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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丫鬟想起来了,那日也是在后山上,她跟另一个丫鬟聊天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傅慎时俯身下去,稍稍贴近丫鬟,目光阴沉地问道:“我很可怜?伺候我很委屈?”
胡乱蹬着双腿,丫鬟拼命地挣扎着,双手扯着脖子上的长鞭,整张脸憋得通红,眼珠圆睁,舌头外吊,根本喘不上气。
变故陡生,殷红豆反应不及,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傅慎时……在杀人!
殷红豆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呼吸困难。她不是圣母,但她尚有良知,即便是在这个社会,动私刑恐怕也是不允许的,傅慎时这他娘的可能是在违法犯罪啊!
丫鬟嘶哑的呼叫声频频刺激殷红豆的耳膜,发软的双腿终于缓过劲儿来,她的心口仍然砰砰砰地跳,冷静片刻,便拔腿往外冲,飞身扑过去,捉住傅慎时手腕子,大声喊道:“六爷!仔细手疼!您的手都勒红了……快松开!!!”
嘴上这么说着,殷红豆手上却在拽傅慎时手里的长鞭,一心只想把丫鬟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她没料到,傅慎时看似瘦弱,手腕上的力道却不小,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硬是掰!不!开!啊!而且这货机械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阴森,委实骇人。
殷红豆束手无策之际,傅慎时轻皱眉头,隐隐约约嗅到一股松糕味儿,他想起软糯的糕点里撒了花生、糖粉,便有片刻失神,手上的鞭子就松了。
险些被勒死的丫鬟也不傻,连忙缩回脑袋,往后一倒,靠在大石头上,猛地咳嗽几口,嗓音嘶哑地哭了起来。
终于把人救下的殷红豆心如擂鼓,缓缓抬起泛红的眼眶对上傅慎时阴沉的目光。
春天的暖光穿过高大树木的茂密树叶,打在少年郎冷白透薄的肌肤上,粗细适宜的眉毛尾部上扬,浓黑如墨,睫毛又长又直,底下生着一双眸光晦暗不明的狭长凤眼,连线条流畅的挺鼻红唇也流露出一丝丝冷漠。
傅慎时面无表情,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耳边有风声作响,如柔滑冷冰的丝绸扫过脖颈,殷红豆四肢冰冷,她委实骗不了自己,在清白和性命之间,她的的确确更想选择保住小命,她没骨气地想着,伺候傅慎时这死变态,还不如去做二爷的丫鬟。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小厮时砚跑过来唤道:“六爷!”
殷红豆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慌忙虚捧着傅慎时的手,吹了两口气,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问道:“……六爷,手还疼吗?”说着,又“呼呼”地补了两口,道:“奴婢就说会伤着手吧,您看,这都有红痕了!”
傅慎时的手也很白,十指修长清秀,骨节分明。鞭子勒出的红痕覆盖住他掌心杂乱的纹路,虎口也被擦伤,几道伤痕略有些触目惊心。
受伤的丫鬟终于醒过神,她仍一脸恐惧,连滚带爬地与傅慎时拉开一段距离。
殷红豆站起身提着裙子,上前踹了两脚,扬起眉毛凶巴巴道:“真是可惜了你人模人样的长相,却是个蠢物,平白糟践了!滚!”
这话倒是耳熟,傅慎时挑起眉毛瞧了殷红豆一眼,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时砚见主子事败,那丫鬟踉跄两步,跑的倒快,便又喊了一声:“爷。”
傅慎时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去追,转而看向殷红豆,半晌才用低哑的嗓音问道:“什么是沙雕货?”
殷红豆睁大了眼,樱桃小口微张。这话不是那日她偷听的时候吐槽的么,傅慎时如何会知道,想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在偷听。
原来今日一事,并非丫鬟主动投怀,而是傅慎时有意为之,他着时砚清场望风,根本就是蓄意杀人!
眨了眨眼,殷红豆强装镇定道:“这、这句话啊,是夸赞的话!不是沙雕货,是沙甸货,就是指从滇南来的货,一般用来指贵重的东西,延伸意义为贵重的意思!对,贵重!尊贵!”





