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重羽抬头看去,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山君大人!”
白献之手上抓着死火,寒冰从手上蔓延,化作一个冰球,将死火裹在其中。他含笑道:“重羽快要幻化人形,不错。”
重羽腼腆地笑了起来,抓住白献之的衣襟,踮起脚尖朝他身后张望。白献之知道他找的是谁,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转过身,只见槐序蹲下身子将琥珀抱在怀里,笑眯眯的看了过来。
重羽眼睛里有着惊喜,张开双臂化作翅膀飞到槐序身边,连声叫道:“大王!大王!”
听着重羽的声音,不远处的乌鸦鸟雀一发鸣叫,将声音传递到黑山深处,山里的静谧仿佛融化了一般,回荡着快活的声响。
花草藤萝让开道路,花精树魅微微行礼,直通兰若寺的羊肠小路蜿蜒而上。槐序行至兰若寺的山门前,罗刹神纷纷从柱子和华表上落下,向槐序述职。旁人其实瞧不见夜叉神和罗刹神,身为槐序的护法神,他们通常并不显露身形。但是黑山中的妖鬼们是知道有神灵在守护着黑山的。哪怕看不见。
这一次出门其实还不足一个月,但是黑山的变化几乎是日新月异的。有新的妖鬼加入,有新的妖鬼修行有成,此前中秋拜月,得了月神青眼,黑山上几乎被帝流浆洗刷过一遍,槐序又有意识的对黑山进行改造,细微地变动山形山势,改动灵脉走向,在山骨上铭刻法意符文,槐序日常吞吐天地灵气,摄取日月精华、天清之气,他自己对灵气需求不大,却都拿来与地气相合,化育阴阳,这每一步,都一点点将黑山化作福地洞天一般的仙境。
白献之自泰山大帝赐下玉符将阴敕黑山七品山神之位升到五品,便可以符授调动地脉精元反馈黑山,两个人联手,黑山其实已经不输一般的福地洞天。只是福地洞天先天而成,黑山乃是后天造就,仅此分别罢了。
山风缱绻,槐序站在山顶,山间的清寒透过衣衫,他与白献之并肩而立,俯瞰黑山诸多美景,云蒸霞蔚,灵气如烟,小小黑山,没有险峻的山崖绝壁,却在清俊秀丽上冠绝东南。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黑山数代诞生了僧道妖魔又埋葬了僧道妖魔的气数仿佛在这一代一发涌现,如同被点开的龙穴,孕育出这两个仙真,又由这两个仙真反哺黑山,使之成为钟灵毓秀的灵地。
但现在,槐序考虑的却不是如何让黑山更好看一些,而是黑山的御敌的能力不够强。这山中厉鬼妖魔不在少数,可若是槐序和白献之不在,便会成为一团散沙,难以抵御强敌。
自从在南疆和白莲教地尊对上,槐序就明白自己和他们之间绝无恩仇化解的一天,若是毫无准备,说不定有一天就会被人打上门来。
白献之知道他所想,道:“我有山神符授,若以山河布阵,却也不难,山中妖鬼,也可传授法术,组阵练兵,也好躲过这场大劫。”
槐序叹了一口气,道:“兰若寺本来是为了收容这些无处容身的妖鬼,如今若强练军,岂不是失了本意?”
