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桑家静
赢溭的武功高强陈白起是知道的,但具体有多高她却是不知道的,如今听相伯先生说话的口气,好像光凭他一人之力便有反转全局的能力?
想来也是,既是故意将敌人引出,自不可能干出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亏事。
“你们为何要特意在此引来刺客?”陈白起问道。
相伯先生被陈白起拉在柱后,脚蹲得有些麻,他挪了挪位置,偏头道:“何以见得?”
陈白起看着相伯先生的面容,便抿唇不说话了。
相伯先生却又笑了一下。
“你是一个聪颖的姑子,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以问,有些事情则少知为妙。”
陈白起吸口气后,道:“我只想知道,此事平息之后,你们可会放我走?”
相伯先生怔了一下。
并不是在考虑会不会放她走这个问题,而是没想到,她这种时候在意的竟是这个问题。
“这……”
身体一寒,忽然陈白起本能地感觉有危险靠近,她瞳仁一紧,率先将相伯先生的身躯一把推开,而自己因为冲力而仰身摔在了赢溭的脚边附近。
咣~一支箭牢牢钉入亭柱上,箭尾因力道过猛还奋力地晃动着。
她一阵眼花目眩之际,这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娇小的身躯直接提擒而起,陈白起一抬眸,却是赢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提在身前。
不用看,陈白起都能知道,这一下她挡在刺客们都拼死要杀的对象面前,要背对多少的危险,身后的刀剑、暗器,弓箭,遍地的危险,陈白起伸手狠狠地抓住赢溭一只手。
她知道凭目前的她是挣脱不了他,她也猜不透他的意图,若他真要让她替他挡箭挡暗器,她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是……她盯着赢溭的双眸,问道:“你会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吗?”
赢溭面无表情,对于她的问话完全无动于衷。
陈白起目不转睛,执意与他对视。
她就不信,凭他堂堂秦国公子的自尊心,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无辜柔弱姑子替他挡刀箭而亡。
这时,身后一人突破重围,一声嘶喊冲了过来,陈白起面色一冷,她扭头瞥了后方一眼,皱起了眉,心中极快地思索着脱身之计。
而这时,那日霞薄稀的墨蓝近黑的天空,毫无预警地飘起了雪。
鹅毛般的雪花像是坠入人间的白色精灵,映着黯淡的阳光,干净晶莹剔透地飘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发上,衣上,眉眼上。
“你赢了。”
赢溭看着天上飘落的雪,眸色一沉,将陈白起扯入身后,嘴角微乎其微地扬起一丝比雪更冷的弧度:“奖励……便是你的命。”
他将人推开,便身似蛟龙腾云一剑冲入其中。
数九寒天,冰封雪地,他出手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降温了,山冷地在颤抖,河冻地僵硬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
那强大的力量一下便紧攥住了所有人的心。
虹藏不见,天气上腾,闭塞而成冬。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三十四章 主公,我赌你找不着我
陈白起曾练过“狂刀六式”,手中无器时,亦试过以剑的方式来施展。
只因当初“狂刀六式”是以系统“武功秘籍”的方式直接填鸭式地填充进她的脑海之中,如今换了一具躯体后,之前所学之秘籍招式便通通消散无踪,便类似于之前储存在电脑中的文档被系统重启清零,你再去找,一切下载过的文档资料都不复存在了。
当然,陈白起对之前学习过的相关武学招式还是有些印象,只是那太过复杂的“程序”非凭自身能力瞬间记忆复制下来,毕竟练武走的便是日复一日夏冬寒抱冰,夏热握火刻苦艰辛,如她这般一步登天的运气实属凤毛麒角了。
