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丹伦之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便携式圣光
“不,”艾伯特真情实意的说,“其实这是本能反应。”
圣光在上,他当初到底哪儿来的勇气和这个男人正面对峙?气场全开的狄宁真是超凶悍啊!
“什么?”
“没什么。”
狄宁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但这时大厅的门又被打开了。两名圣骑士将犯人带了进来。
这是艾伯特第一次见到提里奥·弗丁,尽管他经常听闻对方的事迹。这位曾经与兽人奋勇作战的英雄步伐稳定,挺胸抬头,尽管褐色的须发已经染上了斑白,他看起来依然精神奕奕,坚定不移。这让年轻人更加的困惑不解。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指控为叛国?他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视线不经意的扫向一边,艾伯特突然发现身旁的搭档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向场地中央,他的右手扶着额头,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攥紧成拳,仿佛在忍耐什么一样垂头盯着脚下。
“狄宁?”
对方低沉的嗯了一声,依然没有抬头。
“为什么……你在躲着谁吗?”联想到自己的情况,艾伯特自然而然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狄宁干巴巴的说,“只是有不想看到的人。”
想起自家搭档“讨厌圣骑士”这个属性的年轻人立刻把头扭了回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这时陪审员也开始入场了。出席的旁观者们停止了谈话,安静了下来。
这场审判的审判官,就像狄宁所说的那样,是白银之手的领袖,光明使者乌瑟尔,而四位陪审员则分别是海洋王国库尔提拉斯的统治者海军上将戴林·普罗德摩尔,魔法王国达拉然的首席大法师安东尼达斯,斯坦索姆的圣光大主教阿隆苏斯·法奥和白银之手骑士团的高阶领主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
“莫格莱尼?”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狄宁猛地抬起了头,疑虑的目光扫过整个法庭。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来的会是,”狄宁停顿了一下,“洛丹伦的王储。”
“你是说阿尔——”后两个音节被狄宁凶狠的视线逼着咽了回去,艾伯特深吸了一口气,坚强的继续开口,“王子殿下?你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吗?”
狄宁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疑惑的皱着眉。
“按照身份来说,代表洛丹伦出席的应该是他。”
普罗德摩尔和安东尼达斯都是各自王国的领袖,法奥则是白银之手的创始人,和他们一同担任陪审员的人理应地位同等。王储代替国王并不算失礼,但莫格莱尼……仅仅作为白银之手的一名成员,尽管声名显赫,广受爱戴,和这些人同席也太过勉强。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只是他们。尽管礼貌的保持了沉默,但有不少旁观者们正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也许他是有事无法脱身呢?”艾伯特有点底气不足的说。
狄宁还没来得及答话,乌瑟尔已经大步走上了诵经台。他严厉的环视了室内一周——艾伯特差点滑到座位底下去——然后开口道:“肃静。”
原本就没有人说话的法庭变得更加寂静。一些细小的声音统统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乌瑟尔微微点头表示满意,然后高声宣布道:
“审判开始!”
洛丹伦之辉 第六十一章 审判(下)
“圣骑士领主弗丁,”乌瑟尔用强有力的声音陈述道,“你被指控对抗联盟之通敌罪,并且拒绝服从你的上司下达给你的直接命令。如你所知,这是一个可怕的指控。这些高尚的领主们聚集于此将听取你的案情,然后相应地,在圣光之下对你做出判决。你对针对你的指控作何辩护?”
提里奥凝视了他一会儿,缓慢的点了点头。
“我承认犯遭指控的罪名,大人。我为我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
他直截了当的态度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此之前很多人曾认为这些指控过分夸张了,艾伯特也是其中的一员。当旁听者们喧闹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又一次向身边的人低声询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依然不肯抬头,看起来恨不得把耳朵也一起捂住的狄宁将头扭过九十度,从自下而上的角度惊讶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来?”
