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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二瘦子
我一摇头,“没咋,刚才才戴上的。寇队说我这属于跨队,让三队的管教看见了不太好。这算个啥,前几天戴了两天大镣子。”
“炸号了吧?”他望着我笑,情绪看上去稍微好了一些。我一摆手,“就我这小身板子敢炸号?我要是炸号的话,不被他们给砸死啊!”
“那是咋了?”
我自己点了一支烟,这才把吴二柱唆使喜全脱逃、喜全跳楼住院、曹队重新调查等一系列他走之后七班发生的事简单地告诉他。刀疤不笑了,耷拉着一张脸,郁郁寡欢地说:“操,真没想到我走了还能错过这么多热闹。唉,以后想看也看不着喽!”
“这还叫热闹!”我刻意岔开敏感的话题,“你不知道砸那个大镣子的滋味!路也走不动,腰还直不起来,一个不小心就得摔跟头。两天时间我脚腕子上都掉了一层皮啊!要不是寇队和监狱局的领导好心眼,我估计我这双腿就得磨费!”
刀疤笑了笑,“行了,大学生。咱俩还是聊聊我的事情吧。再几个小时就打针了,有些事情还得托你办。”
我点点头,“成,你说吧,我能办到的肯定给你办到!”
他叹着气从兜里找出一张纸,“你先帮我看看,这是我写的遗书。你瞅瞅有没有错别字啥的,有的话现在还能改改。”
我记得刚到七班的时候我给他们吹过牛,说别看我一个学计算机的人,但是再怎么说接受学校教育也十六年了。你们要是学习的时候有不认识的字儿,或者是写信啥的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开口,那简直比眨眼睛还利落。用l市的方言来说,叫做“那都木有啥”!后来我才发现,我这海口夸的是多么地无知和幼稚,因为对于石铺山看守所的人们来说,识字这样的技能只会在两种时刻被需要:被监规和写遗书。
看守所的每一个人都会背监规,哪怕文盲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可以凭着记忆力把监规背个八九不离十。可是写字的权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尤其在重刑号,也只有二审已决死囚才拥有这样的权利。
可是想要把一生的总结和满腹的眷恋归纳在一张纸上,那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五十八话
刀疤的遗书有三页纸。其中两页是写给自己父母的,还有一页是写给自己一个好朋友的。他希望他的好朋友能够在父母弥留之际替他尽一尽孝道,待父母撒手人寰的时候能简简单单地葬掉。为了节省不多的时间,我只是把那三张信纸看了一遍。但尽管这样,我还是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遗书终于看完了,我又双手递还给他,强装着笑容说:“行啊刀疤,一个错别字都没有!该说的事情都很有条理,一点问题都没有。”
刀疤苦笑着接过遗书:“想说的太多了,这几页纸根本就不够。唉,算了,能留下点字总要比没留下好。”
我叹着气重新点燃一支烟递给他,“一点机会都没了吗?”
他看我一眼,“哪儿还有别的机会?我听说前段时间那个孙良捕了,但是他交代他和我哥从我家跑了之后就分开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人在哪儿。就算是我知道我哥在哪儿现在也很难改判了。我手里还有个刘老鬼的事儿呢!”
我默默地点头,很久才说:“先别着急,我觉得你现在再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机会可以活下去。你看林子,不也是都要上法场了,复核没下来吗?”
“没机会了……”刀疤的脸色苍白,“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个啥机会?现在我最高兴的事儿就是给我整了个注射死,起码可以死得干净点,而且不会那么怕……”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只好低头不语。这时四哥走了过来,拍了拍刀疤的肩膀问:“兄弟,都准备好了吗?”
刀疤一摆手,“哥,没啥可准备的。我在这个班大家都对我挺好,昨晚上给我洗了热水澡,把衣服都给我换上了。一会儿断头饭来了一吃,我就可以踏踏实实地上路了。”
四哥点点头,“家里的事儿有啥交代的吗?”
刀疤强笑道:“没啥可交代的。哥你要是和大学生有心的话,逢年过节去我家看看,啥也不用买,就去看看就行。”
“操,你说的这不是屁话吗?”四哥瞪着刀疤,把胸脯拍得山响,“大学生啥样子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给你保证,等我出去之后每年年节你家里的柴米油盐肉都我包了!兄弟一场,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做不了的话,你在阴曹地府里咒我!”说着,他一看我,“小虎子,你给表个态?”