白献之知道他的顾虑,知道他的柔软,笑道:“师兄莫非忘了,我们这里可不是清净地,而是修罗场。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想也许师兄可以问一问他们的想法。”
槐序怔了一下,拍了拍脑袋,道:“是我糊涂了。”他不由得失笑,身上背负的多了,顾虑也多了,反倒没有以往那般洒脱。
槐序明白过来,便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为别人挡尽风雨的,这世道,他能自渡,也能渡人,但若人不自渡,便是他法力滔天,也难救一命。
槐序微微沉思,便道:“山中妖物由大郎统领,鬼物由容娘统领,我这有修行之法,能助他们养气修行,却没什么适合的法术能传下去的。”
“何必愁什么法术,”白献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妖魔鬼怪的法术,都在这里。师兄若能创出中正平和,不惧法术阴毒险恶的炼气术,我便能为师兄打造出无数妖军鬼军。”他说这话的时候,气势高昂,十分有大魔王的风采。
槐序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便笑道:“你若是为我练出无数军队,我便要挥师诸天,纵横万界了。”
大魔王笑意吟吟,心道我旧部不是隐退便是转劫了,不然我大旗一挥,顷刻间就能召来百万鬼军,立刻就叫师兄你心愿成真了。
槐序看他那模样,轻轻敲在他的手背上:“跟我去一趟藏经阁。”
藏经阁里的经书可以外借,但是乐意看书又看得懂的妖鬼并不多,起初这里只有佛经,后来白献之贡献出自己的私库之后,又多了许多道经,翟夫子来了之后,有多了许多儒家经典。
槐序给藏经阁里的经书分了级,识文断字、开启灵智的书籍在第一层,记载着炼气之法的经书在第二次,第三层有一半是黑山老妖秘库里的魔道经书,剩下一半是自己瞎练会出问题的修行秘法,比如有名的白骨观想法。
翟夫子躺在躺椅上读道经,他越发像一只白猿了,而进献了白献之的那只白猿反倒勉勉强强化作人形,正在学习识文断字。说勉勉强强,自然是大约只有个人的面庞,一身猴毛还是原原本雪白一片。这不是幻形之术,而是真的开始修成人身。一如鹿童鹤女,顶着鹿角和一身羽毛。
这世道如此,其他生灵都渴望修成人身,唯有人自己最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藏经阁外,大槐树枝叶繁茂,槐树下小妖怪互相帮忙,摇头晃脑的读写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文章。槐序微微驻足,恍惚间,仿佛能看见一位清丽的女子对着槐序微微一笑。这棵槐树是他的一个化身,摩耶三相中的过去相。槐序敢带着白献之一起出门,一多半是因为这个化身坐镇兰若寺。
只是这化身不能移动,不然带出去又是一大杀器。
“可惜对上地仙就还差一点了。”
槐序回以微笑,便瞧不见那女子的身影。我非我,我又是我,这实在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关系。
[聊斋]兰若寺 94.第九十四章、万化参差谁信道(三)
铜灯摆在桌案上,桌案洇开温暖的黄色,仿佛僧人手中久盘的佛珠,温润通透。
槐序坐在这边,白献之坐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一碗水,洁白的瓷,通透的水,碗底描绘的蓝色的莲花仿佛活了一般。
槐序和白献之一同闭上眼睛,水为媒,水如镜,槐序和白献之的心神一瞬间落到一片通明的世界里。
天空是温暖的明黄色,大地是细碎的朱砂赤,槐序和白献之都没有形体,而是以心相显现,一个是山中月,一个是光中槐。俄而风起云涌,天昏地暗,电闪雷鸣,黑云压城,魔气森森。这是白献之在演化一身所学的道法,或是正道或是魔道,正如同他若说一般,险恶可怕。
但不拘万象森然,何种变换,都熄灭不了一缕灵光。这缕灵光可以是云中月,可以是水中花,可以是电中紫,可以是雷兄赤,可以是魔气中的花火,可以是道法中的玄光,这就是槐序演化而来的心相。
碗中水极为平静,哪怕心相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这碗水纹丝未动。以水为媒,槐序拉着白献之进了六道轮回盘的镜中世界,两人心相碰撞、交融、演化、破灭,彼此的道与理相互吸引相互排斥,相互融合相互厮杀,最为直白的将彼此的一切显露出来。
借着六道轮回盘的推衍之力,穷极两人的智慧和所学,碗中水纹丝未动,但水中却有易碎的□□流淌变换。
