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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独占宝地,却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纵然长春观有过人之长,却必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天下福地洞天太少了,凭借武力,长春观不可能如此安稳。
至少在二春和三春两位师兄弟的记忆里,所谓的宗门,只有一个山谷、一条黄狗、一间道观、几亩药田、六七间精舍罢了。
竹屋草房,毫不出奇。
但在长春观修行的那些日子里,有限来拜访的强大的修行中人,却意外的对这破道观充满了尊敬感。哪怕是对年少无知时的他们,也意外的宽容,总是笑脸相对。
沿着记忆里的路向前走,穿过山涧深谷,于太乙山深处,槐序和白献之找到了长春观。槐序没有来过这里,却对这里比谁都熟悉。当记忆和现实重合,槐序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里。
还真谷,从谷口进入,槐序和白献之便感觉到流淌在山谷中的生气。槐序道:“还真谷地势特殊,四季长春,没有风霜雨雪,只有一条小溪流经。”
果然,即便是立秋,山谷中也没有半点秋意在,仿佛被春天的气息驱散了一般。
走过山谷两侧种植的药田,走进长春观,便看见一只大黄狗绕着一个小道士打转,既是兴奋又是欢快,见到有陌生人进来,黄狗才调转头,露出尖利的牙齿,目露凶光。
“大黄!”小道童呵斥一声,青春年少的面孔露出几分欣喜,道:“你们来啦。”
槐序一怔,道:“我们来了?”
小道童道:“我早知道你们会来,所以在此等候。”他说话时,脸上的担忧和沉凝还没有消退。
槐序还没有开始问,道童便已经开口。
“你们是来找我师父的吧?他不在观中,现在观中除了我和大黄,谁都不在。”
“有个大坏蛋把师父打伤了啦,师父被我送去小叶禅师那里去了,你们去早些,或许我师父就不会死啦。”
槐序眉头顿时拧起来,道:“怎么回事?”





[聊斋]兰若寺 96.第九十六章、万化参差谁信道(五)
小道童还没有回答,白献之先抽抽鼻子,看了道童一眼,忽地钻进道观中,往后院走去。小道童伸手欲拦,想了想,却有没有伸出手。白献之已然进了后堂。
小道童轻叹一声,蹲下身子继续逗弄大黄狗,道:“大黄啊大黄,你可是越来越肥了,不过比以前健壮许多。”
大黄伸出舌头狠狠地在小道童的脸上舔了舔。
这厢,白献之已经出来,在堂前喝问道:“小道童,你这后院的两具尸骨是怎么回事?”
槐序伸手拎起小道童是衣领,将他带往后院,大黄狗汪汪直叫,恨不得扑上来要槐序一口,却又忌惮伤了小主人。只是吠吠而鸣,却在寻找时机,随时就要伤人。
大黄狗忠心可嘉,槐序非但不恼,反倒赞赏。只把小道士拎到后院,果见后院并排躺着两具尸骨,尸体身边推着柴薪,这时候只要一把火,便可将这两具尸体化作飞灰。
槐序把小道士放下,上前验过尸骨,这两具尸体俱是精气流失而亡,脸上还挂着无比的惊恐。
“脸上没有痛苦,瞬间就被夺去了生命。”
槐序站起身来,面容惊恐的尸体干枯得如同老树枝。
“而且……”
槐序伸手,两朵金花落到尸体上,瞬间金色的火焰覆盖了尸体全身,一声刺耳的尖叫从两具尸骨上响起,血红的气息烟花一般燃烧殆尽。
“不仅仅夺走了精气神,还在尸体里种下异气,天色一黑,就会尸变。”
槐序回过头道:“长春观历来只收徒三人,以体格来看,这应该是你的两位师兄?师兄死了,师父垂危,你不伤心?”
小道士摇了摇头,眼中有着莫名的神采,他的目光极其深远,仿佛看穿了时空一般,道:“这是天命。”
白献之忽然冷笑,道:“恩师垂死,师兄丧命,你却空口说天命,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天命?”
小道士的眼神幽深,完全不像个少年人,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扭转天命。”
少年人未曾长开的面孔,分明有着与世隔离的苍茫和悠远,如同仙人一般。
说着这话,他似乎觉得失言,脸上有些悲哀和痛楚,道:“师父被人打伤了,我送他去小叶禅师那里,走的时候便告诉他们紧闭房门,有任何动静都不要理会,他们却没有听……”
槐序忽然道:“这么说来,你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知道你师父会重伤,知道道观里有不祥,知道尸体会尸变,也知道我们回来。”
“那么,你为什么知道?”
