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今日休沐。”说着,秦羽涅走至两个空酒坛旁,伸手一勾,将两个并在一起,“走吧,不是说有醒酒茶吗?”
苏辰砂微微一愣,点点头,与他一道离开了苏子亭。
两人一同来到偏厅,花容早已端了醒酒茶在此等候,见苏辰砂与秦羽涅到来,行过礼后,分别将两杯茶水呈给他们。
“鸑鷟呢?”秦羽涅喝了一口茶水,并未在意自己对刀鸑鷟称呼的转变,倒是引得苏辰砂侧目。
话音才落,便见刀鸑鷟牵着阿七从屋外走来。
阿七还在院子中时便已瞧见了坐在偏厅中的秦羽涅,松开刀鸑鷟的手,似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飞快地跑至秦羽涅身边,顾不得他手中的茶盏,扑进他的怀中。
“羽涅哥哥!”他圆润的鹿眼噙着笑,抬起头来望向秦羽涅,又见苏辰砂也在一旁,便开口唤了声,“辰砂哥哥。”
苏辰砂朝他浅笑点头,看着走进屋中的刀鸑鷟,开口道:“今日这小家伙这么早竟然愿意起来?”
“若不是告诉他殿下在此,他怎会如此爽快地起来?”刀鸑鷟笑眼弯弯,阿七着实太黏秦羽涅了,“阿七,你别妨碍殿下喝茶了。”
“无妨。”秦羽涅一手搂着阿七,将茶水一口饮下搁置在一旁,“来,哥哥抱你。”秦羽涅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对着他也能露出平日里难见的温柔,他一把将阿七捞起放在他的膝上坐稳。
“对了,听辰砂说你的师傅已经找到了。”秦羽涅昨日夜里来此,还来不及与她说起此事。
刀鸑鷟点点头,“多亏了公子,不然我真是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师傅。”顿了顿,“对了,我方才去看过师傅,他说他即刻过来。”
“正好我也见上刀叔叔一面。”秦羽涅与苏辰砂相视一笑。
“你......殿下今日不用上朝?”
“今日休沐,不妨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刀客影便已来到偏厅,他着了鸦色布袍,整束衣冠,神采奕奕,已不像昨日那般蓬头垢面,面容沧桑了。
秦羽涅与苏辰砂见了他皆起身相迎,异口同声道:“刀叔叔。”
刀鸑鷟牵过阿七的手,立在一旁。
“刀叔叔,您猜猜这是谁?”苏辰砂将秦羽涅引至刀客影面前。
刀客影抬首一看,只见立在他跟前的男子剑眉星眸,神色冷峻,英气逼人,“这莫不是......”
“刀叔叔,我是羽涅。”秦羽涅展颜浅笑,刀叔叔见他时他尚年幼,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识得他很是正常。
刀客影见他眉目之间已褪去幼时的稚气,变得凌冽锐利,不禁感慨世事多变,“见过殿下。”
“刀叔叔不必多礼。”秦羽涅赶忙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向自己行礼。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你们啊!”看着眼前两个气度不凡的少年,从襁褓中的婴孩到垂髫小儿,再见他们已是过了弱冠之年,光阴若流水,匆匆而过,他不曾想过有生之年竟还能相见。
“刀叔叔这些年的经历,辰砂已告诉了我。”秦羽涅一顿,“这些年您受苦了。”
刀客影摇摇头,“与那些无辜葬身,背负着莫大冤屈的同伴相比,老夫所受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秦羽涅与苏辰砂都知道他说的是那葬身在北漠的苍玄英魂,是顾全大局,心系苍生的苏启阳苏将军。
“刀叔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辰砂不禁开口询问。
“九幽圣教意欲染指皇位,云苍阑又与其暗中勾结,当年你父亲说若我能够回到南朝,一定要查清云苍阑,我想先去拜访一些往日的老友,看看是否能从他们那里获得线索。”顿了顿,“我要完成你父亲的嘱托,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保护到鷟儿。”
言罢,刀客影望向刀鸑鷟,只见她垂下眼帘,神色平静。
苏辰砂点点头,“刀叔叔你放心,阿梨有我们照顾,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的。”
“过几日我便将鸑鷟带回穹玄山庄,那里隐蔽安全,您大可放心。”秦羽涅隐去刀鸑鷟中毒一事,暗想还是莫要让刀客影担心才好。
“那便多谢殿下,多谢辰砂了。”刀客影由衷地向二人表达了谢意。
“刀叔叔这是我们该做的。”苏辰砂展颜一笑,“不过,刀叔叔还是等这几日的风头过去之后再去寻您的老友,九幽圣教在凤华眼线众多,怕是现在已经知晓您逃走的消息了。”
“你说的没错,此事本不可操之过急。”
“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府了,还有事需急需处理。”秦羽涅递了眼色与苏辰砂,苏辰砂即刻会意他所说的事情有关安永琰,便轻轻地向他点点头,“刀叔叔,羽涅先告辞了。”
“好,路上小心。”
一旁的阿七闻言可不乐意了,挣脱刀鸑鷟的手跑至秦羽涅身边,半抱住他的身子,“羽涅哥哥,我不要你走!”