因为曾接触过武学,因此她亦有自身的悟道。
若剑使刀意,刀为单刃背厚,剑为双刃脊厚,故,刀走沉重,刀刃砍斩背厚格档,而剑走轻灵,以腕变刃剌点为主。
刀的特点是勇猛快速,气势逼人,刚劲有力,主要是劈和砍,此外,还有挂、削、撩、斩的刀,剑的特点是轻快、敏捷、潇洒、飘逸,灵活多变,剑法主要是刺,还有劈、挂、撩、挑、点等,两者运用起大径不同,自会有其冲突点,关于这一点陈白起自知甚深。
她曾认为,剑与刀是刚柔冲突,难以调和,但自从见识了赢溭的剑法之后,却又开始不确定了。
有一种叫刀法如洪,有一种叫剑法如风,这说明刀法如来势汹汹地洪水,而剑法如缠身地烈风,此时烈风掀起顷涛洪水,赢溭的剑法将刀意的霸气两者兼具,力量与灵巧皆不失,完全已经是将剑意练就至最上乘的境界了。
陈白起压住被气流掺卷翻飞的长发,修缉得秀美颀长的眉毛微扬,神色惊异,他如此年轻,便有这样不凡的成就,当真是天赐神赋啊。
难怪相伯先生对着他如此有信心,只要见了他出手,便能够确信,他有着扭转乾坤的本领。
眼见目前的局势已全面轧倒,所有人的注意力亦都放在赢溭与战局之上,这个千载难逢的脱身机会便摆在眼前,陈白起灵目闪动,正准备趁无人注意之际,一个乳燕投林遁入竹林间。
此时,大雪细落纷飞,远处触目所及一片苍凉墨绿,随着夜色降临,林中更是一片影影匝匝的模糊幽深,肉眼已难以辨别方位。
她相信,只要她成功摆脱赢溭的视线所及,便能够成功脱身离开。
不料,她心念一起,正一迈步,“咻”地一声,身后一道令人寒毛悚立的气流划破轻灵悠扬的雪花,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而来。
锵!一柄无情的利剑,直直地从陈白起薄透的耳廓处堪堪而过,它似在越过的那一瞬间带走了她四周围全部的热量,下一秒,它便直直地插入她前方的土地。
“你若敢踏出一步,下次的剑……便会直接刺入你的身体。”比利剑更冷酷无情的声音在陈白起后方不远处响起。
陈白起看着她的一截发丝被削断,便这样若羽般飘落地面。
她盯着断发,视线忽暗忽明,表情一度陷入阴影之中,难以辨别。
感觉到赢溭在不徐不疾的战斗之中,还“抽空”冷冷地关注着她。陈白起转过头,那张白皙乖小的脸庞在逐渐黯淡的雪夜竟流露出几分苍白森然,她嘴角不知何时悄然勾起,那上挑的杏眸透出几分孤傲的挑衅,像被激怒孤傲的野狼:“好啊,不妨我们再赌一局,且看你追不追得上。”
陈白起话语一毕,便掉转头,一股风便钻入墨黑色的林中,她身影纤瘦疾快,透着几分诡异的骤变,之前那乖顺与识相仿佛就像一出梦境假像,一溜烟便化为精怪消失了。
赢溭一愣,似不信那般柔弱温驯的少女画风一变,竟这样利落干脆地——跑了!
他横眉怒张,嘴角掠过一丝狞笑,想飞身起追,然,脚步又一窒,他阴下脸,眸珠黑黝黑黝的,现实是他又不可能就这样扔下不懂武功的相伯先生与其它人。
想来这一点,那一直装成绵羊一样识趣的姑子早便算到了。
相伯先生亦回头怔怔地望去陈白起消失的竹林方向,一时竟不知该摆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歧、玉!尔尽管逃,倘若让吾找到你,你定会后悔此时做出的决定!”赢溭一剑挥出重影拦腰斩断了几个试图偷袭他的刺客,他将滴着血珠子的剑朝着陈白起离去的方向一掺,那看似柔软的血珠子却似炮弹一样“轰”地一下炸断了那一排竹子。
陈白起钻入竹林之后,听到身后那“噼里啪啦”的枝叶折断声响,与重物砸地的动荡,又听到赢溭那盘旋在整片竹林上空的霸道沉怒宣言似古钟怒撞悠长传远,心道,那也得你先找到这个“歧玉”再说。
愤步疾行时,陈白起不小心脚尖踢到一硬物,起初以为是石子,但听到其撞上地面响起的声音不同寻常,便用余光一扫,她在朦胧的夜以中只见其材质模样并非普通之物,便弯下身来将其拾起,塞进怀中后,不敢再耽搁,飞速远离而去。
陈白起在樾麓书院如今已无处可去,再加上她觉得她快要变回男身了,她没曾想这外面比竹舍更危险,还是赶紧回竹舍藏着算了。
当她从竹林中冲出,天已大黑,小雪却停了,陈白起见不远处的竹舍内灯火点起,那一排在晦暗光线中,纤纤新月,温柔地照着一片草舍,而她所暂居的小舍静静地,一半有月光照射,一半却被黑沉沉的山峰的阴影笼罩着。
看来姜宣已经回来了。
一入夜,气温便大幅度下降,不过站那么一会儿,便冷得令人受不了,她只觉脚腿子抽筋,然,陈白起却没动。
“是谁在哪里?”
