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日前大宗师失踪,崂山一脉断绝,而后你们看这天象,千古未有之雪。”
金掌门一字一句说着,把正阳宫知道的信息和盘托出,也不做隐瞒。已知的信息一一汇总,知道的越多,便越叫人觉得遍体生寒。地仙真人,怎么也懂些卜算之术。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这些信息足以让他们推衍出一个轮廓来。可怪就怪在那怕理智上他们已经知道必定有大阴谋在酝酿当中,他们也无法在天机上得到一星半点儿的启示。
诸仙面面相觑,昆仑掌教林真人道:“我执掌玉虚镜,以此镜演算天机,哪怕是颠倒阴阳,蒙蔽天机,也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众道友稍后,待老道演算片刻。”
玉虚宝镜乃是周朝之时,昆仑山监察九州之宝,后周朝灭亡,昆仑山也失去了国教的地位,玉虚镜没有了那么大的威能,但这件奇宝仍旧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远在水月庵的止水镜之上。
掌教将玉虚镜祭起,轻叱一声,玉虚镜玄光照破虚空,四时流转,阴阳变换具在镜中。诸仙正看得出神,却听林真人怪叫一声,赤红的火焰从玉虚镜中烧开,顺着法力感应直扑其人。
白云大师脸色一遍,叫道:“业火!”
槐序再诸仙聚精会神之时就已经防备,此刻业火忽来,槐序也同时出手,七宝枝向前一刷,就如同将木签伸入糖浆中一般,一裹一拽,业火顺着七色灵光乳燕还巣一般缠到七宝枝上,被镇压在七宝枝中。
林真人冷汗涔涔,玉虚镜当啷一声落到地上,他涩声道:“老道看不清,只瞧见有人颠倒了阴阳,正要细看,便被这火烧来。”
他颤抖着谢过了槐序,道:“虞朝五百年大劫,也是我正道五百年大劫,可惜大宗师失踪,不然当为我等指明方向。”
槐序将七宝枝收入袖中,业火顺着他的臂膀渗入体内,在他体内烧作一团,却什么也烧不着,只为槐序的金身添了一把火候。
听到林真人所言,槐序转头道:“如今大宗师不在,正道中再没有道德高深的大师可以统御诸仙,此乃非常之时,槐某提议,不如由诸仙共举,再推出一个大宗师来,统御正道,对抗邪魔。”
此言一出,诸仙眼中神色各异,晦明不定。大宗师之位,乃是诸仙共尊,非道德高深不能为。但大宗师也代表这利益和权柄,统御天下诸修,天下诸仙,若能成为大宗师,必定能获得无法想象的功果。
金掌门神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却不知是收到了谁的传音,站出来道:“我正阳宫附议,愿共举大宗师。”
随后昆仑、茅山、蜀中诸多势力纷纷附议,将此事彻底敲定。
槐序拍手道:“好!既然众道友附议此事,槐某毛遂自荐,自举为宗!”
“不可能!”金掌门分毫不让,道:“我正阳宫乃是扶銮之宗,执正道牛耳,大宗师之位,只有我宗怀石长老有资格!”
林真人上前一步,道:“若论底蕴,我昆仑并不输正阳宫分毫。我推举我宗明仁祖师。”
“蜀中虽不比正阳宫和昆仑家大业大,但剑仙十三派同气连枝,我推举范昕祖师!”
诸仙一齐说话,竟然推举出十多位“大宗师”。云台除魔会一时间气氛冷然,陷入僵局。
槐序心中不齿,却别无他法,身在其中,脱身不得,便徐徐道:“大宗师当年论道群仙,天下无有匹敌,因而被奉为大宗师。既然我等要推举出一个新的大宗师,自然还要按照规矩来。这云台道场,便再来一次宗师论道吧。”
他这般说着,便于席中站起,道:“槐某自举大宗师,也知道众位道友心中不服,但恕本座直言,天下地仙能胜我者,已然不存。”
他这话虽有夸大,却也绝不算错,除了幕后黑手和已经失踪的大宗师,他相信自己能独占鳌头,攀登绝顶。
槐序举起手中酒杯,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杯中仙酿泛起清光,仿佛有一颗明珠从酒中浮起。明珠跃出酒杯,却化作一轮明月。
光阴仿佛流水,在明月跃出酒杯的一瞬间,流水便已经加速,金乌往西边坠落,纵然风雪不断,却也明显感觉到天黑了。风雪渐止,唯有一轮明月高悬。
清风拂面,弹指之间,就已经是午夜。诸仙恍惚一瞬,便感觉整座太华山都已经消失在感应中,仿佛山水图中留白一般,只剩下云台道场。
槐序端着酒杯,将酒杯放在桌上,酒水如同一条细线冲出,直入云霄,这条水线见风就涨,到了空中已经如同长河一般,搭了一座直入太阴的水梯。
槐序站在水上,道:“众位道友,且来月宫一叙。”
说话间,就已经顺着杯中天河走进了明月之中。
林真人看着这景象,拧着眉头道:“怎么可能,这必是幻术,且看我破他。”
掌教再次祭起玉虚镜,只见这镜中只倒映出一轮明月,再施法去看,见得明月中玉树琼花,宫宇重重,仙境一般,有月中神人遗世而独立,垂眸看着宇宙虚空。
诸仙凑过去看,便见这神人的目光透过玉虚镜,对他们道:“何不来月宫相会。”
这分明是兰若王!