艾伯特和他一样惊讶。但这时乌瑟尔已经要求书记官记录下提里奥的发言,并传召了相关的证人。年轻人连忙把注意力转过去聆听证词,甚至顾不上询问为什么搭档要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他差点从座位上直接跳起来,又被及时而强硬的摁回去之后,艾伯特才明白了原因。
“你早就知道?”他急促的问道,“你知道弗丁阁下之所以被逮捕并审判,是因为他试图拯救一个兽人,并为此而攻击了自己的上级?”
狄宁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微妙。
“是啊。”他说,“就和我们在希尔斯布莱德所做的一样——我以为你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坚持要到这里来寻求答案。”
“……我不知道。”艾伯特心烦意乱的说,“我只是听他们说……”
在此之前他绝不曾想到,提里奥·弗丁的经历和他们两个居然相差无几。而前者正为此而遭到审判。这让年轻人突然感到了一种恐惧。毕竟他们所做的要比提里奥更严重,或者说更疯狂。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行为也是应该受到审判的错误之举呢?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们的将来。”狄宁突然狠戳了一下他的肋骨,然后说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们完全可以略过审判这个过程直接上绞刑架了。”
这本应是更残酷的事实。但疼的正缩成一团的艾伯特听到他这么说,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慌,反而涌起了一股想笑的冲动。这矛盾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极了。
理解错意思的狄宁略感为难:“…你是要哭吗?那起码先听完被告的辩护吧?”
艾伯特这才意识到这段窃窃私语已经让他错过了另一位证人的发言和陪审员们的议论。顾不上辩解,他连忙坐直身体,等待提里奥的发言。
受审的圣骑士沉默了一会儿,从他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的神情严肃而庄重,如同正在宣誓一般。他的声音坚定响亮,比之乌瑟尔也毫不逊色。
“大人,我明白这见解听起来必然荒谬可笑,但是那个兽人救了我的命。作为回报,我发誓,作为一名圣骑士我也会保护他。那个兽人的名字是伊崔格,他和我以前面对过的对手一样重视荣誉。”
当他提到“荣誉”这个词的时候,旁观者们再次发出了震惊与不屑交杂的喧哗声,但提里奥丝毫不为所动,坚定的仿佛他所提到的并不是一个已经被公认为嗜血野蛮,毫无荣誉感的种族的一员,而是一位高贵正直的圣骑士一样。
“当我对你们讲述时,你们要明白——要是我服从我的命令,我就已经背弃了我作为一名圣骑士的荣誉。那是我不能做的。就是说,我会接受你们认为合适的任何惩罚。”
他就此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并坐下了。
艾伯特表情复杂的看着提里奥。他的前辈正紧盯着已经走到陪审员们身边,开始和他们进行争论的乌瑟尔,而攥紧的双拳让他意识到年长者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坚定。
“你知道他说的并非全无可能。”狄宁平静的说。
“……是的。”艾伯特喃喃道。
如果说这个法庭上还有谁会相信提里奥所说的话,那就只有艾伯特和狄宁两个人了。他们同样遇到过一个具备荣誉感的兽人,基于信任交换和履行看似不可思议的誓言。只要想起曾经的心情,他就能够理解提里奥的选择。
但这种选择无法被更多的人所理解和认同。他们都很清楚。所以当乌瑟尔转身走回来的时候,艾伯特的心跳也加快了。
“圣骑士弗丁,”乌瑟尔说,“本法庭充分认识到你常年因洛丹伦和它的同盟王国的保卫工作取得的功劳。这里的每个人都了解你的胆识和勇气。尽管如此,与有人性的却又不共戴天的敌人伙同,要是不考虑他们受猜测的荣誉感,这是很严重的罪行。为了给予那个兽人特赦,你冒了很大的险,凭个人任性赌上壁炉堡的安全。考虑到你的功劳,本法庭准备提供你一次完全的特赦——”
“只要你推翻你对那生物的誓言,并重申你对联盟的义务。”
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条件对艾伯特的打击之严重,就像他才是被迫面临选择的那个人一样。他震惊的浑身僵硬,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的等待着提里奥的回答,甚至无法去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而提里奥看起来也在踌躇。于是乌瑟尔又重申了一遍,催促他尽快做出决定——但受审的圣骑士最终提出的却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
“那个兽人会怎样,大人?”他看着乌瑟尔问道。
“它会被处决。”乌瑟尔有些惊讶,但依然坚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无论你和那生物有什么个人往来,它都是杀人的野兽,不能允许活着。”