贴身丫鬟 42.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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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起来递到张小娘子的手上,她脸颊浮红地走到傅慎时跟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面色带着藏不住的傲气和一丁点欢喜之意。
福一福身子, 张小娘子温声道:“傅六郎君对不住, 我那日鲁莽,口没遮拦说了无心之言。”她蹙着眉, 盯着傅慎时的膝盖,似是有些委屈,道:“郎君, 我如今是真心道歉,愿长兴侯府看在张家对你们家的情谊上, 答应重归就好, 也不枉……”
后半句话张小娘子并未继续说下去,但傻子也猜得到,她自以为真心, 到底是心有不甘,甚至觉得嫁给傅慎时是下嫁。
张小娘子正视傅慎时, 双手往前一送, 羞怯道:“傅六郎君喝茶。”
傅慎时靠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 双眸古井无波,他拨弄了下手指上的戒指, 吩咐殷红豆道:“接茶。”
殷红豆伸手接过茶杯, 把温热的茶水送到傅慎时面前, 却听他道:“泼她脸上。”
着实一愣,殷红豆猛然抬头看着傅慎时,满脸疑惑。
秦氏反应很快,猛然站起来高声道:“住手!”
傅慎时声音冷冽地命令殷红豆道:“泼!”
张小娘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慎时,仿佛方才产生了幻听。
殷红豆却不敢违逆傅慎时,她也知道自己做定了炮灰,极快地选择了相信傅六,硬着头皮揭开盖子,直接朝张小娘子兜头泼去。
屋子里的人神色俱是一变。
嫩绿的新茶叶糊了张小娘子一脸,他双眼紧闭,惊叫着连连后退,头发上挂了好几片,丝丝缕缕的清冽香味散开,她的脸瞬间被烫得发红。
拿着茶杯的殷红豆手还在发抖,她却十分庆幸,好在手里不是一杯滚烫的开水,否则她还真不下了手。
殷红豆瑟瑟发抖地想着,傅慎时肯定能妥帖善后吧。
暖阁登时乱做一团,张夫人大怒到极点,冲到殷红豆跟前,抬手就要打她。
殷红豆下意识就往傅慎时身后躲,她侧着身子缩着肩站在轮椅后面,巴掌果然没有落在她脸上。
她抬头看去的时候,傅慎时已经扼住了张夫人的手腕,嫌恶地甩开,神色漠然地微扬下巴,压根没把“张家”这两个字放在眼里。
张夫人受不住这力道,后退了两步,幸被身边的下人扶着,否则真要摔倒。
与傅慎时拉开距离的张夫人逐渐恢复理智,她再不好意思动手失了身份,只好一边拿着帕子给张小娘子擦脸,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傅慎时,切齿道:“傅六!你们今日可是来求和的吗?!”
傅慎时勾起唇角,黑沉沉的眸子里泛着阴冷之色,低沉的声音也染上一层清冷:“张夫人说错了,今日是张家求和,不是长兴侯府求和。”
即便如此,傅慎时这样子也根本不是肯答应求和的态度。
长兴侯府之所以可以这般贪婪地从张家索取肥缺,就是因为张家人不纯良,又想要名声还不舍不得女儿,简直不仁不义。傅慎时完完全全是受害者的姿态,倘或他还击回去,留了话柄与人,张家便有了说辞,傅家也得有所顾忌。
这时候傅家再想从张家讨要好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氏想清楚这一茬,表情僵硬的厉害,她走到张小娘子跟前仔细瞧她的脸,旋即转身瞪了傅慎时一眼,道:“慎时,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在家中不是答应过我了么?!”
张夫人搂住大哭的女儿,眯眼剜着傅慎时道:“你们长兴侯府,到底还想不想跟张家做亲了!”
秦氏想起运河竣疏的工程,顿时心头一紧,责备地看向儿子。
傅慎时掏出两家曾经交换过的信物,一块莹白的梨花白玉佩,细腻滋润,毫无瑕疵,倒是有几分贵重。
长兴侯府还想不想和张家做亲?
傅慎时把玉佩随意地吊在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绕着一圈红线,如意络子、玉佩和流苏垂在他掌纹杂乱的掌心,他眼尾微抬,沉郁的脸色里泛着阴冷的笑容。他缓缓开口,用喑哑低沉的嗓音道:“我今日是来……退婚的!”