这一枯坐,仿佛经历了数百年,又仿佛经历了数千年,两人的智慧想融合,起初只是在心相世界中相互印证,随后便是在轮回中一次次演化论证。
六道轮回盘中,仿佛一世一世的转生,在一次次的生命中相遇、修行、推衍、融合当中,终于在第十二世,两人于山中闭关,双双证道,自轮回中清醒过来。
啪!装水的碗忽然碎裂,一道青光一道白光从碗底飞起,破空而去,就要逃离。槐序和白献之各自伸出手,青光不由自主落在槐序手中,白光落在白献之手上。
白献之捏着手中白光,白光渐渐消止,化作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而槐序手上的青光则化作一册书卷。
槐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白献之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小心将他扶到藤椅上,伸手探了探他的法力,道:“师兄太心急了,运转小轮回耗费法力心神,损伤了元气。”
槐序脸色有些发白,脸上有了些许倦怠之色,闻言道:“早一些晚一些并无分别,你我于轮回中穷尽智慧,方得此二书,索性一鼓作气,也省得日后麻烦。”
哪怕有六道轮回盘为依托,运转轮回也不是全无代价,摩耶三相运转轮回,也难以支撑他们十二世的损耗。于是槐序不但法力耗尽,心神也近乎枯竭。若非南疆一行立下功德善果,法力大增,恐怕槐序能支撑道第七世,就已经殊为不易。
白献之伸手往槐序体内渡转元气,法力运转,白献之便忽的怔住。他的法力变了,虽然依旧以玄阴秘录为根基,但其内里,却有一团萤萤之光。天地阴阳,玄阴表阴面,便是永世的黑暗和沉沦。修行玄阴秘录,最可怕的劫数不是外界的灾劫,而是本身被黑暗面的同化。
黑暗中的静谧和祥和,黑暗中的深邃与广博,一旦沉迷,便可能心神冻结在黑暗当中,要么肉身僵化枯死,要么便被黑暗同化。说起来好听,便好似道化一般,与天地融为一体。但人修行,哪个是为了和天地融为一体而修行的。
但是此刻却不同了,静极思动,暗中生光,由这一点灵光在,就不虞担心会玄□□化而去。
白献之打开槐序的书卷,是一册经书,平直易懂的写着《光明经》三个字。白献之不由得一笑,这还真是槐序的风格。翻开光明经,却不仅仅是炼气之法,而是性命双修,修行灵光,灵光萌发,便会自然而然萌发气感,生出法力来。
白献之看过,便知道这部经中炼气之法不过尔尔,若有人能耐得住寂寞,专修光明经,恐怕至少要数十年才能小成。但修性之法,就远超炼气之法,但凡灵光萌动,就不惧内魔,不会被法术所影响。
玄阴秘录这等直指天仙妙道的道法,也可以用光明经化解内魔,其他法术,更是不在话下。
白献之不去看自己手中的绢帛,也知道其中必然是自己和槐序推衍出来的二十四种狠绝的道法,以及驾驭道法的洞玄炼气术,这一张绢帛便可称之为洞玄经了。光明经和阴符经,互为表里,同出一源,二书合一,便是有一部直指天仙妙道的天书了。
槐序已经沉沉睡去,修成地仙,精气神饱满,原是不会这么深沉的睡眠的。槐序是累了,是累极了。
白献之看着他的睡颜,槐序是极沉静的,睡着了更是如此,除了细微的鼻息声,便再无其他动静。黑色的发散在藤椅上,乌黑的光滑的色泽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白献之手指动了动,终于没有忍住,捻起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
白献之半蹲在槐序身边,耳边是他呼吸是轻微的声音,如同羽毛划过皮肤一般,搔动了他的心弦。从小轮回中出来,最好的做法是闭关或者游历,把轮回中的种种从脑子里洗去,唤醒“今生”,不要被轮回影响太深。
然而十二世相处,哪怕是为了推衍道法,十二世的朝夕相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也没有人会比对方更重要。
假作真时真亦假,莫说轮回中的真与假分不清,便是分清了,那轮回中的人呢?心相轮转,没一个都是你,没一个都是我,再没有比彼此更亲密的关系。
白献之头疼似的敲了敲脑袋,他了解槐序,就像槐序了解他。
所以师兄啊,你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哪一种都够白献之头疼。
白献之看着槐序的安静的睡脸,静谧得仿佛枝头绽放的花。安安静静的绽放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忽然恶作剧心起。
