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丫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殷红豆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慌忙虚捧着傅慎时的手,吹了两口气,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问道:“……六爷,手还疼吗?”说着,又“呼呼”地补了两口,道:“奴婢就说会伤着手吧,您看,这都有红痕了!”
傅慎时的手也很白,十指修长清秀,骨节分明。鞭子勒出的红痕覆盖住他掌心杂乱的纹路,虎口也被擦伤,几道伤痕略有些触目惊心。
受伤的丫鬟终于醒过神,她仍一脸恐惧,连滚带爬地与傅慎时拉开一段距离。
殷红豆站起身提着裙子,上前踹了两脚,扬起眉毛凶巴巴道:“真是可惜了你人模人样的长相,却是个蠢物,平白糟践了!滚!”
这话倒是耳熟,傅慎时挑起眉毛瞧了殷红豆一眼,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时砚见主子事败,那丫鬟踉跄两步,跑的倒快,便又喊了一声:“爷。”
傅慎时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去追,转而看向殷红豆,半晌才用低哑的嗓音问道:“什么是沙雕货?”
殷红豆睁大了眼,樱桃小口微张。这话不是那日她偷听的时候吐槽的么,傅慎时如何会知道,想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在偷听。
贴身丫鬟 131.第 131 章
此为防盗章 她期盼地看着殷红豆, 等她的意见。
殷红豆摸了摸鼻子, 这事要成了, 可又是苦差事,上次傅慎时犯病差点没把她掐死, 这次她不太想掺和, 但她显而易见地躲不开。
抱着死活不能和银子过不去的心态, 殷红豆还惦记着向主子讨个情儿出府,她道:“廖妈妈先别直言此事, 趁着送水或者吃饭的时候探一探六爷的态度。若郑家如夫人说的那般,真心喜爱六爷, 六爷未必不肯去。您别怕, 六爷了不得发顿脾气,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廖妈妈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这件事只能这么办, 不过是想从殷红豆这里求个安心, 她道:“那我这就去同六爷说说。”
果然同殷红豆猜测的那样,傅慎时并未排斥与郑家姑娘相看, 他只对廖妈妈说了一句话,他说:“张大人不过四品青州知府,郑指挥使可是官居三品,父母亲倒是很替我考虑。”
张大人指的是张小娘子的父亲,他外任青州, 官居四品, 但从官阶上看, 他比郑指挥使还低一级,但他已经外任八年,明年便要回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郑指挥使的官职是世袭,无军功很难高升。郑家无子,这位置将来要么便宜郑家旁支,要么被朝廷收回。
傅慎时第二桩亲事看似更加体面,明眼人却晓得,武官哪里能跟文官比。
廖妈妈浸淫侯府内宅,这一层她心里明白,便说给了殷红豆听,还道:“六爷这般也不求什么体面了,若郑小娘子是个温婉可人的,她娘家的家世,倒可以少计较些。”
殷红豆深以为然。
廖妈妈拉起殷红豆的手,温声道:“后日就要去庄子上,你跟着一道去。三爷的生辰礼物我挑好了,到时候你拿着送过去,多说两句好听的话,时砚嘴笨,只能指望你。”
“好,我记下了。”
后日,殷红豆起了个大早,又是忙活做早膳,又是忙着仔细存放傅三的生辰礼物。
匆匆吃过粥和馒头,她便跟着一道上了傅慎时坐的马车。
七八辆马车一路从长兴侯府出去。
殷红豆搂着怀里沉甸甸的楠木盒子,坐在马车靠帘子的角落里,趁着傅慎时闭眼休息的时候,她悄悄挑开帘子往外看,就像笼中鸟儿歪头观望外面的世界。
傅慎时陡然睁开眼,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很想出去玩?”