“阿七,羽涅哥哥有正事要办,你听话。”刀鸑鷟揉了揉阿七的碎发,想要将他从秦羽涅身边拉开。
“不要!”阿七的孩子性此刻全然展露出来,紧紧地攥住秦羽涅的衣摆,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溜走了。
秦羽涅无奈,只得伸手将他抱起,“那阿七跟我去府中玩耍,夜里我再将你送回来可好?”
“好!”阿七拍手叫好,“阿梨哥哥一起去。”他伸出小手在空中抡了一把,想要牵住刀鸑鷟。
刀鸑鷟被他此举弄得哭笑不得。
“辰砂,夜里我送他们回来,你不用担心。”秦羽涅知晓九幽圣教对此虎视眈眈,刀鸑鷟的安危也正是他们所担心之事,但现下青天白日,在这城中想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手,即便是他们动手,有他在,谁也不能伤刀鸑鷟分毫。
苏辰砂迟疑片刻,点点头,不忘嘱托,“小心一点。”
“那师傅,公子,我走了。”
“去吧。”刀客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鷟儿能得如此多人庇护,可谓有幸。
刀鸑鷟与秦羽涅并肩而行,出了苏府后,便向慎王府去了。
凤华城繁荣奢华,街道四通八达,车水马龙,商铺店家鳞次栉比,穿城而过的陵江是外界与凤华城海上商运与航行的毕竟之处,船舶在此起航也在此停泊。清晨的号子吹响,码头工人便开始在码头卸货装货,货主则在一旁清点货物。
街市上则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叫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商品,通商的异域人士在此往来,所以在此看见许多异域商品也是在正常不过。
刀鸑鷟未曾在这样的时辰里走过凤华的街市,平日出门都是随着公子一同乘马车,今日这般感受这凤华民风,颇有不同。
“卖冰糖葫芦咯......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只见一小贩挑着一担以竹签串成的山楂糖球,沿街叫卖,那糖球色泽红艳欲滴,颗颗鲜亮饱满,不禁吸引住刀鸑鷟的目光。
秦羽涅见她眸中闪过一丝期待之色,只盯住那糖葫芦挪不动步子,轻笑出声,“想吃吗?”
刀鸑鷟点头如捣蒜,跟在秦羽涅身后至那小贩身旁,秦羽涅低声问阿七想不想吃,阿七也不住地点头,垂涎欲滴。
“拿两串糖葫芦。”
“好嘞!”小贩十分热情,取下两支糖葫芦递至秦羽涅手中,“爷,一共四个铜板。”
秦羽涅身为皇子,身上自然不会有这般数目的钱财,他转念一想,“不如将你这提盒里的糖葫芦都卖给我。”他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小贩。
那小贩自然高兴,将提盒从担子中拿出,一并给了秦羽涅,连声道:“谢谢爷。”
秦羽涅转过身来,刀鸑鷟见他不便,伸出手去将提盒与糖葫芦接了过来,阿七此时已经将糖葫芦放至嘴中,吃的不亦乐乎,已顾不上他二人。
刀鸑鷟勾起嘴角,执着糖葫芦,先是细细地瞧了一遍,才舍得放入嘴里,才到嘴中,酸甜可口,脆而冰凉,“真好吃!我以前从未吃过糖葫芦。”
秦羽涅见她笑意盈盈,心下不禁喜悦,“慢慢吃,那盒子里还有许多。”
“嗯。”她点点头,艳红黏腻的糖汁融化在她的水唇上,让她的唇瓣变得娇艳欲滴,犹如夜里盛放的玫瑰,惊艳四座。
秦羽涅移开目光,不再去看。
忽然一串糖葫芦递至他的嘴边,“很好吃的。”是刀鸑鷟将自己那串糖葫芦顺手递了过去。
秦羽涅知她心意,也知她此举纯粹,只是看着她方才触及的地方,喉结滚动。
“你吃吧,我不喜欢甜的。”他只得以此婉拒。
“这么好吃,你竟然不喜欢,真可惜。”说着刀鸑鷟收回手去,专注地对付起了那串糖葫芦。
两人穿过条条街市,背影消失在了涌动的人群之中。
藏春深 第四十九章 但愿岁岁若此时