突然,旁边身后传来一声轻叱。
陈白起受冻半僵的眉眼一动,只见姜宣提拎着一盏灯笼,一面探望一面快步而至。
陈白起感觉到身体正在骚动的异样,缓缓回头,并呼出一口气。
姜宣将灯笼探前,只见换了一身士子袍的“陈焕仙”站在树下,当她回头,杏黄的叶子迎风飘落,天边光景一时新,月光与灯火融融,地面丛绿上新雪映霜白,只觉前方之人人面相映桃花红。
姜宣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却又似看傻了眼。
陈焕仙回头那一刻,在夜中竟有那么一瞬间像一名长发妖娆,神色蛊惑的妖魅,眼角焕桃花,浅粉勾勒一双杏眸,水盈荡漾,弯唇一笑,像是在荒芜人烟的峭壁绽放出艳丽的花卉幻化的妖精。
姜宣手上的灯笼哐当一下掉地,“噗”地燃烧了起来。
陈白起垂眸望去,火光映在她的面目上,亦真亦幻,似真似假。
“怎么了?”她出声询问,像是没看见姜宣那副见了鬼的神色。
姜宣瞠大眼,再一看,只觉“陈焕仙”还是他所认识的“陈焕仙”,堂堂少年俊朗似玉树皎洁,哪有之前的那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绮丽之色。
方才她转身时,他竟差点将她错认为一名姑子,倒是怪哉。
姜宣哑口半晌,定了定神,方蹙眉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你腿伤不是还没好吗?”
陈白起当即歉意一笑:“让你担心了,我只是闷得无聊,便随便进林子里走了走,不想这竹林看着不大,但却很容易迷了路,这才晚了出来。”
姜宣闻言一把抓住她手臂,神色严峻:“你不知这林中乃樾麓禁地?此事,你切不可与人再说起,否则会被驱逐出樾麓书院的。”
陈白起假作惊讶,忙点头。
心中却奇怪,这竹林既无守卫亦无警示牌,怎么就变成禁地了?
既是禁地,不能随便它人进入,这表示竹林内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事是不愿外人知道的,可她这逛了一大圈,却并没有窥探出什么特别之处。
姜宣见陈白起穿得单薄,风一吹便冷得打哆嗦,他上下扫量她一眼便少年老成地皱紧眉头,将披在身上的锦鼠裘取下给她盖上。
“你怎么穿这么少,这件衣服的确比你先前那件体面好看些,可这种天气穿这么单薄,也不怕冻坏身子。”
陈白起笑,这姜宣的心地的确很善良,想来他对外的冷漠高傲只不过是一层自我的保护膜与身为齐国公子的习惯尊贵使然。
“那身衣服脏了些,我便试试这身,本以为只是随便走走很快便回,哪想都入夜了。”陈白起解释道。
“快些进屋,我跟书院的内务所要来些炭火备着,今夜定不会再冷了。”姜宣将锦鼠裘给了陈白起,自己一受寒风也禁不住抖了抖,忙朝竹舍方向走去。
陈白起与姜宣一竹舍,阖上门转头一看,便呆了呆,发现这个房间哪还是她走之前的那个房间。
之前简陋的标准寒窗子弟居住的房舍如今大变样了,里面布置得高雅又暖和,床套被褥都换成了富人才用得起的棉绸的,还绣着漂亮靓丽的花朵儿,夜里灯光照着折射出一层柔和的珠光,底下铺上厚厚的床垫子,想来定是松软绵绵,且有火盆烤着,屋内温暖如春。
这都是书院内务所给换的?陈白起挑挑眉。
还真是给他面子啊。
“有人来过了?”陈白起看向姜宣。
“嗯,先前山长来过一趟。”姜宣颔首。
陈白起将身上的锦鼠裘脱下归还姜宣:“可是有事?”