昆仑掌教自执掌玉虚镜,一日之间,两次受挫,仿佛这件监察九州的神器忽然损坏了一般,再也不复往日威能,乃至于让林真人自己都几乎道心失守。
温真人一压宝剑,道:“走吧。”踏上杯中天梯上了月宫。
诸仙各施手段,却无法勘破,亦别无他法,只好也进了月宫。
白云大师身怀天眼通,然而天眼和肉眼所见却别无二般,便明白是槐序的道行远在其上,蒙蔽了他的六识,让他天眼通都失灵。
诸仙顺着天梯进入月宫,槐序已然等候多时。
兰若王作神人装扮,乃是月宫之主,对诸仙道:“众位道友,是要文论还是武论,还是文论武论一起来?”
文论以演为主,武论以斗为尊,论的是道法通玄,斗的是神通广大。
面对这样的槐序,诸仙立刻认怂,道:“文论罢!不要坏了这月宫胜景!”
[聊斋]兰若寺 108.第一百零八章、闲来垂钓碧溪上(一)
京都飘舞着鹅毛大雪,寒风凛冽,低垂的铅云仿佛压在人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雪已经下了半个月,京中莫说出行,能不能打开门都是个问题。
人心惶惶。
报国寺的匾额斜斜的垂在门上,寺庙没一片残破,隐隐约约只能听见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咳嗽声虽然沙哑,却给这残垣断壁带来一点生气。
“太师叔祖,灵恩是不是就要死了?”小和尚脸色苍白,一双透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胸口尚因咳嗽方平而剧烈起伏。
老和尚轻轻地拍着灵恩的后背,粗糙的大手将灵恩揽在怀里。老和尚问道:“灵恩,你害怕死亡吗?”
灵恩睁大眼睛,眼睛里有些些许畏惧,却有着更多的期许。他道:“灵恩不怕,师父说生死轮回,我们都会死,但是我们还会在西方极乐世界相见。太师叔祖,灵恩死了,是不是就会见到师父师叔,还有师兄们,对了,还有戒律长老……他会不会还要罚灵恩去后山面壁。”
“太师叔祖,极乐世界也有报国寺吗,也有后山吗?”
老和尚笑了起来,脸上有些灵恩不懂的悲哀。他没有回答灵恩的话,只是道:“灵恩,太师叔祖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灵恩在这里等太师叔祖回来好不好?”
灵恩一把揪住老和尚的衣服,叫道:“不要去!”他把脸埋在老和尚的胸口,老和尚便感觉到了一股湿意在衣襟上化开。
“不要去……灵恩不想太师叔祖去……”
老和尚伸手抚摸着灵恩的头,灵恩听到声音从他的胸膛里发出,带着一种难言的隐忍和痛楚。
“不要怕,灵恩,不要害怕。太师叔祖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着灵恩长大。”
老和尚抬起灵恩的头,擦干净他的眼泪,将一个木鱼塞到灵恩的手里。他在灵恩身上披上蓑衣和斗笠,道:“灵恩乖乖坐好,等太师叔祖回来就带灵恩离开京都好不好,灵恩不是想去温暖的南方吗?太师叔祖回来就带灵恩去南方养病好不好?”