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白献之暗道,他缓缓起身,看着槐序的闭上的双眼,害怕下一刻这双眼睛就会睁开,把他的小心思小动作尽收眼底。
“反正也不会被发现。”他在心底又重复了一边,给自己鼓气,心如擂鼓。
白献之缓缓俯下身体,他甚至能感觉到槐序的鼻息触碰到自己的脸。
心如擂鼓。
白献之脑子里一片混沌,盯着槐序的嘴轻轻吻了下去。
柔软而且温热。
槐序的鼻息喷到白献之脸上,白献之才受惊一般抬起头,仓皇而走,从藏经阁离开。
槐序似梦呓一般翻了个身,沉浸在黑甜之乡。
自那日之后,白献之有意无意的躲着槐序,槐序元气损耗过巨,基本都在打坐恢复当中。等槐序花费数月恢复精神,白献之已经调整过来,如同往日一般大献殷勤。槐序不明就里,并不明白师弟这是怎么了。白献之自然不会说,只是视线交错的瞬间,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在两人再次准备出行的时候才渐渐淡去。
某一日丹房出丹,香云如盖,瑞气纷呈,惊动了炼气存神的槐序。槐序来看,才发现是三春道人炼成一炉羽仙丹。
三春道人道:“我随得了师尊所传人元丹法,却一直让宝珠蒙尘,若非大王指点,我也不能得见真传。”三春道人说着,脸上浮现些许自嘲,当初他那般秉性,贪婪、怯懦、软弱,被槐序俘虏便三二一将一切身家都抖落出来,如今想来,便真是不堪回首。
反倒是在兰若寺住下,执掌了丹房,膝下无数小妖环绕,渐渐把本性唤醒,更加沉稳内敛,更有“人性”。
“只是大王得了人元丹法,希望也不要忘记承诺,将我这部丹法送回长春观我大师兄处,莫让我长春观断了传承。”
老道人言辞恳切,又是槐序早就应下的,当下便答应了。其实不只人元丹法,地元丹法在二春道人被化作石像镇守青山时,也被他以六道轮回盘的入梦之法知晓。槐序虽然得了传承,却不曾修行地元丹法,他自怀传承,还做不出贪墨别家真传的举动。
便是已经修行的人元丹法,槐序也不准备传下去。
三春道人将羽仙丹装了一瓶,道:“这羽仙丹乃是我师门独传秘药,凝聚天清之气,洗经伐髓只是等闲。若以我师门羽仙诀配合炼化,九丸之后,通体清灵,可凭借肉身御气遨游,踏足虚空犹如鸿羽,虽然不是真正的羽化登仙,却也有几分神妙。请大王将这九丸送给我大师兄,想必他也不会吝惜羽仙诀。”
这羽仙丹和羽仙诀何止是有几分神妙,而是大有用处。修行中人,元神乃是清灵之体,可以遨游虚空,但肉身沉重,若要飞行,只能以遁法相持,或是凭借强大的法力托举。这便是槐序也无法突破的桎梏。羽仙丹和羽仙诀能有这等妙用,虽然仍需御气,却也无比高明了。
三春道人道:“若非一场帝流浆,山中多了不少芝仙、参仙等灵仙,我也炼不出这羽仙丹。早在老道破门而出的时候,长春观的羽仙丹便没有了,空有羽仙诀,也不过只是事倍功半,不得圆满,故而还请大王相助,我师兄能修成羽仙体,大王也能得羽仙诀。”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有着报酬,槐序自然不会拒绝,道:“过几日吧,过了立秋便走。”
[聊斋]兰若寺 95.第九十五章、万化参差谁信道(四)
立秋之前,槐序和白献之花费三十六日,以阴敕符授催开山石,改动山势,将黑山化作一座后天阵法。这事其实槐序早就在做,修桥铺路之时就暗合阵法,如今和白献之联手,两大地仙倾尽全力,方竟全功。
山也是阵、水也是阵、树也是阵、石也是阵,依托天地伟力,演化无穷道妙,将黑山改得如同铁桶一般。等闲地仙,也不得其门而入,更何况有青槐镇守,便是地尊再来,也必然只能落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仅仅将地仙拒之门外并不是白献之的最终目的,槐序闭关恢复元气之时,他就已经着手传授玄功,将天书拆解,以光明经为核心,传授给了山中大小精魅妖鬼。白献之将天书放到青槐之中,但凡妖鬼持名叶虔诚祷告,都会获得与自己体质符合的天书残卷。
随后又将消息散布出去,让山中妖鬼明天危局所在,并言明有意招募妖鬼为军,为守护兰若而战。
槐序令黄十九郎于鬼市立下点兵台,只要能通过点兵台的测试,便可化身为兰若寺的驻军。这是他动用山神的神职建立军队,加入军队便可获得一缕神恩垂青。不要小看这一缕神恩,这代表着神灵的守护,只要白献之不死,神位不落,兰若寺的军队都是合乎天条律法,可以不堕地狱的。
点兵台初设之时,便人满为患,一如白献之所料。
倘若世上没有容身之所,又有人要来剥夺你最后一块立足之地,那么,不过以死相拼罢了。
虽然众志成城,但白献之也没有肆意扩军,而是精益求精,小心又小心。并不是所有妖鬼都适合战斗,每一个妖鬼,虽然不能代表着寻常意义上的生命,却代表着比生命更高的灵。