小道士不过鬼仙境界,才能够在定境中感应到“我”,能够一灵不昧,凭借什么,居然能知道这些。
小道士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你能找来长春观,显然也对我观中之事有所了解。我观有三元丹法,我修行天元,可以冥冥中窥得天道,因此皆有预感。我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
“我知道长春观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也知道那坏人就在虞城里,知道观中有不祥,但是……我无能为力。”
人能防备已知,却无法防备未知。而什么能比一知半解更恐怖?窥见了江河奔涌,却看不到江河有道可行,窥见了巨兽利齿獠牙,却看不到它也是血肉之躯。
槐序和白献之都忍不住有些为他感到悲哀,也觉得心有戚戚。越是道行高深的人,确实畏惧天命。徜徉的命数的长河里,时刻都有倾覆之险。
槐序打断他,道:“走吧,带我去见大春真人。献之,你留在这里,看能不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说着,他略有迟疑,道:“小心祖师堂,那里是禁地。”
小道士眉头紧皱道:“祖师堂万万不可靠近,否则必有横祸。”
槐序不理会他,抓住他的领子,衣袖从护主的大黄头上拂过,这头衷心的大黄犬便沉沉睡去。槐序带着小道士走出还真谷,道:“那小叶禅师在哪里?”
小道士道:“小叶禅师胆子小,你不要太凶。”
槐序驾着遁光在太乙山中遁形,落到山中一处丛林,降下遁光,看着林中密密麻麻的古树所成的精魅,醒悟道:“小叶禅师不是人类。”
这山中的古树成林,远比黑山壮观,自然的亲近气息让槐序都不由得觉得暖洋洋的。
小道士道:“你跟着我,不要走错了,陷入阵中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槐序摇摇头,道:“不需要。”说着,便径直朝森林深处走去。
小道士不由得担忧叫道:“不可!”却只见古树轻轻颤抖,从森林中缓缓让出一条小路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槐序走进树林深处,小道士才连忙追了过去。
树林深处有一间庵堂,庵堂里有阵阵念经声,念得是地藏王的度亡经。
“小道士,你师父怕是死了。”
小道士不由得笑道:“不是不是,小叶禅师只会念这一本经,我师父定然无事的。”
“既然是禅师,哪有只会度亡经的道理?”槐序有些啼笑皆非。
走进庵堂,槐序环顾四周,不由得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遭劫留下的遗身。”
小叶禅师听到他说话,回头道:“你竟看出来了?”
小叶禅师穿着僧袍,满头的头发都是叶子,无怪他小叶禅师的名头。禅师见着槐序,大叫一声,将僧袍挡住脸,就要跳进床底。
“臭小子我和你何愁何怨,你竟然带我的克星来这里!”
小道士奇道:“这位道友是……”他说着便是一顿,却还不曾问过槐序的名号,有些尴尬的顿住。
槐序伸手摸了摸他头,道:“我是槐序,东南一带的道友赠我兰若王之名。”
小道士道:“兰若王如何便是你的克星了?”
小叶禅师半个身子沉进土里,随时便要遁走,若非小道士在此,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闻言冷笑一声,小叶禅师道:“浮水小道士,你不是什么都知道,怎么这会儿分辨不出你身边的是个大妖魔?我是草木,他也是草木,他比我厉害,我一身本领遇到他,十成也用不出三成,可不就是我的克星!”