殷红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傅慎时在主动跟她说话,便扭头答说:“想家。”
眼下重霄院没有别的丫鬟伺候,她还不敢说自己想离开侯府,她怕惹傅慎时不快。
当然了,想家也是真的。
殷红豆父母极度不负责,她是被奶奶带大的,虽然奶奶已经去世了,但她还是会想原来那个老旧的家。
当下无人言语,一路顺利地坐到了长兴侯府在京都郊外的庄子上。
这一处的庄子没种很多粮食,大部分地方都用作骑射场地和种植梅花等观赏性树木,因此庄子上佃农不多。
往年冬天傅家的爷们儿还爱上庄子骑马打猎,常在庄上小住,别院也是精心修筑过的。
下了马车,侯府的人都进了别院。
院子开阔宽敞,正厅八道隔扇,门上的如意菱花窗通透明亮,孔格很大,便于冬天接收更多的阳光。
今日秦氏请了宾客,客未至。她和潘氏先领着小娘子们一起在西次间,爷们儿则在东次间说话,由傅慎明照管着。
东次间,傅三就在窗边,他和傅慎明几个都是骑马过来的,到了有一会子了,眼下正同兄长说话,他俊秀大方,眉目舒朗,笑起来颇为风流。
傅慎时懒得在众人前说话,找了个有棋盘的角落待着,吩咐殷红豆去把生辰礼物送上。
殷红豆凭借上次在牡丹宴上的记忆,认出了傅三,她捧着盒子上前,心里记着廖妈妈的嘱咐,便道:“祝三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傅三笑着挑眉,朝殷红豆望过去,笑眯眯道:“你这丫头跟谁学的漂亮话?小嘴怪甜的。”
傅五知道殷红豆是傅慎时的丫鬟,他可没忘记牡丹宴的事儿,便过来冷嘲热讽道:“不过鹦鹉学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三哥有什么好夸她的。”
庶房的傅四过来凑热闹说:“那可不一定,这丫头是老六房里的人,指不定老六好好调.教过的呢!”
殷红豆低头腹诽,都是一堆什么狗东西,聚众调.戏她,相比之下,傅慎时这点倒是好得多。
她可不是任人轻侮的性格,殷红豆道:“三爷谬赞,奴婢不过是在六爷跟前偶尔听了一耳朵,本来代六爷向您贺生辰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是六爷说您乃端方君子,心胸宽阔,断不会自降身份在言语上与区区一个丫鬟过不去,奴婢才敢斗胆代言。”
鬼才相信殷红豆的话,傅慎时会跟一个丫鬟废话这么多?
这伶牙俐齿的丫头,明里暗里都在讥讽傅五狭隘不自重身份呢!
傅五当然也听明白了,一个丫鬟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他,让他颜面何存?
他猛然起身,黑着脸道:“你这贱婢,谁准你顶嘴!信不信爷撕烂你的嘴!”
殷红豆一脸委屈地看着几个爷们儿,她哪里顶嘴了嘛?
一个大男人,说不过她就要撕嘴巴,真真是没度量。
殷红豆有些恼了,默默地把傅慎时也带着骂了一遍,她可是重霄院的丫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来替她解围。
傅慎时扔下手里乳白的棋子,玉石相撞,声音清脆悦耳,他示意时砚推着他过去,看着傅五道:“你自己也是鹦鹉学舌的人,何必平白无故拿丫鬟撒气?”
熟悉而冷淡声音在殷红豆身后响起,她莫名安心,嘴边缀了个笑容,继续垂头不语,有傅慎时上阵,她大可以置身事外。
傅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年他们一起在族学读书的时候,唯有傅慎时能每一次都与先生对答如流,要算起来,他可不就是鹦鹉学舌的人么!
不过那都是六年前了,傅慎时连陈芝麻烂谷的事儿都要提,傅五黑着脸,不悦道:“今非昔比。老六,我不过是调侃这丫鬟两句,你这般在意做什么?”
殷红豆撇嘴,这是调侃吗?分明是想让傅慎时难堪,傅六可不是站着任人打的性子。
傅慎时勾起一个不屑的冷笑,他交握着双手,眼尾微挑,问道:“今非昔比?当真?”
傅五嗫嚅不言,今非昔比当真,可在傅慎时面前,当不得真。
六年前,傅慎时便名满京师,先生们都断言,他当时若参加科举,至少可中举人。
现在的傅五,区区秀才而已。
资质平庸与天赋异禀,如何比得?
傅五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提“今非昔比”,他扯着嘴角道:“就事论事。”
傅慎时淡声道:“我这不正在就事论事么?”
“你!”傅五气结,并着两指,发颤地直指傅慎时。
傅四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道:“老六,你怎么把老五跟丫鬟相提并论。”
挑拨离间功力一流。
傅慎明身为长兄,以他一贯的性格,自然是想把事情平息下去,傅三却先他一步,道:“老四这话可说的不对,就准老五就事论事,我家慎时就不行了?”
这才像亲情该有的样子,殷红豆心想,这种情况下,亲兄弟之间就该偏私袒护嘛!