姜宣接过朝屏风上一撂,道:“我来平原初来乍到没有人手替你下山传话,便去找了山长,山长便答应了,却不知为何特地跟我过来了一趟,说是来看看你的腿伤,可惜没等着人扑了个空,便离去了。”
陈白起不想穿着这身有“嫌疑”的衣服在姜宣面前多晃悠,便取了先前那一套去屏风后换上,边道:“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陈白起躺回自己的那张床。
“一起睡吧。”姜宣道。
陈白起诧异回头。
姜宣被她那笔直投过来的讶异眼神看得脸皮子一热,他义正言辞道:“我们昨晚不是就一起睡了吗?不……我是说,我只要来了一套好的被褥,你那床又冷又硬的,我便勉强跟你挤一挤,待正式入学后,我们便不用住在这里了。”
陈白起收回了视线,摇头:“多谢公子美意,可焕仙习惯一个独自睡了,况且今夜有炭火长备,必不会如昨夜那般冷了。”
姜宣被陈白起的拒绝弄得很没面子,神色瞬间便冷淡了下来。
哼,习惯一人睡,扯谎精,之前他不是说过他一直跟孤弟相依为命,两人共睡一榻的吗?何来习惯一人独睡。
明显是不愿意跟他挤。
既然人家不愿意,姜宣亦懒得讨人嫌,她以为他是上赶着的吗?他……他本来也是不乐意的!
姜宣转过身道:“那你歇着吧,我读一会儿书再睡。”
“嗯。”
陈白起自从竹林回来后便一直心神不属,当她在床上和衣躺下之后,便从怀中摸出之前在竹林中捡到的那块东西,这是一块古旧的铁牌,入手冰冷质硬,边角打磨圆润,她看着它,心思飘远。
系统:楚国诛杀令。
楚……
要杀赢溭的人竟是楚国派来的。
她忽然想到了楚沧月,这块令牌在过去她曾经见到过的,是在……楚沧月那里。
那么,想杀赢溭的人是他派来的吗?
倘若真是他派来的,那他又为什么要杀赢溭呢?
如今的楚国与她离开时相比……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境地了。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三十五章 主公,莫名其妙的莫荆
翌日,细雪密织一夜,天微亮霜寒,窗台上已覆了一层水雾之汽,陈白起在夜深时心思凝重,翻复了将一夜至到天明方刚刚睡下,这一觉到再睁眼时时,只觉头重脚轻,怕是稍感风寒了。
嗳,自从“住进”这落魄的士子陈焕仙身上,便无一日不是倒霉落魄,受伤受累啊。
她扯了扯下滑于地的被子,没办法床太小,翻身动作之间容易踢落被子,跟昨夜姜宣换上的那一床又蓬又软的绸丝被褥相比,她这粗制烂造的糙布被子既硬又扁,盖在身上保暖性着实差上许多,昨夜既冷又潮寒沁骨,别提多难受了。
她觉得自己昨夜定是脑子抽筋了,不然怎么会拒绝姜宣一个如此诱人的邀请?
陈白起感觉姜宣已不在房中,刚一睁开眼,她床边却不知何时正悄然无息地停站着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似塔耸,宽肩厚背,面目笼于阴影之中,正神色难辨地俯视着她的睡靥,陈白起乍一睁眼,便猛地瞅见一张放大的脸正悬在上空。
嚯!
“谁——”陈白起瞳孔紧聚,射出精光,反射性便是一拳朝上挥出。
莫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五指一张,便如同一张大网抓住了她那软绵无力的绣花拳头,他一双黑矅石般无光照的瞳仁冷冷地朝下逼视近她,那一嘴浓密卷曲的胡子几近戳到她细致的面皮上。
“还真想不到啊……”莫荆呼出鼻息,阴阳怪气喃喃道。
陈白起这才回过神来,微眯起眼,认出了大胡子莫荆,她本能接话:“想不到什么?”
奇怪,这大胡子怎么会在这里?
陈白起哪怕是变成了男儿身,可灵魂毕竟还是女子,与一个大男人如此地接近,略感不适地将脸朝旁边避了避。
“你说呢?”莫荆近乎尖酸地嗤笑一声。
陈白起扯了扯嘴角,便抽出了自己尚在囫囵中的粉拳,所幸莫荆也并亦没有想为难她,她一动,他便松开了手。
她说?他自是想不到她这瘸子有本事混进樾麓书院读书吧。
陈白起被子里的身子只穿了一件薄棉单衣在内,这年代的衣服跟大布裹身体一样,右下角绕过双腿前侧,包到身子左侧去,再把大布左下角同样绕过双腿前侧,裹到身子右侧后方去,最后再用腰带束住。
简而言之,这衣服也只管上身不管下身,穿上时行走迈不开大步子的,也骑不了马,最可怜的是冬天尤其不舒服,冷空气从下边钻进去肆虐,腿子都冻青了。所以呢,一般小腿上都要包一个套,叫做胫衣——而胫衣只罩小腿,是从远古时代的绑腿发展过来的,也叫做“绔”。(纨绔子弟就是这个意思。)
而陈白起自然并不习惯这种下半身风凉的装束,她擅自改装了一条裤子穿在里面,由于外面的那件袍子下摆够长,可以罩盖住下面的裤子,谁也不知道。
陈白起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一出被窝她手上裸露出的皮肤便冷出一串子鸡皮疙瘩,她赶紧拽了件衣服准备往身上套。
“莫大哥,可否避一避让焕仙……”
她动作利索,但语言却不紧不慢。
“都是大丈夫,你身上有何处与我不同,需得避讳掩饰?”莫荆抱手面无表情道。
哪处都与你这鲁汉子不同,你必须避讳!
