青黑,就知道她这又是熬了一夜。
听琴姑姑心里头挺不是滋味,一方面觉得这小主单纯又可怜,一方面却是很心疼陛下,这样情感交织下,她态度不由带了些慈爱。
“小主可是又辛苦一夜?臣特地叫小厨房给小主炖了一盅天麻鸡汤,小主吃了回去好生歇歇。”
苏轻窈使劲点点头,笑容十分诚恳:“多谢姑姑惦记,您这份体贴,我都记在心里。”
听琴哪里用一个选侍惦记,不过她能这么说,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特殊照顾,倒也觉得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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