傅五气得满脸涨红,他的亲哥哥傅二眼光一直流连在殷红豆身上,并未帮腔。他迁怒于殷红豆,看着她怒道:“这丫鬟不过脸生的标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前在二房便轻浮下贱,实在不适合伺候人,索性就在庄子里配了人算了。”
“……”
殷红豆无语,怎么就断定她金玉其外了?她若轻浮下贱还能冒着生命危险到重霄院去?又凭什么把她配人?
屋子里已经剑拔弩张,当下无人说话,殷红豆细细的声音像是从地里冒出来,她道:“奴婢不是败絮其中,奴婢也不轻浮。”
这下子众人更加安静了。
傅三突然放声大笑,胳膊搁在桌子上,扬眉笑问殷红豆:“那你且说说,怎么个不是法?”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句出自《诗经·小雅·天保》,这话原是臣子颂扬君主的话,后渐渐用于比喻事物兴起上升。另一句则是出自《庄子·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直上者九万里。’这一句众所周知,奴婢就不多卖弄了。”
殷红豆一个字都没说错,旁人目光暧昧,好奇得紧,傅慎时这样的主儿,竟真的肯亲自调.教丫头,倒算是奇闻。
傅慎时眼眸波光微闪,嘴角一动。随后直直地盯着傅五,他捏了捏手上的玉戒指,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傅三朗声笑道:“老六,你这丫头肚子有些墨水,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啊。”
傅慎明也不自觉地看过去,小丫鬟生的艳而不俗,因为年纪尚小,倩丽不失清纯,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傅二手里摇着扇子,眯眼瞧着殷红豆,若有所思。
傅五面色涨紫,脖子都红透了,他两手紧紧攥拳,剜了殷红豆一眼。
气氛正僵,如意挑帘子进来,笑着禀道:“几位爷,郑夫人带着她家小娘子和外甥来了。”
郑夫人的外甥程似锦是傅三的跟屁虫,也是武将之子。
傅五眼睛一亮,得意一笑,高声应道:“这就来,那程似锦惯爱骑马,爷得陪他玩一玩。”
众人扫了傅慎时一眼,他没法骑马,傅五的话,摆明了说给他听的。
傅慎时唇边勾了个阴冷的笑,道:“时砚,出去。”
殷红豆诧异地看了过去,傅慎时可不像自取其辱的人!
旁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目光里全是难以置信。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见不得六爷受委屈。
傅慎时原本随意搭在轮椅上的手骤然收紧,修长的手指握在扶手上,根根分明,干净利落。
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傅慎时背后就是花窗,外面的墙下摆了几盆娇艳妩媚的垂丝海棠,开花似锦,姿态又如贵妃醉酒,无香亦醉人。
明朗的日光照在傅慎时的没有表情的脸上,他淡声道:“出去吧,把廖妈妈叫过来。”
“是,奴婢告退。”
殷红豆嘴边抿笑,傅慎时没有发脾气,果然这个路子是对的!出府之日,指日可待!
出了上房,殷红豆便把傅慎时的话,传给了廖妈妈,她放下手里的活儿,立刻去了上房。
近些年傅慎时倒是少有主动找廖妈妈的时候,她很开心,绕过屏风便问道:“六爷怎么了?”
傅慎时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把玩,道:“那丫鬟的卖身契何在?”
廖妈妈迟疑了一下,道:“六爷说红豆么?她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那儿,并未拿来。”
重霄院来过的丫鬟多,走的也快,虽是大夫人拨给傅慎时的人,但前车之鉴太多,廖妈妈也懒得去要她们的卖身契,反正最后都是要交给大夫人处罚的。
傅慎时语气平缓地吩咐道:“劳廖妈妈跑一趟,去母亲那里把她的卖身契取过来。”
廖妈妈愣了许久,随即笑开了,道:“六爷是要这个丫鬟了?”
这么多丫鬟进重霄院,傅慎时还是头一次同廖妈妈开这个口。
随意地呷了口茶,傅慎时淡淡道:“不过是见这个丫鬟尚算可用,卖身契拿过来,便于管教而已。”
笑了笑,廖妈妈道:“六爷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拿。”
廖妈妈到世荣堂,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大夫人正抱着小儿子盼哥儿,也未多想,便吩咐人去拿了殷红豆的卖身契,又对廖妈妈道:“那丫头可还合老六的心意?”