提里奥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我会仍旧向联盟尽忠,直到我死的那天。对此,没有疑问,”他平和而坚定的说道,“但我不能推翻我发的誓言。这样做就是背叛我的一切,以及我们作为有荣誉感的人所珍爱的一切。”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回答惊呆了。
乌瑟尔疲惫的揉着眼睛,陪审员们目瞪口呆,而旁听者们则爆发出了一阵怒吼,甚至有人吐唾沫和破口大骂,指责他是个叛徒。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艾伯特虚脱般的瘫倒在座位上,被复杂的情绪完全占据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脸,感觉眼眶酸涩了起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
年轻人睁开眼睛,从指缝中看见他的搭档已经站了起来。在已经完全沸腾的旁听者们中这动作并不突兀。前一刻甚至连头都不愿意抬的狄宁笔直的站着,越过人群凝视着一脸释然的提里奥,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感觉到艾伯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搭档,然后重复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从不懦弱,绝不退缩,问心无愧,坚守荣誉,做出正确而不是有利的选择,提里奥·弗丁就是这样的人。
“我想,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艾伯特张开嘴,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声来。当他终于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声呵斥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肃静!”
当乌瑟尔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喧哗,许多人才想起来审判还未结束。他们安静下来,等待着必然的结尾。
“既然如此,”乌瑟尔转回来继续履行自己的职务,平缓的声音里带着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来的哀痛,“提里奥·弗丁,从今以后,在白银之手骑士团中,你将不再受到欢迎。你不再适合沐浴在圣光的恩惠中。我特此将你逐出我们的队伍。所有我们组织的护甲服饰都要从你那里卸下——”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柄锤子砸着艾伯特的大脑,让他慢了几秒才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然后,远在他来得及阻止之前,一声失控的怒吼就从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这不公平!”
***
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在寂静的法庭中所产生的效果就如同深夜中轰然炸响的惊雷。众皆哗然。而乌瑟尔猛地抬起头望向旁观者的座席,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
“是谁?”他厉声问道,“是谁质疑本法庭的决定?”
人群短暂的沉默了一小会儿,人们狐疑的瞅来瞅去,然后有人回答了他。
“是我。”
在众人还来不及去寻找发声者的位置的时候,一个身影就越众而出,轻巧的越过全部的座椅和其中的人们,平稳的落到了大厅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应声者既不左顾右盼,也不惶恐不安。他就仿佛一头从草丛里跳出来直面对手的狼一样,自然又警惕的站在那里,对人群的哗然和嘘声充耳不闻,而是用金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乌瑟尔的眼睛,里面包含的情感完全无法用友善来形容。
“你是谁?”那样的眼神让圣骑士的领袖皱起眉头,但他依然挥手制止住了想要围上来的守卫们,“刚才发声的不是你。”
对于他的质问,应声者露出嗤笑的神色。
“我倒也想知道,是谁和我一样对这自相矛盾的判决心存质疑。”他移开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旁听者们,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生怕自己被误认为是心存质疑的那个人。于是他又转过头来盯着乌瑟尔,仿佛认定了他是自己唯一的对手,而其他人则和旁边的装饰一般无二。
“至于我是谁。”他卷起嘴唇露出锋利的犬齿,在每一个词里都投入了十足的轻蔑和讽刺,“我既不是兢兢业业的贵族官员,也不曾虔诚的侍奉圣光。但一个平民难道就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一个无信者难道就不能感受圣光的照耀?这个王国的法律何时有过规定,一件事正确与否皆由统治者一言而决?”