刀鸑鷟拿着提盒跟在秦羽涅身边,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着距离遥远。
“上次来时是夜里,都未看清这四周景象。”刀鸑鷟环顾四下,发现慎王府门前除了一颗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之外,并无更多修饰,我在凤华城中见过一些皇子府和达官显贵的府邸之外都修建着狻猊或有其他装饰来驱邪,凸显门楣,独独慎王府此般素朴。
她想慎王殿下其实不必过得如此清寒,他是皇子,但凡他愿意,也尽可大肆奢靡挥霍,但他却无欲无求,并不注重表面虚像。
她看得出他并不是做出清高的样子与谁人观赏称赞,那就是他的气节,他的准则。
“在想什么?”秦羽涅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了好一阵子,不禁出声唤她。
只是还未等刀鸑鷟回答,便听见慎王府的墙内传出惊惧的吼叫与兵器相撞的厮打之音。
秦羽涅眉峰一蹙,神色凝重,他与刀鸑鷟对视一眼,“阿七,去阿梨哥哥那里。”
刀鸑鷟接过阿七,“我与你一道。”
“保护好自己和阿七,其他的事情交给我。”言罢,他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跃过墙头。
刀鸑鷟见他飞身入府,本想跟着进去,但转念一想,如此情况还是不要为他增添麻烦的好。
她抱着阿七躲在慎王府的府门外的一拐角处,嘱咐阿七不要发出声响,阿七乖巧地点点头,窝在刀鸑鷟的怀中。
这厢,秦羽涅落入府中,只见庭院中一男一女正与府中府兵交手,他们二人身手不凡,府兵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是负隅顽抗。
“什么人在此造次!”秦羽涅高声一喝,清冷的语调引得被护府兵护在身后的靳含忧闻声看去,见是秦羽涅,不禁喜极而泣。
阿四与一众婢子护着靳含忧,见秦羽涅回府,皆欢喜不已,“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阿四心想这下有了他家殿下在看这些人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秦羽涅此时顾不得安抚靳含忧受惊的情绪,飞身直至那二人面前,将府兵隔退身后,与那二人交上手。
他手无兵器,赤手空拳,招架着那二人的咄咄相逼。
那男子手持利剑,腕子陡然刺出,一道青光犹如电光火石闪过,斜剑而刺,直逼秦羽涅的颈项,眼见着便要落在他的脖颈之上,秦羽涅左手一伸,食指与中指飞快夹住剑身,内力一震,只听“铮”地一声响,将那利剑与男子一道震得倒退数步。
那男子神色忽变狠厉,朝着身旁的女子递了一个眼色,那女子心下了然,伺机而动。
风拂,刃出,她招式狠辣直接,不似旁人有诸多花样,暗紫色的华光覆在短刃之上,眉眼一横,借风而旋,顺势既出,朝秦羽涅飞过去。
“殿下,小心!”靳含忧在一旁提心吊胆,坐立难安,见秦羽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慌乱不已。
此时,男子也提剑而上,颇有趁人之危的架势,秦羽涅在空中旋身,如飞花自在避开那短刃,提防着男子直击胸膛的利剑,如同羽箭般与之擦肩而过。
反身,神色一凛,将那如风似电而来的短刃一脚踢掉在地。
男子见他躲过一剑,回过身来,又是一斩,秦羽涅纵身一跃,似疾风扫落叶,衣摆飞扬,旋落在地。
男子誓不罢休,跨出两步,运气内力,剑身青光愈盛,他半守半攻,劈开数到剑气齐齐飞向秦羽涅。
秦羽涅双眸轻阖,提臂运气,倏地周身大放清光,缠绕笼罩,那剑气还未到他跟前便悉数被这清光反震。
青光碎裂,清光消散,那男子被摄得踉跄而退,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兄!”那女子惊呼,拾了短刃赶忙跑至男子身边,“师兄,你没事吧?”