秦氏面色巨变,瞪圆了眼睛看着傅慎时,牙槽发颤,黑着脸道:“傅慎时!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傅慎时并不看秦氏,他对着张夫人和哭哭啼啼的张小娘子,道:“若今日张家信守诺言,我便答应以八字不合为由退婚,小娘子辱我之事算是两清。”
张夫人怔忪片刻,过一会子才想明白,傅慎时的意思是说,长兴侯府要和张家退婚,但是也要张家的肥缺,同时他也肯放过小娘子一马,只要他松口,皇帝便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这意味着,张家和长兴侯府结不成亲,却还要赔上不小的代价。
若是张阁老在场,他是绝对不会答应此条件。
但张夫人身为小娘子的生母,这件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在“肥缺拱手让人并且下嫁爱女”和“肥缺让人不用嫁女”之间做个选择,毫无疑问她会选择后者。
只要顺势而为,虽然钱财有所损失,但最要紧的是张家不会惹怒龙颜。
到时候回了张家,张夫人便说长兴侯府执意和平退婚,她不得不同意。张阁老了不得责骂她一顿,小娘子却不用再嫁给傅慎时,至于女儿将来的嫁妆,她会再想法子补贴一些便是。
想通这一层,张夫人竟觉得今日这辱受得有些值得——毕竟和女儿的终身幸福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
她警惕且质疑地看着傅慎时,道:“小郎君说话可做的数?”
傅慎时拿着玉佩,道:“作数。”
秦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张夫人这是疯了?这么肥的差事白白补偿给长兴侯府,赔了女儿的部分嫁妆却不结亲,张家会同意这样的买卖?
偏偏张夫人就是同意了,她也拿出老侯爷当年留下的玉佩,示意丫鬟拿去交换。
傅慎时捏着玉佩没松手,道:“口说无凭,张夫人立字据为证。”
张夫人咬着牙齿,嘴角下沉,道:“好。”
笔墨印泥也是早就备好的。
秦氏也并未阻止,毕竟她想要的并未失去。
张夫人奋笔疾书,生怕傅慎时反悔一般,潦草地写完了字据,签了名字按下手印,递给他,道:“现在可以换回玉佩了吧?”
小娘子抽抽搭搭地扯着张夫人的袖子,哽咽不舍道:“娘——”眼看着婚事不成了,她心里急切起来,却因为刚受了羞辱,又面皮薄,心里的话并不敢多说。
张夫人不理会糊涂女儿的举动,警示她一眼,便叫丫鬟将字据和玉佩送了过去。
殷红豆上前一步,接过两样东西,双手递到傅慎时跟前。
傅慎时不急着接东西,他不屑地将梨花白玉佩扔到小娘子的脚边,连个冷漠的眼神都没给她,便看向殷红豆,从她手里拿过属于他的东西。
两手相触,傅慎时的指尖抚过殷红豆冰凉的掌心,他眉尖微动,忽又想起廖妈妈说“夏捂痱子冬生疮”,便盯着她的手多看了一会儿,葱白水嫩的手指并不像是做了很多粗活,甚是清秀好看。
短短几瞬,傅慎时便挪开目光,收好了东西,同秦氏道:“母亲,可以回去了。”
秦氏也不想再留下看张家母女的苦脸,便领着侯府仆人出去,时砚推着傅慎时跟上,张夫人左脚迈出去一步,道:“傅六,记得你的承诺!”
傅慎时抬手命时砚停下轮椅,语气疏离道:“有字据为证,张夫人何惧。”
这时候张夫人才开始肉疼和后怕,她极力克制着,等人走了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没了外人,小娘子挽着张夫人的手哇哇大哭。
张夫人又气又恨,愤懑兼自责道:“都是我把你宠坏了!”
暖阁门口,萧山伯夫人“恰好”从远处走过来,秦氏同她道谢,傅慎时也稍稍点头以示辞别。
萧山伯夫人也不多问,亲自把人送出了跨院。
秦氏与傅慎时出萧山伯府的路上并未说话。
待到了长兴侯府,秦氏才不明所以地问道:“张阁老怎么会同意这种事?”她语气十分平静,妆容依旧精致,打扮庄重,很有宗妇的模样。
傅慎时冷幽幽地启齿:“张阁老是不会同意,但是张夫人会同意。”
待明白过来,秦氏喉中一哽,半晌才问道:“六郎,你是在怪娘?”
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傅慎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秦氏追了两步,连着叫了几声“六郎”。
轮椅停下,傅慎时将张夫人立的字据撕碎了扔在地上,秦氏终于不再追了,拂袖而去。
权衡利弊之后,殷红豆选择装傻到底,她垂首低声道:“奴婢知错,可是奴婢的错是情有可原的!”