乌瑟尔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他原本更在意之前的那声呼喊,但如今却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应付对方尖锐的提问。这个年轻人自称平民,老练的圣骑士是完全不信的。且不说平民根本无权旁观这场审判,对方轻蔑官员的权势和贵族的地位,也无惧法庭的权威和守卫的力量,这种沉稳自若绝不是仅凭一腔热血便敢于无法无天的同龄人能够表现出来的。他在心底苦苦思索了一会儿对方的目的,却一无所获。
“这位…先生。”
打破僵持的是提里奥。受审的圣骑士已经从痛苦和惊愕中挣脱了出来。他的脸色依然有些颓然,但身体已经挺得笔直。他短暂的等待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没有想要转过来和他面对面的意思,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并不认为法庭的决定有何不妥。固然我相信那个兽人的荣誉,也会坚守我的誓言,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但兽人同时也是联盟的敌人,在这方面,我的确辜负了我作为领主的职责,所以,我接受…这样的惩罚。”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和停顿,但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乌瑟尔对曾经的同僚投去惋惜与愧疚的目光,提里奥本想向他示意,但他已经丧失了安慰他人的力气。不管怎么说,剥夺圣光对于一个虔诚的圣骑士而言是比死亡还令人恐惧的酷刑。他清楚这样做的必要,但绝不可能发自内心的期盼。
从提里奥发言开始,原本咄咄逼人的应声者就垂下了目光。他身上那种尖锐的敌对气场奇异的消失了,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温顺的态度平静的聆听着。直到提里奥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道:“大领主。”
“我并非在为你身为王国领主的职责而抗辩。我对王国的法律没有异议。”
“但是圣光……选择你成为圣骑士的,到底是这些人,还是圣光?”
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再次凝重了起来。而提里奥意识到这是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他征询的看了一眼乌瑟尔,后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从对方的变化上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也许并非心怀恶意,为了老朋友的命运他愿意冒一次险。
于是提里奥想了想,没有去纠正对方的称呼,而是慎重的回答道:“白银之手的成员引领我走上了这条道路,他们的教诲使我的思想和体魄达到了圣光的要求。”
“所以,”对方慢慢的说,“圣光选择那些心地高贵而荣耀的人。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背离了圣光的要求,圣光将不会选择他。”
“是的。”提里奥肯定道。
“那么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不符合圣光的要求吗?报答一个救过你的人,保护一个同样珍视荣誉的人,在不涉及无辜者的情况下坚守你所发下的誓言,这是令圣光蒙羞的行为吗?”
此时有人忍不住想要插嘴说上些什么,但乌瑟尔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了他们。既然审判官对此没有异议,其他人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这场对话当做一次辩护——尽管辩护者的身份和方式都颇为特殊,但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区别的。
“……不。”提里奥慢慢的明白了过来,“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那么,圣光是否更重视种族而非行为,她在对待人类,精灵,矮人或者其他的种族的时候也会有所偏袒吗?”
“当然不会。”提里奥坚定的说,“无论种族出身如何,圣光对众生一视同仁。”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抬起手来,呼唤圣光吧。”顿了顿,年轻人又补充道,“如果圣光认可你的行为,就必然会回应你的呼唤。这样一来,你所说的一切才具备说服力。”
提里奥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对方的言辞表面上是在质疑他的真诚,实际上却是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圣光回应了他。
那么圣光真的会回应我吗?他扪心自问。即使是平时,他在施展圣光之力的时候也有可能失败,何况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果功亏一篑……
但我的所作所为确实出于本心。我的心告诉我这是正确的。正因为这是正确的,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坚持下去。
温暖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提里奥看到细碎的白色光点汇聚在他的手指间,然后逐渐强盛起来。那比阳光还明亮的光芒让难以置信的低呼声和抽气声打破了大厅的宁静,随后又陷入一片震惊的死寂。
他的辩护者毫无意外之色,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切的结果。他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继续自己的步调。
“既然圣光并没有抛弃你。”说到这里时他短暂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冰冷,“那么,又有谁具有这样的权力,去剥夺你和圣光之间的链接?”