“快走!”男子此时已顾不得许多,靠利剑支撑在地,稳住身形,女子半抱半扶将他带起。
两人施了轻功,飞身翻墙而出,逃出慎王府。
秦羽涅站在原地,望着二人逃跑的方向,脸色一沉,他认得那皓月刃与青灵剑,自然也识得九幽圣教的天绝地灭,顾青城与岳峨眉。
幸而自己赶回及时,如若不然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局面。
他们二人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秦羽涅脑内灵光一现,九幽圣教的行事效率倒也实在利落,当时知晓了刀叔叔逃走一事,此时要来他这慎王府中寻他们的教主。
思及此处,秦羽涅才注意到,安永琰并未在这庭院中。
这时,靳含忧早已顾不上满身的环佩伶仃作响,匆匆跑至秦羽涅身边,“殿下,你可有受伤啊?”她满面焦虑,一腔担忧,只上下细细打量着秦羽涅。
“本王没事。”秦羽涅见她朱钗倾斜,鬓发有些凌乱,想是方才打斗拉扯中不小心弄的,他伸出手去将她发髻上的朱钗回正,“王妃可有受伤?”
靳含忧放下心来,莞尔一笑,“妾身没事,谢殿下关心。”
秦羽涅点点头,移开目光,“七皇弟人呢?”
“妾身差些忘了告诉殿下,就在不久前宫里来人将他请进宫了,说是父皇召见。”靳含忧自幼长在深闺之中,不曾见过今日这般场面,如今受了惊,心绪还未完全平复。
秦羽涅眸色一沉,手一抬,“吩咐下去,近段时日府中加派人手,严加防卫,不可掉以轻心。”看向阿四,“阿四,最近多留心在府门外晃荡的来历不明之人,发现可疑之处立即禀告我。”
“是,殿下,阿四记住了。”
“殿下,那两个人究竟是谁?”靳含忧思及此事有关秦羽涅与慎王府一干人等的安危,不得不引起重视。
“此事复杂,王妃只需记得平日里多加小心提防便是。”秦羽涅现下能够嘱咐她的也仅有次而已,知晓太多,对她来说未必是件益事。
秦羽涅已如此说,靳含忧也只得记在心中,郑重地点点头。
“好了,都下去吧。”他吩咐府中众人退下,“你们伺候王妃去规整梳洗一番。”
“那妾身先行告退。”靳含忧福了福身子,由婢子们搀着,回房整理仪容。
秦羽涅想到还在府外的刀鸑鷟和阿七,剑眉微蹙,离开庭院,寻他们二人去了。
刀鸑鷟听见打斗的声响后悄悄探出头去察看,不一会儿便见着两道人影闪身飞出墙外。
要说那黑衣人的背影她识不太出,但那桃色衣衫,手持皓月刃之人的身影她的再熟悉不过了。
她心中暗道不好,莫不是慎王府遭九幽圣教的人埋伏?如此一想,她心中甚为不安,抱着阿七便从拐角处冲了出去。
只是她刚刚侧身拐出没有两步,便连带着阿七一同撞上一坚硬的胸膛,她跑的太急,不由得痛的呼出声。
抬首一看,秦羽涅面无波澜地挺立在她面前,恼地她捂住额头,低声埋怨自己过分急躁。
见秦羽涅能这般安然自若的走出,想是并未有所损伤,她将怀中的阿七放在地上,一手牵着他,阿七许是也有些害怕,瞪着水灵的鹿眼,呆愣着不发一言。
秦羽涅长臂一伸,将她的素手从额上拉下来,光洁的额间有些微微泛红,并无大碍。
他又半蹲下身子,一把捞起阿七,“怎么了?吓着了?”
阿七坐在他的臂间,伸长了小手去勾他的脖颈,一定要搂住他才能心安一般。
“躲在墙角时我让阿七别发出声响,后来府中又有打斗声传出,他定是有些害怕。”
秦羽涅见阿七的眸中盛着恐惧,想到他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灾祸,心上本就已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他是怕这得来不易的平静与快乐会忽然烟消云散。
他将手放在阿七的肩头,紧紧地抱住他。
“走吧,进去再说。”刀鸑鷟点头跟上他,一道进了慎王府。
秦羽涅引着他们朝自己的房中而去,刀鸑鷟和阿七一路上自然免不了被府中众人侧目,那些婢子家丁小心翼翼地以余光扫过他们,心中除了疑惑,还惊异于他们慎王殿下竟会带除了苏公子之外的人到府中做客。
巧的是阿四正从廊下走过,见了秦羽涅上前行礼,不免好奇问了一句:“殿下,这是?”
秦羽涅看他一眼,他便自觉地噤了声,“这是辰砂府上的客人,你吩咐厨房煮一壶茶来。”
“是,阿四这就去。”说完,便嘻嘻哈哈地离开。
刀鸑鷟并未在意,只觉这阿四与其他下人不同,颇有几分趣味,想是很得秦羽涅重视。
跟着秦羽涅,一路穿廊过院,秦羽涅的主室设在一处廊下,正对过去便是一方偌大的演武场。
“殿下将休息之所设在此处,夜间不会受扰吗?”刀鸑鷟对此颇有不解。
“我常年不在府中,此处远离王妃的庭院,将士们只有在此演练才不会惊扰到她。”秦羽涅推开房门,引着刀鸑鷟进去。
刀鸑鷟听他说远离二字,便已疑惑,难道妻子与夫君竟不同住一间房中吗?