“六爷说尚可。”
大夫人笑容淡淡的,道:“那便好。本来一个丫鬟是不够的,不过廖妈妈你也知道,原先的四个好丫鬟,都是从我身边拨过去的,现在一个也不剩。马上二老爷升迁,老五要筹备亲事,慎时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手边正是无人的时候,就先委屈他一阵子,等我忙过了,再给他多挑几个可人的丫鬟过去。”
廖妈妈低着头,倒也没分辩什么,拿着殷红豆的卖身契,又同大夫人说了一些傅慎时平日里的事。
大夫人听得好好的,盼哥儿一蹬腿,说饿了,她便道:“好,这就去让厨房做吃的给你送来。”
廖妈妈也知趣,行了礼便告了退,她刚走,傅慎明便走了进来。
傅慎明抱着盼哥儿玩了一会子,才问大夫人道:“母亲,慎时身边的丫鬟原是哪里的?儿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大夫人神色淡然,道:“你二婶送过来的,刚廖妈妈还说慎时要她的卖身契,我才给了她去,怎么了?”
眼神微滞,傅慎明随即笑道:“没什么,不过瞧着慎时带着个生脸的丫鬟,随口问一问。”
傅慎明是在花厅吃过午膳才过来的,到底是晚了一步,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傅慎时有意保住殷红豆,他也不会强行拆穿,闹得兄弟阋墙。他把花厅的事告诉了大夫人的时候,便隐去了殷红豆不规矩的那一段。
大夫人听罢却还是恼的很,她不敢骂老夫人,嘴里斥的都是潘氏不厚道,拿大房的人做垫脚石,又说傅慎时不懂事驳老夫人的脸面,还责问傅慎明:“明晓得老六是个什么性子,你怎么不阻止他乱来?你父亲最爱惜自己的名声,等他回来,少不得□□你们几个。”
傅慎明只是低头认错。
大夫人疼爱嫡长子,未用重话说他,只催道:“快些回去罢,你媳妇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
这厢傅慎明回了自己院中,重霄院那边,廖妈妈也高兴地回了院子,把殷红豆的卖身契递给时砚,叫他收好。
贴身丫鬟 132.第 132 章
此为防盗章
离开怡和院, 走了一刻多钟,殷红豆才到了地处偏僻的重霄院。
重霄院在侯府的东北角, 紧邻一条巷子,隔壁又是一户人家,小巷不常有人通过, 白天夜晚都宁静非常, 此处实在是混吃等死的好位置。
如意把殷红豆带到重霄院里。院落不小,有上房和厢房,还有一间小厨房。院子中央摆着一块太湖石, 西南方位靠墙的地方植了几棵花桃, 这个季节, 桃花开的正繁盛, 一树粉白色夹杂的花朵,灿如霜雪, 微风轻拂,喜鹊振翅, 花瓣摇落,漱漱如雨, 倒是一处好景致。
景虽美,但重霄院冷清的很, 除了一个洒扫的粗使丫鬟, 四处不见人。如今院里能贴身伺候的, 也只有管事的廖妈妈跟一个小厮。
如意带了人来, 廖妈妈听见动静, 立刻迎了出来,她是傅慎时奶妈,刚到四十岁,梳着妇人髻,穿着体面,脸上有个酒窝,笑起来很慈和。
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如意交代了殷红豆的来历,视线便不经意地瞟过上房傅慎时住的屋子,似有问询之意。
廖妈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至今还不大说话,我也实在不知道六爷为何要惩戒那几个丫鬟。”话锋一转,她又问道:“大夫人现在可还好?”