法庭内落针可闻。
年轻人不依不饶的抬起目光,依次的看向每一个圣骑士。被他注视的人们都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有人迷茫不解,有人垂下头去,有人咬牙攥拳,但没有人出声反驳。于是他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各位大可按照法律来剥夺一位领主的职责,这是法庭应有的权力。但圣光的事,还是交给圣光自己去判断吧。”
“毕竟,”他突然又恢复到了起初那种满身敌意的尖锐状态,“圣光到底在想什么,又有谁会知道呢?”
不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就干脆的转身离开。所有人惊愕又沉默的看着他只手推开沉重的大门扬长而去,没有一个人想起要阻拦。
洛丹伦之辉 第六十二章 两端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也许是因为逆光,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
但那声音,即使已经无数次的在记忆中回响起来,依然如同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一样温暖而且清晰有力。
它在说——
“拿着这把剑,孩子。”
“在我打败我的导师的那一天,他把它送给了我,以嘉奖我的努力和成长。”
“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因为我亲眼所见,你经历过痛苦的洗礼,赢得了这场艰难的战役,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
“愿勇气和坚韧与你同在。”
还带着温度的剑柄轻轻落到他依然沾满了那些属于家人变成的怪物的血迹的双手中。他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无措的看向对方,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微笑。
于是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这份赠礼,就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
艾伯特丢掉了手里的刀叉,感觉自己的胃口已经在周围热闹的讨论中消失殆尽。
他倒不是对这些谈论的内容和态度有所成见,不管人们的看法如何,下午的那场审判毕竟已经归于一个较为良好的结果,而他对此颇为欣慰——但现在这个结果并不能带给他慰藉,反而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搭档。
原本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圣光相关的事务避之不及的态度的狄宁,在那时却毫不犹豫的跳出去慷慨陈词,艾伯特清楚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掩护自己的目的,在感激的同时也深感内疚。
他们原本可以在暗中探查诅咒教派的布置。但现在几乎全斯坦索姆的贵族和官员都对狄宁印象深刻,想必也引起了那些死灵法师的关注,想要接近他们变得更加困难。同时他们也需要隐蔽自身,防备仇视兽人的激进分子来找麻烦,这样的人在如今绝对算不上少数。就算最后成功的探查到了全部的阴谋,向谁寻求帮助也是个问题。艾伯特毫不怀疑绝大部分有能力这么做的人会选择袖手旁观来避免得罪位高权重的陪审员们,毕竟被公然逼迫更改判决无疑是一件让他们大失颜面的事,帮助罪魁祸首可能会导致自己也被迁怒。这是重视利益的掌权者们绝不会轻易去做的。
一件件陈列出自己那声怒吼带来的后果,艾伯特越发的沮丧起来。他盯着盘子里几乎没有动过的面包和鱼看了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我应该去找狄宁道个歉,”年轻人自言自语道,“顺便提醒他把晚饭吃了。”
后一个任务给他的激励要更多一些,于是艾伯特端起盘子,谨慎的穿过吵吵嚷嚷,手舞足蹈的酒客们,爬上了楼梯。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人们几乎都聚集在大厅里,这让二楼变得十分安静。走到门口时艾伯特清楚的听见了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停下脚步聆听了一会儿,但始终没有其他的声音再响起,于是他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径直推开了门。
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昏暗。艾伯特疑惑的摸索着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点燃了油灯,然后转过身去看看另一个人在干什么:“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