我忙不迭地点头,“刀疤你放心吧!我跟四哥没法比,他做买卖的。但是我上班也能挣些钱,你爹妈年节的衣服、日常生活用的东西我都包了!”
刀疤笑了起来,说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我真是放心了,咱也可以学学人家含笑九泉一次。四哥使劲劝他,说你就别多想,身后的事情有一堆兄弟给你顶着呢!有啥不顺心的就给哥儿几个托梦,保证年年清明给你烧纸过去!我也学着四哥强迫自己跟刀疤开玩笑,说四哥你要是烧纸钱的话,我就给刀疤烧纸人,给他发一个连的媳妇儿过去。刀疤说算了吧,等下去之后还指不定啥东西实惠呢,你们要是有心,就给我多烧点纸钱。
聊了几句,到了五点钟的时候刀疤的最后一餐被送来了。他要的东西很简单,仅仅是一笼小包子和一碗紫菜蛋花汤。四哥皱了皱眉头问你怎么就吃这个?刀疤说我挺喜欢吃这个的,再说昨晚上班长已经给我吃过好的了,这样就挺好。
和所有即将离去的死犯儿一样,刀疤的这一餐吃得非常慢。他只是吃了两个包子,就摆手说:“算了,吃不进去。一到胃里就跟塞了石头一样的难受,还不如不吃了。”说着,他拿起包子递给上铺的几个人,“给你们吃了吧,纯肉的包子,香着呐!”但上铺的人哪儿肯接死犯的东西,连连摆手说我们现在不饿,刀疤失落地看了四哥一眼,“瞧见没有,人还没死呢,待遇就变成鬼待遇了。”说着,把饭碗往前一推,便狠狠地抽起烟来。
过了几分钟,刀疤忽然抓住我的胳膊问:“大学生,你看过金庸的武侠片没?”我点点头,“当然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天天看,我家到现在有好几套武侠片的vcd呢。”刀疤笑了笑,艰难地问:“你说这个毒针一打进去就和电视剧里一样,先是肚子疼,然后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以为事实真的和电视剧里一样,叹着气说:“操,还不如吃花生利索呢,最起码就一下子。这得疼多半天啊!”
四哥接过话茬:“你小子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看过一份报纸,说针打进去一点痛苦都没有,不到两秒你的大脑就没知觉了。那还疼个球啊?精神点!你再怎么说都三起三落的人了,按说早就该适应了。”
刀疤苦笑起来,“哥,哪儿有你这么劝人的。这玩意儿能适应嘛!”四哥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唐突,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和三班的老熊聊天去。
四哥离开后刀疤彻底不言语了,任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肯搭腔,最多就是发出一声古怪的鼻息,让我知道他确实是在听我的话。直到我最后问了一句:“刀疤,我怎么看你好像又有准备的样子?”他这才喃喃自语般地说:“准备?操,机会都给别人用完了,给我连个球毛都没留。哪儿还有什么准备?唉,这回是彻底死绝啦!也不知道我爹妈知不知道我今儿要执行的消息,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难受了。”我叹了口气,说既然要是没啥机会的话,你现在想说啥就赶紧说吧,免得临到头了又后悔。他看了我一眼,勉强一笑说我该说的都已经写遗书上了,需要交代的也算是跟你和二哥交代完了。现在就等着监仓门打开,把我拎出去注射。我说那你就说点你到这个班来以后不高兴的事儿,别到时候带着怨气上路。刀疤摇摇脑袋,“不高兴的事儿太多了。说起来都他娘的是眼泪。”
监仓外面已经大亮了,血红色的朝霞印证着新的一天开始。这一天对我、对四哥、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极为普通的一天,但是对于刀疤,却是他生命画上句号的日子。
七点半,当我们刚刚在三队三班和他们一起吃完早餐后,监道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从凌乱的脚步声听来,至少有十几个人走进了监道。刀疤听到声音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赶紧站起身,扶着刀疤从地上站起,这时才发现他的鼻尖上在瞬时间居然流出了许多细细的汗珠。
“妈的,这次是真的了。”刀疤颤抖着声音说。
四哥赶紧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刀疤的手,“兄弟,路上走好!到了那边多保佑你家里人,也多保佑我和小虎子!”