小叶禅师似乎认定浮水小道士是要害他,道:“我告诉你,你师傅是中了火毒,你便是拿我做药,也不可能救得活他。”说着就要土遁逃离。
槐序伸手一招,小叶禅师就再也沉不进土里,纤细的青草抽出枝叶,细细密密的根须如同绳索,将小叶禅师捆住送出地下,枝叶如同细索,将他看看捆住。
“好了,你也是参王得道,怎么这般没骨气。具是草木一宗,我不会害你,也不需要你那些许药力。”
槐序瞧不上小叶禅师,小叶禅师反倒松了一口气。青草收拢枝叶,小叶禅师得了保证,也不想着逃跑。以他得本事,也不可能在槐序面前跑出十步开外。
小叶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倒真有几分禅意,也确有几分佛光。这庵堂仿佛一副画卷被人撕开,露出一块巨大的树桩。树桩从上面参差不齐得断裂,槐序等人就是从缺口进了树桩里,仅仅是树桩便如同庵堂般开阔,便足以猜测这棵古树还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的壮观。
小叶禅师道:“那年我年轻气盛,妄渡雷劫,榕道友为我挡去雷霆,等我醒来,他便已经没了,留下我我虽苟延残喘的活着。”
浮水小道士道:“难怪你一直念渡亡经……我还以为你只会这个。”
小叶禅师强笑道:“我希望他能往生极乐,能过得好一点。”
槐序打量着树桩,伸手在断口上细细感应,开口道:“也难为你了,当日雷霆劈烂了榕树,还残留着些许雷霆真意,你住在这里,想必也饱受痛楚。”
小叶禅师自嘲道:“这点痛比起他所承受的又算什么。”
槐序取出一棵木珠,木珠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雷纹。
“我渡劫是,便是以雷击木引春雷,雷霆过后,还剩下这一块宝贝,生就雷性,克制雷霆金铁。”
槐序朝木珠上吹了一口气,些微的旋风在树桩里旋转,蓝色的发丝细小的电流从树桩中流淌出来,汇入木珠当中。槐序收了木珠,只见这树桩之下似乎有动静响起,几个呼吸,便有一株绿苗从土壤里伸出来。
小叶禅师激动得呼吸急促起来,叫道:“这是……这是!”
槐序伸手点了点绿苗,道:“草木生机最旺,榕道友虽然断了枝干,却在根上还有芽苞,只是雷霆气息旧不退去,无法生长发芽。雷霆中也孕育生机,这一番劫难过去,未来也是坦途啊。”
小叶禅师本该早就察觉,只是他受雷劫所困,又怎么会自己去触碰残留的雷霆真意。
小叶禅师激动的跪倒在地上,伸手去触碰绿苗,又怕碰坏了它,“活过来了,活过来就好。”
槐序笑了笑,肚子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绿苗便是再长大成为精灵,重新孕育出神志,那还是不是那棵榕树,就很难说了。小叶禅师倒未必是不明白,恐怕是情愿相信还是对方的心思更多一些。
槐序道:“小叶禅师,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小叶禅师道:“你救活了他,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哪怕是要拿我炼丹!”
槐序失笑,“那倒不必,些许小事罢了。”




[聊斋]兰若寺 97.第九十七章、万化参差谁信道(六)
槐序需要小叶禅师帮忙的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对于小叶禅师来说,不过举手之劳。し早在庆元府槐序就曾在城中开了一扇门,这次要托付给小叶禅师的,也是同一件事。
他要在太乙山开一扇门,连通鬼市。而太乙山中,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一来小叶禅师可以帮忙镇守鬼门,二来,也是给小叶禅师留的退路。
天下若起烽烟,虞城附近必然是劫难重重,龙气生灭,对一应妖魔鬼怪都是压迫。槐序不乐意瞧见妖魔害人,也不乐意妖魔鬼怪无端而死。天地间的生灵都是无辜的,和种类没有关系。
太乙山的清净不知道能有多久,虞城是是非之地,太乙山离虞城太近了,太容易受到影响。
虞城这个是非之地,槐序是怎么也要去淌一淌的。修行人不干涉天地运转,不干涉朝堂更替、王朝兴灭,但若是有幕后黑手试图操纵天下,人为的掀起大劫,心中稍存正义的修行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底,仙从人旁,地仙神仙,妖仙鬼妖,都脱离不开人字。
小叶禅师心中忐忑,槐序说简单的事情,也许对小叶禅师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槐序便把开门的事情告诉他,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
浮水小道士坐到大春真人的身边,细细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大春真人是火毒入体,从内腑烧起,直入昆仑,烧得四肢火热,法力沸腾。若非长春观的炼气术在吊命一道上颇有建树,大春真人顷刻间就要烧成干尸。
小叶禅师道:“你送他来我这里,我本想以药救他,但火毒过盛,我这药力本身又是烈性,只怕会助长火势,便不敢动手,只以参露喂食,压制火气,补充元气。”
浮水的脸上并没有意外,他轻轻叹气,看着大春真人的脸色分外柔和,道:“小叶禅师已经帮了我不少忙啦,若非禅师,他未必能撑到这时候。他啊,就是性子仁善,过于温吞,对生命极为看中。”
“我长春观在太乙山立足早已超过千年,历来人丁不兴。五百年前霸王龙兴,斩赤蛇于长安,镇压天下十八路妖魔鬼怪。五百年前,霸王和正阳宫的地仙亲在来我长春观,求我太师祖碧水先生,请碧水先生镇压这最后一路妖魔——昔年的长安君。碧水先生本不欲趟浑水,但霸王皇命在身,不得长生,若无人镇压,长安君脱困必然生灵涂炭,便勉强同意。”
浮水似乎在回忆往事,幽幽道:“长春观镇压长安君,太乙山上的仙门便渐渐离开。一则要镇压这恶鬼,非要集福地洞天的气数不可,二则谁都知道,长安君必然有脱困的时候,此獠一旦脱困,太乙山上的仙门都要遭劫。于是这福地洞天便只有我一家独享。”
槐序道:“祖师堂中镇压的便是长安君?”