灵恩坐在干草上,抱着木鱼,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木鱼上。
“好,灵恩等太师叔祖回来。”
老和尚带上斗笠,拄着禅杖,走进风雪当中。灵恩目送着老和尚远去,泪水止也止不住。
大雪埋膝,老和尚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往皇城方向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中就积蓄着一股力量,当他走到皇城外的都禅院,便已经积蓄满了全身的力量。
“止步!”还未靠近都禅院,老和尚便被三个黑衣人截住,黑衣人衣角绣着四朵绽放的莲花。
老和尚的裤子被雪水浸湿,看不见他斗笠下的神情。
“告诉国师,报国寺故人求见。”
“原来是报国寺的余孽,你们报国寺藏污纳垢,供奉伪佛,又来都禅院攀什么关系。”墙头上,又一个黑衣人慢声道。
老和尚问道:“你又是谁?”
这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道:“本座贺才。天堂有你不走,国师大人正在通缉报国寺余孽,你竟送上门来了。动手!”
截住老和尚的三个黑衣人同时动手,黝黑的飞剑从他们袖中飞出,直刺老和尚的头颅。这三剑又急又快,仿佛草丛中暗藏的毒蛇一般,须臾见便刺在老和尚的脑袋上。
斗笠被飞剑洞穿,却只听见“叮”的一声,三响并作一响,三把飞剑被老和尚的头颅磕飞,斜斜地凌空飞起,又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
斗笠连受冲击,已经碎裂,落在地上,露出来老和尚须眉皆白的脸庞。老和尚睁开眼睛,方才那三剑,有两剑是对着他的眼睛去的,还有一剑则是对着他的眉心。
三个黑衣人惊愕了一瞬间,却在下一刻,不约而同的飞身躲进附近建筑物的阴影里。
一条黑蛇从老和尚的影子里钻出来,一口咬在老和尚的小腿上,却分毫咬不进去,反倒被老和尚一把扯到手里,搓成青烟。
只听到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从墙角的阴影里露出来,七窍流血而死。
“鬼域伎俩。”老和尚看也不看,继续向前。
贺才双眼通红,喝道:“站住!”同时发动秘法,只见七条阴蛇从老和尚的影子里钻出来,化作七把蛇锥将老和尚的影子钉在地上。
老和尚只是一脚跺下去,便将阴蛇锥震散。秘术被破,贺才心神剧震,流出两道鼻血,方才明白那三个黑衣人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贺才脑袋一阵阵发黑,道:“地仙……报国寺怎么会有地仙!”
老和尚没有过多纠缠,继续朝都禅院走了过去。
未到门前,又听一声道:“莫要向前了,即便你是地仙,再往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和尚抬头一看,却是个身穿红衣的少年,衣裳也绣着莲花。
“我是红莲儿,大师,回头吧,回头是岸。”红莲儿不曾开口,只是传音道:“国师乃是地仙尊者,大师你不是对手。”
老和尚合掌念了一声佛号,道:“老僧承情,但今日,老僧一定要见到国师。”
红莲儿无法,只得道:“你既然要送死,那便候着吧!”
红莲儿转身进了都禅院,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穿了出来:“放他进来。”
老和尚听到声音,脸上越发平静。
红莲儿头前引路,老和尚跟他在身后,到了前厅,厅门紧闭。红莲儿看了老和尚一眼,便退到一旁。
老和尚隔着房门朝房中看过去,他知道房门里的那个人也在看他。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尚未见面,便已然交锋。
红莲儿被这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一退再退,免得被波及。
半晌,老和尚忽然涩声道:“果然是你这孽障。”
厅前忽然风平浪静,厅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青年的僧人,僧人头戴法冠,明黄的袈裟上盛开着一朵朵曼珠沙华。国师神情淡漠,直视着老和尚,道:“是我……师尊。”
老和尚心神一震,面露悲痛,道:“你这妖孽,我怜你修行不易,才收你入门,如今,却连累报国寺落得如此下场。”
国师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和冷酷,道:“玄悲,你收我入门不假,却时刻防备着我,报国寺的绝学,一样也不肯传我。如今,我自己拿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玄悲摇了摇头,道:“我犯下的错,我来弥补。慈航普度,今日来做个了结吧。”