缓缓摇首,如意道:“不大好,已经下不来床了。不过妈妈不要忧心,六爷这边好了,夫人自然就好了。”
廖妈妈颔首道:“你便不去见六爷了,快回去伺候吧,大夫人身边少不得人。”
应了一声,如意便走了。
廖妈妈转脸打量了一眼殷红豆,见此丫鬟生的貌美,一对眼睛很是机灵,显然是个有心思的,骤然想到前面的四个丫鬟,她心中不喜,便指了厢房冷淡道:“你就歇在那屋里,放下包袱,跟着我去见一见主子吧。”
殷红豆乖乖溜溜地放下包袱,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跟着廖妈妈进了上房。
重霄院上房三间,最左边的是书房,中间的是客厅,最右边的梢间便是傅慎时的卧房。
进了东梢间,殷红豆便等在门口。梢间也很大,进门的右手边,隔着一架黑漆款彩百鸟朝凤八扇围屏,将起居处与外界隔开。
廖妈妈轻手轻脚地进去,温声禀道:“六爷,夫人送了个伺候的丫鬟过来,你要不要见一见?”她连丫鬟的名字也没报上去。
有淡淡的清香从内室飘出来,殷红豆站在屏风后面,只能透过边缘处,窥探到靠墙的罗汉床上,露出的华贵衣料。
“不见。”傅慎时的声音冰冷低哑,闻之生寒。
殷红豆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胡乱张望。
廖妈妈很快便出来,打发道:“回去吧,有吩咐再过来。”
殷红豆乐意之至,福一福身子,刚一出门,一溜烟就跑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几天,殷红豆只在院子里帮着做一些粗使活计,根本不去傅慎时跟前显眼。
不过殷红豆也会观察主子日常的动向,她发现傅慎时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不光不出院门,连房门都很少出,而重霄院,也无人踏足。下人们都不怎么说话,冷清的像孤冢。
过了五六天,下完一场春雨,傅慎时终于坐在轮椅上出了趟门,殷红豆根本没敢近看,就在房门口远远地望了一眼,等人没了踪影才走到院子里。
重霄院的粗活儿都是丫鬟翠微做,傅慎时的吃食由厨房送过来,小厨房里没有厨娘,只有廖妈妈偶尔会精心给主子做一些吃食,或是蒸一碗鸡蛋。
此时,廖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
几日的相处下来,廖妈妈觉着殷红豆是个老实丫鬟——不过现在进重霄院的丫鬟,大抵也没有敢不老实的。她便喊了殷红豆过来,帮忙看着火候。
廖妈妈正在做一道芙蓉豆腐,要先将豆腐将入井水里浸泡三次,除去豆腥味儿,再放入鸡汤中沸煮,临起锅时加紫菜和虾肉,不过现在没有虾肉,只好用猪肉沫代替。
殷红豆认得,这可不就是豆腐脑嘛!不过口味偏咸味,是北方人的吃法。
可能是长久待在重霄院里太寂寞了,廖妈妈正在剁猪肉,一面起刀,一面道:“要是到夏天有了虾再做芙蓉豆腐就鲜香多了,六爷爱吃。”
殷红豆声音不大地接话:“可以用蛤蜊代替,现在也正是吃蛤蜊的时候。要是觉得腥了,晒干了磨成粉便是,也不知外边的干货铺子里有没有卖的。”
惊讶地抬起头,廖妈妈道:“你还懂做菜?”
做傅慎时的奶娘之前,廖妈妈只会简单地炒菜,后来为了小主子,专门学了几样菜,但也不是专门的厨娘,懂的不算多,殷红豆的回答倒是让她有些惊喜。
殷红豆道:“奴婢嘴馋,略学得一二。”这话不假,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吃货,吹一句烧得一手好菜,完全没问题。
廖妈妈大喜,道:“少爷食欲一直不大好,总要我花些精巧心思,他才有胃口。可好了,以后有个帮手。你还会做些什么菜?”
一面儿盯着火候,殷红豆一面儿道:“要看六爷喜欢什么口味的,廖妈妈把六爷平日里爱吃的菜说来让奴婢参考参考。”
廖妈妈如数家珍,说了十几道菜,基本上都是十分清淡好入口的东西,还道:“有几道家常菜是六爷从前爱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吃过两次,就再也不想吃了。”
傅慎时以前的口味并不算刁钻,而且廖妈妈说的家常菜,其实是不容易吃腻味的,至少一般人不会同时对好几道家常菜,突然心生排斥到再也不想吃的程度,除非是厨师水平大大下降。
殷红豆问道:“六爷可曾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
廖妈妈眸光淡下,低头看着灶台道:“小时倒还有几样爱吃的东西,后来……他长大了,就不曾说过什么了。”
殷红豆猜想,傅慎时可能是不大爱表达喜好,厨房送来就吃,喜欢便多吃几口,不喜欢则不吃。但厨房的人日渐不上心,家常菜也做的不好吃了,他便少吃或是不吃。所以廖妈妈才得出傅六胃口不佳的结论。
但廖妈妈亲手做的菜却很用心,他便是爱吃的。
廖妈妈愁眉不展道:“六爷从来都是主食吃的少,实在受不住饿了,便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正在长身子的年纪,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能行!”
如母亲般的关怀,听得殷红豆心里暖暖的。傅慎时在打杀丫鬟这件事上,不管在当今社会环境下是对还是错,长兴侯府的人既不问询也不惩罚,任由他病态发展,既是视丫鬟们的性命如草芥,也是害了傅六,难免令人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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