贴身丫鬟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殷红豆轻轻地走过去, 蹲下.身, 却还是惊动了他。
傅慎时猛然抬头,他面色惨白阴冷,目光森冷地看着殷红豆, 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道:“你想劝我什么?又想耍什么小聪明?”
他的嗓音低沉冰寒,如从冰封的湖底透出来的幽响, 冷透骨髓。
殷红豆几乎要窒息, 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完整的话:“六爷……您的手……受伤了……咳……咳咳……”
廖妈妈红着眼眶望向傅慎时的手, 惊叫了一声, 连忙跑过去解救殷红豆, 扯开他的手, 无奈地哀声道:“六爷这是做什么啊!”
顺利从傅慎时挣脱出来,殷红豆的小脸涨红, 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着嗓子直咳嗽,缓过神来,便迈着发软的双腿赶紧离开。
她吓坏了。
想起此前种种, 殷红豆愈发觉得自己真的是用生命在挣钱,果然是风险与收益并存, 十个月月例的奖赏, 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殷红豆回房洗了把冷水脸, 没过多久廖妈妈就来了。
“廖妈妈, 六爷怎么样了?”殷红豆笑着问的,不是她多么的关心傅慎时,是她深刻地了解自己的职业和地位。
在这个地方,丫鬟不能让主子费心,她也不能给廖妈妈添麻烦。
廖妈妈忽然松了口气,咽下了原本让她难为情的安抚之言,勉强地笑一笑,道:“没事儿了,估摸着六爷今日又不想用膳,晚膳少费心思,备一些吃食以备不时之需便是。”
殷红豆点了点头,看看了廖妈妈发干的嘴唇,倒了杯水递给她。
廖妈妈捧着杯子,犹豫再三才道:“明儿去萧山伯府,你还是跟去吧,时砚一人伺候我终是放不下心。”
殷红豆垂眸,长长的羽睫盖住明亮的眼睛,清丽艳美中又带着一丝乖巧,道:“好。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
她说的轻巧,心里却并不松快。
廖妈妈欣慰地握了握殷红豆的手,再未多言。
是夜。
送去书房的晚膳一直放到冰冷,傅慎时也没有动一筷子,时砚原模原样地给端去了厨房。
天色漆黑,庭院里仍有虫鸣。
殷红豆还不习惯早睡,她趴在床头,看向窗外,厨房的灯已经熄了,上房的灯还亮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傅慎时房里的灯也灭了。
打了个哈切,殷红豆顿觉困倦,她关上窗,抱着填充着决明子的枕头,四仰八叉地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廖妈妈过来叫醒了殷红豆,吩咐她做早膳。
殷红豆快速地收拾好自己,找翠微给她梳了头,刚好在傅慎时换好了衣服之后,将热的粥端进了上房。
廖妈妈正在房里给傅慎时整理装束。
去萧山伯府与张家说和是重要场合,他要穿的精神得体才行。
殷红豆把粥搁在桌上,余光扫了傅慎时一眼。
他坐如泥胎木偶,纹丝不动,眨眼的时间都隔得很长,异常安静。傅慎时本就生的精致清冶,不说话的时候本该是乖巧温顺的模样,偏偏面色冷似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那双狭长的眼睛又泛着淡淡红血丝,便多了几分阴冷之色,叫人无端胆寒。
廖妈妈温声道:“红豆,你把六爷的衣服顺带拿出去让翠微洗。”
傅慎时昨日穿过的衣服就放在罗汉床上,殷红豆走过去拿在手里,竟还触得到淡淡余温,她不免心惊,傅六不会一整夜都没合眼,就在轮椅上坐了一整夜吧!