嗡——
浩大的钟声在京都中响起,飞雪破碎,阴霾驱散,皇城外的上空铅云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阳光从空洞里落下来,仿佛神圣降世般的奇景。
报国寺的残垣断壁中,灵恩浑身一震,喃喃道:“醒世钟。”
报国寺的镇寺之宝之一,镇压邪祟,唤醒清净智慧的秘宝,却在报国寺覆灭当日就已经失窃。
灵恩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他不停的念诵着佛号,祈祷满天神佛,但是心中却有一股力量催促着他往醒世钟的方向而去。
他站起身来,却见破败的门扉打开,玄悲老和尚扶着门站立,破烂的僧袍上沾满了血迹,胸口上一个巨大的空洞,浑身都遍布着细密的血纹。
“太师叔祖!”灵恩猛地站了起来,却不慎摔倒在地,他连滚带爬的跑到玄悲身前,看着玄悲胸口的血洞,浑身都颤抖起来,仿佛魔怔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
“灵恩。”玄悲带血的手摸在他的头上,赤中泛金的血液在灵恩的光头上晕开,玄悲伸手在他的头上脸上画起了法纹。
“灵恩,你应当畏惧死亡的,畏惧死亡,才会努力活着。”
灵恩一动不动,浑身都冒起了金光,他手中的木鱼和玄悲的血液产生奇妙的反应,灵恩的气息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也从世间消失。
玄悲眼睛一片模糊,他已经看不见了,只把手抚摸着灵恩的脸,道:“灵恩,不要害怕,听我说,离开报国寺,你往南边走,不要停,也不要回头,太师叔祖会在木鱼里陪着你,陪你长大,陪你到南方。”
他摸着灵恩的小脑袋,道:“走,不要停,也不要回头。”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灵恩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朝报国寺外走去,他站在雪地上,雪地上没有他的脚印,他一直朝南方走去,脑海中玄悲的声音一直在回荡。
“不要停,不要回头。”
他感觉到身后燃起了大火,报国寺的废墟都在火焰中燃烧起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
灵恩一直走,走到走不动,走到没有力气,也不知道走出多远,他身上的金光忽然消失,他也脱力而失去意识。
一辆马车从京都中驶出来,马车行驶在雪地上如履平地一般。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路上。
年青的车夫从马车上下来,将灵恩从雪地里抱起,送进车厢,便一路南行而去。
[聊斋]兰若寺 109.第一百零九章、闲来垂钓碧溪上(二)
第一百零九章、闲来垂钓碧溪上(二)
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
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
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
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1
神人漫语,仙聚广寒。皎皎月明,宫阙重重。宫前,神人同众仙论道,而宫后,满地琼花仙草,又有二人煮茶对谈。
这两人,一个着一身赤纹玄衣,温润如玉,一个一身金乌道袍,精神矍铄。风起时,带着兰芝之气,在宫阙中回荡。
鹤发童颜的道者叹道:“老朽不如你,这大宗师,不争也罢。”
槐序淡淡道:“怀石长老能将正阳宫的纯阳一气修行到阴阳共济,无声无息跨入我这镜中之境,已然距神仙境界不远了。只是并非晚辈贪图权势,而是天命在我,形势所迫,这是我的功果,也是我的劫难。”
正阳宫执正道牛耳,怀石长老乃是当世正阳宫第一人,如何不明白槐序所言。大宗师为天下共尊,有无穷的好处,就有无穷的劫难。尤其这一劫,谁在大宗师之位,就要背下正邪之争的大因果,带领群仙度过劫难。天下正道的因果压在身上,便是天仙也不可能挣脱,这对任何一个志在飞升的仙道中人来说,都是灾难,所以怀石长老从一开始就没有争这大宗师的想法。
没有无穷的魄力和智慧,如何能应对这无穷的因果和劫难。怀石长老老了,老了便会退缩。
怀石长老将茶杯放下,道:“此劫当中,但有所需,老朽愿受驱使。”
槐序这才笑道:“仰仗前辈了。”
月宫前诸仙论道,槐序化身的月中神人道论无双,往往能另辟蹊径,于无处生有,又于有处还无。诸仙无不叹服,不得不承认,到了最后,大春真人震袖而起,揖首道:“见过大宗师!”
琼玉宫秦真人有样学样,高呼:“见过大宗师!”