陈白起亦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两颗乌黑眸子一瞬不眨,这般强硬的态度莫荆前所未见。
莫荆:“……”
睁得那么大,是想比谁的眼睛更大不成,这倒霉孩子!
莫荆垂下眼,削薄的嘴角撇了撇,似讥讽一笑,便转过身去了。
他听到身后很快传来悉悉窣窣的响动,似掀被穿衣的声音,他又听到“陈焕仙”问:“莫大哥何以会在此处?”
“为什么?”莫荆耳尖一动,闻身后动静停下,便踅转过身,壮硕的身躯背着光线显得阴阴森森:“自然是因为……”
他顿了一下,似在酝醇着一个什么惊悚的鬼故事一样,尾调拖得诡谲异长。
陈白起还是习惯以前那个沉默寡言显得淡漠的莫荆,眼前这个“莫荆”就跟什么山间野鬼附身一样,阴阳怪气地说话飘浮令人心里发毛。
她神似宁谧湖水,静静地看着他,静候其言。
不知为何,这样的“陈焕仙”令莫荆心底先前的恶意捉弄像是一块被煮沸的冰,化成了一汪软软的水。
一扫恶意阴瘆的语调神色,他敛正脸,转过身朝着门口:“你且速起吧,你舍友早早独自便去了书院,你睡得熟亦不见唤你一声,便留下你一人,你在山中人缘倒是越混越差了。”
他这番突然打“小报告”的话莫名其妙,但令陈白起更莫名其妙的自然是他话中内容。
听他的话中之意,好似知道她在樾麓书院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陈白起满腹无语,那片刻不停的脑袋却枝桠八叉地东想西想。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很快便可知了。”
莫荆提步欲走,却突然似想起一事,他又蓦然停了下来。
“你的腿……我已治不了。”
背对着陈白起,莫荆吐出一句像压在舌尖许久的话。
十分突兀,亦出乎陈白起意料的这一句话。
陈白起能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来了一丝异样,类似……啧叹。
其实他之前阴晦莫深地跟她提过,她的这条腿难冶,而陈白起也从系统那里知道,战国时期的医疗水平的确无法令她痊愈成正常人,是以陈白起明知莫荆懂医术,亦从未开口求过他医治。
联系前后,所以……他特地一大早跑到这里,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
“生死有命,这世上强求不了的事情何其多,焕仙自当认命。”陈白起抿唇一笑,只是她嘴角略微下垂,却是一抹漠然无动于衷的浅笑。
莫荆也听出她的不在意,没有失望跟黯淡,只有平和与全然接受,这令莫荆太阳穴处一抽,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底有几分气闷。
“我治不好,这世上奇人诸多,总有人能治得好,如今你既幸运入了樾麓书院,你且好生读书先。”
他忿忿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扇动门扉离开了。
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
陈白起一怔,心中难勉惊疑这莫荆这番话中所饱含的深意。
她听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他准备遍找神医来想冶好她?还是她自视甚高,误会了?
陈白起摸摸额头,她没发烧吧,想来莫荆的话怕是幻觉吧。
这莫荆为何突然如此慷慨助人了?这无全不符合他一惯的自扫门前雪的形象啊。
——
昨夜因变身一事又遭遇了一连串事情没心情吃东西,一大早上没有了姜宣的安排早膳,陈白起这个初初上山的人亦不知道去哪里吃,只能自己从系统内掏出干粮来啃了。
一番洗盥好了,陈白起凝视着盆中水面浮现出的一名谈不上俊美却白玉无暇的少年,微微一笑。
终于踏上正途的第一步了,如今,她的生命安全终于得到了普通人该有的保障,不会再有人因过去的隙罅与过错来迫害她、委屈她,她的人生亦可以重翻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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