她就要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将此言咽了回去。
她想起那日苏辰砂对她讲起过,秦羽涅与他的王妃是一段政治婚姻,他既无法对她动心,便要留她清白,此事应是他唯一能为她所做的了。
走进屋中,刀鸑鷟发现,秦羽涅屋中虽是清简,但不乏雅致的格调。
那玄黑案几上燃了一盏兽型香炉鼎,香炉鼎旁搁置着一柄伏羲式古琴,以桐木雕刻而成,琴漆断纹为冰裂断,琴约三尺六寸,以纯蚕丝作七根琴弦。
“殿下,你会弹琴?”刀鸑鷟从未想过如秦羽涅这般总是在疆场之上披荆斩棘的男子,竟也会行如此风雅之事。
不过不难思及,他是皇子,自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怎么,很惊讶?”秦羽涅放下阿七,见他神色稍有和缓,便牵着他走至古琴旁。
“是,很惊讶。”刀鸑鷟直言不讳,“平日里见你都金甲银枪,神威赫赫的模样,不曾想过你弹起琴来会是什么景象。”
秦羽涅轻勾唇角,“阿七想不想听琴?”
阿七从未见过古琴,一时好奇涌上心头,双眼大放异彩,方才的惊惧与害怕此刻似乎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个劲地朝着秦羽涅点头。
秦羽涅敛衣自案前坐下,修长的手执抚上琴弦,抬眼之际,望向刀鸑鷟水蓝的双眸。
他右手勾起琴弦,左右中指与无名指一抹,那琴音犹如自空谷山涧传出,和着叮咚作响的清溪水,清亮悠远。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潺潺流经的溪水好似要蜿蜒着穿过江河,汇至那无垠的蔚蓝大海,融进一抹海蓝的水色间,与天地相交。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流亮的音调似在大海中奔流翻涌,与清风为伴,有轻云作陪,流淌出一往无前不复返的炽烈与热情。
风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碧海青天,穹苍之上有神鸟飞降,盘旋长鸣,它甘心落入这茫茫大海,受着滔天浪涌,只愿这风浪将它包裹,与它温存。
他注视着刀鸑鷟,只见她将阿七揽在怀中,盘腿坐于案几之前,眼眸低垂,羽睫闪动,如雪面庞似带露梨花,轻飞入他魂梦,眼波流转,清光乍现,海水拍上暗礁,惊起万丈波澜。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凤求凰,愿以皓月繁星为誓,苍山云海作聘,金甲银枪护你此世千般好,一马一剑带你遍看湖海山川,赌书泼茶,火炉醅酒,待夏雨冬霜,日升月落,我只盼你从此后再不能离开我。
若是抵不过红尘万丈,终是我甘心沉沦,便隔万水千山,迢迢银汉,画地为牢,困守一方,看你执手他人,快意江湖。
你是我眼中的举世无双,我要将这天下奉给你,让你变成我的天下,在我心中万代千秋。
一曲毕了,秦羽涅将手收回袖中,静待刀鸑鷟的反应。
刀鸑鷟虽不懂音律,但也听得出这曲调之中的炽热明亮的情感,真挚缠绵,不禁让人沉醉其中。
“这曲子热烈真挚,我虽不解其意,但是真的觉得好听。”她的蓝眸波光粼粼,展颜一笑,若是她此刻细细地看,便能看出秦羽涅眼中的绵绵情意,只是她并未过多在意。
“你日后会明白的。”秦羽涅薄唇轻启,吐出这几个字来。
慎王府中已许久不曾传出这古琴之音,只因秦羽涅已许久不曾在此,靳含忧着了华服,立于远处,隔着长长的回廊,听完了这曲凤求凰。
她本想寻了那琴音而去,但闻府中婢子告知说殿下带着一白衣少年回府,她心中陡然明了,这一曲凤求凰,并不是为她而奏。
敛了衣裙,转身离去,只是抑制不住一行泪水簌簌扑落,滚入红尘,碎裂成无尽地相思与忧愁。
直到婢子送来茶水,刀鸑鷟与秦羽涅才将话题从古琴之上移开来。
刀鸑鷟给阿七倒上茶水,叮嘱他慢着点喝,茶水烫嘴,阿七乖顺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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