这绝对是傅慎时做的出来的事,殷红豆低着头,头皮发麻地拿着衣服离开了上房。
在厨房里匆匆吃过早饭,殷红豆便立在廊下等待。
没过多久,时砚推着傅慎时出来,廖妈妈紧随其后,瞧了殷红豆一眼,对傅六道:“今儿还是让红豆跟去吧。”
傅慎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廖妈妈权当他默认了,捏了捏殷红豆的手臂,脸上露出温柔的酒窝,道:“去吧。”
微微点头,殷红豆跟在了轮椅的后面。
还是同那日去宝云寺一样,殷红豆和时砚两人为着伺候傅慎时,与他一道坐在第二辆大的马车里。
殷红豆坐稳之后,放下帘子,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向萧山伯府。
京中住宅金贵,民居鳞次栉比,但像侯府和伯府的宅子皆是天子御赐,都在内城,且离皇宫不远。长兴侯府住在咸宜坊,萧山伯府坐落在大时雍坊,两家相隔不过两刻钟车程。
京城的早上,街道上贩夫走卒早已如川如流。
路上略微耽搁了一小会儿,长兴侯府的马车便顺利抵达萧山伯府。
萧山伯府朱漆大门,门上是唯有公侯伯爵府邸才准用的兽面摆锡环,长兴侯府的小厮捏着门环敲打两下,立刻有人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跟萧山伯夫人身边的妈妈碰了面,跟着她绕过游廊穿堂,一路走到跨院的大厅——这是伯府内宅的待客之处。
秦氏领着傅慎时等人入了大厅旁边的暖阁,萧山伯夫人和张夫人早在里边等着了,她竟像是姗姗来迟之人。
即便如此,秦氏也没有拿出好脸色,她只朝萧山伯夫人笑笑示意,又侧身让出位置,叫傅慎时同主人家问好,便落了座。
坐在另一边的张夫人领着女儿起身,还没来得及同秦氏见礼,对方就坐下了,母女两个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只好也一道坐下。
张夫人倒是很崩得住,心里窝火,面上并不显。
张小娘子年轻不经事,沉不住气,目光频频朝傅慎时身上望过去,没与他对上,却同殷红豆两人对视了一眼。
殷红豆并非真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张小娘子脸上显露出来的小女儿家的娇媚之态,和被人捕捉到偷窥男人之后的羞涩紧张,和她从前见过的暗恋者的状态如出一辙。
垂下头,殷红豆绞着手指,那位小娘子不会喜欢上傅慎时的皮相了吧!
余光扫过傅慎时的脸颊,殷红豆撇了撇嘴,她觉得大有可能,毕竟傅慎时的脸还是十分具有欺骗性,而且那日傅六所展现出来的才智,完全碾压流云公子。张小娘子年轻冲动,因一时仰慕而生了嫁人之心,也极有可能。
怕只怕,婚事真成了之后,张小娘子认清现实,后悔不迭。
不过殷红豆觉得张小娘子连认清现实的机会都没有。
昨日秦氏那般对待傅慎时,傅六若老实从了母亲的意思,那就不是他了,今日他绝不是来说和的。
殷红豆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暖阁里静了好一会儿。
萧山伯夫人身为主家,拿人钱财,受人之托,也不好冷了场,笑着说了几句缓和的话,便把话题引到两家人的头上,她婉言道:“宁愿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两位夫人不如再好好谈一谈。”
话音刚落,暖阁外便有丫鬟过来禀萧山伯夫人,说内宅有事,请她过去一趟。
萧山伯夫人起身浅笑道:“二位慢谈。”
她的离开,当然是张夫人的要求,谁会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旁人看见?
但这么重要的事,萧山伯夫人并不想错过,她人虽走了,却留下了两个机灵的丫鬟在门口随侍。
暖阁的隔扇紧紧关上,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萧山伯夫人搭了桥,张夫人如今是有求于人,便只好厚着脸皮过河,主动同秦氏道:“侯夫人,那日之事确实是误会,都是流言四起伤了两家和气,将来到底是要成一家人,今日不把误会解开,倒是枉费萧山伯夫人一片好心。”
便是看在萧山伯夫人的面上,秦氏会为难张夫人,却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何况秦氏心里惦记着那块肥缺,面色也渐渐缓和,微抬下巴瞧了张夫人一眼,笃定道:“我看并非误会,但小娘子年幼,我儿大度,倒不是不可原谅。”
她又看着傅慎时,问他:“六郎,你说呢?”
傅慎时总算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让她斟茶道歉。”许是整夜没睡的缘故,他的声音喑哑阴沉的厉害,如覆上一层冰霜,听得人头皮都发冷。
殷红豆暗暗诧异,傅慎时竟只叫张小娘子道歉了事,这货莫非想了一夜想通了?
绝对不可能。
殷红豆的后颈莫名一凉。
傅慎时整个人窝在轮椅里,手臂垂在轮椅之外,低着头,鬓边发丝乱了几根,不安分地落在脸侧,遮住他沉郁冰冷的面容。
殷红豆轻轻地走过去,蹲下.身,却还是惊动了他。
傅慎时猛然抬头,他面色惨白阴冷,目光森冷地看着殷红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道:“你想劝我什么?又想耍什么小聪明?”




贴身丫鬟 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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