刀疤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了哥。”说着,他转头面向我,“大学生,我出门之后记得给我点三根烟。”
监仓门打开了,三队的几个管教、两个武警、还有寇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个管教看了一眼刀疤,喊了声:“赵峰,走吧!”
刀疤一听这话顿时软了下去。我和四哥赶紧一把夹住瘫软的刀疤,这时两个武警走了进来,从我们的手中接过他。刀疤在两个武警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出三队三班的门。忽然,他一回头对班长老熊说:“老熊,我来三班的日子我做鬼都忘不了。今儿晚上我找你来喝酒啊?”老熊的脸色当即变了,极度的恐惧在瞬时间转化成为愤怒,“滚!”寇队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大声呵斥:“都蹲下!臧云龙张毅虎,你俩出来蹲着!”我和四哥赶紧走出监仓,蹲在三班对面的墙边蹲下,目送着刀疤拖着脚镣离去。
刀疤走了。如果没有意外,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背影——弯腰塌背,毫无力气。这个和我相处了四个月的时间,却建立了很深情谊的兄弟,终于在经历了很多次的波折后,被押送刑场。
一条生命,或许就这样宣告完结。29
送走刀疤的第四天就是我开庭的日子。开庭的头天晚上我看了很久起诉书,到凌晨一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叫四哥请寇队给我找人推了推头发和胡子,并换上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吃饱肚子静等管教提人。
早上八点多,寇队拉开监仓门,高喊一声:“五班张毅虎,开庭!”闻声我赶紧拿起那件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l看1616”的号服套在身上,跟着寇队走了出去。
又是警戒线,先是监仓门口的,接着是监道口的,最后又是看守所内门和外门的。一共过了四条警戒线,我才顺利地来到当初入监时的那间检查室。四个月了,我终于看到了检查室外的那棵大树,这是我在四个月的时间内第一次看到树叶的绿色。
寇队把我交给了检查室的管教,一番搜查后,又有几个身着黄马甲的劳动杂役给我戴上了开庭专用的脚镣,还在我的脑袋上套了一个只能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色布袋。做完这一切,管教对几个法警说:“行了,带走吧!”法警点点头,把我的胳膊扭到后面锁上背拷,这才满意地把我推到印有“法院”字样的警车上。马上就要见到父母了,我显得有些兴奋,不住地往车窗外张望。一个法警严厉地警告:“不准乱看!”我这才安静下来,静静地盯着窗外发呆。
车子驶过一段崎岖的盘山公路,又路过一段满是农田的郊区,终于驶入了城市的街道。外面的风景很美,街边的高楼和行色匆匆的人们几乎触手可及。但是我知道,仅仅是这层车窗,就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为两世。或许今天开庭之后,我在至少两年的时间内再也无法看到城市的风景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座崭新的法院大楼出现在我的眼前。这里是l市城中区法院,像我这样的小案子一审,都是区级法院来审理的。车子驶入法院大门时,我看到了车窗外的父母和马兰,还有我的很多朋友。父亲看上去已经老了很多,他穿着灰色的夹克衫,手里拎着一个印有“某某铁路分局安全行驶一千天”的蓝色布袋,驼着背努力地往车内探视。而母亲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靠着马兰和我另外一个女性朋友的搀扶,呆呆地目送着警车进入法院大楼的后院。
车子停下来了,两个法警先跳下去用对讲机喊了几声,这才把我从车上拽下来。尽管我戴着头套,但是父母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身着黄色马甲的我。
“虎子,妈妈在这儿!”——这是妈妈的声音。
“虎子,跟法官好好说,律师会帮你!”——这是爸爸的声音。
“虎子加油!别听别人胡说,我会一直等你出来的!”——这是马兰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一眼,不过马上就被法警制止。眼泪在眼眶中使劲打转,但是我坚持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五十九话
我被法警连拖带拽地带进了位于法院大楼二楼的候审室,两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法警看着我。其中一个问:“啥案子?”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职务侵占。”
他点了点头,“哦,看来还是个文化人。放心吧,这案子最多也就三年。看你还年轻,出去以后大好的青春!刚毕业不久吧?”