浮水道:“不错,这本是我长春观不传之秘。”
槐序道:“可你如今又告诉我了。”
浮水道:“这个秘密不能被恶人知道,否则我长春观这点基业便要毁于一旦。我之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自然是因为你是可以托付这个秘密的人。你有一颗真心,我不会看错。再则,我若不说,你也要去探,与其让你费劲心思,不如让我直接告诉你。你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就不担心你师弟吗?”
槐序笑道:“倘若长安君有能耐拿隔空拿下地仙,便不会被镇压这么久了。”
“也是。”浮水笑了一声,道:“我师祖尸解成仙之前得窥天机,留下遗言,说长安君被镇压五百年,脱困之期已近,要我师父早日离开太乙山。只是我师父这人,心太善,将生命看得太重,想着能多镇压长安君一天便是一天,果然,这便遭劫了。”
他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说起这话,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本应当十分有趣,但他身上似乎有着别样的气息,更或是有着另一人的影子,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感觉不出半点不自然。
槐序看着他,眯了眯眼睛,道:“我确信在接任长春观之前,你是不应当知道这些秘密的。然而显然你对这些一清二楚。”
浮水道:“我带师父来找小叶禅师的时候,师父尚未昏迷,他自知难以活命,便把秘密告诉了我,嘱托我带着师兄逃出太乙山。然而等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天衣无缝。槐序打心底里觉得这小道士十分可疑,但是他的话里却并没有什么漏洞。不好逼迫太甚,也因为没感觉到恶意,槐序便轻轻放过。
走到大春真人身边,槐序伸手朝他的灵台探了过去,青色的光芒从他手上钻进大春真人的灵台,探向大春真人体内的火毒。下一刻,火焰猛地从大春真人的灵台上窜出来,沿着青光绕道槐序的手上。槐序脸色微微一沉,虽惊不乱,只是翻掌一收,赤红的火焰在他手上灵蛇一般旋转,却始终无法下口。
槐序曲指捏印,中台八院莲台印,无形的之力收拢了赤红的火焰,落到手上,化作一朵曼陀罗花。
这朵曼陀罗花如同黑色的水晶,若隐若现的折射出赤红的光芒。槐序吐出一口气,道:“业火红莲……”
业火红莲,花开见恶。槐序皱着眉头,没来由想到了数年前与水月庵妙谛禅师借止水镜强行映照,观照让伽蓝寺灭亡的凶手。伽蓝寺的凶案,传言都道是伽蓝寺的僧人强行修炼业火红莲,导致业火失控而覆灭。
但只有槐序和妙谛禅师清楚,这背后分明有一个幕后黑手。一个邪恶而又强大的凶魔,能够驾驭红莲业火的厉害敌手。
浮水小道士听到槐序吐出的几个字,脸色顿时就变了,显然是知道业火的厉害。
有道是“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非是仙佛,谁无业果。
若非大春真人心念通透,又地仙真人,已经能勘破重重执迷,不会自堕地狱,早就会在业火中化成灰烬。
浮水小道士问道:“有没有办法救他?”