被这样信任着的黑山君,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行。几个月下来,黑山军不过堪堪有了雏形,拥有鬼怪三百,妖魔三百,后备五百。这个数目放到南疆和地尊一战当中,不过是杯水车薪。但白献之深知,兵贵精而不在多,以白献之推算,兰若寺能养三千黑山军便是极限,不可能更多。只是这一千一百余妖鬼虽然放到凡人当中都是厉鬼凶魔,拿来对付地仙却绝不够看。但有大阵凭依,拿来镇守山门却是绰绰有余了。
“若天下大乱,我带着黑山军多去扫荡妖邪,他们便很快就能成长起来了。”白献之暗道,若要练就厉鬼凶魔,他实在是行家里手,若非转世以来立志正道,白献之有的是办法给鬼军提升实力。
“魔道功成,后患无穷,实在不值得。”白献之垂眸思索着黑山军的前途大事,渐渐有了眉目。
转眼间夏去秋来,白献之和槐序不眠不休三十六日炼成大阵,阵成之日,正是立秋。天降肃杀,渐渐就有一股萧索的气息发散出来。
白献之天人交感,对天地轮回格外敏感,而槐序比他更敏锐一些。
槐序和白献之站在山顶,嗅着风中渐浓的金气,道:“走啦,答应了三春立秋就出发的,再耽搁就要冬至了。”
上都虞城,古称长安。项氏斩赤蛇于长安,便在长安建立了虞城。作为国都,虞城的繁华,远超旁人所能想象。道路四通八达,商业繁荣,车水马龙,有远在西域的商人不远万里而来,也有海外的使者前来朝贡。
这一座都城,哪怕是龙气渐衰,它也不会衰落,反而蒸蒸日上。人气汇聚蒸腾,远远观望,便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什么妖魔鬼怪、邪祟孽障都不敢靠近。仅仅凭借气息,这虞城便可以将人仙之下的妖魔鬼怪刺伤。
槐序没有进城,只是遥遥观望,便觉得双目有些刺痛。他看得不仅仅是虞城的人气,也在感应虞国的龙气。虞朝坐拥天下五百年,大限将至,将迎来大劫,渡过去,仍旧有五百年的机缘,渡不过去,分崩离析只在眼前。即便如此,这条老龙的威严也足以让人胆寒。
槐序望气,便见一头老龙在云气中沉睡。说是沉睡,其实也无时无刻不在运动,龙气随成龙形,却不是真正的龙,有聚散离合,但大体上还是老龙的模样。鳞爪俱全,有新生的龙鳞,也有老化的鳞片。
槐序知道,若是这条龙完全换上新的鳞片,便如同浴火重生,再增一劫气数。
“果真蔚为大观,让人惊叹啊。”白献之看着虞城,有些感慨。
槐序知道他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黑山老妖叱咤南边,却没有来过北地,而五百年前的齐国也是北定都。这样繁华的人道景象,便是仙神在世,也会惊叹。
“只可惜我们暂时不能进去,不然倒可以好生游玩。”槐序有些歉意,龙气所在非同小可,成就地仙之后,虽然比不过龙气,却也是气运恢宏。两团气运交汇,极易引发一些事故来。除非铁了心入世,很少会有地仙往人皇身边走动。
槐序能够以火罗伞隔绝感应,但两位地仙,却难免力有不逮,为了安全,最好暂时远离。白献之想去却有估计,槐序不能满足他的心愿,心里便有几分歉意。
白献之笑了一声,道:“今日不成,改日便是,虞朝倒了,虞城可都未必会衰颓。”白献之不在意,槐序便轻轻笑了起来,惹得白献之多看了几眼。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太乙山与虞城相去不远,槐序和白献之绕过此山,特意来一睹虞城胜景。再从虞城南去,到太乙山寻找长春观。
太乙山在虞城中素有仙都之称,这山的钟灵毓秀,便仿佛仙境,松涛如浪,在千山万壑之间回趟,清越动人。
槐序和白献之都不由得动容,黑山也能称灵秀,但与太乙山相比,却又逊色不少。
“福地洞天,造化所钟。”若非扎根在黑山,白献之还真有在山中常住的心思。
踏足仙都,白献之才微微皱眉,道:“偌大太乙山,竟果真无神么?”
名山大川出神灵,非但出神灵,还会出大神。除非是被各个宗派占据,这些宗派从神灵手中接过守护山林的责任,才能请神灵离开。
槐序道:“太乙山只有长春观一家道门,许是长春观接去了神灵的职责?”
槐序曾于梦境游览过二春道人和三春道人的轮回,但三春道人和二春道人的记忆里也并没有这些记载。
太乙山之大,除了长春观,也有些其他的门派,但大多都是凡人修建的庙宇,真正有道行的只有长春观一家。这等洞天福地,而长春观却是只有三个弟子。每一任观主都会收三个弟子,依据资质传下三元丹法,最后只有一个会成为观主,剩下两个都要离开太乙山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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