“嗯,去年毕业的。把公司电脑给偷卖了。”
“哪个学校?”
“l市财大。”
“哦,”老法警忽然高兴起来,“我闺女也是那个学校的,今年升大二。你说你,不好好地工作,非要干犯法的事情。不过只要认罪态度好一点,法官会酌情考虑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倒是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他女儿在大学中的见闻,还向我求证到底哪个专业的就业形势会更好。我只好有一句每一句地回答他。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外面有个法警走了进来:“张毅虎,法官传唤!”我赶紧站起身,在法警的带领下走进法庭。
那间法庭很小,规模大概只有我上大学时小教室那么大。加上法官席、被告席、公诉人、证人等各种设施,能坐人的旁听席大概只有二十人的样子。我被带进法庭的时候父母和朋友们都已经坐好了,一看到我进去,父亲忽然喊了一声:“小虎子,好好地跟法官解释!”审判长赶紧敲了敲小锤子,“请不要在法庭上喧哗!”年迈的父亲只好叹了口气重新坐定。
审判长开始验明正身,无非就是问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接着,他大声地宣布:“给被告人解除戒具!”话音一落,一个警察过来给我打开背拷,但是一拽我胳膊又在前面戴上。接着,把我拽到被告席落座。
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然后又开始就九个关键问题发问:“你和你的公司有债务关系吗?”“你说你们公司欠你三个月的薪酬,是不是有证人或者其他证据?”“你们公司的老总赵某和你有私下的借款关系吗?”这些问题都是之前韩律师跟我交代过的,我一一流利回答。在说到欠薪问题时,公诉人问我:“我们从你在公安机关的预审材料上看到,你说你出售的电脑市场价值不到一万元,而被害人给我们提交的损失列表中却有13500元。你是否可以给我们提供你在预审中提到的不到一万元的依据。另外经过我们调查了解到,你在某某科技公司的月薪只有1200元,如果三个月欠薪的数目属实的话,公司欠薪只有三千六百元。但是你们的负责人赵某说这个中间曾经给过你很多次几百元不等的现金,加起来足够你三个月的薪金,为什么你还是要说赵某欠薪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知道这又是我们那个老板给我下的套,于是正色道:“报告公诉人,我们电脑公司里的一些东西是无实物的,例如电脑软件。我当初在预审单位说的市值,仅仅是电脑的价值,而不包括电脑里的软件。这一点我需要声明一下,因为这台电脑交给我的时候我通过赵某的同意,将这个笔记本电脑全盘格式化,也就是说这台电脑在我接手的时候,他是同意了这台电脑不带任何有价值软件的。在我使用的过程中,里面的所有软件都是我在互联网上下载的免费软件,没有花费公司的一分钱。而这个清单里既然包括电脑软件的价值,肯定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至于赵某说公司给了我好几次不等的现金,我在这里需要说一下。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三个月,唯一只收到了赵某的一次现金,就是我过生日那天向赵某预支的三百元工资。另外赵某看我喜欢抽烟,就给我买了一条价值五十元的某某牌香烟。一共是三百五十元。”
公诉人点点头,接着问:“这台电脑赵某交给你用的时候,是按照什么形式交给你的?”
“报告公诉人,这台电脑是我在公司工作了一个月之后,赵某分配给我使用的。当时全公司只有我一个程序员,而公司有几个大的开发任务。所以赵某就希望我为他加班赶工。但是公司的写字楼晚上八点钟就清楼锁门了,而我自己租住的宿舍也没有电脑,所以赵某就告诉我把公司的笔记本分配给我用,我可以带回家,而且可以随意使用。当初他告诉我的是:这台电脑我有绝对的使用权。”我知道职务侵占的最大本体就是利用自己职务上的便利,侵占本单位财务。所以如果我们老板说这台电脑根本就不是我管理和使用,而是别人用的电脑,那职务侵占就变成盗窃了。
在我说话的时候,法警不断地拿出证据在庭上展示。在这期间,公诉人和审判长不断地提问,我除了对关键问题做一些辩护之外,其他问题一概回答“是”。
在所有证据展示完毕后,公诉人问我:“根据你的羁押单位石铺山看守所领导反映,你在看守所羁押期间,帮助很多位死囚写遗书,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看守所维修过一次监控系统,为国家挽回了损失,是否属实?”