槐序面露犹豫。
小道士脸上露出狠色,反手一掌朝大春真人的天灵打去,被槐序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槐序呵斥道。
小道士面露痛苦,道:“若是你不能救他,就让我了结了他吧,至少能让他逃得魂魄,不至于沦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槐序不由得心中为他暗暗喝彩,也为他的果决所震撼。小道士对大春真人的爱护谁都看得出来,他既然要出手打死大春真人,就必然准备好要受自己一辈子的谴责。
“换做其他人,大春真人必死无疑,但是有我在,他死不了。”槐序道。
一惊一乍,小道士几乎要扑过来,道:“你能救他!”
“能!”
浮水毫不含糊道:“需要什么代价,只要能救活他,你什么都可以拿去!”
槐序摇了摇头,道:“我只需要你帮我撑伞。”
“撑伞?”
槐序把大春真人带出了榕树的残桩,避免驱散业火时伤到小叶禅师和榕树的幼苗。把大春真人安置在空地上,小叶禅师也忍不住来见识见识。不同于小叶禅师这个半吊子禅师,槐序走得是正儿八经的佛门路子,或者说金仙道。同为草木精灵,小叶禅师也不由得艳羡。
槐序逃出火罗伞,黑色的伞面上火纹如同花瓣一样分布,赤色和黑色深沉呼应,如同活了一般。
槐序把伞递给浮水,道:“撑开它。”
浮水一愣,随即将伞撑开,一瞬之间天黑了,阳光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深沉的黑暗。随后他才醒悟不是天黑了,而是伞张开了。
他撑着伞,然而抬头却分明看见了黑夜,只有槐序在发光,这光如丝如缕,有的如同繁星点点,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又隐没在他身上。
浮水睁大眼睛,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种性光,他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叶禅师激动的握紧了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佛门同修。
槐序伸手剥开大春真人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浮水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槐序并指切开大春真人的皮肤,将七宝枝种进他的胸膛,七宝枝熠熠生辉,牵机之术如同无数根须探进大春真人的体内,一瞬间赤色的红莲业火沿着牵机之术的根须从七宝枝上盛开出细碎的赤红槐花。
七宝枝越变越大,如同一棵树,槐序坐在树下,赤红的槐花盛开、剥落,剥落的业火化作细小的红色莲花,落在槐序是身上,在他身上铺上一层火焰大氅。
浮水瞳孔猛地收缩,小叶禅师几乎要叫出来,常人避之不及的业火,就这样落到槐序身上。浮水这才明白为什么适才他问槐序能不能救大春真人时他会犹豫,若是救人的法子如此凶险,谁不会犹豫?
槐序有苦难言,除了以他自己为容器,再也没有第二件容器可以容纳业火。业火以罪业为燃料,并不能久存。自从在止水镜中照出那个幕后凶手的衣角,槐序就一直在思考对抗业火的办法。
真正有把握不被业火所困,还是在得了秦广王的地狱图和百鬼夜行图之后。秦广王殿下的真迹承载者地狱的道意,而业火,则是燃烧在地狱中的罚罪之火。
地狱图铸就了火罗伞的根基,也让槐序悟出了业火炼金身的法门。业火真正临身的时候,槐序知道自己的路并没有走错。而这时候,他才有了几分对付那邪魔的信心。
大春真人被人以业火焚身,槐序见到业火的一刹那,就有了七八分把握,这和覆灭伽蓝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浮水说那伤了大春真人的坏人就在虞城,尽管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是槐序还是把凶手和邪佛联系在一起了。
邪佛灭正法,最后被人皇奉为国师,就在虞城之中。覆灭伽蓝寺,能掌控业火,又在虞城内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由不得槐序心存一丝侥幸。
赤色槐花纷纷扬扬,团团簇簇,花开花谢,很快便不再盛开新的花,代表着大春真人的火毒已经拔除。待繁华落尽,小叶禅师和浮水紧张的动了动,却仍旧不敢说话,怕惊扰了槐序。因为槐序仍旧被业火覆盖,并没有动静。
几个沉重的呼吸之后,小叶禅师低声惊呼道:“快看!”
业火在收敛,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随后化作槐序胸口的一朵红莲。
槐序站起身,感觉到自己呼吸时的灼热。其实业火并没消失,仍旧在他体内燃烧,而他却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业火焚身,非人燔汝,乃汝自燔。当本性圆融,智慧通透,菩提心可去烦恼,业火就像大锤,将槐序精气神上的杂志全部敲出,这就是所谓的“业火炼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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