既有榜样,随后便听到诸仙礼赞,高呼大宗师之号。
槐序的真身在殿后坐着,怀石长老已经离开,这一刻,他便觉得身上一重,无穷因果都缠上身来,几乎让他无法喘息。他坦然受之,若是没有这功果,要还了千万善功,只怕要拖累他无穷岁月。
不论是十二因缘转轮经还是六道轮回盘,也都能在这场磨砺中成熟。
槐序收了道法,却见云开云散,明月化作水中流光溢散。诸仙回过神来,却见金乌高悬,凝神感应,月宫中过去的漫长时间事实上却不过只是半个时辰。
金掌门叹道:“不愧是大宗师。”
众仙将槐序请上主座,排列班次参见大宗师。槐序也不客气,安然受之。
礼毕,槐序主持大局,指着远去的阴霾道:“我曾夜观天象,得查天机,天下将乱,第一乱便在这气象之上。”
“这场雪,还有下上三个月,耗尽水气,使人间陷入苦寒。天灾如此,若再生人祸,只怕战乱立起。”
“冬雪耗尽水气,来年便是大旱。项氏气数未尽,有人要将这气数提前了结,却要以天下作筏。妖魔四起,我正道卷入其中,既然不能脱身,便要迎难而上。”
“如今第一件事,是找到逃脱的各大妖王,不能让他们有时间恢复,以免兴风作浪,难以收拾,是我们腹背受敌。第二件事,便是解决天象大乱之事,各大道门,需配合道正司驱散水气。”
金掌教道:“这……只怕治标不治本。”
槐序道:“不仅治标不治本,还会牵制各个道门。但是要一劳永逸解决此事,我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钓龙钩!”
槐序目光幽深,想起于崂山太清宫中花魅记忆里看到的那只青色利爪,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槐序在云台峰上做了七日,配合诸仙推衍天下大势,从而定下种种计划。直到第八日,槐序将弥罗伞撑起,将天机尽数隐匿,辞别众仙,回到黑山。
离了太华山,到了太乙山。
槐序再次登高仰望,却见上都上空的阴云已经被驱散,阳光落下来的时候带着几分禅意。
这不仅仅是禅意,而是分明的催发到极致的佛光。佛光蒸发了铅云,打破了上都上当混乱诡谲的气息,使一切都渐渐泾渭分明起来。
这种泾渭分明只是假象,因为混乱的源头还在上都,哪怕暂时因为佛光澄净起来,也会很快重新陷入混乱当中。
但是此刻,槐序却明晰地看清楚了这上都中混杂的气息以及重新振奋的龙气。
槐序遥遥感应,却只在虚空中摘取到了一缕沉痛的慈悲。龙气镇压人道,在龙气面前显圣,并且将混乱和谜障破去,哪怕是地仙,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槐序不知道是谁做了这样的牺牲,甚至不知道这人是否还活着,但他是承情的。托着此人的福,上都中至少能安宁三个月。
不管是谁想要对龙气动手,第一件事就是要迷惑龙气。对龙气施加影响,对真龙天子施加影响,对都城施加影响,正气不存,混乱和邪祟才能冒头。
此刻,都禅院中的慈航普度确实如槐序所言,怒火几乎将他点燃。他苦心孤诣在京都中布置的暗手,在玄悲舍命相博之下,这一刻全部失效。他本以为老和尚是来找他一决生死,却不料这和尚早就知道他不是他对手,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搏命,而是要破开他对京都的封锁。
仿佛蜘蛛结网一般,要捕食猎物,先要铺开一张大网,而这张网如今破了一个大洞,捕猎的计划便要随之延迟。
慈航普度端坐在禅堂当中,面前的摆放着一座小巧玲珑的钟。慈航普度冷笑一声,道:“醒世钟,好一个醒世钟,即便是落在我手里,却还是被那老东西利用,反将我一军。唤醒清净智慧的醒世钟?我今日便将你化作魔音钟!”
慈航普度张口吐出赤红的业火,业火将醒世钟裹在其中,他的眼睛里泛起红光,一道道诡异梵文从他的眼中流出,击打在醒世钟上。
嗡嗡嗡——
钟声连绵不绝,从高昂到低矮,最后却发出来如同鬼啸一般的刺耳的声音。
红莲儿守在禅房外,听到钟声响起,顿觉魂魄动荡,眼前貌似金花,元神都要脱体而出被钟声吸走。
只是他灵台光芒一闪,清净智慧的法意便如同流水一般在他心底蔓延。红莲儿知道这是兰若法印在助他,连忙紧守心神,摒弃妄念,免得被钟声影响。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看过光明美好,便明了黑暗可怖。红莲儿心中脱离的念头,便越发得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槐序并不知道上都还有自己的老熟人,他此行云台,得了大宗师的名号,也得了一身的因果纠缠,这一身因果虽然是他接过来的,若不妥善处理,却会妨碍他的修行。便需要回转黑山闭关一阵,消化整理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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