我一愣,当即反映过来这肯定是刘所或者寇队帮我,赶紧道貌岸然地回答:“是的,因为关押我的石铺山看守所二队就我一个大学生,所以队里的管教希望我发挥所长,为不识字或者写字困难的死囚写遗书以及做最后时刻的精神辅助。另外修电脑那件事也是我能做到的,我不知道挽回了多少损失,只知道这样做可能会为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
公诉人点点头,“审判长,公诉人的询问完毕。”
审判长点点头,接下来就是韩律师义愤填膺、充满正义地为我做无罪辩护。他说在案发之后我的家人已经按价赔偿了公司的损失,而且这件案子的前提是欠薪,只能算是经济纠纷,不可算做刑案。他给法庭和检察机关提供了一大堆不能成为刑案的理由,听得我心潮澎湃,几乎认为过去的几个月就是一场梦。
终于,韩律师喷完了,进入庭审辩论时间。公诉人又是举出一大堆我这案子的确是刑案的客观事实和理由。当然,韩律师还算是个经验老道的庭审老手,所有检察院的事实都被他一一驳回。
十几分钟的辩论时间过后,审判长威严地要求检察机关做公诉意见。一位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美女公诉人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被告人张毅虎无视国家法律,擅自将公司财务出售,其行为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关于职务侵占罪的条款。但是由于被告人有欠薪的前提条件,而且在羁押期间帮助看守所挽回损失,有良好的认罪态度和行为,因此请法庭予以考虑,并酌情处罚。”
公诉人复而坐下,审判长看了看我,“被告人张毅虎,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我点点头,知道这是最后陈述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背出了那段我早已准备了很多次的最后陈述材料:“报告审判长、公诉人。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刚走向社会。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我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一些小利就对抗法律、触犯法律。但是我还年轻,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我真的错了,所以请法庭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现在这个社会,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了,我找份工作不容易,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如果法庭给我太严重的处罚的话,那我以后找工作就更困难了。所以我只求法庭能考虑我现在的情况,给我做出公正合理的判决。如果我真的被判处有罪,那我依然会在服刑单位好好改造,认真学习。”
审判长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小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暂时休庭,二十分钟后继续开庭!现在将被告人带回暂压室!”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回头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父母,轻轻地说了句:“爸、妈,别担心我,我在里面挺好的。”说着又转向马兰,“不管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我要一旦被判刑,你一定帮我照顾父母。算我求你。”话音未落,我就被两个法警带到了暂押室。
二十分钟后,我又被重新带回法庭。此时我的父母或许已经知道结果了,他们虽然满脸的憔悴,但是还是让我看出了一丝细微的欣慰。
“全体起立!”审判长站了起来。
“被告人张毅虎……”审判长开始宣读两三页的判决书,到了最后,我听到他说:“考虑到被告的实际情况,另外通过被告人在羁押期间在看守所的立功表现,本着教育感化的目的,决定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说完,他看看我:“被告人张毅虎,你对宣判结果有异议吗?”
我摇摇头。
“如果你对宣判结果不满,可以自宣判结果下发后十日内向本院的上级法院提出上诉。张毅虎,你起诉吗?”
我回头看看韩律师,他在摇头。又看看父母,他们也在摇头。
“不上诉。”
说完这句话,我一屁股坐在了被告席上。我忽然觉得很疲惫,苦等了四个月的结果终于尘埃落定,我整个人都松散了下来。
离开法庭时,妈妈喊我:“儿子,好好改造!过几天结案后我们去看你!”我点了点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回到看守所,寇队从检查室就要走了我的判决书。他点头微笑,“嗯,算是放了你小子一马,这案值怎么都得三年,没想到就给你打了一年半!好,好。”我冲他深深地一鞠躬,“寇队,我在法院听了,您还给我报了立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他一摆手,“没啥谢的,这都是你做的事儿,你谢我干啥?回去吧,你家里人已经同意你在石铺山服刑了,等过几天我接到通知,你就可以给我干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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